第三节 梦里真情
“小燕儿！”古天木摇摇晃晃地进了上官燕的屋子，只见床上的美人双目紧闭，汗满额头嘴里却在不停的呼唤着。
古天木上前去一把抓住燕儿的手腕，仔细的把起脉来——奇怪，脉象微弱而平稳，不像有大恙，只是好象在……睡觉。
“喂！”古木天上前一把抓住臭豆腐的衣服领子：“你小子敢骗我！好哇，看我急成这个样子好玩是不是呀！”他的眉毛随着说话时频频变化的表情而不断扬起又落下，有趣之至，臭豆腐和边疆老人都忍俊不禁。
“好了，老疯子！刚才仁和话还没说完你就自己先冲了出去——他只不过是要告诉我们，燕儿醒啦！——不过话说回来，”边疆老人望了望床上呓语的上官燕，又把矛头指向了臭豆腐：“你说，她这个样子，叫醒了吗？”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在给她端药时，听到她屋里有说话的声音，我就以为……对了，上官姑娘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屋里的每个人都摒住了呼吸，静静的听着。
“明日……明日，明日……明日，你不要做傻事，明日你快让开，明日你不可以死，不可以的！……明日……”
众人面面相觑。
“有人！”随着古天木一声低语，众人同时转向了门口——刚才太聚精会神听燕儿的呓语了，连有人近前都浑然不觉。
“长风？！”长风的脸还是没有血色，刚才他为了护住上官燕的心脉已经耗尽了心血，这个时候是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起来走动的。他两手撑着窗陵，勉强从隔壁屋子挪了过来。看他的脸色，想必刚才上官燕的话他已经悉数入耳了。
“长风，燕儿她只是……”古木天爱徒心切，急忙为上官燕辩护。无奈司马长风手臂一横，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边疆老人有向古木天递着眼色，古木天只好把嘴边的话又生生的咽进了肚子里。
长风踉跄着离去了，在湿润的夜色里留下了一个落寞的背影。
众人也纷纷退出了燕儿的房间，就在房门关上的一刻，上官燕的眼睛忽然睁开了。她只感觉到周身钻心的疼痛，她想坐起来，却毫无力气，反而每动一下，身上的疼痛就会加倍。她只好静静的躺在床上，合着眼睛。谁知眼前又迅速浮现出刚才的一幕幕——

第七节 判若两人
感觉到微弱的动静，司马长风从上官燕床边抬起头来，温柔的问道：“燕儿，你醒了？你知道吗，你睡了好久，大家都在为你担心呢！”
上官燕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看长风，松开他的手，起身下床用一种很冷的声音问道：“我刚才睡了很长时间吗？”
“燕儿你……”
“长风你放心，我没事。”听到这话，司马长风才长长的舒了口气——刚才看燕儿的动作和神态，还以为她的头被撞的失忆了呢！这下放心了，她还认识我啊。
“对了，我和赛华佗不是……后来是谁救了我们？”
“是师父啊！他和边疆老人一起运功，帮你们疗伤的。”司马长风没有说自己也为她疗伤的事情。不过上官燕仔细的打量了一下眼前人，缓缓道来：“如我没说错的话，你应该也尽了力，而且，尽了全力。”
司马长风避开上官燕关切的目光，低下头。
“不过，我们伤的那么重，师父和师伯竟然能医好我们，而且我现在一点也感觉不到伤痛，很奇怪。”
“是这样的，我听边疆老人说，当疗伤过程到了最后一成的时候，突然在你们四人之中出现了一道很强的真气……”
“很强的真气……我怎么不记得了呢？”上官燕痛苦的摇摇头，“疗伤时的事情，我怎么什么都忘了呢？”
“你说什么？！”欧阳明日突然推门而入，一双含着关心，惊讶和震怒的眼睛直直的望向上官燕。
“我是说，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救过来的。赛华佗，你的伤看来也无大碍了。你可知那道救你我性命的真气源于何处？”
不！她不应该是这种表情，这种语气，这种眼神！毕竟我们曾经共同走过了阴阳隧道啊！难道她真的忘记了吗？还是在故意隐瞒呢？
“上官姑娘，你可听说过阴阳隧道？”欧阳明日也不抬眼，装作漫不经心似的，摆弄着手中的金线。
“阴阳隧道？从未耳闻。”上官燕认真的表情证明了，她根本没有撒谎。欧阳明日的手一僵，抬起头来，用一种复杂的眼神凝视着上官燕。“燕儿，阴阳隧道里我们的种种难道你真的忘了吗？”赛华佗心中默默的呐喊着，可是换来的，只是女神龙好奇的目光。“是我是我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这……”赛华佗刚要开口，却收到了司马长风暗示的眼神：“什么都不要说！”他也只好默不作声的退了出去。
“赛华佗！”上官燕追到门口，可是人早已走远。“他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长风从后面搂住上官燕的双肩：“赛华佗的为人我们都知道的， 他一向是这种神秘的性格。”
“但愿如此。”女神龙心中暗暗想道：“不过，我怎么连自己被师父救了都忘了呢？”
“燕儿，你再休息一下吧，”司马长风拿起墙上挂着的凤血剑，“你的伤好了之后，我们还要继续练刀剑合壁呢！”在司马长风将凤血剑放到上官燕手上的一刹那，上官燕感觉一种力量从手心沿脉络传遍全身，使她全身一颤。眼前忽然浮现出一条长长的旋涡隧道，然后这个画面又很快消失了。
“怎么了？”司马长风捡起被上官燕摔到地上的剑。“是不是还有点晕？”
“剑交给我，你出去吧！”上官燕转过身去，表示送客，对司马长风，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温存。
“好……那你休息吧。”
“等等！”上官燕重新握住剑时，并没有再出现奇怪的感觉和幻觉，只是有了一种强烈的欲望。“长风，帮我般一些书，一些曲谱，一把琴。”
“琴？！”长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燕儿什么时候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了？
“一个声音告诉我，只有琴声，才能让我得到真正的平静。”上官燕的眼睛迷茫的望向远方，幽幽的说着。

第八节 初露端倪
“喂，老东西，你说小燕子这几天是怎么了啊？根本无心练剑，整天躲在屋里看书，练琴，琴技到是长进不少，可是……她毕竟是江湖儿女啊！她有她自己的责任啊！”
古天木气鼓鼓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哎呀老东西，你都走了好几个时辰了！”边疆老人优哉游哉的放下手中的棋谱：“江湖儿女怎么了？我们明日不也是江湖儿女吗？不一样吹的一手好萧吗？”然后声调突然变高：“有些时候啊，缘分是不可以强求的~！”
“你你你你你！”古天木这下可有了发泄的对象：“别有事没事，就把燕儿和明日往一起扯！”
“咳！”边疆老人咳嗽一声，古天木这才发现司马长风已经站在了门口。“长风啊——”古天木先给了边疆一个恶狠狠的表情，然后笑盈盈的面向司马长风。
“是这样的，有个事情想向两位老前辈请教一下。”鬼见愁拱手道。
“是燕儿的事儿吧？”边疆老人醋溜溜的捋着胡子。
“是。我发现，这几天燕儿好象完全变了个人，不仅无心练剑，醉心琴术，而且，待人也冷漠了不少。”
“长风啊——”古天木走到司马长风身边语重心长地说道：“经历了这么大的浩劫，龙魂凤血的感情不可以，也不可能再出什么变故了。这点你放心，我对我的刀剑很有信心。来，你跟我来。”长风跟着古天木出去了。
“哼！量你个老东西不能说什么好事！”留下边疆老人一个人在屋子里嘀咕。
“长风啊！”
“前辈请说。”
“我说过，以后你就叫我师父吧！”
“是，师父。”
“为师的只是想来提醒你——君子之争并没有结束。”
“这个——长风知道。”
“你也无须担心，有一对刀剑保证，你和燕儿又经过那么多大风大浪，没有什么可以破坏你们的感情吧，而且，这说到底来，还是君子之争，不过为了避免夜长梦多——”

“什么什么？！”边疆的胡子气的都要飞到天上去了。“你要长风和燕儿早日成亲？！”
“他们两人年龄都不小了，也到了该嫁娶的年龄了吧？”
“可是燕儿现在这种状态……你们不是乘人之危嘛！”
“燕儿好好的呀！”古天木得意的一笑：“不信你可以自己去把脉啊！”
“你……”边疆老人一时语塞。是啊，他和明日每天都仔细的观察上官燕的情况，并未见任何异常。

琴声缓缓的从上官燕的窗口倾泻出来。琴声里没有小家碧玉的闺怨之愁，也没有直舒胸臆的情感宣泄，而是一种超脱世俗的宁静淡然。忽然，一道金线从窗口飞入，琴声也戛然而止。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我正想你请教一些音律上的问题呢，赛华佗。”
金线“倏”的从窗口收了回来。“我还有事。”明日搪塞道，心中暗想：“燕儿的脉象未见任何异常啊！”
“先走了，女神龙。”对于这种重新变的生疏的称呼，明日心中百味交杂。走出十多步，忽然转过身来，对着屋内重新响起的琴声轻轻的，柔柔的说道：“上穷碧落下黄泉——”
琴声又止住了。
“怎么，我又让你为难了？” 一丝苦笑。
这不是我的本意，燕儿，我说过，我要的只是你的快乐，只要你能快乐，能不能想起与我的回忆又有什么关系呢？就让我们都当那是一场梦吧。
屋里，上官燕的眼睛闪着异样的光芒。“没有。”声音很轻很轻，轻的心虚。奇怪，刚才明日吟诗的时候头脑里怎么突然又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画面，还是那个旋涡隧道。不过，还是一闪即逝。
琴声又起，只是这次，声音里多了许多彷徨与茫然。
明日听在心里，摇摇头，走了。

“还好，事情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下。”面具下的脸疯狂的笑着。“我就是不相信，你们这些不懂真情的人，到头来，不是‘自古多情空余恨’！”

第十节 月下心声
夜深了，风紧了，雪落了，灯熄了，可是，一位翩翩俗世佳公子，却固执的仰望着满天星斗，不肯入眠。璀璨的银河，似乎每一颗明星，都记载着以往或害羞，或欣喜，或苦涩，或失落的回忆，似乎夜风一吹，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表白，就又会从星斗中，飞入耳中。可是，一切，终究太遥远，太虚幻，“悲苦只作前生忆，浓夜未央情已凉。”玩弄着手中的金线，缓缓的吐出两句诗——没有人看的见，黑夜掩饰下的星眸里，藏了多少无奈与落寞。
“欧阳公子为何如此怅惘？”上官燕从不远处走来，其实她已观察赛华佗很久了，相逢于乱世这么长时间，她从没见过赛华佗如此伤感的眼神，更不敢相信，如此萧条的诗句，竟出自他这位海纳百川，冷静深沉之人的口中。
对于上官燕的突然出现，明日先是一楞，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用那惯有的，淡定从容的微笑，不露痕迹的掩饰住了刚才失魂落魄的眼神。“夜深而未眠，想必姑娘心中也有未解之结。”徐徐的口气带着几分调侃。
“我……”上官燕欲言又止，把脸转开。其实，她心中有太多的话要和这位“值得一生信赖，来生也要相见”的“好友”说，有太多的感激，太多的内疚，她想让他知道。其实，她女神龙何等人物，独来独往闯江湖那么多年，根本不在乎别人的心思，可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见不得眼前人，不露人前的那种忧郁的眼神，上官燕知道，这个人，所有的无奈，几乎都有自己有关，可是……过了今夜，这一段情，恐怕今生也无法相还了。
“姑娘既然难于启齿，自然不必勉强。明日说过，我不求姑娘感激。”看似漫不经心的玩弄着头发，眼睛，却在黑暗的掩护下，捕捉着上官燕眼中每一个细微的神色——
他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是情动。“足够了，足够了。”他心中暗念。
“只是……你对我……”太多话，藏在心里，从头说，怕说已说不清。
“明天就是姑娘大婚的日子，姑娘还是早些歇着吧，明日在此，提前恭祝上官姑娘与司马兄白首到老，百年好合。”说着，甩动手中金线，面前的软泥上顿时尘土飞扬。片刻后，收线，转身离去，留给上官燕一句话：“这，就算是我送给二位的新婚礼物，还望笑纳。”
上官燕定睛一看，原来刚才欧阳明日运用真气，用手中金线，在地上画了一幅百合花开，花间还有一只玲珑轻巧的飞燕。
上官燕看着画，出了神——明天，就要与长风成亲了。因为她与司马长风曾经在江湖上杀了不少人，所以他们的婚礼是秘密举行的，没有通知武林。奇怪的是，她的心在赛华佗转身离去的一刹那，感觉到了一种失落感，也对明天开始的侠侣生活，这个她期盼已久的心愿，充满了矛盾与不安。
“为什么，我的心没有平静的感觉呢？与子终老，退隐江湖，世外桃源，两心相惜，不问恩怨，回归平凡，这不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吗？”
没有人回答她，毕竟，夜已经太深了。

“明日啊，你这又是何苦呢？”边疆老人已在房中等候明日多时，明日一进门，他就迎上前去。“你真的要走吗？这里可是你的家啊！”
“哪里有我的爹和娘，哪里就是我的家。明日，并不留恋这宫中的荣华富贵，却怕这里留给我悲哀的回忆烙印。”
“明日，你不应该是个逃避现实的人。”
“这不是逃避现实，难道，我离开最直接的目的师父您会不明白吗？”
“瞧瞧你，怎么越大越不懂事了呢——你的心思，师父怎么会不明白呢？只是这世上……”
“只是这世上，许多事情是勉强不来的。”明日微笑着，接过师父的话端。“师父请放心，明日对这因缘种种，已经看的很淡了。”
“明日，你骗的了别人，骗不了师父。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真实的心事，又怎能瞒得了为师呢？告诉师父，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明日楞了一下，苦笑一声说：“真实的心事？呵呵，不过是‘淡试酒，浓尝醉’”
“淡试酒，浓尝醉……明日啊，你心里，还是放不下啊！”
“爱过知情重。”
“可你这样走了，小燕子和长风成了亲以后也要……”
“师父是担心臭豆腐吧？您不是常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吗？若真要让他成为一代明君，就一定要完全的放开他的手脚，让他自己去领悟治国之道。这四方城中也不乏能人，就让他一切好自为知把！”
“唉……”边疆老人知道，他的徒弟是铁了心要走了。

第一节 再战观天峡
“江湖问路不问心，问心问得几路行。”风雪庄总坛中，缓缓走入一名一身黑衣，手提孤灯，手握长刀的男子。“恭迎庄主！”总坛中百余号人齐齐下跪行礼，而那黑衣男子，则目不斜视，直行向前。
“哈哈哈！”游龙屏风后传来一阵阵狂笑声：“长风，你的孤灯，照得出多少江湖人心啊？”
“半天月？”长风停下了脚步。“你怎么会来我风雪山庄？”
“长风！”半天也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还是一张狰狞的面具。“十年了。这十年来我是怎么对你的，你应该很清楚。不管你把我当成义父也好，杀父仇人也罢，这十年来，我一直当你是义子，帮了你许多忙啊，哈哈！神月教与风雪山庄也算相安无事。我知道，不是你不想杀我，而是我的霸呈天尊和乾坤无极练成之后，你还没有能力与我为敌。”
“你今天来，绝对不是来说这些废话的。”司马长风不耐烦的擦拭着龙魂刀。
“好！我的儿子，你到底是个直爽人。接住！”说话间从手中飞出一枚暗镖。司马长风一侧身，两指准确的夹住了暗镖。
“这是送到我神月教来的，可是，你应该知道，对方挑战的对象不是我。你好自为知吧！别再为一个情字，误了大事。”
“不送了！”司马长风对着半天月仰天大笑出门去的背影咬牙切齿。
“五日后，决战观天峡。一年前的恩怨做一了断。”司马长风把暗镖上的纸条放到蜡烛上烧掉，暗暗想着会是谁下的战帖，一年前的恩怨又指的是什么。也罢，风雪山庄在江湖上也竖敌不少。解决一个少一个，可是，为什么要选择在观天峡呢？
“观天峡……”司马长风咀嚼着这个熟悉的名字，往事的一幕幕又浮上心头。
“来人。”
“是，庄主。”
“准备一下，到夫人的寝宫。”
“庄主……”
“你想违背我的旨意吗？”语气中暗藏杀机。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燕儿，我来看你了。”司马长风轻轻的推开檀木房门，手中，仍然提着一盏孤灯。他走到灵台前，点燃三柱香。“燕儿，我知道，你一定还在气我，恼我。我承认这些年来我的所作所为让你伤透了心，可是，你可曾知道，我牺牲一切，甚至不惜出卖灵魂，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啊，燕儿！”说话间，泪水已经湿润了面颊。
“燕儿，五天后，又会有一场决斗了。这一斗，不知是生是死，你会保佑我吗？虽然你走了已经一年了，可是……一年？”司马长风灵光一现。“莫非，这场决斗会与燕儿的死有关？是有人要杀我而为燕儿报仇？可是，这个江湖上，还有谁会为燕儿报仇呢？”
一阵幽风吹来，灵台上的蜡烛明明灭灭。

五天后
一切和十几年前一样。早早的就有好多人等在了山下，也有许多人兴高采烈的买着赌注。司马长风提着孤灯，站在远处的山峰上，看着这一切，唇角流出一丝苦笑。“龙魂……凤血……刀剑合一……刀剑有情，人亦……”唉，一切都好象昨天的事情一样啊！只是，蓦然回首处，已是百年空。
时辰已到。鬼见愁提刀放灯，凌空上峰。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断崖上，身影未免显得孤独萧瑟。
对手是谁，为何还未出现？司马长风正在疑惑着，迎面飞来一把周身泛着绿色光芒的利剑，这一剑，目的明显，力道十足，直刺司马长风的心口。司马长风赶忙将龙魂刀横在胸前，挡住飞剑。然后猛一用力，将剑顶了回去，自己也向后退了好几步。
“司马大哥，十年不见，你的内力进步不少啊！”顺着刚才剑飞来的方向，飘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紧接着，那男子以一招巧燕踏云的轻功，纵身飞上崖顶，收了宝剑，与鬼见愁对站着。
“阁下是……”司马长风打量着眼前人，不过二十岁上下，然而眉宇清秀，双眼奕奕生辉，一席白衣翩然潇洒，唇角浅笑气定神闲，全然没有高手过招，生死之斗的紧张。
“司马大哥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过十年，你就不记得我小豆芽了？”那男子一甩衣袖，剑插入鞘。
“你，你是小豆芽？！”司马长风压抑不住内心的惊喜。没想到，当年的一帮朋友，如今还真有活在江湖中了，而且，当年的小鬼头如今竟然已经长成如此风流的公子。不过一想到战书上的话，看着眼前深不可测的对手，鬼见愁心中喜忧参半。
“不错，你想不到吧？江湖上人称笑面剑侠的就是我，周云，昔日的小豆芽！今天，我就是来替燕姐姐，来向你这个负心人、狠心人，索命来了！接招！”小豆芽漂亮的拔剑，豪不犹豫的直出杀招。

第二节 “冤魂”再现
“小豆芽！你先别急着动手，你听我说！”司马长风一边用龙魂刀迅速挡住小豆芽一招招猛烈致命的进攻，一边对发了狂的小豆芽喊着。
“多说无益！以前燕姐姐常说这句话，今天我就把这句话送给你！受死吧！”小豆芽猛的腾空一跃，手中的利剑飞快的舞动着，天空中顿时雷电交加，一条青龙从浓浓乌云后昂首而出，其霸气绝盖昆仑，凌于乾坤。青龙随着周云剑锋急转，长啸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下直冲司马长风面门。“领教了！”司马长风见情形不对，刀锋立现，顷刻一道金光划过天穹，化作一条金龙，张牙舞爪，怒目圆瞪，随龙魂刀的舞动，在空中与青龙扭杀起来。
“喔~~”在场的看客被这十年难见的武林奇观所震惊。许多年纪稍长的人纷纷议论道：“想十年前，司马少侠和司马夫人，当时人称女神龙的上官燕，也是在这里比武。结果，龙凤有情，促成一段良缘。今日，二龙争锋，谁知又会有怎样的因缘呢？”
几十回合打过之后，二人依然不分上下。突然，只见金龙似乎疲于应战，身子一缩向下冲去。小豆芽岂能如此轻易的放手，一招“海底穿梭”直追金龙。不料，小豆芽到底年纪太小，江湖经验尚浅，中了司马长风的圈套。只见金龙迅速调头反击，龙头一摆，正中青龙要害。
“可恶！”小豆芽，口吐鲜血，捂着胸口向后退了好几步。待他刚站稳，略微调整一下气息，又举剑重来。
“且慢！”
这声音犹如来自天籁，从四面八方将观天峡包围了起来。人群中立刻大乱，甚至有人吓的坐在地上：“是……是女神龙~女神龙的鬼魂回来啦！”“呼啦”一声，看客们散的无影无踪。整个观天峡只剩下两个人在崖顶对峙而立。
“燕儿，是你吗燕儿？燕儿你在哪里啊！”司马长风向着灰蒙蒙的天空狂喜的呼唤着。他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没有听错，他认得那是上官燕的声音。
“燕姐姐 ，燕姐姐真的是你吗？”小豆芽也垂下了手中的剑。
二人正向着天边极目远眺时，发现天边夕阳落山之处，下起了漫天飞雪，从白色的雪花中飞出一个白衣女子，长发披肩，额上一跟发带，眉间垂一块黑玉，手中，一把亮紫色的宝剑格外耀眼。那人以一式“踏雪寻梅”的轻功，仿佛从天外直冲而来。“小豆芽，你让开。这个人的命是我的！”
说着，高举凤血剑，笔直的刺向司马长风。看清了！看清了，司马长风终于看清了。那双燃烧着复仇之火的眼睛，分明就是——上官燕！可是容不得他多想，他的龙魂刀已经出鞘，与凤血剑激烈的拼杀起来。“燕儿！你还活着，你真的活着！”鬼见愁手上阻止着上官燕凶猛的攻击，脸上却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悦之情。
“你没有资格叫我燕儿——我当然还活着，你以为我会那么容易的就死掉吗？——司马长风，还我儿子命来！”
金光一现。两人都被震的退后好几步。“燕儿，你发什么疯！”司马长风显然是被激怒了。
“发疯？发疯！哈哈，我是疯了！我是疯了，可是司马长风你给我记住，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上官燕无比凄惨的说道：“你杀了我丈夫不够，又残忍的杀死了我的儿子。我原本幸福的家庭被你一点一点毁掉了！不错！十年前我上官燕变心，自知有负于你，但你要报复的话为什么不杀了我？却一定要残忍的，让我亲眼看见我的丈夫，儿子，死在自己面前吗？”
“你在胡说些什么？赛华佗的事……”原来燕儿心中始终误会是我残忍的杀死赛华佗，可我没有！一切都是半天月所为。可是司马长风知道，此时和上官燕解释，真的是多说无益。也罢，真相迟早要被揭开，也不急于一时。况且——平心而论，赛华佗与上官燕的儿子欧阳凌月，虽不是他亲手所杀，但他鬼见愁，绝对有推卸不掉的责任，而且，是始作俑者。
“燕儿！你太激动了。我真痛心，你我夫妻那么多年，你竟然还是不肯信任我！”
“你住口！”他这一句话激到了上官燕的痛处。“若不是你以凌月相要挟，我怎么会忍辱负重的在你身边苟且偷生这么多年！你用离间计，让我和明日夫妻反目，让我有家不能回，有子不能认！司马长风，你断送了我一生所有的幸福！今天，我就在这里，将我十年来所受的屈辱，和你做一个了断！”
“你怎么还是执迷不悟！”司马长风十指指节握的发白，咆哮着将龙魂刀向后一挥，只听身后轰隆隆一阵巨响，连磐石也被刀气所伤。“我说过，你上官燕一日是司马夫人，一辈子都是司马夫人！永远都是！凌月是我儿子！他姓司马，不姓欧阳！你听清楚了没有，司马夫人！”
上官燕也运足真气，横挥剑，只见司马长风凌空一跃，躲过攻击，而他脚下的地已被划出深深的沟壑。
“燕儿，你！”司马长风不敢相信，自己爱了十年的妻子竟然对自己痛下杀手。
上官燕剑锋前指，单手后摆，缓缓抬起一双含着泪水的眼睛，“我也要你记住，我最恨别人叫我司马夫人！”说完迅速挥出几十招，招招夺命，鬼见愁抵挡的有些吃力，一个转身，虚晃过上官燕又一轮攻击后，用轻功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
“燕儿，事实没有弄清楚之前，我是不会做你的刀下冤魂的！”
司马长风在风中，留下这样一句话。
对着司马长风离去的方向，上官燕愤愤的看着，看着，忽然指剑向天，仰天长吼：“苍天在上，我上官燕此生不除司马长风，为我夫我儿报仇，为己雪耻，有如此石！”
一道凌厉的剑气挥过，远处一块巨石碎成碎片。
“上官姐姐……”听到背后怯怯的呼唤声，上官燕才擦干眼泪转过头来。
“燕姐姐？你真的是燕姐姐！”小豆芽仍下手中的剑，飞身扑入上官燕怀中。像个孩子一样抽泣着。
“小豆芽……真的是你吗？让燕姐姐好好看看，我们的小豆芽长大了，潇洒了，英气了。”
“燕姐姐，你没有变，一点都没变，甚至比以前更漂亮了！”小豆芽惊奇的发现，十年的风霜，竟没有在上官燕身上留下任何印记。
“只是，我的心已经老了，”上官燕幽幽的说：“我的心，死了。”

第四节 痛陈往事（二）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欧阳明日拥着上官燕，二人满怀心事的回到了新婚小屋，远远的看到司马长风立刀站在门前，还穿着昨天的新郎装——他亦是一夜无眠。借着月光，上官燕发现他的背影其实很脆弱，实在让人无法开口说出昨晚酝酿一夜的话。
“要不，让我去和司马兄说清楚吧！”欧阳明日清楚的注意到了上官燕眼中的闪烁。
“不！”回答是肯定的。“该面对的， 我一定要自己去面对。明日，你在这里等着我吧！长风应该可以理解我的。”说着，坚定的像着山下的司马山庄走去。
“燕儿！”司马长风一见上官燕回来欣喜不已。“你知道吗，我昨晚在这里等了你一夜。你昨晚怎么了？”司马长风的语气越来越温柔，慢慢靠近上官燕，想和她亲热。可当他的手刚碰到上官燕的肩膀，她就像受惊了一般闪出很远。
“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了？”愤怒的追问。
“长风……对不起。我，昨晚我发现，我并不爱你。”上官燕不敢直视。
“你、你在胡说什么！”司马长风不自然的牵动着嘴角，想笑，却终于没有笑出来。“我已经是你的夫君了，你不爱我还爱谁呢？”
“这正是我要向你道歉的原因！”上官燕痛苦的背过身去。“以前我总是欺骗着，我笃定的相信刀剑有情，人亦是情思不断，可我错了！我们的心实际是受刀剑支配了，我们自己的心，真实的心，你知道是什么样吗？”
“爱你的心！不管有没有刀，我爱的都是你啊！”
“不！我骗了自己的心，也骗了你的感情。其实我爱的，是赛华佗。”
“不可能！你骗我！你不是说，他只是我们最值得信赖的好朋友吗？”
“对不起……我……”
“你不爱我……你不爱我？你不爱我，谁又陪我世外桃源，隐居山野？难道曾经天荒地老的誓言都是镜花水月？”
“对不起……”上官燕已经弃不成声。“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辜负了你对我的一片情。”
“难道过去我为你付出的种种，你都可以不动心？难道你忘了我们过去的种种，过去的种种，种种？！”司马长风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怒视着上官燕。
“对、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上官燕再不知道可以说什么了。她的内心远不像她的外表那样冷漠，而是敏感的，多情的。她可以想象，如果自己是司马长风，会有怎样的心碎。
她咬咬牙，挥剑横在自己颈前：“长风！我知道你不可以原谅我，更不可能成全我和明日。将心比心，我能理解。如果我一死能偿还我欠你的情，我也只有以死谢罪了！”
“不要！”一根金线从远处飞来，将上官燕手中凤血剑打落在地。
“欧阳明日……”司马长风狠狠的咀嚼着这个名字。赛华佗上前扶起倒在地上啜泣的上官燕，搂进自己怀中安慰着她。司马长风见此情景更是妒火中烧。“赛华佗！这就是你所谓的君子之争吗！”
“我没有给燕儿做过任何手脚，没有使任何计策。如果有的话，那也只是我真真正正，完完全全的付出了我的一片情！”字字情真意切。
“难道我没有吗？”
“情走了，你的心难道感觉不到吗？你能说你不是一直在自欺欺人，明知道燕儿已经不爱你了却仍旧让她和你成亲吗？司马兄，无论何时，你都是我赛华佗的好友，我只想告诉你，感情不是可以勉强和仗势的。”
“你……”司马长风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拔出龙魂刀。欧阳明日赶忙伸出双臂挡在上官燕面前。一双坚定的眼睛好象在说：“你杀了我们吧，如果这样可以弥补你的伤害的话。可是即便我们此生福浅，还是会来生再续缘。”
“你们给我走，走的越远越好，永远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上官燕在欧阳明日的搀扶下向着远方走去……

“可是当我即将消失在他的视野中时我却听到了一句让我一辈子惊魂的话。”
上官燕对小豆芽说。
“什么话？”
“他说，我是不会如此轻易的放过你的，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你将永远都是司马夫人。”即便是十年后，当上官燕再度说起这句话时，仍感到心有余悸。“这句话对我来说是句诅咒，无时无刻不像鬼魅一样跟着我，即便我走到天涯海角——而他，也的确做到了，不择手段的做到了。”上官燕紧紧咬住牙关，攥紧拳头。
“那他到底都对你做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说明日哥哥和你儿子凌月都是被他杀死的呢？他为什么还是总在说你是司马夫人？”
“你的问题太多了。”上官燕脸上的悲痛消失了——当问及她真正的伤心事时，她的脸上只有——哀莫大于心死。“过去的事，我不想再说了。伤疤再被揭开，会流血的。”上官燕丢下一头雾水的周云，一个人下了山。
“燕姐姐，你等等我呀！”周云紧追着上官燕下了山——不管她曾经经历过多少苦难，也不管她的心被伤成什么样子。她还是周云最敬爱的，死而复生的眼姐姐，他学武这么多年，虽武功仍和上官燕相去甚远，可他还是暗暗发誓，一定要保护好他的燕姐姐，不再让任何人伤害她。

“那怎么可以。”笑盈盈的解开腕上金线：“你那一张金口，喜食人间极品，偏爱玉露琼浆。你吃别人做的东西，嘴上不说，我却是知道的——你吃不来。”
“也难为你了，短短的时间里精研美食之法，练成一手好厨艺。”明日放下案头的书，起身走到上官燕身边，轻轻的气息坏坏的划过她的耳垂，痒痒的：“我让你为难了？”
“讨厌~”上官燕含羞一笑。“你知道吗，就是这句话——”
“就是这句话，让我冲破刀剑结，赢得美人心。哈哈……”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山清水秀的山庄里。“好了，你还是歇息吧。这几天你的脸色一直不大好。”
“那……我去练练剑吧，好久没有练功了，师父知道了是要骂的。——你陪我呀？”
明日用满藏宠爱与包容的眼神，微笑着望着燕子，点了点头。
两人走到院子中央，一个手持玉萧，一个紧握凤血剑。相视一笑，同时出招，一个是红光紫气俱赫然，一个是精光黯黯青蛇色。那两人，一个是身形翩然轻如燕，一个是稳健似龙走逶迤。大约打了二十多招，上官燕凌空转身回刺，忽然，当她飞到半空中后，觉得腹部一阵翻江倒海，头一晕，从空中盈盈落下，明日赶忙跳起身去，拦腰抱住上官燕，二人随满城柳絮飞花一同安然落地。上官燕又绝一阵腹痛，皱紧了眉头，把头一偏，想要呕吐。
明日一脸的焦急，一边把三指搭在上官燕脉门，一边轻扶着她的秀发。“燕儿，你怎么了。”上官燕艰难的摇摇头，用眼神等待着明日的诊断结果。
只见明日的脸色由担心，到疑惑，到高兴，到狂喜，然后，坏坏的看着上官燕，不作声。
“我怎么了……是不是，刚才运气出了错误。”
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吃错了东西？”坏明日，我到底是怎么了嘛！胃里好辛苦。
扑哧一声，明日笑出声来。他双手固定住上官燕的双肩，很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你要做妈妈了，我要做爸爸了。”然后一把将上官燕搂进怀中。
好久没有声音。明日很奇怪，直起燕儿的身体，一双星眸竟早已盛满涟漪。
“燕儿，你、你怎么了？”呵呵，沉着一世的赛华佗，这时也是手足无措了。“你……不高兴吗。”
上官燕什么也没说，只是又一次投入明日的怀抱。“没有。我只是太高兴了。以前我娘曾经说过，爱子心之切，等我真正为人母的时候就会了解。当时，我还以为自己此生只会飘零于江湖，客死在异乡，我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做母亲，从来没有，从来没有……”已然泣不成声。
明日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拥紧了怀里的爱人。

“十年……仿佛昨天……”欧阳明日的两眼楞楞的出神。
“公子？你……是不是想起了燕姐姐？”巧儿果然冰雪聪明。
长叹一声，作为答案。

她第一眼就看见了半天月。
愤怒的眼神。
“不错，长风也许告诉你我在闭关，但是为了我儿子的事，我闭不闭观又有什么重要呢？”
疑惑的眼神。
“你忘了吗？就是你丈夫司马长风啊！”
上官燕把头偏到一边。
“哈哈哈哈 ！你不承认没关系。反正他现在也已经改变心意，不想再留着你这个只能看不能碰的妻子了——今天的安排都是他的意思，他要我这个义父出马，把你和你生的小杂种一起杀掉。”
不相信。司马长风虽然想要得到我，但他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司马夫人，你不相信没有关系，可你不会不认识自己的亲生儿子吧！”
凌月！她想叫却叫不出声音——凌月在远处，被横腰吊着。不停的冲她撕心裂肺的喊着：“救我啊，娘，他们要杀我，救我啊娘，他们要杀我！”
上官燕一见自己的儿子身处险境，也忘了自己也很危险，飞身起来就要去救儿子。
“想救人？没那么容易！”半天月偷袭一掌，上官燕应声倒地，口吐鲜血，这一掌，着实伤的不轻。
“我要杀的不是你的人，是你的心——上官燕，今天我就在这个当年你让我自尽的地方，让你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死在自己面前！”说着伸出一只手向天一指。只见远处从远到近飞来飞来一道紫光。上官燕虽然被打的昏迷可还能认出——是凤血剑！而且，它正向着凌月飞去！
一个母亲在面对自己的孩子面临危险时，爆发出的潜力是无限的。她挣扎着站起来，狂奔向儿子。张大着嘴，却是一片沉默。
半天月狂笑着，以轻功离开了。“放心吧，长风是个重情义的人，他会来为你们母女收尸的！哈哈哈哈……”肆虐的笑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山上。
上官没命的跑着，跑着，可是她绝望的发现自己根本就跑不过剑，而且身负重伤，无法又轻功。“凌月！不要！”她在心中反复的祈祷着。可是，剑并没有停止前进，十丈，三丈，一丈，一尺，一寸……
“啊——”一声凄惨的叫声撕破了沉寂的黎明。
凌月！上官燕瘫倒在地上。她眼睁睁的看着凤血剑直直的插入儿子的胸膛。绑住凌月的绳子断掉。凌月的血让凤血剑发出了异样诡异的光芒。
她疯了般一口气跑到凌月身边，抱起奄奄一息的凌月。
“娘……”凌月艰难的抬起小手，想要擦去母亲脸上滂沱的泪水，可是他的眼神已经涣散了，上官燕只觉得臂弯一沉——生命的最后，他只是甜甜的，用微弱的声音，又叫了一声，娘。
上官燕惊讶的发现，自己的眼泪竟然一下子止住了——原来，人在极度伤心时，是没有眼泪的。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景象：

明日身中数掌，一个人用最后的生命挡住身后所有的掌力，冲着她大声的喊：“燕儿，快带凌月走，燕儿，快走！”血，从他嘴角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明日——燕子在心里呐喊着。她死死的咬住嘴唇，一狠心，抱起凌月没命的向前跑着。
“抢下凤血剑！”又有很多新的爪牙扑上来要抢凤血剑。
“快走！”明日用尽最后的力气飞出金线，挡住了有一帮袭击者。可是还是有一把飞来的匕首，割断了凤血剑的绳子，凤血剑掉在了地上。上官燕回头想要捡起，可是更多的人涌了上来。
“快走！”明日又喊着。
上官燕用悲哀的眼睛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明日，没有回头，抱着凌月以轻功逃了出去。在半空中，她回头一望，只见欧阳明日含着微笑，慢慢的倒在了地上。她没有时间伤心，又一发力，她和儿子已经身在百米之外。
她忘不了明日最后含笑倒下的情景。那双满含爱意的眼睛，千言万语都在其中，她好象听见他说：“上穷碧落下黄泉”，“如果有来生……”

都走了。上官燕的表情很麻木。这个世界上，她最爱的人都已经不在了。她抱起凌月，一步一步的向着悬崖边挪去。凌月很安静的躺在她怀里就像睡着了一样。上官燕轻轻的拂去儿子发上的落叶，微笑着看着他：“凌月，来，我们一起去找你爹吧！”然后，向着万丈悬崖底，纵身一跃。

而当她迅速下落的过程中，她看到了一张脸，一张她曾经爱过恨过的脸，在对面的悬崖上——司马长风！

第十二节 神秘人
“我说的没错吧，司马长风！”上官燕用力的咬住牙关——她的眼泪绝不能在她如此痛恨的人的面前滚落。“当我刚走上崖顶时，我还不相信半天月的话。直到，直到我看到你站在对面山崖欣赏我们母子死去的盛景时，我才不得不痛心的相信，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你的自私——如果你真的那么想得到我，当初又为什么要放我和明日走呢？”
“燕儿！”司马长风走到上官燕面前，而此时的上官燕正在运用内力悄悄的冲着穴道。“燕儿，为什么我们要和十年前一样， 有那么多的误会呢？十年前的事情难道你都忘了吗？这些都是半天月的阴谋。”
“阴谋？”上官燕已经冲开了穴道，可她依旧站在原地——她倒要看看司马长风到底能耍什么花招。“可是，我看你和你的义父现在也是交情甚好，来往频繁啊？鬼见愁？”轻蔑的眼神——同时，暗暗的在体内运气，一股寒冷的真气游遍全身，她握紧了手中的凤血剑。
“好吧，燕儿，对于凌月的死，我的确是抱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可是当时半天月只是说让我当着你的面救下凌月，然后……”
“然后施恩于我，让我死心塌地的委身于你？”眼神变的很冷，连她周围的空气也变的寒气逼人。“司马长风，今天既然你已经承认此事与你有关，那就到黄泉下为我夫我儿忏悔吧！”说着身形一闪，凤血出鞘，荧荧的紫色令人望上一眼就已经全身战栗。
而他鬼见愁又岂是等闲之辈？怎会看不出上官燕的武功大增？否则，丁灵的点穴决对不会被如此轻易的冲破。
龙魂刀不敢怠慢，在空中掠过一道金光，与凤血剑正面相接。奇怪，燕儿用的还是雪花剑法，可是每当与凤血剑距离接近时，都会感到一种全身发冷的感觉，而且，刀剑没有一点相吸的迹象——也难怪，刀剑主人情丝已断。
上官燕此时却突然收招，回剑。用一双哀怨的眼睛看着司马长风，轻轻的痛心的幽幽道来：“鬼见愁，你枉费我曾对你那一段情。”司马长风心头一痛，不知燕儿为何突来此言。不等他多想，凤血剑又被上官燕用真气控制，飞速向他心口刺来。他本出神，现在才明白这是上官燕要杀他，留给他的最后遗言。躲，是来不及了。鬼见愁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好一个绝情的女神龙！”人未到，语先到；音未来，一只银花镖已经把凤血剑控制在了半空中。“鬼见愁，还不让开？”说话间一个蒙面女子现身，一把推开司马长风，跳到凤血剑前，和女神龙比起了内力。不过，这个女子也太低估了女神龙，她坚持了不过一瞬间，就赶忙身子一闪，凤血剑擦着她的肩头飞过。上官燕手一转，凤血剑一招浪子回头向后回刺。“我倒要看看你的真面目。”剑轻轻一挑，那女子的面纱滑落。
“啊？”女神龙惊讶的叫出声来。这一声，也掩盖了院子里另外一个人到来的声音。“你……”
“我怎么会有和你一样的容貌对吧？”那女子见真面目已经示人，索性主动开口。
“那么，你就是当年那个冒充我，离间我和明日的女人吧？”上官燕的心中已起杀起——你来的正好，也省得我到处去找你了。
“呵呵，这真是我的败笔之处啊。上官姐姐……”
“别跟我套亲戚。”
“好吧，欧阳夫人——我知道你一直希望江湖上的人叫你这个称谓，可是你也知道，武林中人在十年前就已经认定你是司马夫人了。你的欧阳夫人做的心有不安。因为你知道，你被人公认为欧阳夫人的时候，就是你被江湖上唾骂成水性扬花女子的时候了。”
“这些不用你管。”
“呵呵，可我偏要管，我丁灵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揣摩别人的心思。你心想，即便是被人叫做水性扬花的女子，也要堂堂正正的做欧阳夫人，因为，你心里是那样的爱欧阳明日，你可以为她牺牲所有！”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
“怎么，说到你心疼的地方了？你和赛华佗一直隐居在欧阳山庄中，你肯为他牺牲名誉，可是他还不忍心呢！唉，真是郎有情，妾有意啊。你平日很少出门，出门也是化装一番，不以真面目示人。我丁灵一生性情高傲，能让我佩服的东西凤毛麟角，而我却真心的佩服你和赛华佗的真情。”
疑惑的眼神。
“你不是一直以为是我离间了你和欧阳明日吗？呵呵，你有所不知，当年我假扮成你，与欧阳明日说话不过三句，他便已经识破了我的身份。我又骗他说你已经变心，他笃定不信。我的谎言已经是天衣无缝了，他本已经没有什么驳倒我，可他最后只告诉我‘因为我和燕儿是真心相爱，这一点足够了’，当时，唉，真是连我也感动了呀。”
“多说何益？”女神龙突然单手向天一指，一道蓝光从天而降，将她整个人浇灌起来。蓝光迅速化成一个蓝色的梭形的罩，将上官燕整个人包在其中。上官燕双目紧闭，在蓝光中转动，速度越来越快，蓝光也越来越刺眼，最后发出耀眼的一
闪，丁灵和司马长风都闭上了眼睛。

第十三节　　沂萧公子
轰的一声，等到司马长风和丁灵再次睁开眼睛时，都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只见上官燕成了一个蓝色的人！——确切的说，她的黑色武衣变成了淡蓝色暗花的轻纱女装，深蓝色裹边；头发，眼睛，指甲，全都变成了蓝色，脚下的黑靴也变成了碧蓝的水晶鞋，而且周身散发着荧荧的微弱的蓝光，仿佛一个来自天外的仙女。
“燕儿，你……”司马长风觉得有必要确定一下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上官燕。
“让你们见识一下千年寒冰血的威力吧——受死吧！”说话间，整个人凌空而起，蓝色的长发在空中舞成一个凄美的梦。她没有出剑，而是在空中舞蹈，一举手，一投足，都美的让人心醉又心碎。她的手足舞过之处，留下一道道蓝色的痕迹，渐渐的，司马和丁灵都看清了，那蓝色的痕迹构成了一个花蕊形的圆，圆心的最亮点，也就是上官的眼睛，正在越来越亮，能量越来越多，上官猛的将手收于胸前，莲花指一缠，凝真气于指间，冰冷的蓝色眼睛直盯司马，同时出手，一道蓝光化作剑气直击丁灵与司马二人。“小心！”司马不顾一切的挡在了丁灵身前。
“不要——”院子里传来了一个声音。
“明日？！”上官燕相信自己听见的是明日的声音，一走神，丁灵运足内力，猛一出掌。
“啊！”上官应声倒地。不过刚才的那道真气还来不及收回，有一半的能量都打到了司马长风的身上。司马长风惨叫一声倒在了几米以外，口吐鲜血不省人事——如果这一击所有的能量都加在他身上，他必死无疑。
“好阴毒的武功！”丁灵怒火中烧，举掌要致上官燕于死地。不料空中金光一闪，一道金线飞出，定住了丁灵。而后人影一闪，那人和上官燕都不见了踪影。
“赛华佗？！”

欧阳山庄。
“明日……明日……明日！”上官燕噌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样子。奇怪，怎么回到了家里呢？她开始努力的回想昨天晚上的情景，她刚要杀那二人，听到了明日的声音，然后被丁灵偷袭一掌，然后……哎呀，头好痛。
“夫人，您醒了？”
是明日的声音，房间外面分明是明日的声音。“明日……”上官燕挣扎着起身，昨天晚上伤的着实不轻，她感到胸口一阵阵隐痛，眼看就要倒在地上。
“夫人当心！”从门外迅速蹿进来一个人影，扶住了摇摇欲坠的上官燕。
“你……”那人抬起头来，上官燕眼里的惊喜一下子变成了失望。“你不是明日？”
那人笑了笑。“在下沂萧公子，昨夜在风雪山庄救了夫人。夫人一路上喊着‘明日’，想必夫人与这欧阳山庄的主人赛华佗有着什么因缘，在下就自作主张将夫人送回了这里。”
“哦。”上官燕满脸疑惑的打量着眼前这位沂萧公子，他的面貌的确不是明日，可是声音，说话的神情，为何又如此的相似呢？
“夫人？”
“噢，公子不要见怪。不瞒公子，先夫正是这欧阳山庄的主人——欧阳明日。”
“那夫人您就是欧阳夫人，凤血剑的主人，女神龙上官燕啦？”
上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是啊，只不过，江湖上很少有人叫过我欧阳夫人。”
“夫人称赛华佗是先夫，莫非……”
上官燕泪水满眶的点点头。
“唉！”那沂萧公子也在扼腕叹息着。
“公子，我有一事不明。”
“夫人但说。”
“您的声音为何和先夫如此相像呢？”
“哦，声音一样，也许只是个巧合吧？”
“那么昨天晚上，在风雪山庄中喊‘不要’的，也是阁下吗？”
“不错。”
“为什么呢？”
“在下素闻赛华佗‘双手不沾血腥’，我想……”
“我明白了。”上官燕点点头。“公子莫非与先夫有交情？”
“没有，只是听过欧阳公子的名字而已。”
“是这样啊。”上官燕低头想了想：“如果先生不嫌弃，可否在舍下小住几日？”
“恩……恐怕不妥。”沂萧公子转过头去，躲开女神龙探求的目光。“夫人的病体尚未痊愈，在下定当每天前来为夫人诊脉煎药。不过，在下家中还有事情，所以不便久留，告辞。”沂萧公子说话间已露出痛苦的表情，他捂住胸口，不等上官燕回答已经冲了出去。
“沂萧……”上官燕失望的放下举在半空的手，一个人合上被子，在床上呆呆的坐着。
“夫人……”一个丫鬟端着汤药走了进来。上官燕丝毫没有察觉。
“夫人？”丫鬟又喊了一遍。
“什么？”上官燕这才回过神来。

第十四节　　残酷的事实
“夫人，这是刚才那位公子为您准备的药。”
“哦，放在那里吧。”上官燕好象还是有些回不过神。
“可是，那位公子说药一定要趁热喝的。”
“好吧。”
那丫鬟放下药，刚要离开。
“等等。”上官燕起身端起药，喝干。“辛苦你了。”把碗递给丫鬟。
“不辛苦！”那丫鬟笑嘻嘻的回答：“这药是那公子亲自给夫人煎的。”
“哦？真的？那他还说什么了？”上官燕觉得这个沂萧公子越来越古怪。
“那位公子还说，要用日镜汲取日光，反射到夫人屋里，为您驱除寒气。”
“不要，千万不要！”上官燕定住惊慌的神色——大愁未报，寒气不能就这样去掉。
“你先下去吧。”
“是。”
“这个沂萧公子到底是什么人？他与明日究竟有什么关系？”上官燕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她多希望那个人就是明日，她多想扑到明日的怀里，对他诉说自己这么长时间的委屈与痛苦。她是个女人，是个受了伤之后需要丈夫安慰的女人。可是现在，她只能把泪流在心里。只希望能早些了结这些恩怨，她也好到另外一个世界，与自己的丈夫，儿女，再续天伦之乐。
“明日，你和孩子们在那里还好吗？”

含笑山庄。
“欧阳大哥，你见到燕姐姐了吗？”
点头。
“那……她认出你了吗？”
略一思考，摇头。
“哎呀，你倒是说句话啊！”小豆芽气呼呼的走来走去。
“云～”巧儿瞪了周云一眼，朝他摇了摇头。
“她受伤了。”
“什么？燕姐姐受伤了？——哦，一定不要紧的，有你赛华佗在，什么伤治不好呢？”
欧阳明日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下来。
“她的伤……我治不了。”
“开……开什么玩笑，你是不死不救赛华佗耶，燕姐姐是你的妻子，你怎么可能救不了她？你不可能救不了她的呀？”小豆芽越说越激动
“可是，她自己现在却是一心求死！”
“什么？”巧儿也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了。上官姐姐不是死里逃生吗？不是要报仇吗？为什么现在又一心求死呢？
“燕儿她，她练了千年寒冰血。”
“千年寒冰血？！”小豆芽和巧儿异口同声的叫了出来。天啊，那是天下极阴，极毒，极寒的武功。传说这是已经绝迹江湖百年的武功了，燕姐姐怎么会练得呢？
“这……传说，练千年寒冰血的人隔一段时间就要在冰水中浸泡身体，来补充身体里的寒气，而那寒气则是此武功的极至。练功者最后，最后……”
巧儿说不下去了，明日接着说：“最后身体的所有部位都会被寒气所侵蚀，成为一座冰雕。”
“不行！”小豆芽焦急的搓着手：“我，我要去阻止燕姐姐！”说着就要往外走。
“来不及了。”明日的声音里疲惫又痛心，小豆芽被定在了原地。
“燕儿的千年寒冰血已经练到了最高境界，已经是无可挽回了。她现在，最多还有一个月的生命。”
“不，不，这不可能，你骗我，你这个大骗子！你不是神仙哥哥，神仙哥哥怎么会救不了燕姐姐？你走，你走！”小豆芽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抓起龙泉剑冲到屋外疯狂的挥舞着。
“不，上天，你不可以这么不公平，燕姐姐是好人，你怎么可以让她就这么死去呢？她刚刚回到我身边，为什么又要让她离开我，为什么，啊～”周云的声音让人心碎。
“云，你不要这样折磨自己。”巧儿冲出去，想拦住他。她实在不忍心看着自己的丈夫就这样心痛着。
“呀！”丧失了理智的周云一下子推开了巧儿。
“啊！”巧儿惨叫一声，摔在了地上。
“巧儿！”巧儿的一声叫，让周云恢复了理智。巧儿躺在地上，痛苦的用手捂着腹部。
“小豆芽！”明日气愤的职责他：“巧儿已经怀有身孕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待她？”
“明日哥哥，不要怪云。”巧儿忍着疼痛说道。明日收回金线：“还好巧儿和孩子都没事，否则，你注定要后悔一辈子的！”
“对不起，对不起！”周云像个孩子一样，抱着巧儿，泪水肆虐的向下流着。
欧阳明日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也湿润了。事已至此，他将何去何从？是继续以沂萧公子的身份照顾燕儿，让她在对自己的思念中孤独的走完人生最后一程，还是坦然的告诉他自己的身份？不过这样的话，自己的伤，岂不是更让她担心？“我到底该怎么办。”
小豆芽哭了好久，终于平静了下来。他把巧儿扶回房间安顿好，拿好龙泉剑。
“你要去哪里？”明日问道。
“我去找燕姐姐，看看还有什么能为她做的。”小豆芽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明日也走出了含笑山庄——他想起，自己也有一件事情没有做完呢——司马长风的伤。千年寒冰血所伤，绝不是一般人能够治好，若不是从边疆老人那里学来超人的医术，恐怕此时的司马长风只有等死的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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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次元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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