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逢十五，原本应了早些回府吃顿团圆饭，不巧临退散值时，接到了一封加急公文。事涉漕运，打不得马虎，手下的两位堂主事这几日又都在外差，只得重新坐回案前，亲自研墨拟折。]
[待到回府，一轮银盘似的月已挂在半空，官袍未除，跨进院门时见着裴明夷，便停下了步子，递去手中之物]
正好，我就不进屋了，你带给承宛。

【本就是叫人替自己留意，谁成想一口气等到月上柳梢，小厮颇有些不耐烦，嘴里也跟着不干不净说些絮叨话。摸着荷包里的碎银，刚想打赏，转而又忍住。本就是意外之财，平白露富，日后岂不是擎等着人来搜刮干净。佯装听不见，转而喝着冷透的茶。】
你且去【还未说完，只听小厮来报二公子回来了，三步并作两步凑上前，廊下瞧见此人满眼疲惫。还未开口，便塞了满怀，连连接下。】
诶，二哥下值这么晚，可是有要事？

[二人就站在风口里说话，风吹衣袍猎猎作响]
还是为漕河那边，停航半月余，决的口子刚堵上，钱袋子又填不平了。偏逢评考的档口，若还辩不出个所以然来，后头可能连吏部也得陪着忙。
[如常准备了一袋聚庆斋的糕点向承宛赔爽约之过，半道遇上裴明夷正好，省得当面受责，说到底还是心虚，恐惊扰到屋中人，尽量压着声]
我也不扰你们了，早些歇吧。

【漕运上头自己弄不灵清，这上头非要自己一点一点学才行。只犹豫了一瞬，又似是觉得哪里不对劲，接口道。】
这倒是
【忽的一惊，赶忙拉住二哥，触手才发觉他手上冰凉，赶忙欠身引他入花厅背风，一壁说，一壁自袖内掏出一卷小纸，蝇头小楷写的清清楚楚。】二哥等等，我特来等着你是给你件东西。今年考评里有一个人，原是庄王府放出去的，治下匿揭贪墨收受之事。这事儿刚上来，还发去刑部核准，先知会庄王爷一声，该怎么样他先决断才行。

[就着花厅檐下两盏灯笼的光亮，略扫了两眼纸上，因烛色昏暗，不得不皱着眉辨字]
难为你有心。
[阅后将字条递还予他，他任职吏部以来，统共问过两桩事，一是阿玛，一是庄王，他或许不懂，左右考评乃大忌，既到了吏部，就已形同弃子，也或许懂了一些，还不够懂，意图藉此邀几分功。但其人自始至终语态诚挚，只愿是自己想多了，短暂一滞后，容色恢复如常]
不过，仅我之见，这纸还是你自己留着为好。王爷门下岂止百十人，自有收风的耳目，他不寻你，也就不必太过在意。

【收了字纸，随手便撕碎，揣进袖中，只等着回房便烧了。个中情由自己心下有几分猜想，又怕来日勾扯出和严元乙有关。先一步卖个乖，横竖都是人尽皆知的东西。况且，上位者最喜便是庸碌之人的忠心。此番表态，便是庄王来日不悦，怒火也烧不到自己身上。】
是我思量不周。
【连番试探，大约也猜出来眼前少公子是个什么性子。果然是兄妹，除了这身皮囊，两人竟是一般的君子骨。】

[未漏过他脸上变换而过的神情，回想方才对其所言，虽然句句实言，发自肺腑，但此时也不敢断定是否因自己回绝得过于决然而有损其自尊。一直都知道，他远比自己以为的更敏感，姑且怀柔应付]
你若只想见见王爷，倒也不难。阿玛归京这些日子，家宴总要候着人齐的时候摆上一桌，届时先请福晋问一问王爷便是。

【碍着身份，站在他身边端的是恭敬谦和，低头矮身，恭顺之意不言而表。凝神攥着手心的碎纸，蹙眉应声。】
不敢，我也是头一回见识此事，特来等着二哥指点，二哥说不用，那便是不用了。
【人在房檐下，怎能不低头，况且自己实打实的溜房檐。应了他的话，方提了提手里的东西，笑道】
多谢二哥指点了，堵了二哥这么久，在拖下去便实在太晚了。

[屋内烛一直亮着，承宛房中的侍婢候在阶前不时张望，都似是无声的催促。他与承宛新婚，二人正鹣鲽情深，裴明夷为人如何且不提，待妻确是人尽皆知的体贴，有相敬如宾之情，亦有张敞画眉之趣，对此欣慰之余，也时常调侃]
快去吧，不用送了。
[笑着扬手撵人，转身大步而离。]

【躬身待他先走，拎了拎手里的东西，倒是精致，只可惜浸了寒气，没有刚出锅的香酥。赶着往回走，迎门献宝似的拿出来。周遭仆妇含笑不语，连带着夫人也跟着打趣。趁着主仆几人说话的份儿，寻来手炉，银钎子拨动再三，方才手中碎纸被火舌舔舐，焚烧殆尽。抬手捡了块香饼，添进了手炉，祛一祛烟火气。瞧着承宛，一时怔怔出神。庄王此人到底是什么性子倒是不清楚，只是此番确实是作态，他兄妹二人倒是一脉相承。笑应一声，余下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