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毓秀风霆（琛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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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二日清早，佟毓婉像往常一样带着准备好的画板和画笔出门，没有让素兮陪同，她生怕周霆琛出现时会被家里发现。
好在周霆琛似也料到她的顾虑，将车停在佟宅一百米外。佟毓婉小心盯着路上的人，寻找那个说要来接自己的人。
转个弯，一辆轿车停在巷口，车前站着一个人，黑衣黑帽，连手套也是黑色。很少有人会将全身不留缝隙的包裹在黑色之下，佟毓婉猜想，若非是蒙面行走会被警察盘查，他恐怕得再戴个面具。也好，戴面具就可惜这副好容色了。
周霆琛余光看到一袭鹅黄向他走来，迎着晨曦，整个身子都似微放着光。一瞬间，他竟有些痴，直到佟毓婉走到她面前才回过神，咳嗽了两句，替自己解释道:“你颈上的伤好些没有？”
佟毓婉被他问得一愣，缓缓回道：“好多了。”
周霆琛兀自点着头，引佟毓婉到车边将后座门打开：“上车吧，都准备好了。”见佟毓婉面有不解，又道：“你这副样子，迟早被人认出来。我有个朋友，懂些易容，能将你化的与佟家小姐判若两人。”
易容术她只是听过，还从未见过，一边上车一边道：“既然定好不用佟毓婉这个身份，还担心我违约不成？”
周霆琛轻叹口气，道：“我不担心，只要你自己别怕被人发现就好。到时候又要当着我的面哭你们佟家的颜面了。”
“你……”佟毓婉转头瞪了他一眼，心下却明了他此番是为了自己着想。虽不再与他辩驳，亦不想多做纠缠，只盼这十日能挣上一百块，好赎回地契。
那人的手很巧，不大会工夫便好。周霆琛朝她看去，面容果与刚才毫不相干，若非说有什么未变的地方，便是那如圭如璋的气质。
“怎么样？”
“差不多了。”周霆琛说着，亦上了车，吩咐司机开车后递给她一套准备好的朴素衣裳，“换上这身衣服，不会有人猜到你是佟毓婉。”
“你准备的倒挺齐全。”佟毓婉接过。
周霆琛浅笑道：“不用谢我，我是怕你被认出来，坏了我们的约定。”
“谁要谢你啊！如果不是你闯入佟家拿走地契，我现在又怎会在这里？”
“怎么，佟大小姐现在就要和我算旧账了？”周霆琛抬头看了看天，“今日已过去了一个小时，你要是不怕赚不到钱，我可以在这里陪你好好说。”
佟毓婉一时气到语塞，她非要赚足一百块，让这个小瞧自己的人看看！
车没有开远，在城里转了几个弯，停在一处无人的居处前，周霆琛见她有些担心，开口道：“让莫蝶陪你去，换下的衣服正好给她。我就不在这了，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也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做。”
周霆琛说罢，放佟毓婉与方才帮她易容的女子一起下车。脚刚落地，车便扬长而去。
佟毓婉顺着车子驶去的方向忘了一眼后，随莫蝶进了屋门：“难道每日你都来与我易容吗？”
莫蝶点点头：“每日辰时，我都在此处侯着小姐，戌时等小姐归来。”
进了内庭主卧，佟毓婉一边换衣一边试探道：“周霆琛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你与他是如何认识的？”
“小姐，周先生告诉我，除了时间外，不能回答您的任何问题。”
“为什么？”
“很抱歉，我不能回答。”
看来周霆琛把一切考虑的很周全，并且并不想让自己从旁人那里探听到什么消息。他确实很神秘，连报纸上也只写了他跟随沈之沛之后的新闻，至于他的来历，以前做过什么，一概不知。
佟毓婉不知自己的内心是否有几分在故意拖延时间，定下赌约时的豪言壮语并不能让她在真正迈出那一步时更轻松。
她曾经有过规划，等她从画院毕业后可以开一家画室，教小朋友画画，或者投稿，给一些书籍作插图。如果日后她对实事新闻感兴趣，就去当记者；如果对金融有兴趣，就成为建设民族企业的华商。可不论哪一种，都无法发生在她如今的身份上，看着镜种衣着朴素甚至有些简陋的女子，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和之前想好的一样，将自己这段时间积攒的书画卖了换钱。她的画得到过老师和校长的肯定，还偷偷送去国际上参加过奖项，虽然只是三等奖，但那时候她入学才一年半，已经够她高兴很久了。
莫蝶也不催，只是静静看着她。佟毓婉望着门外川流的人群，深吸了一口气，抱着自己的画板和画作迈出了大门。

卖画之行没有她想的那么顺利，佟毓婉一连去了三家画行，前两家连画都未看便将她赶了出去，第三家更是过分，刚打开便开始指指点点，从纸质到油彩无一不贬低，最后竟要以一块钱买下她所有的画。佟毓婉气不过，抱着画离开了。
一来二去，竟日上三竿，而她不仅一幅未卖，还饿了。她揉了揉肚子，想起出门前应该装点钱才对。
此时自己这副模样既不适合回家，也不适合寻访故友，只有想办法了。她心一横，不信自己的画不受人赏识，腹中饥饿尚可忍耐，可一路上受人的轻视可忍不了。她重拾起信心，又往第四家跑去。
许氏画行的老板是个懂行，一见佟毓婉手上画作的画法便知道是学院派之笔。
“色彩细腻，画面逼真，这光影下的立体感可是不输我行中名家啊！”许老板叹道。
佟毓婉不禁笑了起来：“既然如此，不知老板觉得这些画值多少？”
“艺术本无价。可若当真如此，我这画行也做不下去了。依我看，若不嫌弃钱少，一百块总该是有的。”
“当真？太好了！”佟毓婉心生欢喜，她没想到才一天时间就做到了，看来前面几次不过是考验罢了。
“可是……”许老板话锋一转，“你是哪家的丫鬟，这又是谁家小姐少爷的画？”
佟毓婉一愣，继而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粗布衣裳笑道：“老板您别管是谁的，画卖您就是。”
“那可不行。”许老板摇摇头，将画塞到她手里，“没有主的东西，我们这是不要的。”
“可这些画是有主之物，它们都是我的画的！”佟毓婉急忙解释。
许老板看着她笑了起来：“你画的？别说这油彩，这技巧，就是这作画的纸也不是你一个平常人家能买的起的。说起来，看你走路言语，倒不像个丫鬟……这些该不会是你……快走快走！”说着就要将佟毓婉将外赶。
佟毓婉听的一头雾水：“该不会是什么？许老板，您有话请直说！”
“嘿，你这小丫头，非要我说明白是不是？你说不出这些画的来历，又着急离手，该不会是个小贼吧！”
佟毓婉闻言气得脸通红：“你，你凭什么污蔑我？”
“好好好，就算我看走了眼。总之，我这店小，买不起这些画，你快些走吧！”
“可是……”可是她真的很需要这件钱。
许老板脸色一变：“话我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再不走，就只好报警了！”
她本不怕那些警察，但若让人发现自己的身份，佟家免不了被人传为笑柄。念此，她抱着画急忙离开了，耳后是画行老板毫不掩饰的讥笑声。
上海名流众多，她当然可以说自己是某家的丫鬟，但这样一来却会因为自己为旁人带来麻烦，她不想这样做。依现在的情形看，若不撒些谎，画是卖不出去的。可这样一来，她与那些用谎言来达到自己目的的人有什么不同？
佟毓婉正想的入神，忽被人从后面猛地撞了一下，她一个踉跄摔在地上，画撒落两旁。佟毓婉爬起来想回头看看是谁撞的自己，却见几个人飞快地从他身旁掠过，捡起地上的画就跑，还朝她丢下些什么。
“我的画！”佟毓婉忙站起来欲追，可膝盖一痛整个身子便随之弯了下去。低头，膝盖处已隐隐有血渗出。
佟毓婉紧皱眉头，却看到地上散落几枚铜板，想来应该是刚才那伙人丢下的。她朝前望了望，人已不见踪影，只好将脚下的铜板一个个拾起来。她的确有些饿了。
不多不少，刚好十枚。她的五幅画，换了十枚铜板。佟毓婉自嘲地笑了笑，想起昨天在周霆琛面前的豪言壮语，挣扎地站起身。
还是先去吃顿饭吧，看了看伤口渗出的血，多半不打紧。
走到最近的馄饨摊，向老板要了一碗，竟然要十二枚铜板，她以前怎没发觉物价一直在涨。
摊老板看出了她的窘迫，说十枚也行，让她先坐下等会。伸手递钱时她才发现右手手心也蹭破了皮，留下一道红印。
佟毓婉紧握住衣角，不想让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哭出来，尤其不想让周霆琛看到，想到他的嘲笑与讥讽，她就忍不住……
“馄饨来了。”老板将热腾腾的馄饨端上桌，看到佟毓婉低着头一言不发，也不敢打扰，默默把碗放下走了。
佟毓婉余光见老板离开后，伸手捏着勺柄将馄饨轻微翻滚，舀起一个，吹了吹，放在嘴中。肉沫的香味在嘴中散开，她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体味过一碗馄饨有多么好吃。
幸好……
幸好馄饨很好吃，老板也很善良，让她觉得今天也不是那么昏暗。
低头吃着，不觉间大颗泪已落入碗中，她也不抬头，生怕抬头就会被人笑话。
“小姐怎么在这？”有人声传来，好像在和她说话。她擦了擦泪，抬起头，是莫蝶。
“你怎么会在这？还没有到戌时。”
“正因未到，我才需先做些旁的事，不能一直在屋内等小姐。”莫蝶低头看到佟毓婉膝上流出的血，“小姐怎么受伤了？我包中正好常备着伤药，换个地方帮小姐看一看。”说着就要来扶她。
“怎么会这么巧？”佟毓婉兀自念着，莫蝶全当没有听见，将她扶起，寻了一个方面挽裤疗伤的去处。
佟毓婉朝四周看了看，没有那个人。她真的很怕被他看见，真的希望莫蝶仅仅只是路过。
隐匿的“黑鹰”若是能被佟毓婉轻易窥破，那他恐怕早就不在世上了。周霆琛望着佟毓婉离开的身影，叹了口气。

第五章
佟毓婉拖着疲惫的身体在戌时回到离开前的住处，莫蝶已在那里等候。
她坐在凳上，任由莫蝶打了清水，又用不知名的油在脸上涂了涂，再用帕子擦干净。恢复自己的容貌比变成别人简单多了，做自己当真也比做别人要简单。
一切妥当后，她看着镜中的佟毓婉，虽只一天，却似许久未见。眼前这个人，她所拥有的一切，如果离开她的身份，还剩下什么？如果没有名门的依傍，她又可以做些什么？
“今天怎么样？”周霆琛的身影在镜中出现，比她刚好高半个头。
“很好啊。”她轻声回道，“虽然第一天没有挣到钱，但是还有九天，我已经想好做什么了。”
“是么？”周霆琛挑眉笑道，“我还打算说，若是觉得辛苦，干脆舍了那老宅地契，愿赌服输。顶多我答应你，地契放我这，暂时不会撵你们走。”
佟毓婉回过头：“既然说到就要说到，我一定会赚够一百块给你，也请你不要再说这种话。”
“好，我等着你！”周霆琛转身往门口走了几步，又道，“既然认识了，明天你便自己来吧。我每日忙得很，也没有空天天往这跑。”
佟毓婉努了努嘴，向前走了一步：“你只要十日后来拿钱便是，其他日子，不在最好！”
周霆琛扭头看了她一看，径直离去。
佟毓婉似松了一口气，坐回凳上。她也不知怎么的，在他面前，总想争一口气，告诉她自己并非他想的那般没用。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证明什么，也许只是想拿回地契吧。
她与莫蝶道了别，独自回到佟家。刚到家，没等额娘出来就以自己今天太累了为由回到闺房，生怕腿上的伤被看见。素兮已备好茶水，佟毓婉抿了一口，唤她去找件长裤来。
用过晚膳，佟毓婉一回到屋内就躺在床上。还是自己家好！她仰面看天，虽说已累得眼皮打架，可还是得好好想想明天该怎么办？
正发愁时，黎雪梅的电话打了进来：“毓婉，你身体好点没有？”
“咳咳咳……可能还要休息几天，怎么了？”
“有个勤工俭学的机会，本来想叫你的……算了，你好好休息吧！”
“勤工俭学？”佟毓婉突然来了兴趣，又怕被对方发现，急忙咳了几声，问道，“去做什么？”
“听说是做展示会上介绍珍宝的讲解员，特意把机会给了我们学校的学生。”
“展示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放心，金夫人的展示会上的去的都是名流，哪里会有什么问题。更何况……”
“何况什么？”
对方顿了顿，在电话里支支吾吾笑道：“没什么，我一个人去好了。毓婉，你要好好休息哦！”
互道晚安后，两人挂了电话。
“小姐。”素兮不知何时出现在一边，“这样瞒着老爷夫人，恐怕……”
“别怕，只要熬过这十天，就能拿回地契。若是被发现，你只管说自己不知道此事，剩下的交给我。”
素兮看着佟毓婉，眼中满是担忧：“我不仅怕老爷夫人，也担心小姐。小姐你今天就出去一天就受伤了，连爱穿的裙子都穿不了。”
佟毓婉笑了笑：“这有什么，换个风格也是不错。”见她还要再说什么，忙接着道，“我今天可累了，你先下去吧。”将素兮身子一转，送她出了门。
现在该盘算下明天的事了。方才雪梅说的展示会，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佟毓婉听说过金夫人，上海第一交际花，政军商界都喜欢借她一处地方，她也就在各处如鱼得水。可惜上任军阀去了，苦心经营的一切恐怕已成落花流水，又得花时间费一番心思了吧。
不对。佟毓婉摇摇头，自己怎么又在想这些，该想想以自己这几日的身份，想去这里找一份工作，讲解员是不可能了，人家只要名牌大学的学生。可会场上人员众多，金夫人那一定很缺人手，只要自己能帮得上忙，钱财方面一定不会少。若是做得出色，也许一百块就到手了！而且她改换容貌，无人知晓她是佟毓婉，如此也不算辱了门楣，为佟家丢脸。
念此，佟毓婉笑了起来，打定主意。

翌日辰时，无人居内已有人在等。莫蝶将她变成昨日那人后，又递给她一套新衣服。
“昨日那套破了，小姐穿这套吧。”
一样的朴素，一样的简单。她梳着两条麻花辫，往金夫人的会场走去。
她当然不会从大门冒失进入，而是绕到了后门，那里亦有人把守。佟毓婉走上前去，表达了欲打一份零工的想法。守门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和一旁人交谈着。
“夫人昨日是不是让我们加派人手，以免今日场上照顾不周？”见对方点点头，又道，“找的怎样了？”
“听说还不齐。”那人说着瞥了佟毓婉一眼，“可这来的也太及时了，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守门稍加思索：“你在这看着，我去请示一下管家。”说罢转身离去。
佟毓婉知道自己来对了，她判断的不错。如若连讲解员都是临时从学校找来，那此次会展的准备时间不会长，而会场上需要的人往往是最易被忽略的。
过了不久，守门之人领管家前来。那人盯着佟毓婉的脸看了半天，朝她道：“伸手。”
佟毓婉不明其意，只能照做。管家将她手心展开，平抚了一个来回，点了点头：“手心平滑，无茧无伤。”又抬头看她，“端茶倒水的事会做吧？”
佟毓婉急忙点头，她平素也为阿玛泡过茶，能有多难？
“进去之后，只管做你该做的事。不该听的不听，不该看的不看。阿财，带她去会场。”
佟毓婉点头，仿着素兮平日模样行了礼，随那阿财进门，不料身后管家忽又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佟……”习惯性的脱口而出，又戛然而止，“彤彤。”
管家听罢挥了挥手，让她离去，佟毓婉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了下来。
进了会场，已有人在彼此寒暄。她被分到在长台子上摆放精致的甜点和瓜果，虽然需要穿梭会场和后堂许多次，但好在并没有人在意。
来的人越来越多，她看到黎雪梅和她一样也由人引着进来，朝后面去了。她想跟过去看看，转而念起自己此刻身份，便作了罢，只安心摆起糕点来。
她的事快做好，正想找人问问是否有其它事可做时，忽而一阵喧闹，人群都往门前涌动。一个酒保模样端着香槟的男子将她拉到一边：“会展马上开始，你可以退下了。”
佟毓婉点点头，道了句谢，往侧门走去。
“沈将军威武啊！”
“那个跟在沈将军身边的就是黑鹰吧？听说他……”
“他们过来了，你声音小点！”
佟毓婉背身准备离开，耳中却传来旁边人的议论，她的心不由得一颤：“他……怎么来了？”
若是她昨日再深思一些，就该想到这所谓会展不过是场接风宴，是个阿谀奉承、投其所好的精心布置，而如今整个上海能让金夫人如此的只有一个人。
声音渐渐嘈杂，佟毓婉知道是人们进来了，她急忙退到侧门后，偷偷看着。依旧是一袭黑衣，挥了挥手，身后的人便四散开来。
“将军，刺客在控制之中。”
“干得漂亮。”
佟毓婉看到周霆琛朝沈之沛说了些什么，却听不清，她现在只希望他不要发现自己，否则免不了又要被奚落一番。
“你，做什么的！”厉声自身后传来，她打了一个激灵，缓缓回头，和方才周霆琛身后人穿的一模一样。
“我是在这里工作的人，现在就走。”佟毓婉生怕被周霆琛的人带到他面前，低头欲赶紧离开。可越怕什么便越来什么，那人见佟毓婉神色慌张，一把将她抓住。
“别不是个刺客！跟我走！”
佟毓婉的手腕被拽住，他的力气很大，迫使她只能跟着他走，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到他身边。她明显看到周霆琛看自己的眼中有些许震惊，她偏过头去，不敢与他再对视，只盼他不要说出自己的身份。
“老大，这个女人鬼鬼祟祟，恐怕是个探子，要不要带回去审一审？”
那人看佟毓婉转过头看向一边，猛然将她的手腕一挣，令她吃痛，不得已回头对上周霆琛正盯着她的双眸。
周霆琛将目光移向佟毓婉被抓紧已致红肿的手腕，皱着眉，低声道：“放开她。”
“什……么？老大。”那人怕自己听错的，伸耳向前凑了凑。
“她是我的人，没有问题。还不放手！”
自听到前五个字后，那人心中便道不妙，手心猛然松开。佟毓婉本在用力挣脱，此刻身子一倾朝一边倒去。手忙脚乱中，佟毓婉感到腰上被什么环住，借此力量竟让她稳稳站住。定了定神，她回头，看到周霆琛正收回的手。
这是他第二次搂住她的腰，在大庭广众之下。
喧闹的会场突然安静的可怕，佟毓婉感到有无数双眼睛注视着自己。她急忙低头，从布鞋看到长裤，这才安心地舒了口气，只要没有人知道自己是谁就好。
“佟……”
“彤彤多谢周先生！”佟毓婉突然行了一礼，打断他要开口的话。
“好了，‘绝代双璧’展示马上开始，请各位入内厅就坐吧。”
金夫人的话让会场重回生机，好黑鹰之事者不少，但目光也就此移回。周霆琛拉起佟毓婉，往大门走去：“不管你来此是为了什么，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快回去！”
“可是我今天工作的钱还没有拿。”周霆琛把她送出门外将要折回大厅时，佟毓婉突然想起今天来此的意义。
周霆琛站在门内探出头看了看两边，确认无人后低声道；“你今日太过招摇，若留下，别说钱，怕是小命也带不走。回去找莫蝶，让她给你换一身行头，路上小心。”门从内被关上。
周霆琛……是在关心自己吗？
不管怎样，先离开这个地方。

第六章
佟毓婉走了段路，突然想起黎雪梅还在。
若此处真像周霆琛说的那样危险，那么她绝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留雪梅一个人在这。但她也不敢贸然闯入大厅，只好绕道后堂，以今日在此工作的名义留下，静观其变。好在后堂的厨子工人们并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见是刚才一直在忙里忙外的毓婉，便让她留下来帮忙洗碗。
这里离会展厅很近，她甚至能隐隐听到黎雪梅说话的声音。过了会儿，厅内传出一阵悦耳的大提琴声，引得堂中其他人纷纷放下手中的事，将耳朵凑到墙边聆听。
“青萍小姐的琴声真是越来越美妙了。”
佟毓婉朝窗外望了望，没有看见黎雪梅，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你怎么停下来了？还有这么多碗，可别耽误了！”一个看起来微微有些发胖的中年女人朝她嚷道。佟毓婉猜测她可能是这里负责洗碗的人，自己多做些，她的事自然就会变少。
“你看我做什么？夫人今日请了你，付了你一天工钱，你就该做这些事！”
佟毓婉不与她争辩，低下头又拿起了一个碗。
“砰！”
是枪声！手中的碗应声而碎，佟毓婉腾地站起欲往前厅而去，却被中年女人一把抓住：“往哪去，碗打了没看见吗？”
“我有朋友在前面，我想去看看。”佟毓婉急忙解释道。
“前厅都是些什么人，是你能去的地方吗？更何况刚才那是枪声，你去了又有什么用？”中年女人讥讽的声音在看到佟毓婉坚定而不肯退让的挺立身姿后做了让步，“想去看看可以，把碗捡起来，收拾好。”
她的话还未落地，佟毓婉就蹲下将落入溢满泡沫的盆中的碎片摸索着捡了起来，一把扔进垃圾桶。
“砰！”
又是一声惊响，佟毓婉快步走到墙边，将门把手轻轻旋开。
这是会场侧边很小的一道门，平时不通人，只送些餐点递给场上的服务员。可已经够了，佟毓婉看到黎雪梅正躺在一个身着军装的男人怀里。
周霆琛刚刚开枪，子弹正中刺客眉心，一旁的黎雪梅见到这一幕，大叫一声昏了过去。这声惊叫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沈之沛侧目一刻眉头微微皱起，好像前尘往事从脑海中一股涌了出来，未及太多思索便一个箭步上前将女子抱住。
与此同时，展会台上正中心的女子被人带走，而宴请沈之沛本打算将自己的养女献给他，好为自己拉拢关系的金夫人知道自己的幻梦破碎了。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沈之沛抱着黎雪梅喃喃自语。
周霆琛走上前来，看了一眼，认出她就是抓杀手那日站在佟毓婉身边的那个小姑娘：“这是圣约翰学院的学生。”
“学生……金夫人，今天就到这吧。”说罢，抱着黎雪梅往外走。
佟毓婉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沈之沛抱着晕倒的黎雪梅走出大门，心中着急，一时顾不得周霆琛的叮嘱，侧身从小门硬挤了出来。
“你要去哪？”还没等佟毓婉赶上去，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那是我的朋友，不能让她被那么带走了。”
“以你现在的身份，有办法帮她脱身吗？”周霆琛走到她身边，低头看了看她正滴血的手掌，皱紧眉头，“怎么又伤了？”一边说一边取出那方她清洗干净的方帕，将她手心摊开，小心包上。
佟毓婉想挣脱，却在周霆琛握紧的五指下只能作罢：“如果必要，就算暴露身份，我也要救下她的。”
“我们的赌约在你看来就这么儿戏？”没有给佟毓婉开口的机会，周霆琛接着道，“我会跟上去，不会让她出事。而你，现在就回去！”
面露愠色，佟毓婉料想他是真的生气了，看了眼掌心白巾绑好的伤口：“谢谢。我相信你！”她朝他点了点头，转身趁着混乱，绕道后门跑了出去。
周霆琛亲眼见着她从门口消失后，快步跟上沈之沛即将开动的汽车。

第七章
佟毓婉这几日上学都有些无精打采。自那日分别后，她竟真的再也没有见到过周霆琛，仿佛之前的几天只是一场梦，醒来后，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明明想着后退一步的人是自己，明明选择不去招惹是自己的决定，可为什么这些日子总是会不自觉想到他？佟毓婉啊佟毓婉，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她暗自烦恼，黎雪梅却一边走一边陷在自己的沉思中笑出花来，以至于两个人都没有留意，猛地和人撞了满怀。
佟毓婉与黎雪梅刚要道歉，对方已将声音提高几度，先开了口：“一个两个都是瞎子吗？见到人也不知道躲开。”
“你这人怎么这样，张口就骂人？”黎雪梅气不过，委屈道。
“撞到人还有理了，你……”那人揉了揉自己被撞疼的地方，抬头看到黎雪梅的一瞬间却愣住了。
“撞人确是我们不对，给这位小姐道歉了。”佟毓婉按住了扯着她衣角对这番发言不满意的雪梅。
那人回神看了眼佟毓婉：“既然道了歉，本小姐大人大量，就不与你们一般见识了。”说罢就要走，却被佟毓婉先行一步拦在身前，“我都说不与你们一般见识了，还想怎么样？”
“小姐误会了。我们既然道了歉，小姐也原谅了我们，那么……对于你方才的出言不逊，可还没有向我们道歉。”
黎雪梅没想到佟毓婉原来是等在这儿，朝那人得意地笑了笑：“是啊，你也得向我们道歉。更何况，咱们是双向的，你要是看清了路恐怕也撞不到我们身上吧，又或者说，你是故意的！”
“你……伶牙俐齿，就算与嫂子有几分相像又怎么样，你的脾气性格一点也不像她，等哥哥看穿后一定不会喜欢你的！”
“哥哥？”黎雪梅与佟毓婉皆是一脸疑惑。
那人骄傲地仰起脸，笑道：“想必你们一定听过我哥哥的名字——沈之沛。”
“昤筠，又拿哥哥的名义做什么坏事了？”不远处，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渐渐走近，虽未着军装而是以一身白西装示人，但那硬朗的面容与低沉的声音确是沈之沛无疑。
“哥哥，她们两个撞到了我。”沈昤筠撒娇道。
“沈将军，刚才走路有些分神，我们已经道过歉了。”佟毓婉紧跟道。
“是吗？”
沈昤筠瞪了佟毓婉一眼，却在沈之沛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一切问题解决了，怎么还不走？”沈之沛望着沈昤筠，见她低着头不开口，又看向黎雪梅：“小妹任性，也是被我这些年惯坏了，可是她做了什么不妥之处？”
佟毓婉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黎雪梅，示意她大胆说出来。黎雪梅望着沈之沛的脸，一时羞涩得不知如何开口，佟毓婉无奈轻叹口气，将方才之事说了一遍。
沈之沛面色凝重盯着昤筠：“今日在家是与你怎么说的？”
“少任性，少惹事。”沈昤筠撅着嘴嘟囔道，“可是本来就没有关系嘛，这是在上海，谁还能说哥哥你一个‘不’字。”
“这两位是世家大族的小姐，就从你刚刚说的话里，和人家的差距一下就看出来了。就这样，还怪哥哥让你读书，我看你，今天非去不可！道歉！”
“哼！”沈昤筠朝沈之沛瞪了一眼，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就转了回来，朝佟毓婉和黎雪梅道，“对不起，刚刚是我太急躁了。如果不是我哥非要抓我去上学，我也不会跑这么快！”说罢又看向沈之沛，“这是我自己道歉的，可不是因为你的关系，你要再凶我，我转头就走！”
“好，哥不凶你了！”沈之沛一把拉起昤筠的手，“但你要答应我，不能再跑了。哥替你选的地方，正符合你的爱好，你去看看，说不定会喜欢。”
沈昤筠歪了歪头看向一边，却没有再拒绝。
“今日，是小妹无理，耽误了两位小姐的时间，还请两位给沈某一个致歉的机会，稍晚时候来沈家吃个便饭。”沈之沛笑着说，眼睛却一直盯着黎雪梅。
“啊……这……恐怕不太合适吧！毓婉，你说呢？”
她能感到黎雪梅想去却不敢去的心思，每每到这个时候，她总是让自己拿主意。若在往日，她定会拒绝，沈府是什么虎狼之所，哪里是她们两个女生能去的，可今日，她偏偏没了主意。周霆琛的身影在她脑中浮现，他是沈之沛的贴身下属，去了沈府，一定能看到他。可这样一来，算不算她先去找的他呢？不，不算的，她们只是去赴约，恰巧碰上的罢了。
见她二人都没有回应，沈之沛一锤定音道；“就这么决定了，等你们放学我派人去接。”说着，竟向她们道了别，才带其妹离开。

“他知道……我们在哪上学？”黎雪梅望着远去的背影喃喃道。
佟毓婉突然想起什么：“上次金夫人的展会，你被吓晕了，知道是谁带你走的嘛？”
黎雪梅摇摇头：“哥哥只说是黑鹰……也就是周霆琛把我送回来的，其它什么都没说。毓婉，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佟毓婉张了张口，解释道：“我也是听周霆琛说的。”看来她不知道是沈之沛抱走的她，这件事，不知由自己来说是否合适。
“你最近和那个周霆琛走的挺近的嘛？”黎雪梅打趣道。
“我哪有？你最近有在我身边见到他吗？”
“虽不曾见到，但这几天，周霆琛三个字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也没见你和他接触，怎么什么事都能提到他。”
有吗？自己好像一点都没有在意。
“还是担心一下去沈之沛府上的事吧。那沈将军虽然看起来对你有意，但是从刚刚他妹妹的话中来看，你似乎很像一个人……她的嫂子，就是沈将军的夫人……如果她没有其他哥哥的话。如此，你可要小心了！”
“毓婉，你放心，我黎雪梅再怎么样，也不会给别人做小妾的，她若真有了夫人，我定头也不回就走。”
“就看你到时候能不能那么决绝了！”佟毓婉笑道。
“你还说我，不该打听下周霆琛有没有夫人？”
黎雪梅取笑的话却似一根针击中了她，她竟一直没有想到这点，一直忙着沉浸在对他的迷恋，和抽丝剥茧的分析着他对自己的好当中，仅存的理智也用在拒绝上了。若那天的事再来一次，她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会如此决绝，如此坚定。
两人说笑间来到画院二班，坐在位上，将今天要上的内容准备好。
同学们零零散散进入教室，都到齐后，教师才从门外进来。
“同学们好！在上课之前，我先宣布一件事情。我们班来了一位转学生，从今天开始，就和我们一起上课了。”说着，在众人小声的嘀咕和好奇的目光中叫了声等在外的人：“沈昤筠。”
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不会是——
佟毓婉和黎雪梅都瞪大双眼望着门外，只见那穿着浅蓝色长裙，发尾有些微卷，带着暖暖的微笑的女子正是方才相撞之人。
“大家好，我叫沈昤筠，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同学啦！日后有什么不懂的，还请大家多多帮助。”
佟毓婉望着台上热情有礼的女子倒吸了口气，跟着众人一起鼓起掌，希望方才真的是一场误会，而不是因为她有着高超的演技。
虽说不知自己的判断对不对，但沈昤筠维持的友好单纯的形象半天就被破了。学院里几个喜欢惹是生非的学生绝对想不到她们打算给下马威的人究竟是谁。
佟毓婉和黎雪梅被罗绮拉去看时，沈昤筠正将第三个人背摔到地下，她理了理皱起了袖口和裙摆，轻蔑地笑道：“就这点本事，还想在学院称霸！本小姐打架的时候，你们恐怕还在家哭呢。”她皱起眉，怒视着呆坐在地上的三个人：“还不滚，等着再吃一顿吗？”
地上人被她一吼，吓得赶忙爬起跑开了，连狠话也不敢放。她们中有人看了出来，其中有两招是军队的底子。
沈昤筠打完后，望着围了一圈的人：“都看什么，快散了！”其余人一听，纷纷跑开，丢下走慢的佟毓婉与黎雪梅被沈昤筠两手拉住。
“学校的事，可不能告诉我哥。”
佟毓婉回过身：“这里的学生都是上海有名望人家的小姐，想瞒住怕是挺难的。”
沈昤筠想了想，松开手：“知道就知道吧，也不是怕什么，只是不想给我哥找麻烦，他平时麻烦就够多的了。”
佟毓婉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顿时多了几分好奇。
“这里只有你们知道我的身份，不过也够了，其她人我也没有兴趣再去了解。咱们也算有缘，以后就做朋友吧！”沈昤筠伸出手朝向佟毓婉，想了想，又将左手伸给黎雪梅，“虽然和嫂子不一样，但性子活泼点反而对整天一本正经的木头哥哥更好！咱们也做朋友吧，我帮你追我哥。”
“沈小姐你在说什么呀？”黎雪梅撇过头。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心有所属就要勇敢去追，哪天不喜欢了就换一个。别担心，感觉我哥也挺喜欢你的，至于是像我前嫂子，还是做你自己，就看未来的路你如何走了。”
“前嫂子？”
沈昤筠点点头：“她已经过世了。”
佟毓婉顿时明白过来，她转头看着黎雪梅震惊的模样，心里莫名涌出些许担心。
沈昤筠的手还伸着：“不过那都是旁的事。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们要不要和我做朋友？我可不会再问一遍了。”
佟毓婉的手递了上去，也许开始时对她的印象的确算不上好，可方才她的言行举止却打动了她。黎雪梅见状也伸了上去。
四只手握紧，在相互凝视中，三人不自觉笑了出来。

第八章
一天的课过得很快，三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放学后，佟毓婉刻意收拾得晚了一些，想避开放学的人群。
走出学院时，门口已有辆熟悉的车等在那里。
沈昤筠招呼她们走到车边，佟毓婉紧随其后，没想到就这么见到萦绕脑海中的人。仍是黑衣，一手握住方向盘，恰和她对视。佟毓婉一下愣住，她本以为至少会等到沈府，内心还在为重逢做准备，周霆琛就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周大哥，怎么是你来了？”好在有沈昤筠打破平静，拉开后门坐了进去，又招呼黎雪梅上车。
“沈将军不放心你，让我亲自来接。”
“他有什么不放心的……”沈昤筠说着，看了眼依旧站在车外的佟毓婉，“后门坐不下了，副驾驶还有位子，你就坐那吧。”
“啊？”佟毓婉回过神，略显尴尬地看了看后座的两人，“我看后面还是能挤一挤的。”
“砰”黎雪梅眼疾手快突然把后车门关上，笑道，“真坐不下了，何况前面空着，后面挤作一团，让别人看了闹笑话。”
“那……”
佟毓婉还在犹豫，周霆琛已从车上下来，绕过车头走到副驾前将门打开：“她们说得没错，这还空着一个位子。”
他的目光穿过前座，穿过降下的车窗，穿过沈昤筠和黎雪梅的视线，却在佟毓婉身前垂直落下，落在扶手上，等她的回答。佟毓婉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又见三人都等着自己，便微微低头走到周霆琛身边，道了句谢，侧身上车。
周霆琛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见佟毓婉坐好后，将车门轻轻关上。
一路上，沈昤筠拉着黎雪梅颇为高兴得聊着，只有前座十分寂静。佟毓婉没有望向右边车窗，她不想让周霆琛认为自己对他毫不在意，又不敢看他，怕他发现自己心中还想着他，只好目光朝前一动不动，是用余光看着他的反应。
他好像并没有什么反应。面无表情地开着车，双眼紧紧盯着前路，不和任何人说话，连瞟都没有朝她瞟上一眼。佟毓婉心里有些失落，她缓缓低了头，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佟毓婉低垂的眉眼终于引起周霆琛的注意，或者说，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才敢注视着她。
他看得出佟毓婉有意的躲闪与回避，那自己就不要成为她的拖累，免得让她惹上是非。可是从沈之沛口中听到她要来沈府的消息，他又是吃惊又是喜悦，立刻提出由自己去接送。
车开得比平时慢一些，或许他的潜意识希望将这一刻拉长，尽管此时无声，却能相并而坐，对于现在的周霆琛来说，已别无所求。
后排的黎雪梅好似在和沈昤筠说些什么，盯着前排人木讷的后脑捂着嘴偷笑。
沈府很大，在前任军阀的住处又扩大了些，欧式的建筑与复古的家具似乎彰显着主人内心的复杂。
佟毓婉一行人到时，晚饭已准备好，如沈之沛所说，一顿便饭，没有请什么人物，也没有夸张的歌舞，不过简单的鲍鱼山珍排了满桌。
长形餐台，沈之沛坐主位自是没有异议。沈昤筠与黎雪梅坐在主位两侧，佟毓婉当然看得出这番心思，走到黎雪梅身旁落座。
“霆琛，你也坐下，一起吃。”沈之沛抬了抬手。
“好。”周霆琛没有犹豫，拉开沈昤筠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正面对着佟毓婉。
沈之沛招手，仆人便把醒好的红酒端了上来，依次倒在他们面前的高脚杯中。
黎雪梅与佟毓婉的表情有些慌乱，两人相视一眼，默契地同时摇头。
“今天不论怎么说，也得喝一点，就当给我沈某一个面子，让沈某为上午小妹的无礼赔罪。”沈之沛抢在二人之前开口。
“今日是我们成为朋友的第一天，怎能不喝杯酒庆祝一下。”沈昤筠笑着道，又看向沈之沛，“不过可不能把我的好朋友喝多了，这一杯就够了。”
他二人颇有说辞，佟毓婉也不好拉下脸拒绝，只能无奈半笑着推让：“我们实在是不胜酒力。”
“放心，这酒度数不高，我喝一瓶都没事。”沈昤筠用胳膊撞了撞周霆琛，“周大哥，你也说句话啊。”
“既然将军和小姐盛情，二位不妨喝上一点。要是醉了，霆琛必安全将二位送回家中。”
“对对对，让霆琛送你们。”沈之沛笑道，端起酒杯，“既然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来，让我们先喝一杯，既为小妹赔个不是，又庆祝我们的相识。”
黎雪梅无奈，见连周围人都端起了酒杯，只好随之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