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痛一天天吞噬着他的健康,瘦的几乎脱了形,可是他从来不在佳期面前表现出痛苦的样子,他想把自己所有好的样子留给自己爱的女人,可是为什么老天不愿意给他的爱多一点延续的时间,也许,他想,也许他是能够让她爱上自己的,可是,毕竟是来不及了……
除夕那天,家里布置得像圣诞节一样,他嘲笑自己妹妹布置得花哨,其实他是不敢表现出对这一切的爱,生怕这幸福只是瞬间,所以像个孩子一样忐忑不安,没有人能给他足够的安全感,因为病痛,他甚至不敢去想拥有真正的幸福,就想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在家门口搓着衣角,却始终不敢踏进门。
一家人一起包饺子,其乐融融,他告诉佳期自己曾是部队里包饺子包的数一数二的的人,那骄傲的神情,其实很多事于他而言都不算是什么难事,可偏偏把这样一件小事挂在嘴边津津乐道,那是因为这是他们两个可以一起做的事情,是属于他们的简单幸福,若是生活能这样继续下去该有多好,简单快乐,不用去奢求什么。
晚上吃饺子,他竟吃到了包着糖馅的甜饺子,或许是不用再要求什么了,就算他来不及让她爱上自己又怎么样呢,至少这一刻,他们亲密得如同家人一样,她守着他,他守着她,也算是不纯粹的执子之手吧,哪怕是不能与子偕老,也该知足了,老天让自己吃到这个甜饺子,是想告诉自己什么叫做知足常乐吧!
可是即使是自己不要求更多的幸福也没有用,老天仍然让无尽的病痛折磨着自己,半夜被撕心裂肺的感觉痛醒,可是他不敢吵醒自己身边的女人,他只能一个人咬着牙,忍着所有的痛,哪怕连呼吸都困难,身体在发颤,他仍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在黑暗中摸索着镇痛剂,吃完后终于药效起了作用,缓缓地睡了过去。所有的一切,不想让她知道,只因为爱,爱得小心翼翼,爱得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爱得都不知道要留多少的爱给自己。
大年初一,爸爸打来电话,他自己讲了很多句话,忽然就对电话那头的爸说,您等一下 ,我让佳期给你拜个年。他看着佳期吓得半晌不敢说话的样子,脑袋里浮现出要见公婆的小媳妇的样子,羞怯可爱得让他忍不住想永远地拥在怀里,这就是一家人的样子吧,大年初一给爸妈拜个年,电话的这头老婆站在自己身边,想讲话又似乎不敢讲,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幸福呢?
在要回医院的那个晚上,他说自己想去金茂俱乐部,其实他是有精心准备的礼物要给她,吃完饭,他们牵着手,其实是她牵他,他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可是他很开心自己虚弱的样子没有被揭穿,因为他们的手握着,一步步地往前走,像是要走到世界的尽头,他们去了金茂之巅,那种俯瞰全世界的感觉真的很好,他想,原来什么所谓的高处不胜寒是因为没有心爱的人在身边。有她如此,夫复何求?
忽然,天空中隐约传来沉闷的“嘭”的一声,一朵硕大无比的金色花朵绚丽突然绽放在夜幕上,越开越大,越绽越亮,几乎点燃大半个夜空。他像是知道一切一样只是微笑,他看着自己身边的女人,这个他用尽全部的心力去爱的女人含着泪说真美,她说她会记一辈子的,烟花其实是转眼即逝的美丽,可是她说过烟花那样的美丽,可以让人记得一生一世,是真正的天长地久,她说过,所以他记得,只要是她说的他都记得,他想能让自己爱的女人记一辈子是件很幸福的事情,即使那时候他已经不再她身边也是好的。望着那个被漫天的烟花映衬下的女人,他想这是他一辈子见过的最美的景象……
可是放过烟花,他却让她离开自己,因为爱她所以让她离开自己,他其实是那个洞察一切的人,他想,他对于她只是家人,只是心疼不是爱情,她应该还是坚持着自己的爱,那个她曾经像自己一样用尽全部的心力去爱的男人,她应该没有余力来爱自己了,她的心早就随着那个男人的消失而消失了,她说过她需要时间慢慢爱上自己,可是日久生情是需要心的,心都丢了又该去哪里寻找呢?
他其实从来没有怪过她,他知道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能有她守在自己的身边已经是很幸福的事情了,他做了很多他曾经梦想的事情,即使这些事情的前提是她并不爱他,可是他已经知足了,也没有什么好不知足的了,因为真的是很爱才会把一点点的幸福都无限地放大,放大到自己被其充斥。
其实他更庆幸的是她没有爱上他,如果她真的爱上他,他走了,留她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该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情,他直到这一刻心心念念的仍旧是这个女人,全部都是这个女人,没有一点空间是留给自己的,那该是多爱才会到这种程度?他要她不要那么孤勇,因为她是他的女人,守护她是他的义务更是他的幸福,可是现在他却把这种义务和幸福给了那个即将会陪她过下半辈子的男人。他说:“我只希望我所爱的女人,平凡而孱弱,不必事事自己挡在前头,当有任何事情发生,都可以有人替她遮挡风雨。有人尽力照顾她,疼爱她。我只希望你可以从容而幸福,跟你所爱的人,安宁的过完下半生。我不需要你勇敢,我只要你幸福。”没有什么人会比阮正东更爱尤佳期了,他没有留一点点的爱给自己,全给他爱得无法自拔的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