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坐在了宫人搬过来的鼓凳上,腰背挺直、眉眼微垂,两只手交叠于膝前。
李长乐点点头未央无论容貌还是气韵,皆深具大族女郎“庄、雅、贞、静”四美,
“殿下这几日心里很不好过…”
李未央心里直呼:怪不得上辈子你当皇后。
“我也留心殿下越是心里苦闷,身弱,越是爱翻牌子……可惜如今我身子不好,后院的姐姐们也都年纪大了,还望你为殿下留存子嗣”
身旁的丫鬟给未央端了茶盏。
“妾身福薄,体弱无福生养。”未央跪在地板上,她这辈子要是跑不出去,就孤独终老干嘛要拖上一个无辜的孩子。
房内的绣架上紧绷着一排排红色绢布,室外强大的光线通过绢布的过滤,在屋内舒缓地蔓延。空气都被染成了新鲜的粉红色,仿佛刚刚经过了红酒的浸泡。
拓跋浚躺在床上,他的身旁坐着一个美妇,未央并不需要抬头看她听声音就知道那是傅氏,上辈子的傅婕妤。
一个浅薄的女人,上辈子她给拓跋浚生了好几个孩子。
未央不只一次的想那么浅薄无知的女人为什么都可以有孩子?
他的心情一如他脸上的神色,阴沉晦暗得仿佛一件被锈迹啃噬的前朝铁器,麻木沉默地应付着眼前流逝的时光。
拓跋浚面上含着最温和的浅笑,那双如蕴春烟的眸子,牢牢地停落在未央的身上,但他依旧和傅氏调情。
未央看见他的手藏在傅氏衣襟里,未央并不嫉妒。她只是在想要不是今天李长乐叫她过来她的只怕正在吃羊肉。带皮的羊肉加了上好的黄酒闷烧至筋酥肉烂,转到红泥炉上小火维持着汤汁翻滚的热度。
一旁是用深褐色酒坛盛着的烧酒,一个酒坛刚好装一斤酒,看起来竟有几分小巧可爱。
摆在酒坛旁的是一碟腊八蒜,翠绿如翡,酸辣开胃。
吃一口羊肉,喝一口烧酒;吃一口羊肉,尝一瓣腊八蒜。
窗外阴雨绵绵,坐在热气腾腾的锅子前这般悠闲吃着,连日的奔波之苦悄然散去,全化为了心满意足。
拓跋浚打发走傅氏目光落在跪在地板上的她,她的神态实可谓平静,唯袖缘处微微晃动了一下。
过来!
命令,王的命令。
未央跪着过去,她的膝盖实在站不起来了。
拓跋浚示意佣人扶她上去和他一起躺着。
“只有你不愿意过来,其他人都挣着来”拓跋浚拿出一个样式极为简单的玉笄。
羊脂玉的质地,雕着再简单不过的祥云纹,可是雕工大气,玉质上乘。
“你也该及笄,汉家女子芳龄十五及笄,这一日会举办大礼簪笄。”
未央苦笑,她已经十八岁了。不是十五!
未央的目光落在床头的羊脂玉杯上,上辈子毒酒就是这种杯子盛的。
拓跋浚看她看那杯子“这是暖玉,天下仅此一个。你要是喜欢就送你。”
“妾只是看看”
天色渐暗,黄昏时的光线趋渐温暖。
拓跋浚窝在她怀里睡着了。
那簪子未央也没戴上就是放在盒子,她打算都拿去卖了。跑,她要跑。跟这个男人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未央出来的时候把一些东西放在马车,如此回去的时候她干脆去趟当铺。
丫鬟问起她只说是给太子妃准备寿礼。
当铺是南安王的。
未央找出自己的一对镯子,是枚一点油的银镯子。
这种银镯子,最是平常普通,满大街都卖的是这种银镯子。要说母亲让他带给她的这枚银镯子有什么不同的,那就是在那一点油的地方刻着个玉兰花,旁人看了,只觉得是为了区别的记号罢了,看在她眼里,却心神俱乱。
这是母亲为她出嫁特意到西安府的银楼订做的。
里面是空心的,打开的机关就在那一点油上。
母亲把银镯子放进她的镜奁时曾悄悄对她说过,有什么要紧的体己之物,就放在这里面,别人决计想不到。
她顾不得他在场,拧开了银镯子。
里面放着两张一千两的银票。
盖的是宝庆银楼的戳。
宝庆银楼认票不认人,可在南北二十七家分店随时立兑。
未央在白芷喝的水里放了药,够她睡一整晚。
未央耐心等到夜深人静之时,将准备的包袱拿了出来,还有之前被她藏起来的火折子。
她换上丫鬟穿的衣裳,把自己打扮成一个不起眼的小丫鬟。
未央一只手拿着火折子,另一只手拽过床边容易烧起来的绸缎,她盯着火折子,一狠心一闭眼,就将绸缎给点着了。
前院守夜的小厮,窝在墙角睡的半梦半醒,忽然闻到一阵什么东西被烧焦的味道,他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被同伴摇醒,“赶快起来!后院着火了!”
火势汹汹,红光映着半边天。
小厮连滚带爬站起来,手足无措往着火的院子看过去,“怎么忽然就着了这么大的火?”
虽说近来天气确实比较干燥,但也早过了最热的那阵日子,不应该会走水起火啊?
同伴将木桶塞给他,一巴掌拍上他的后脑勺,“别想了!赶紧去救火!”
再不快点救火,整间屋子都快被烧没了。
后门原本也是严防死守,但是救火的人手不够,火势始终不见小。故而用得上的用不上的人都被叫过来救火。
未央就是趁着这个时机,悄无声息从后门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