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一年,休加推开依旧沉重的玻璃门,隔着墨镜对着佛罗伦萨5月的阳光眯了眯眼睛,手中小巧的纸袋不轻不重。
就像对你的爱。
一年前,尼斯,暮春。
从Château庄园回来,海滨城市的黄昏宁静而温柔。柯纳兹喜欢上了橱窗里的一枚铂金戒指,很简单,没有任何华丽的镶嵌,只有刻上的花纹和一个花体的Nice。但是那天,两人都只带随手带了些零钱而已。
休加笑着说,明天再来吧。
柯纳兹的目光黯淡了一下,点点头。
远处的落日渐渐隐没,天空依然是一片半透明的过渡色,浸透着最后的孤独,却久久不愿褪去。
如同太多太多的故事一样。
第二天,戒指物有所主。
一周后,在威尼斯。
下雨了,还是春天的雨,很密,绵绵地打在脸上,不疼,却有一丝柔软的哀伤。
柯纳兹对休加说:“对不起。但是我突然发现我不爱你了,我们分手吧。”
休加答应了,把服务生叫来结账后,起身推开了沉重的玻璃门,雨突然变得很大,很大。打在脸上,同眼眶里渗出的液体混在一起。
在威尼斯还有最后一个地方没有去。
休加一个人冒着雨,坐着贡多拉,拍下了雨中的叹息桥。船夫看着孤身一人的乘客,黑色的眸子看到了更深的东西,和着摇奖的拍子慢慢地唱起了威尼斯古老的情歌。
休加是一名摄影师,在世界各地旅行。柯纳兹是作家。过去他总说,只要有笔记本电脑就能工作,简单的纸和笔也可以。于是两个人总是结伴而行。
过去他总说:
“为了爱的人,什么都可以做的。”
——那如果不爱了呢?
休加一直认为柯纳兹就是他生命的全部。他们也吵过架,多是因为柯纳兹的任性。可是,他都已经愿意和自己四处漂泊了,还能强求什么呢?休加总是让着他,时候会主动道歉。然后又和好了。
——失去了他自己还剩什么呢?
消沉了一段时间,但是消极是没有意义的。
又开始一个人旅行、拍照,像最初那样。但是现在每到一个城市,都会找那种戒指。
拿着纸袋,休加已经释然了。只是觉得,心里一直空着的一块地方有着落了,从来没有想过还要两个人和好。
——相爱过,就够了。
——他现在幸福,就够了。
——你现在一定过着安定的生活吧?
休加发现自己的心早已经不痛了。
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把戒指给柯纳兹。但是自己已经失去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那就只能随缘了,见面了再给吧。
时间冲刷着记忆,产生了微妙的物理反应,记忆中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休加每天都带着那枚戒指,逐渐成了一种习惯。
两年,三年,四年……
休加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但是他没有忘记戒指的事情。
五年后的深秋,休加第二次到了尼斯。
在那里奇迹般地遇到了柯纳兹,两人如多年未见的朋友般,
惊讶,微笑。
还是那家有着沧桑感的咖啡屋里,柯纳兹讲了很多很多,现在的生活,几年前的坎坷……
休加突然想起
——该把戒指给他了吧。
柯纳兹呡了一口榛果拿铁,笑着说:“我要结婚了。”
休加愣住了,看到了柯纳兹的左手上一点银色的光芒。
但是没有失望,反而为柯纳兹高兴。
午后的秋阳放射灿烂的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照耀在柯纳兹的身上:“自己以前总是很任性,很孩子气。后来真的去爱一个人了,才知道这是多么幸苦的一件事,有时为了她,会感到委屈,但是想想过去你总是由着我的脾气,为我付出那么多,那些委屈也就不那么重要了。你是一个很好的人。因为你,我学会了去爱一个人,所以现在我很幸福。谢谢你,希望你也过得幸福。”
休加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酸的。一直以来都以为是柯纳兹讨厌自己。原来这几年的寻找与等待都是值得的。
——“因为你,我学会了去爱一个人,所以现在我很幸福。”
你很幸福,这就足够了
然后,柯纳兹又说了一些琐碎的事。
临走前,柯纳兹说:“那个戒指我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呢。”
甚至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休加撒了谎:“什么戒指啊?”
柯纳兹笑了:“没什么,悲伤的事忘掉了才好,会轻松一点的。”
推开了玻璃门,门口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音,休加说:“谢谢你还记得我呐。”
柯纳兹笑着摆摆手,渐渐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终究是,不能在一起呢……
秋天黑夜来得越来越早,休加独自来到了尼斯著名的海边,咸湿的海风吹起了衣角。
孤独的身影优雅地抛出一道银色的弧线。
“啪”,深色的海面上荡起一片涟漪,一圈一圈地扩散,最终归为平静。
“悲伤的事忘掉了才好,会轻松一点的。”
这时,休加突然想起,尼斯的法文,是Nice。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