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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文社+转载】〖BL〗灯塔(米秀/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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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nky_sun     对不起啊 ,太久没登陆了,你发吧,没问题^^ 2010-06-14 10:15
^ ^你好,我们是秀吧美文社
现在想申请授权转载《灯塔 》
另,期待亲来秀吧美文社发文哦^ ^
^ ^期待回复          
--------------------------------------------------------------------------------
对不起啊 ,太久没登陆了,你发吧,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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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要让生命美丽
生如 夏日的繁花
死如 秋日的红叶
——泰戈尔《飞鸟集·82》
在这里,我每天早晨醒来都可以闻到地中海阳光中潮湿的气味。这气味总是非常的熟悉,仿佛带着谁的气息。
——俊秀
  
  
机场的剧本永远只有起与落,离与合。
  
打了个哈欠,这已经是12点多了,为了省下一点点的旅费,我订了半夜起飞的航班,这样机票会更便宜些。 在等待登机的漫长的时间,我只好百无聊赖地读书。
这次要去的地方是一个北非的国家,突尼斯。我没有去过那里,但总能从别人的故事里听说,那里有着地中海温暖的阳光、像盐一样白的沙滩,还有海边如童话故事里一样的白房子。忘了从哪里听了这片土地的名字,之后总是做一个梦。梦里是地中海温暖的阳光、像盐一样白的沙滩,还有海边如童话故事里一样的白房子,而且多了一个声音。这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我总觉得拥有这样的嗓子的,一定是个手指修长眼波流转的男子。在梦里,他对我说:[俊秀,这里才是你的家。]我不解,我想说,我没有家,我是个孤儿,但梦里的我却一直不能说话。有时和赫在出去吃饭,谈起这个梦,赫在说:[那也许是你的天堂。]
[那里也许是你的天堂。]因为这个听起来有点可笑的原因,我乘上了去突尼斯的航班。其实也不完全是这么冲动的,我是学美术的,另一方面也想为我的毕业作品寻找灵感。那些听起来遥远而又美好的景色,真的让我心驰神往,总认为踏上那片土地,一切心事都会悄然放晴。
盖上经济舱发的硬邦邦又不保暖的毛毯,我抬头看看头顶悬挂着的小电视,上面显示舱外温度是零下5度。摊开背包里随身带的一本小小的旅行手册,翻到最后一页,是一张世界地图,看了看突尼斯的纬度位置,我想9月的突尼斯,一定还处在地中海没完没了的夏天里吧。
本来打算在飞机上读书的,纪伯伦的诗集《先知》。当初在书店看了书名,莫名的心里有种悸动,仿佛与它一拍即合,当即买了下来。本是要在飞机上看,想来机上环境会比较安静。可能是最近太累吧,不知不觉的竟然睡着了。醒来时空姐正在派餐,看看时间,已经要到达我的目的地了。
飞机着陆时竟有一丝紧张,因为即将踏上那梦魂相扰的土地了。不知在这里展开的,会是怎么样的一段旅程?
从机场出来,我又叫了一辆车载我到海边的小镇去。法语是突尼斯的通用语言,但司机的法语很糟糕,我怀疑他根本没有听懂我要去哪里。我有点后悔怎么没让赫在抄个地址给我。车子在坑坑洼洼的路上走了不知道有多久,我快要被颠簸弄得呕吐了,司机把车停在一条路边,用生硬的法语对我说:[到了。]我拿起行李,付了车资。车子扬长而去,我突然有些害怕,才意识到我来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国家。
小镇和我梦中一样,密集地低矮的平房,墙壁上是北非风格的镂空花纹。窄窄的街道弯弯曲曲,被房子挡住了,依稀看见尽头那边闪闪发亮的海洋和地中海明媚的阳光。
有一瞬间的出神……耳畔响起那低沉的声线:[俊秀,这里才是你的家。]



2025-06-26 05:0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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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
很惭愧,我是这么空洞
文字对文章这么说
我看到你,才知道自己多么贫乏
文章对文字这么说
——泰戈尔《飞鸟集·138》
我遇见你时,你是那么的光芒万丈。让我产生一瞬间的自卑。——俊秀
我遇见你时,我的感觉是,这个人应该会是我生命里的天使。——有天
拖着行李箱,我嘴里念念有词的数着门牌号:[135、136……]到底这个人住在哪里?这些房子都长得一样。
[金俊秀。]不是询问,是陈述的语气。听到熟悉的韩语,我抬起头,差点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阳光有点刺眼,我眯眯眼睛,退后一步,想看清眼前的人。眼前的男子,眼波流转手指修长,微微笑着,伸出手来:[朴有天。]这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我下意识地倒退几步。
[呵呵,这么怕我啊?我又不会吃人,你一个人到异国他乡来,有个我一样的同国人来照顾你,你应该心生欢喜才对。]
伸出手来,握住他手指的前端:[金俊秀。]
名叫朴有天的男子自然地接过我的行李,一手扶住我的肩膀:[前面那栋白房子就是我家。]我轻声嘟囔:[到处的房子都是白的……]他好象没听到,但嘴角绽开一丝笑意。我开始产生错觉,他笑的时候,仿佛脸上弥漫开了地中海的阳光。
突然觉得梦里的人应该就是这样子,那样温暖的,却又仿佛美好得疏离。
进了屋,他一直絮絮叨叨,讲一些乱七八糟的注意事项,我有些恍惚,没有听清。房子小小的,但一个人住是足够的。很干净。整个空间都是白色和淡蓝色,似乎是天空的颜色。他见我四处打量:[我一个人住太无聊了,所以才会想把房子租一半出去。假如要与人合住,当然是本国人比较好了,你说是不是?]我听见他对我说话,一时不知要回什么话,也没有管理表情,就这么傻傻地看着他。我那时的表情一定很傻,瞪着眼睛,微张的嘴巴,不然有天怎么笑得那么乐不可支?
我回过神:[有天,你为什么要来突尼斯呢?]也许我进屋来最长的一句话把他吓到了,他愣了愣。我有些脸红,还处于陌生人阶段突然问这些不太礼貌。
他把行李放到餐厅,给我倒水,回到客厅唰一下拉开了窗帘,背对着我,身影有一层光晕笼着:[就是这样的海,这样的太阳,让我想来这里的。]
我捧着茶杯,站到他旁边。看着即将要落下的夕阳和远处的岛屿。
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可不能浪费我的旅费,我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晚上,晚饭也没有吃。第二天就出门采风去了。尽管有些水土不服,但是当咸咸的海风吹到脸上还是能让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我胳膊下夹着画夹,爬到海边的小丘上,山坡上也是些一模一样的白房子。放下画架,远处有被雾笼罩着的看起来暗淡的岛屿,我一向钟爱这样的风景,摊开画纸准备写生。身边传来银铃般的笑声,转头一看是个戴着头巾的传统打扮的女孩,脚边放着一个水桶,正捂着嘴看着我笑。我想继续画下去,但想着不太礼貌,就问候了一句:[BON JU?]女孩依然瞪大眼睛看着他,没有反应,想来她一个小女孩子应该不懂法语,所以自嘲笑笑,继续画作。女孩静静看着我在画那片她每天都能看到的海——蓝黑色的水面,暗淡的岛屿,薄薄的雾……最后完成了那张图,我扔掉画笔,深呼吸了一口气,画画总能耗费我许多精力。女孩子动了动,蹭到我旁边,拉拉我的衣摆,把一个小东西塞到我手里,是一枚贝壳。我抬头,她已经顶着水罐走远。我突然一颤,撕下一张画纸,用铅笔草草画下那个女孩——海边的山丘,小小的白房子,阿LA 伯女孩。我觉得我开始爱上这国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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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
晨光渐逝而我没有走近你。
——泰戈尔《园丁集·13》
收了画架我就回了家,路上买了三明治和果汁。想了想,买了两人份。
拿有天给我的钥匙开了门,正如我预计的屋里没有开灯,应该是没有人。我皱皱眉头,这两人份的三明治要给谁吃?脱了鞋走到客厅,没有开灯,地中海天黑的晚,我就着微弱阳光翻看那张大海的写生,还没来得及看呢。今天的画,有点奇怪,画里总好象有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有股磅礴的张力。傍晚的阳光透过我细碎的刘海投影在纸上,一片片破碎班驳的明亮。我合上画架,闭上眼睛,最近是画册看太多了,都形成下意识了。
后来和衣睡了,三明治丢到了冰箱里,不知道有天几时回来。他倒是对我的画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那天他打开我的画夹,看了那张写生好久。我问他:[你看了很久了。很喜欢么?]他说:[俊秀,你很寂寞。]我有点恼怒,一个才跟我认识了两天的人怎么能装作很了解我?
过了几年后我才去回想这段差点被深埋的记忆,有天就是这样,总把一切看得太通透,反而最痛苦。
早上吃早餐时和有天聊天:[你看来不是经常在家呢。屋子怎么这么干净?]有天埋头吃东西:[有女朋友帮忙收拾呗。]晃当!我的叉子掉在盘子上。有天笑:[假的啦,你不用紧张。] 我不以为然地扁扁嘴:[手滑了。]
后来我想,是不是那时有天就比我更快地看见了我的内心?如果不是,那我到底在紧张什么,害怕什么?
  
从来就不知道有天是做什么的,只知道他总是早出晚归,而且很累的样子。我没有问过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生存的压力,我应该留给他空间。再说,我也不过是他的一个室友而已。我依然在突尼斯过着有序的生活,早上出去采风写生,下午会回来看书或是散步。那本《先知》于我在突尼斯的第5天时看完了。特别喜欢一段话:
当爱向你们召唤时,跟随着他
虽然他的路程艰险而陡峻
我没有谈过恋爱,我是个孤儿,从小的生存压力让我一直紧绷着每一条神经。我很努力地读书,希望能出人头地。高中毕业时想选择金融类的专业,因为那样的工资高。但是那时美术学院的院长来我的宿舍,几乎是恳求的语气,说美术学院不想失去我这样的人才。那晚我思考了很久我要人生是什么。结果是我去了金融管理系,但是半年之后转到美术学院。能每天都画画对我来说是一种享受而不是功课。
  
毕业作品我想过许多地方供我采风。赫在跟我说去哪里都可以,钱不需要担心。他的父母一直为我提供学费,因为我是学校的优等生。我曾讨厌赫在,讨厌低人一等的感觉。但我们后来成了好朋友,因为赫在是个很单纯却又很真挚的人。
于是我来到这里,北非尽头一个终日在阳光下的国家。
来到这里,遇见了你。
不得不承认第一次见到有天,我吓了一跳。他和我梦中的那个人是如此的相似,相似得让我怀疑我是因为他才来突尼斯的。他似乎是神秘的。
他总是一大早就出门,很晚才回家。
他的家里没有电话没有电脑,但他一定随身带着手机,包括洗澡时。
他有时早了回家总会带回一束百合,插到玻璃花瓶里。
他做饭很好吃,早餐他会准备涂了蛋黄酱的三明治,还有果汁,有天不喝牛奶。
他身上总有股地中海的味道。记得他第一次为我倒了一杯水,手指相触时他离我是这样近,我能闻到他身上咸咸的海风气息,仿佛他本身就是由海水做成的。我问过他,他回答我说是经常吹海风,气息就根深蒂固了。
纵使这样,我越发觉得我不了解他。他像广袅的地中海一样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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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7}
别离的日子能成为聚会的日子吗?
我的薄暮实在可算是我的黎明吗?
我默默地收拾着东西,为即将开展的旅行做准备。拣了些换洗衣服和用品,想了想,又放了几本书进去,其实也不过弄出一个小小的包。收好了东西开了卧室的窗,咸咸的海风轻抚的我发梢,空气里的水气越发的重,让人觉得骨头都是湿的。看来是要到地中海的雨季了。后来,早早地躺下了,一直没能睡着,还听见有天把车停回车库的声音。
第二天我走到楼下有天已经起来了。[俊秀今天要到迦太基去?] [嗯。]  
[还会回来不?] [会的。]  
他像长舒了一口气。 [那,有人接应不?怎么去?]
[我叫了车送我去的。不需要接应了,不是多偏远的地方。]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手中的晨报看了很久。
迦太基的名字是[新的城市]的意思,数千年的历史沉积的地方。我挺喜欢的,这个名字成为我旅程的下一站是个很好的兆头。
到迦太基时风和日丽,难得的好天气。在旅馆放下东西就抱着相机出去了。拍了很多古建筑的照片,大多是鲜明的罗马风格,显示它曾被罗马统治的历史。还给赫在打了电话告诉他这里有多漂亮,赫在应了一声,嘱咐了我几句。我逛了一天,连画架都没有带,只是纯粹像普通游客一样,来见识一下罢了。
赫在的电话说:[你找到你的天堂了么?没有的话,你该回来了。]
摸摸古城那些穿越几个世纪的建筑,连石头都是温暖的。
心上最后一丝湿度慢慢蒸发。
给赫在发了短信:我很快就会回去的,给我一点时间。
在迦太基没有做过多的停留就回了突尼斯城,我像是在害怕赶不上什么。
一连数天的阳光到了头,回去那天下了大雨,司机迟到了。我抱着包包,撑着一把小伞,风把雨吹得倾斜,打在身上像是石子的撞击。衬衣都湿了,贴在我的背脊上。到了车上我几乎是全身湿透,使劲地打了好几个喷嚏。
迦太基离突尼斯城不过17公里,很快到了市中心,20分钟后车停在一栋白房子前面。二楼开着灯,对着街道的是我的房间,我看到阳台上有星星的火光。
上了楼进了房间。有天在阳台上抽烟。听见我的脚步声。他转过头,掐掉烟头,对我温柔地笑,眼睛里都是幸福和平静:[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可你总是要走的,所有人都要走的。
也许我可以比他们勇敢一点。
他笑。别自视过高,金俊秀。
他为我放好了浴缸水,试了水温,拿毛巾擦我滴到地上的水滴。我看着他做这一切,没来得及管理脸上受宠若惊的表情。有天甩甩挡住视线的刘海,[可以了,快去洗洗,不然要感冒了。]
我的眼睛却是空洞、一片茫然。[有天,你对谁都这样好吗?]
他一愣,[干嘛这么问。]
低头,[没有,随便问问。]
他把睡衣塞到我手里:[快去,水要凉了。]我听话地进去洗了澡,换上他的睡衣。出来也任由他用宽大的毛巾使劲擦拭我的头发。
他卖力地蹂躏我的头发,让我不时发出嘶嘶的倒吸气的声音。[有天,很痛耶。]他停下手上的动作,[嗯?那我轻点。]我抓住他的手,[我自己来就好了。]他点点尖尖的下巴:[我给你泡茶去。]
我披着毛巾下楼,看着他在厨房里忙活,从吊柜里拿出茶叶,倒出热水,细细地搅拌。我的颈脖锁骨间全是他的味道,地中海千年不变的海风气息,又是一瞬间的恍惚。
那一刻我心里徒然有了一个奢侈的愿望,希望能和这样的有天一辈子下去。
可又何尝不知道那代价有多昂贵。
  
走到他身后,用力地环住他的腰。[俊秀?]我手上用力,勒住他的腰,把脸贴他的脊骨上,倾听他的心跳:[别动。有天,别动。]他没有动,我闭上眼睛,想象他的样子,眼波流转手指修长。
不知觉泪水浸湿了他白背心的一块,[有天,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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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8}
可惜
[together forever]只是个苍老的童话。
赫在打来电话,说我的导师已经来催了几次。我的作品可是等着拿到优秀成果展上给展览的。我一点不稀罕这些,把我的心血放到冷冰冰的橱窗里,让那些对美术一分一毫都不懂的人评头论足,那简直是耻辱。只是,过了这22年的孤苦生活,我早就学会如何做我不想做的事情来得到别人的认同。只是不知道,要认同来做什么。
赫在的语气很严肃:[说好只是两星期的,这都快一个月了!你是看什么没有看够啊?]
在大洋彼岸我捏紧了手机:[……赫在啊,对不起。]
那头没了声音,长时间的沉默。
[我帮你订了后天的机票。]不容拒绝的口气,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
我捏着手机站了很久,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
走到楼下,有天正在花园里拿着水管浇花。线条分明的背部、和长长的遮住耳朵的鬓发,修长的手指……
我好象明白了什么,那个臂膀好象是我的灯塔,照亮的是回家的路途。
[有天,我后天就回韩国了。]
[……怎么这样急。之前都没有说过……]
…………
有天帮我收拾行李,拿走我的衣服、鞋子、毛巾……看着他把浴室里我的牙刷装到小袋子里时,我有一种被连根拔除的感觉。
呆呆地坐在床边,有天叽拉着拖鞋走来走去,鞋跟和地面碰击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忽然意识回来了,意识到这样叽拉着拖鞋走来走去的,浇花时会吹口哨的,笑起来眼睛弯成新月状的,眼波流转手指修长的有天,我可能,是最后一次见到了。
大包小包的东西装进行李箱,有天用力地按着高高鼓起来的衣服堆,嘴里嘟囔着,啊,行李托运时要超重啦,又要浪费钱啦……
  
我本来是很少哭的人,这些年,几乎没有红过眼睛。
此刻却泪流满面。
有天,有天,我念道,有天,有天。
怎么了?他用清澈的眼睛盯着我。
我却无法控制地放声大哭,有天,有天,有天,有天……眼泪不受控制地流,我要把这22年忍住的眼泪一次流光。
他好象搂住我了,他好象对我说[不要哭]了,他好象为我擦去眼泪了。但我却泪眼模糊,没有分辨这一切是否真的发生了。
有时候人脆弱得不堪一击,我承认。在无知觉的时候揭开你最柔软的伤口,是不是最痛的?
总是这样,抓得越紧走得越快,我们实在不应该奢望幸福的到来。
直到我被塞进有天的车里,我的心才平静了,一颠一簸地开往机场。我戴上宽大的墨镜坐在后排,我们很有默契地保持了沉默,他专心地开车。我在墨镜后的眼睛一直看着他的侧脸,细细观察他耳朵的轮廓,晒得透明的耳垂,在阳光下发黄的发梢贴在脸上,脸上有小一片坑坑洼洼的疤痕。
只是等待登机的时间怎么这么短,一下子我要走了。有天轻轻按住我的肩膀,用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对我说:[快进去吧。]声音小得我几乎听不到。
我转过身,对他挤出一个不算难看的笑:[有天,我很高兴能认识你。]
他笑,一如第一次相遇:[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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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9}
多年以后我才想明白,为什么幸福与快乐来得如此悄无声息,又消失得如此之快。快得我甚至来不及记忆在脑海里。
后来终于懂得,可能是我们都不够成熟。不该去埋怨命运什么的,要走的路本来就是自己掌握掌握航向。
也许是那时过于频繁的笑,那些是由于快乐而发自内心的笑。那段岁月,也许透支了我一生的甜蜜,让我无法再得到幸福。
  
  
那些的小依赖小心机,也许我一直没放在心上,但待冷清下来,摊开那些心事,发现那竟然是爱。会不会是老天要惩罚我的后知后觉,所以才让我离开有天。只是无论我是多么疏高淡古的品性,也总会遗憾:为什么没有机会成为你的幸福?
回国后一直忙碌,但是也没有忘记和赫在一家人吃饭。只是有莫名的烦躁感,让我无法在饭桌上安静稳妥地听完他们的关心。晚上没有回学校宿舍,就在赫在家睡了,平时偶尔也这样,不会有什么的。
赫在闹腾说好久没见着我了,要和我一起睡。就抱了被子枕头到他的宽敞的房间去,那里是我熟悉的白色沙发、会散发幽暗黄光的台灯,和空气中一股栀子花的甜香。这一切的熟悉犹如旧友,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一闭上眼睛,疲惫就如潮水般涌来。在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人叫我,眯着眼睛,好象看到深紫色的窗帘、阳台上的花盆,床脚的金鱼缸。我手突然疯狂地颤抖,猛得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半拉着的厚重的米色窗帘,和后面透着点点星光的夜空。
赤着脚跳下床,地上投影着皎洁的月光。趴到窗台上往下看,赫在家是高尚住宅小区的27楼,没有阳台。我突然有些难过,在突尼斯,我是可以在自己房间的阳台上看到门前的石子街道,和街道尽头闪闪发亮的海洋的。抬头看看夜空,不是满月,是一弯狭长的新月,就像有天充满笑意的眼睛。
有天,是的。是那个住在突尼斯城郊外的海边小镇的,拥有一所白房子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眼波流转手指修长的那个男子。想到他也许和我在看同一个月亮,心情一下子畅快起来。
  
虽是不情愿,但我必须承认,那个晚上我在思念。疯狂地思念一个名叫朴有天的男子。纵使他只是我生命的过客,但留下的脚印依然深重。
我沉浸在那种无言的痛苦中,一点一点被思念的海潮灭顶。
休息得很好,我第二天起来时已经觉得精神百倍。所以就没有耽搁时间,去了学校找我的导师,是一个金发碧眼的法国人Jacques,温文尔雅的先生。他翻看了我在突尼斯时的写生,表示很满意:[xiah,原来你挑选的是这么美的国家。]是啊,真的很美,因为那是我的天堂。
[这张……]我回过神来,看着Jacques手里捏着的那张画——暗淡的礁石、洁白的灯塔,但顶上却是乌云密布的天空,已有灰色的雨幕降落,海边的油橄榄被风吹得歪歪斜斜,纸面透出来的是种压抑的情绪,却又凄美绝伦。[这个,完全是大师级的水准!这个就是你的毕业作品吗?实在是太棒了!]我的喉头突然哽咽,眼睛蒙上一股雾气,脑海里有天的背影与画面突然重叠。
突然好想你,那种思念像要把人的筋骨都吞噬了才满意,我想我应该是病了,很严重的病,病入膏肓却无法医治。
走回赫在家的路变得漫长而沉重,我突然很想逃离,不想与一切人类生物谈话。
开门,看见赫在妈妈在厨房里插花。一枝一枝细细地修剪装入玻璃花瓶,很漂亮。我凑上前去:[妈妈在做什么呢?]妈妈摸摸我的头:[好看吗?]我拾起一枝花放到鼻子底下轻嗅,没什么香味:[很漂亮,不过不香啊。]妈妈像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而哈哈大笑:[傻孩子,郁金香是没什么香味的。]我放下那枝花,那种沉重感又回到我身上:[那么,这个的花语,是什么?]
[黄色的郁金香,意思是绝望的爱恋。]
我害怕一语成谶,明明知道不可能但依然卑微地乞求能得到他的爱。
晚上,给我的临时客房里,桌子换了新的田园风格的碎花桌布,上面摆着一瓶花,压着一张纸条:秀秀,送给你的野百合,它的花语是——幸福又将到来。 BY你亲爱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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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0}
这里的阳光依然是如此明媚得刺眼,我想起了与你相遇的那个的夏天,还有那个与你分开的秋天了。
不过你相信吗?我依然在等你,等我们相遇、相爱、衰老、死亡。
——俊秀
[这个就作为毕业作品吧?怎么样?]
[…………]我不知怎么拒绝Jacques的一番好意,他毕竟是我尊敬的老师,我从未违抗过他的建议。
但这次我说了[不]。
气喘吁吁地跑回宿舍,同屋的学弟不在,很好,让我有冷静的空间。
突然很想作画,撕下一张画纸,手不受控制地开始抓起画笔。
我常在脑子很混乱的时候,想删去脑海有关你的一部分记忆,却发现,只要是你,哪怕是一丁点我都不能忘。我的记忆开始紊乱,突尼斯、有天……
那片蓝天、海洋,那些阳光、你倔强的背脊……画在我胡思乱想间完成,我却像疯子一样丢下画笔冲出大街上狂奔。
那天,我乱跑了一个下午,在傍晚时才停歇。黄昏被拉得无限漫长,优美得像一场电影。我惊觉,我和有天不过分开了三天,但想念却没有和时光成正比。
天渐渐要黑下来时下了一场雨,不大,却下了很久,就像天空在细细地哭泣。我被这雨淋得浑身湿透,自然而然的感冒了。回到宿舍时,宿舍被整理过了,画架上的画不见了,颜料收好了。
裹着被子闷着头,我翻来复去睡不着,也有过无数个失眠的晚上,但似乎没能比这更难熬。
以前的我会想,如果世界上有那么一个人,能让我对其的想念漫长到足以使我在某个无眠的夜里写一封纪念的信,然后在第二个清晨郑重其事地寄出。那么,该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我在那些月光皎洁的夜里这般想着,却不知道正有这样一个人用其最温柔寂静的脚步向我走来。在我22岁的那个九月里,他给了我一个最为美丽的瞬间。一个瞬间的爱,一个瞬间的梦,一个瞬间的心动。
甚至我现在还能依稀闻到你身上咸咸的海风气息。
我给赫在发去短信:[我要回突尼斯。]
结果首先回我电话的,却是Jacques。[xiah,你宿舍里那张画,我拿走了。我尊重你的意见,没有用那张。不过这张也很棒,评委都一致给了你最高分。学校奖给你五万块的奖金。(咳咳,请当它是人民币)恭喜你!]
那张画?喔,他一提我想起来了,是我在那个下午画的——一个背脊线条倔强的男子,孤单地坐在沙滩上,望向远方暗淡的群山岛屿。
没有与任何人告别,我乘上回突尼斯的航班。
对,是[回]突尼斯。
赫在啊,我开始相信那个梦了,那里才是我的家。
还是经济舱,还是硬邦邦的毛毯,包包里还留着那本小小的旅行手册,头顶的小电视却显示舱外温度是零下45度。
有恍若隔世的错觉。
有天,我在期待与你再一次相遇。我希望我能先朝你伸出手,然后你再用宽大的手掌握住我手指的前端。
如果我们逆着时光走,会不会有另一段邂逅?



2025-06-26 05:0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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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1}
有些东西怎么挥霍都不能让人珍惜,有些东西轻轻触碰就会让人铭记一生。
我想你是属于后者。
你离开以后,我像是突然老了一般,对许多以前不在意或不了解的道理深有感触。
我变得敏感而忧郁。
会因为一部电影结束时出现的[End]而无限伤感。
会因为做三明治时忘记放蛋黄酱而气恼。
会自己安静地听那首<incomplete>,然后整日坐在阳台上,抬头凝望低吟浅唱这歌词。
Baby.My baby.
然后想象我与你在同一片天空下唱着同样哀伤的歌。
似乎并不是太想你,有天。
  
又踏上那条小街了,我依稀看见尽头的海洋,却并不耀眼。因为是雨季,阴阴暗暗的天。
站到有天家门口时,我大脑突然间一片空白。呆会见到有天,我要对他说什么?
嘿哥们儿,我在韩国混不下去了来找你玩呢……
或是,哎我发现这挺好的我想继续来住几天……
或是,朴有天,我想回来这里和你许个一生一世的诺言……
该说什么?说什么都不对。
想敲门,疯狂颤抖的手指阻止了我;想呐喊,卡住的喉头让我发不出一丝声音。
[俊秀?]
  
像一切童话、肥皂剧、爱情电影里发生的一样,我冲上前去拥抱他。
没来得及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他眼角细细的皱纹,嘴角永远不明的笑意。只是贪婪地闻着他身上地中海咸咸的海风气息。
没有流泪,没有尖叫,没有叹息,我们熟练得像是排练了一万遍。
算起来,我不过与你分别了7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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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2}
我心里有一只猛虎在细嗅蔷薇。
  
——西格夫里·萨松
你总是在那些平静如水的夜晚走入我的梦中,我也总在梦里最甜蜜的部分醒来。一切戛然而止,在美好的地方。
可我总禁不住发呆,木质衣柜里挂着你的正装,它们闻起来就像你一样。
我竟发现我越来越像你。会和你一样在雨下得淅淅沥沥的时候在阳台上抽烟,下楼到厨房倒水时会一蹦一跳地前行,在花园拎着橡胶水管时会哼不知名的曲调,在做三明治时放上大量的蛋黄酱,无聊时抱着鱼缸和金鱼说话,带上尾戒在无人的时候轻轻摩擦。
你看,你像毒药一样入侵我身体每个细胞每条神经,我却只能无力地看着这一切渐渐发生。
  
  
[不想问我为什么要回来么?]
[你想干嘛,你可别跑了我的房租哈。]
[不是,你都没有问我一下的欲望吗?]
[= =你爱回来就回来啊。]
晚上是他洗碗,厨房昏暗的灯光显得月光越发的清冷。有一小片银白在亲吻他沾了水的手臂,像地中海一样闪闪发亮。
  
他围着淡黄色的围裙,金色的头发贴在他的耳后,侧脸看不清表情,只看见长长的卷曲的睫毛在刘海下扑扇扑扇。
他的薄毛衣的袖子起了一点毛球,是米色的。还穿着那双栗子色不合脚的大拖鞋,走起路来啪嗒啪嗒地响。
他是那么瘦,我能透过月光看见他背脊倔强的线条。
他捏着被子的两角,抖抖,扬开,铺在床上。
拿起枕头轻轻地拍松,用他宽大的手掌。
打开窗户,深紫色窗帘被吹起来,挡住了他的下半身。
用手指梳理了一下阳台那些藤类植物蔓延的枝条。
远处是礁石上纯白无暇的灯塔。
有天仿佛融进那副画,美得让我窒息。
有天,有天。我学着你低沉的音调。
有天,有天,有天。
可是不得要领,始终没有你的气质。
那我可以用金俊秀的方式叫你的名字。
有天,有天,有天,有天。
用温柔的、宠溺的、感性的、崇拜的、淡然的、甜蜜的声音。
  
心里慢慢滋长一种叫幸福的情绪。
那种感觉来得汹涌澎湃,但又击中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感觉就像
我心里有一只猛虎在细嗅蔷薇。
今天的天气特别的好,有天说是下了很久的雨之后第一次晴天。
我和有天提着小铁皮桶、穿着人字拖鞋,一起到海边去。凉凉的海风吹到我们穿着短裤的小腿上,有点痒痒的感觉。
[俊秀,穿短裤,很冷啊]他有点哆嗦。
[我又没逼你,你自己看到我穿就跟着穿的。]
到海边玩,穿短裤不容易弄湿衣服,还可以享受这些海风挠你痒痒的调皮。这还是赫在教我的。
赫在,他给我寄来了一封信和一张支票。
我之后一直抱着膝盖,望着支票上一长串零发呆。
淡蓝色的信纸上写着:[你自己看着办吧,我管不了你了。]
[喂,你发什么呆啊?] 抬头是有天提着小桶站在海里的身影。深蓝色的海水淹没了他的脚脖子,衣服下摆被风撩起一角,软绵绵地搭在腰间。
走过去,眼睛盯着他。
[干什么?]他的眼睛依旧温柔,没有一点起伏。
[没什么。]
天黑下来时冷到不行,他嚷嚷着再不回去我们就要冻死了。小铁皮桶里稀稀拉拉地装了几只贝壳和一坨泥沙,我突然想起了那个女孩子给我的贝壳,摩擦得光滑透亮的壳面闪在我的眼睛里,却始终想不起放到哪里去了。
就好象后来的我,想了好久我把你丢在时光隧道的哪个入口了,可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在家门口看见一个淡粉色的身影坐在门前的台阶上。
有天的声音突然发抖:[秀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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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4}
张爱玲在十几岁的尾巴上写过这么一句话——
生命是一袭华丽的袍,爬满了虱子。
他们的人生像是大力揉过的白纸,纵使依然纯白,也是旧了。
  
我偶尔还会去想念那两个素未谋面的人,不知道原因,也许是爱屋及乌罢了。
——俊秀
有天载我到小镇远方的公墓去。我坐在后座看着海滩礁石上的灯塔一点点离我远去,心中满是慌乱与不安,从未感觉到的如此强烈的死亡的气息。
摇晃着爬出车子时有点想吐。墓园不像电影里的用石墙围住,一片整齐墓碑上方充满氤氲的雾气,而是一个小山坡,一圈圈绕着洁白的石碑,阳光普照,似乎那是通往极乐园的路途。
有天挽着我的手:[死亡其实并不可怕。起码没有活着可怕。]
他们的墓碑上浅浅地刻着:
Let the dead have the immortality of fame ,but the living the immortality of love.
我轻声读着,一遍又一遍。
令死者有不朽的名
让生者有无尽的爱
只是能有什么比你要追求的自由更重要。
我扭头看看有天,他平静如水的脸看不出一丝情绪。很久以后,久得我以为我们都失声了以后,他才慢慢开口:[俊秀,我死了。]
怎么会呢,你还活得好好的。
你不懂,生命与生活终究不一样。
我很想问,那么你留下的,是生命,抑或是生活?但出口的又是另一个愚蠢的问题:[他们……怎么死的?]
他突然对他的鞋尖发生了浓厚的兴趣,一直盯着脚面。
[不想说没关系的。]
他抬起清澈的眼眸:[贩毒。]
什么?
  
我,昌珉,在中和允浩,贩毒。
他们两个,中枪伤,三年前的9月2号,就在你来突尼斯的那天的整整1095天以前。  
……
  
[所以我说,我要走的路,很艰辛,很泥泞,你不要跟着我。]
那么我该何以自处呢,有天。我何德何能,把我放在你那波澜壮阔的过去、现在和将来里?
我的声音是那么沙哑,不用力发声就会低沉得难以分辨我的发音。
有天,我们走吧。
我们?
对,我们。
去哪里?
他不知道他在说话时散发着多么惆怅迷茫的气息。
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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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5}
小镇的名字是我听了许多次依旧不知道怎么发音的,模模糊糊知道名字的意思是眼睛,传说是爱人的眼睛。
那么,突尼斯湾你是你蓄下的泪水吗?
在日落时走上沙滩会看见天边染成橙色的晚霞,走到海水里,让混杂着泥沙的海水冲上我的脚面,痒痒的感觉。对着海面发很久的呆,可是,可是,前方怎么没有一个人对我喊:[喂,你发什么呆啊?]
——俊秀
我居然迷路了。
是的不过就是出门买点日用品我就在这个不大的小镇里迷路了。面对周围全都一模一样的白房子,我茫然不知如何找到回去的路了。
今天雾气很大,而现在天还没有完全亮,整个街道笼罩在一层白皑皑的水气里。我提着大包小包,不自觉走上一小段石子路。一个踉跄被突起的石子绊倒,手里的购物袋被松开,一个罐头骨碌骨碌地沿着街道圆滑的线条滚走,消失在雾蒙蒙的街道尽头。我眯起眼睛仔细寻找都无法看见罐头去了哪,只能听见金属碰击石头的声音。
突然那声音消失了,整条街道一点声音都没有,我开始怀疑能见度是否有两米。
拍拍手爬起来,一一拣起还在我旁边的物品,而那个罐头,我看看前方氤氲的雾气,决定了不去拾回。
继续跌跌撞撞地在错综复杂的小街里走了好久,终于走上了那条我熟悉的大街。我看见路的尽头,有天正站在家门口,伸长了脖子到处望。蒙蒙亮的视线里,他一身白衣那么显眼,好象全身都在发光,就像那座洁白的灯塔。
有天在家里放音乐,放着一首很老的老歌,<right here wating>,Richard Marx沙哑的嗓音唱着:
wherever you go,whatever you do
I will be right here wating for you
whatever it takes, or how my heart breaks
I will be right here wating for you
  
然后看着有天,他在花园里摆弄着花盆。他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脸都因为兴奋而微微泛红。
蹲在地板上的他依旧穿着不合脚的大拖鞋,裤子下面露出白白的脚跟。我发现身体里又涌起了想拥抱他的冲动。
身体永远比大脑诚实,我一直相信。
上午他又接了个电话,出去了。我呆呆望着他关上的门,好象那道门隔断了我们互相了解与探索的所有途径。
神差鬼使地走进他房间,那个旧相框毫不避嫌地放在最外面的小桌上,我伸出手想够着它,却发现它放得好远,怎么样都触碰不到。距离模糊了我的眼睛,那些笑容一下子穿透了我的身体。
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抖,虽然左胸口因为那些笑容痛得要爆炸了。
做好晚饭等他回来,一直到九点。
他出场的方式是砰一声用肩膀撞开了门,然后低着头走进餐厅。平静地看着我一脸惊恐地望他身上的血迹。
他扯扯衣摆:[不是我的血。]
衣服也不换,就坐下来吃饭。我假装忽略他颤抖的手指和身上的腥味。
吃了许久,他突然抬头:[俊秀,你要听我的故事吗?]
  
[他们本来都是那么鲜活的生命,却被这个世界蹂躏得憔悴不堪。]
[没有那么多狗屁的堂皇的理由,我们就是因为对金钱的欲望走上这条路。如果你曾在孤儿院和那些像豺狼一样的孩子抢一个无比粗陋的玩具,最终被力气大的打到满脸青肿;因为找不到工作到餐馆讨饭吃被老板用扫把赶出来;如果你曾试过刷完盘子回家时被路过的小混混抢去身上仅有的几块钱而在街上痛哭失声的;曾在走投无路时睡在街头晚上听着老鼠从你耳旁大摇大摆地走过;在学校想争取学画画却被师生取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如果你曾被别人欺负,被逼脱了裤子站到桌子上去示众的;如果你也曾走过这样的岁月的,有谁能怪你,有谁会怪你,怪你心狠手辣,怪你为了权势不顾一切?谁有这个资格怪你?]
[允浩,在中他们不过是和我有相似又不相同的命运而已。这个世界负了我们,自然要向他讨回来。]
[所以,金俊秀,你该知道你有多幸福。那么慈爱的养父母,还有真心对待你的朋友,还有上帝赐给你的一双画家的手。]
[ 你该知道你有多幸福。]
[我已经走了这条路,回不了头了,不行了。你看见在中和允浩了吗?那就是将来的我呀。]
[我要走的路,很艰辛很泥泞,你不要跟着我。]
他说着说着就开始哭,刚开始是无声地流泪,最后,泣不成声,无法说一个字。
回忆那些惨痛得不堪回首的过去,到底是折磨了他,还是痛苦了我?
因为我流的泪比他还多,早已打湿桌布的一角。
最终,他艰难地发声,声音像是从生锈的水管里挤出来的一样——
[秀妍,秀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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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6}
莫利曾在他的《门》里说过,生命并不像一斗烟丝那样持续很久,而命运却把我们像烟灰一样敲落。
生命再脆弱不过了,硬要说比那更脆弱的,应该是那些“他们”的爱情吧。
小镇像迅速地衰老了下去,一天一天地降温,人口本来就稀少的地方显得愈发冷清。我们像懒猫一样蜷缩在家里,不愿迈出一步。
那也许正像我们的处境,进一步退一步都是永不复生的粉身碎骨。像鱼骨卡住喉头,掐断了命运的咽喉。像溺水的人,越是挣扎死神越是加快他的步伐。
有天整日地窝在家里,我看画册,他看我罢了。然后他开始漠然地看着我收拾行李。
有天,我们离开这里。
好。
冬天的衣服?冬天的厚衣服要带多点吧?带现金好么?我怕帐户不安全。还有药,胃药感冒药什么的。喏,你的大拖鞋还要么?还有金鱼,金鱼怎么办?你喜欢的书,还有画册你的蓝色电动牙刷,画着MICKEY的小杯子……
[金俊秀,我们是搬家还是逃亡?]我听了他的话笑成一团,然后佯装生气去挠他痒痒:[你不要动不动就喊我全名。] [哈哈哈哈哈,不玩了不玩了,你是领导,你要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我给你当下手行不……]
我单纯地以为永远就是这样,一点也不远。可我却忽略了有天眼底一日重过一日的担忧与哀伤,和那笑声里那么明显的落寞。
我们没有走去那么远的地方,仅仅打算到马耳他去,离开突尼斯。有天说他们通常辗转于欧洲各国,很少回来这里。我没问他们是谁。
走的那天下了小雨,把窄窄的街道浸得一片泥泞。我们在有薄雾的清晨走上街道,裤管很快被打湿,我的帆布鞋的白边沾上了淤泥,怎么擦也擦不掉。
有天看着我一脸郁闷地对付弄脏的鞋子,淡淡地说:[算了,有些东XI ZHANG了就脏了,永远漂不白。]
我们先到突尼斯城去,住了一晚然后才乘上去马耳他的航班。
在突尼斯城阴湿吵杂的旅馆里,我们相拥而眠。有天把他毛茸茸的脑袋深深地埋进我的肚子,把被子卷得严严实实,嚷嚷着累了要睡觉。我迷迷糊糊地摸着他右耳的轮廓,另一只手握紧他的掌心,像小孩子生怕糖果被抢走。
过了好久,我在半睡半醒间听见有隐约的啜泣声,睁开眼睛强迫自己清醒后,发现那是有天。
他的声音闷闷的,低沉且富有磁性,传在我心底像是一下一下沉重的鼓击。
捧起他的脸:[有天怎么了?]他的声音断断续续,颤抖着:[我很害怕……]我伸出手环紧他的腰:[不要害怕,不能害怕。]
秀妍、秀妍被他们害死了……在中也是,允浩也是……我好害怕,我怕他们连你也带走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他们都离开我了……
不是还有我么,我永远不要放开你的手。
这算是我们的告白吗?
算是吧。
是爱情吗?
也许吧。上帝还没能说服自己,更没能说服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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