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所在的地方,是地狱或天堂,都有你给我的倾城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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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场没有开始也没有结尾的冗长梦境。
春末的阳光温柔而和煦,漫在长长的铁轨上,留下一道道阴影。轨道两旁伫立着的香樟树终年常青,它们和那块刻着「米花中央车站」的站牌一起,见证了无数次列车飞驰而过时或惊飞候鸟或卷落尘埃的画面。
微风拂过,葱绿的树叶被光线晕染成金色,层层叠叠地铺在行道上,成为画面中渐次虚化下去最终模糊一片的背景。
毛利兰裹着风衣在横杆降落后踏上铁轨。
本该在下午三点喧闹非凡的车站此刻空无一人,显示时间的钟表也停了摆。她忘掉了自己是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记忆的末尾是她在站台买了一杯咖啡拿铁,却因太苦而啜了两口就匆匆丢掉。
她像是急着要去找什么人,那人如同香樟般植根于她用青春年华浇灌的土壤里,不止不休地要在岁月遗失的角落开出花来。其实她只要回头,就能看到她想要寻找的人正跟在她的身后,虔诚地踩过她脚下的土地。
可是她并没回头,于是长靴碾过树叶发出的吱吱呀呀的声响突然碎裂在耳畔,她听见远方躁动的人潮中爆发出尖叫和哭嚎,以及混杂在那中间的微弱却足以令她窒息的诘问。
——你愿意为了爱的人,坠入最黑暗的深渊么。
随之而来的刺目光芒吞噬了眼前的一切,直到某个穿着黑色华服自称是路西法的男人来到她的身边。他戴着面具的脸上表情莫测,将一纸讣告递到她手上的动作却干净利落。
她展开那张皱皱巴巴的报纸,在新闻头条的段落中瞥见了自己的名字。
「令和三年五月二十日下午三时,米花中央车站控制台发生爆炸,关东侦探工藤新一及其女友毛利兰不幸在爆炸中丧生。」
记忆碎片纷至沓来,拼凑出那个午后遗憾的故事。
她和青梅竹马的男友工藤新一在高中毕业后的假期准备去北海道旅行,她在站台等他取票的时候买了一杯咖啡拿铁,却因太苦且收到了他的简讯而啜了两口就匆匆丢掉。
简讯上说,警方刚接到消息,米花中央车站被人安装了三枚炸弹,他要前去协助拆除,因犯人威胁称疏散人群就会手动引爆炸弹,所以他只能发邮件提醒她先行撤离。
她飞快翻到最后看着「快走」和「爱你」字样的词语,裹着风衣在横杆降落后踏上铁轨。
三分钟后,她来到了控制台的门外。穿着便衣的佐藤警官和高木警官看见她有些惊讶,用眼神示意她赶紧离开。她沉默地从他们身边走过,打开了虚掩的门。
“别拦着我,反正我不会走的,不如让我去陪他吧。”
她走进去时,他正专注地通过犯人给出的暗号推理着炸弹的具体位置。他额头滚落的汗滴顺着坚毅的轮廓流淌,她摸出风衣口袋里的纸巾替他擦拭干净。少年回头震惊地看着本应离开的少女站在他面前,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任何话,就被她抢了先。
「不能同生但求同死」,她用轻柔的声音说出他曾经说过的那些海誓山盟。
他知道她既然来了便不会再走,便定了定心继续破解暗号。
事情似乎进展得极为顺利,警方很快就根据他提供的线索成功拆除了全部三枚炸弹,拆弹完成后,工作人员从控制台陆续撤离,他亦牵过她的手走在人群的末尾。
谁也没有想到犯人其实总共安装了四枚炸弹,当他们快要走到门边时,他才引爆那枚藏在控制台旋转着的排风扇后的炸弹。
轰隆的爆炸声响彻天际,火舌吞噬了整个房间,躁动的人潮中爆发出尖叫和哭嚎。解开了暗号保护了公众的少年和少女最终成为了仅有的没能走出那扇门的两个人。
他们的故事像悠长春日里摇曳的香樟,倾城日光穿过空中流云投下斑驳的光影,就此散落在这条长长的铁轨上。
人们从废墟中找到那两具残骸时,悲哀地发现它们还保持着手牵手的模样。
——你愿意为了爱的人,坠入最黑暗的深渊,经历最无望的轮回么。
——哪怕你从此失去声音,他从此失去记忆,也要去那些轮回里再见上他一面么。
——是啊,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