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虞儿打着磬，紫涵弹着古筝，梓儿抚着琵琶，梦洁吹着笙。一起看着在挥毫书写的大虞，忍着凝笑，演练了半日都不得章法。教习姑姑开始发起火了，挨个训斥】

【我也是半噙着笑，斜倚长亭内的薰笼软椅上。静静地看着，即然请了教习，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即便是觉得什么瑕疵之处，也是不发一言的。直到大虞儿的袖口沾到些许墨、才提醒道】小心着点！瞧着袖口拖到哪儿去了。

【小厮递来一盏茶，接过抚着茶盖，还是静静地望着，看着几个姑娘家吹唱，思绪不禁游荡…】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赵家的梦洁妹妹来了也要个把月了，每次问她想不想家，都默默地点头。性子不像那几个活泼闹腾，也不像大虞一言不发，倒是乖巧让人心生怜爱。她娘是我的远房表妹，家里发生了一些变故，她想着既然我在京中一直教习家中几位姑娘、故而送将来一起做个伴儿。年岁恰巧差不多，只略小几个月，倒是能玩到一起】

【府里张灯结彩，上上下下披红挂绿，下人们穿梭行走在中庭的长廊里。瞥了眼身边人，低头一笑道】不是有老话，男不做三，女不做四吗？怎么今年那么大张旗鼓地给我办这四十宴，是要提醒我老了吗。
【瞧他笑了，接着往太师椅后背倚了倚。抚着胸口的怀炉】老了是真老了，看着这几个孩子都大了，我能不老吗。但我的心没老，我喜欢热闹，谢谢你替我张罗布置。也谢谢你给了我这十年安稳日子…

【仿佛想到了什么，抿嘴一笑，拢了狐裘袖口】说错了，是十一年。十一年的好日子。明天这府上怕是要热闹极了，这几个孩子都迫不及待的盼着、如今正在试衣裳呢。
【瞧着中庭园子里雪花飘飘洒洒，若有所思的轻叹口气】你，不会嫌弃我吧。
【他问嫌弃什么？】
【抬眉一笑】人老珠黄，岁月不再。青春已逝…不像你的那些爱妾，年芳正好，洋溢灿烂。眉不描而黑，唇不点则红。

【管家呈上明日的宴席册单，说是再过目一次。轻摆摆手】你下午看吧，我和老爷说说话。给我们温两壶酒来，把几个他爱吃的小点心也拿来。顺便去问问两位姨娘要不要也来一起坐坐，就当提前给我贺寿了。明日她们不便出席正厅宴客，今日若来也正好一起饮几杯。

【怀里拥着梦洁，难得笑的合不拢嘴，这几个孩子最近在编排什么木偶剧，个顶个的耍宝】
【梦洁难得笑的开心，平时都大抵淡漠神色，哄着她道】你的这些姐姐啊，疯起来哪像个样子。除了你大姐姐，其余都是小疯子。
【言罢大姐姐，忽想到什么，唤来小厮】去看看大小姐在干什么…

【梦洁低声喃喃了一句…我想阿爹了。】
【抬手指了下庭院上空高悬的半月，微微一笑道】你的阿爹在月亮里做官呢，他静悄悄的瞧着你，瞧着他的乖女儿有没有开心快乐。姨娘倒是常听见他对我说，要好好教教我的崽，要给她将来寻个好婆家。
【姑娘尚小，只是含羞一红娇羞。捏了捏发稍，疼惜道】没什么好害羞的，你的姐姐们和你一样，都是要嫁人的，而我要做的是，让你们尽可能嫁个好人家。
【女子似懂非懂，点头一笑】
【小厮上前斟满温好的酒水，举杯饮尽】

【许氏恰此时缓步走来，身后跟着一府邸医师。不知怎的，竟有一丝心悸。深吸口气，缓缓吐出，不紧不慢】许姨娘，怎么了？
【回禀的话正应了这份心悸；她有喜了，一瞬间的恍惚很快反应回来。怅然笑道】真是大大的喜事，你才入门两月余，就见喜了。真是求仁得仁。医师，可要为她好好养胎，这一胎若能一举得男，香火得以延续，老爷定会很开心的。

【孩子们听闻都跑来身侧，也不做声，只面面相觑】
【稳了稳神色。不让人看出一二，淡淡笑道】去向老爷报喜吧，许氏有孕了。
【看向许氏】老爷知道定会很开心的，你回房去歇着，以后不必来和我晨昏定省了。养胎要紧。

【当年让他开枝散叶，纳妾入府都是自己的意思，他反驳过，他说不需要。可许氏那么快就有身孕了…也许将来还会更多。你怎么了，这不是如你所愿吗？你为什么会心跳的那么快，那么急，你在怕什么。还是你觉得自己做错了。】
【我没错，我没错…】
【这时紫涵摇了摇我的手，打断我的恍惚：娘亲，咱们回房去，我有事儿和你说】

【许氏那张娇艳欲滴，含苞待放的面庞闪现脑海里，一滴不争气的泪滑落眼角。这时除了几个丫头，没别的旁人。泪珠儿被紫涵手里的绢帕正好接着；拭去，她道：女儿知道您不开心，今晚就在我们这儿睡吧，下人们不知道您难过的。我们是你的女儿，你难过了一定要告诉我的，我们陪你】

【伸手一把挥开绢帕，面容中没有一丝温度，扫过眼前的女娃子们】我没有难过，我是正头夫人，我有你们，怎么会难过。既然注定要进不一样的门，就该知道这一天是早晚的事，你们的爹算是晚的了，算是厚道的了，你们将来除非嫁给食不果腹的乡野汉子，结果也都是一样的。记住、要笑着恭喜她们，这些偏房，没有这点气量；那就别做正头夫人。

【几个娃娃们相视低头，互相眼神意思都别多说了。】
【这时正伏案挥毫的大虞儿轻描淡写道：若轮到我手，定，去母留子】
【寥寥几字，吓众人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