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时，已是月朗星稀。卓云推开门，一股淡淡恐惧袭上心头。
父亲的目光透着阴郁，浓得显的跋扈的眉毛根根竖立。他一言不发地抽着旱烟，白色烟雾象一条条小龙盘旋，飞舞。
母亲坐在小凳上，轻轻叹气。
山雨欲来风满楼。
爹，娘，我回来了。怯生生的语气。
卓苍山连头都不抬，兀自吧嗒吧嗒地抽烟。
考的怎么样？母亲小声问。
没……没考上。偷偷看着父亲的目光，卓云艰难回答。尽管她明白，此时，她如实回答比较好。可，为与情人厮守，她宁可选择无法预料。
父亲的眉头拧成疙瘩。
道士没算准女儿的将来。卓苍山暗想，血光之灾的说法也未必不是唬人的，算了，为女儿和家庭的幸福，还是信其真吧。
你的虎子哥是谁？
陈淮。疑惑。转瞬，战战兢兢地回答。
陈子肖的儿子？
嗯。
卓妻恐慌，云儿怎会糊涂到和陈家人纠缠。
属什么？
虎。
卓苍山暗咬钢牙，一定又是陈老头搞的鬼。他明明知道我女儿不能和属虎的人来往，还怂恿儿子诱惑宝贝女儿。他决不会中计的。
以后，不许和那小子来往，否则，老子打断你的腿。一字一顿，完全没有回旋余地的残酷命令。
凭什么？卓云小声反抗。
卓妻迅速捂住女儿的嘴，打圆场：算卦先生说，青龙白虎，两者相遇，必有一伤。你爹可是为你好。丈夫是家里的绝对权威，她不敢违背。女儿是掌上明珠，她更不忍心孩子受委屈。夹在其间为难的，只能是她。
卓苍山也不解释，严厉的目光刺在女儿身上。
威严如泰山压顶。卓云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怕父亲，也遗传了他的倔强。
爹啊，你忍心为算卦先生的几句话毁掉女儿一生的幸福吗？卓云推开母亲的手，又好气又好笑地诘问。
手起掌落，卓苍山劈开饭桌的一角。
吐吐舌头。卓云不以为然，暴力是理屈的代名词。
知女莫如父。卓苍山自然知道女儿的秉性，要想彻底掐断她的妄想，只有从陈淮下手。于是，夜黑风急的晚上，他怀揣砍柴刀，径直奔向陈家。

陈子肖守着一盏孤灯独坐，心事重重。妻子早亡。女儿大学毕业后留在城里，就业，嫁人，生子，日子过的红火。唯一担心的是小儿子陈淮，上学不用心，还敢和卓老头的女儿搞对象。现在可好，高考落榜，除了整天唉声叹气，就是玩失踪。唉，一会工夫，谁知道这孩子又跑哪去了？
门开。风侵。一股凉意直逼而来。陈子肖抬头，正巧看到卓苍山凛冽的目光，微微一惊，嘴巴失去以前的利索。你，你想干什么。
转告你儿子，别再纠缠老子的女儿。卓苍山抽出菜刀，轻轻一甩，薄薄刀锋插进木桌，震颤的寒光犹如一条条挽了生死结的绳子，悬在陈子肖的咽喉。
脊背一阵阵发冷。他只有一个儿子，卓老头可是敢说敢做的死种，万一……
老哥，别动气。我保证，虎子再也不会打扰你家女儿。
第一次低声下气的滋味不好受，可，谁叫他是父亲呢。

陈淮当兵去了。因老父以死相逼，和姐姐潸然泪下地劝解。
偷偷跑出来，卓云和恋人洒泪惜别。原以为牺牲独自上大学的机会，就能与恋人朝夕厮守，不料，被父亲棒打鸳鸯。
云儿，等我复员，攒足了钱，我带你离开这里，去城市结婚。
泪水横飞，卓云深深点头。
只是，谁能把握自己的命运呢？
陈淮走了。卓家不如意的小状况依然不断，尤其令卓苍山担心的是女儿，那孩子日渐消瘦，或茶饭不思，或痴痴遥望北方。
女儿大了不由爹。卓苍山深深叹息，嘱咐妻子说，找个属马男子，把云儿嫁了。
卓妻面带难色，除了陈淮，谁能走进女儿的心里？

冬日的桃花坞。衰败，凄凉，丰硕一季的桃树，花叶尽落，斑驳而枯瘦的枝条在寒风中瑟缩，摇曳。
铅一般的云朵压在头顶，雪花零星飘飞。片刻过后，北风翻卷，大朵大朵的雪花纷纷扬扬，洒落一地，染白单薄的桃园。积雪越来越厚，行人越来越少，偏僻处，只有耀眼的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