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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领上的铃铛响了一路,不知真是今日幸运之物的祈福还是这孩子命太好,身负重伤,在那样天寒地冻中不知待了多久,竟然还活着。
赤司一路小跑,一回府楚林便迎了上来,却不料遇上个这样的画面,“主上,您…这是!”
“快去浴房备温水,不得耽搁!”
“是!”
楚林惊讶也不忘自己的本分,跟随赤司这么多年,这些突发状况愈加习惯,接到指令第一时间就转身离去。
赤司气喘,似乎因为跑动,孩子身上的伤有些裂,血液顺着他的皮肤,流到拥他入怀的手掌,掉落在地上,绽开。
一刻也不敢耽搁,快步移至卧房,把孩子轻轻放到床上,赤司伸手探他的鼻息和脉搏,神色专注,头也不回的吩咐道:“去把府里所有的极寒珠都丢出去。”
“主上,可您的身体…”
“一个都别留,再拿把剪刀来。”
似有似无的跳动传到手上,赤司缓缓松一口气,忽然看向上方,又垂下眼来。
他本是至纯至邪的火属性,修炼越是精进越难控制。本对他来说算不上难事,可千百年前那场血流成河的“屠天”行动,赤司强行动用禁术“帝王之眼”,与天煞殊死搏斗,元气大伤落下病根,当天夜里他几乎是被反噬逼得昏死过去,堪堪保住一条性命,至今都不曾恢复至巅峰状态。每隔一百年,还是会被反噬,时长渐长。
火属性的攻击性是所有属性中最猛烈的,却也是反噬时最折磨人的。浑身如被烈火灼烧,精力极差,整日昏沉,五脏六腑阵阵抽搐酸疼。邪火使得赤龙府不再适宜住人,也让赤司更加痛苦,黄濑凉太几乎是散尽了一座金库,用尽了人脉,终于从天地之下搜刮来了三十三颗极寒珠来帮他镇压邪火之痛。他这条曾是四方镇天鼎,八荒定海针的巨龙,如今也要蜷缩起来,把手上的刀换成书卷。
“赤司…”绿间站在一旁,想着劝说无用,懒得多开口,他知晓这孩子定有不同,可眼下并不适合商谈,叹了口气,伸手想动用灵力将屋内升温。
“别动,他现在遭不得一点刺激。”
赤司慢慢把孩子身上的衣物剪开脱下来,冰碴落了一床,最内的一层里衣居然已经粘在皮肤上,鞋袜也难以脱下来。
“主上。”楚林颔首,“浴池已经备好了。”
“嗯。”
赤司拉开系绳,披风滑下,铃铛摔在地上,砸出清响一旁的侍仆见状,忙过来帮他褪去衣物,捡起了披风。
赤司把铃铛摘下,系在自己的床帘上,“膏药纱布都备好了吗?”
“都备好了,浴房内还有一套新的衣物。”,楚林颔首
“好。”他轻轻抱起床上的人,砖头看向绿间,“这会也顾不上你了,留去自便吧,我晚些再同你商议。”
“好。”
绿间将手中的暖炉递给楚林,仆人们颔首,纷纷退下了。
他看着赤司的身影,不打算离开,转头去了偏殿。
赤司踏入浴池,慢慢将怀中的一汪水色放入另一潭水中去。
伤的太重了。
几乎是瞬间,猩红在水中蔓延,肆意游走。暖气将他头发蒸的湿润,可面色依旧苍白。
赤司抱着他坐在池中,衣物与皮肉冻住的部分终于化开,他剪开里衣,一点点往下褪,把人抱起放在池边铺了软垫上。
身体回暖,流出的血又染红了垫子。赤司只能帮他处理那些皮开肉绽的外伤,现在伤势太重,不敢轻易用灵力试探。木屑,倒刺,甚至是铁碎,卡在伤口里,极难处理,向下检查,双腿骨折,皮肤已是暗灰色,水中回暖已有一阵,不见好转。
赤司伸手继续帮他按了一会儿,毫无生机的皮肉散出在水中汲取来的热量。
腿…居然是废了。
之前,到底又经历了什么呢…
赤司眯眼思索了一会,还是没有直接截断,转头去处理他胸腹上的伤口。
胸腔下方豁开了一个很大的口子,赤司细细拿镊子把伤口都清理干净,药粉稀稀散散的撒上去,一针一针缝合。
手臂上都是伤,脸上也有血。
赤司拿着湿布抹去那些暗红,看着他的脸。
今日之事确实看起来很疯狂,外人应该有些茫然,在他们眼里,自己在冰天雪地里匆匆抱回来一个孩子,不知姓名,不知来路,不知潜能,是否性善,是否足够强大,是否愿意效忠…这样一个孩子与他万人之上的赤司征十郎何干?
赤司不禁发笑。
居然连绿间都没看到。
在这个孩子背后,是满天的白雪,但这样猛烈,不该是这个时节就有的,他一定是来源于更强大的力量。隐藏在层层叠叠的浮云之上,来源于玄武的恩赐。
玄武真尊是初代的四神兽,身体与灵同化,神识埋葬在风里,随它散去,散做残魂,飘洒世间。残魂飘去春寒山,又飘来这里,为一个孩子,下了一场旷世的大雪,把他藏进去,叫他躲起来。就像赤司找到他的时候,蜷缩在雪里。
赤司看见了一只巨大的神龟,一条纤细的金蛇,蜿蜒在山峰,转头便离去了。
原来他把这个孩子带来的,怪不得,每一片雪花都是灵,将孩子包裹在里面,送来赤司身边。
雪白的毛巾和雪白的脸,他的脸在氤氲的浴室也还是冰凉,赤司却像是被埋葬了许多年,第一次感到温度,用手细细抚摸。
找到了......找到了...
赤司帮他穿好衣服抱着慢慢走回卧房去了。
“再多拿个炭炉进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