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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欢眉头微皱,冰冷的眸子瞟了缩在匍匐人群中的奴隶一眼,很快移开了。同样肮脏褴褛的衣衫,同样的瘦骨嶙峋,同样的灰青肤色。一个奴隶和千百个奴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仅是上位者脚下的尘埃。他们不过是一群被世人抛弃,被任意践踏的可怜虫。
  闭上眼睛,他需要理清一下思路。
  鬼狼带着他,从王宫里逃了出来。之前鬼狼去拿的媚毒解药,却不知道被换成了什么东西,鬼狼他……
  无欢猛得吸了一口气,接着他只觉得耳中轰然一声,胸口处仿佛被一道巨雷狠狠击中,全身经脉瞬间扭断般剧烈的痛了起来。他的身子猛得一颤,双手紧紧压住胸部,依然是无法呼吸的疼痛。他紧紧的咬住唇,慢慢的调节着紊乱的呼吸,过了好一会儿才将骤然的疼痛慢慢地压了下去。开始的时候明明没有这么痛的!才过没几天……好厉害的药。他分不清身上这巨大的痛来自何处,身上的伤,体里的毒药,或者这颗心本来就是痛的。无欢心中悲苦,却忍不住想笑,激动的情绪却只让他的身子徒然弓起,蜷成了一团,瑟瑟的颤抖起来。
  鬼狼离开了他,因为他始终恨他。
  然后就是他被光明抓走,吊在了旗杆上……那个时候,他还天真的以为鬼狼会来,他等着。
  光明不肯把他交给王,也不愿意杀他。当他把他压在身下的时候,无欢曾以为,这个被世人颂为战神,狂傲不羁的男子,也许是真的舍不得他。光明应该和王一样,贪恋着他的容貌。无欢无力抗拒,只是依然守侯着心中小小的希望。他等着,等来的却是他仅有的军队向光明的军队进攻,或者说是集体自杀的消息……那个时候,他非常伤心,却依然天真的以为是有人惦记着他,率领着大军来救他。他伤心而期待,究竟是什么人能够关心着他,他等着。
  该来的人始终没有来,大概永远也不会来了。
  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奴隶,一个怕死的胆小鬼,凭什么让他这么记挂!奴隶只是最卑微,最肮脏的生物,比蝼蚁还不如,他们连性命都不是自己的;他才不要稀罕一个奴隶的忠心,反正他被人欺骗、被人抛弃也不是第一次了。
  后来似乎发生了很多事。他被人从光明的帐篷里带走了,倘若不是光明本人做的,带他走的人就需要有非常的勇气和本领。即便无欢在光明的眼里只是一个俘虏,娈童或者只是个奴隶,但没有人敢轻易去招惹那头强悍的狮子!无欢自己也是不敢的,因为他还没有那个实力;他没有选择的余地,除非杀死光明。这件事,却是如今的他不愿意去做的;光明是这个国家的平衡点,他还没有强大到可以独自承担打破平衡后的变故。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他打算尝试着和光明作次交易,即便代价是他的自由和身体。
  事情后来的发展超出了无欢的预料。他被人装在铁箱子里运走,烙上了奴隶的印记,卖给了一个所谓的伯爵。戛南伯爵的名字,他是听过的,这个显赫老家伙一直都是非常有名的人。事实上,从无欢第一眼看见戛南伯爵,就轻易的从他衣裳那华丽的装饰上,判断出了他的身份!然而令无欢好奇的是,戛南伯爵与黑甲男子的对话!从对话判断,无欢几乎可以肯定这个老家伙根本就不知道他的身份,而且对他还没什么兴趣。一个地位显赫、高高在上的伯爵,竟然亲自参与一个奴隶交易,而且这个奴隶又不被他本人所重视,这种情形显然是反常的。这个世上,能够影响到戛南伯爵决定的人并不太多,无论是实力还是利益!
  无欢叹了一口气,慢慢撑起身子,纤细的手指在脚边的泥地上轻轻划着,刻下了几个模糊的名字。
  这个人真实的目的是什么?
  倘若是要对付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费了那么大的周章,只是为了折磨他吗?
  无欢忍不住苦笑起来,他的仇人似乎是有点多。
  那个人的目的,也许……
  “大将军,我看错您了吗?”无欢的笑容渐渐惨淡……
                 
  脚步声由远方,冷冷传来。
  无欢秀眉微蹙,身体微挪,将适才写的名字压在身下。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再度抬头的时候,毓秀无伦的小脸上,已然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他仿佛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鹿,凄惶地望向地窖那扇紧闭着的铁栅栏。事实上,地窖里所有奴隶的表情都有些惶恐,他们颤抖着,匍匐着身子,将头紧紧贴在泥地上。



54楼2006-02-04 1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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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56楼2006-02-04 1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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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12 16:4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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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扬起了唇,无欢这才发现,捂住自己嘴的那只大手不知何时已经拿开,身前是一条昏暗而漫长的石制甬道,以及昆仑高大而微佝的背影。不远处,长长一列,几百个奴隶低着头,按着某种次序蹒跚的行走着。

        “羽,到了。”昆仑回过头,拉起无欢的左手,他的动作一直很小心,避开了无欢身上所有的伤口。

        “羽?”无欢挑起了眉,他在精神极度虚弱的时候,竟然告诉奴隶的,是这个名字!该死的!无欢的思想斗争并没有进行很久,清冽的眸子嫌恶地瞪着那只拉住自己的脏手,自己纤细而苍白的手腕上,又平添了几个乌黑的指印。无欢犹豫了一下,并没有甩开。

        “这个白痴奴隶,也许是个可以利用的对象!”唇角抿成一线,无欢明亮的笑了起来。

        

        踯躅的脚步再一次踏上这片土地,鬼狼的心却忍不住颤抖起来,一种熟悉而陌生的感觉被大雾遮蔽。比黎明前的黑夜更黑的袍子翻飞着,似乎被灌进了冷风,他不禁哆嗦了一下。

        深色的草蔓延着,冷陌的幽碧一直燃烧到了天的尽头。

        这是哪里?鬼狼不知道,他想他永远也不会知道……穿越了时间凝结在世界的桎梏,被苍茫割裂的视线,再一次回到了起跑点。

        一株一株海棠花树落寞的排列着,没有规律,没有花朵,被烈火烧成了无情的黑色,屈张着静的姿态,喧嚣着静谧的死亡。空气中传来一声一声沉闷的响,被浓雾遮蔽,一片苍茫。风依然吹着,化不开苍白的世界,阴湿中有着浓重的腐臭,猎猎如刀。

        “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清冷的声音穿透窒息的浓雾,仿佛平卷起的飙风,瞬间撕裂了鬼狼混沌的视线。

        盛载着荒草的土地在脚下颤栗起来,妖娆的草叶在冷风里,带着一种腐朽、绝望而疯狂的力量,回荡着一个又一个漩涡,层层荡漾出去,一直流落到那人脚下,再也凝固不动,仿佛一个无色的屏障。

        月白的袍子,流动着银丝锦织的云图,在窒息而阴暗的空气中,泠泠清光。

        鬼狼停顿了脚步,凝视着站在氤氲缭绕中的那个人。“为什么?”沙哑的声音透过半遮的面纱,冷冷道,“为什么你要那么做!”

        “你看清了命运?”月白的袍子融在苍茫的雾色中,世界化为迷茫,又雕刻着某种清晰。仿佛一面打开的镜子,照映着世界的一隅,一个不完整的空间,却渐渐清晰起来。

        “你难道不明白?当你穿上黑袍,超越时间的那一刻……你已经同命运失之交臂。”一只素白的手轻轻扬起,一朵纯洁的海棠花从纤细而修长的指尖慢慢绽放、凋零,刹那芳华。

        鬼狼楞住,短暂的犹豫之后,却坚决的摇了摇头,道:“把解药给我!”

        “毒是你从我这里苦苦求去的,为何那么快就要违背誓言呢?其实你一直都知道的,那个孩子……”

        “把解药给我!”鬼狼大声道:“不要给我说什么狗屁命运,我要解药!”

        “让他在诅咒与黑暗中慢慢腐烂有什么不好?”璺白的光芒中,纯洁的海棠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瞬间已经递迢了千百个轮回。“这明明是你最深的愿望,为何要违背?”

        “不!我不要愿望,不要梦想,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他平平安安……平平安安的,活下去……”鬼狼向前跑去。

        “傻瓜,你明明看到了一切。海棠花落,星星陨落在遥远的地平线,你明明什么都看见了的,你和我一样……只是命运的旁观者。”清冽的声音飘渺着,渐近渐远。

        鬼狼发疯一般的奔跑,周围的景物似乎变成一个平静的图形,从他脚下飞快的溜着,切换;耳朵里只有嗡嗡的声音,其它什么都听不到了,意识也渐渐剥离。可身前那抹月白的身影却始终保持在一个仿佛固定了的距离,也许只有短短数丈,却似乎隔遥了千万年,两条平行的线,一个永远的距离。黑色的长发漫扬着,白衣翻飞,一弯笑月清浅如画,却已遥隔千万年。

        蓦地,鬼狼脚下一颤,急剧停歇的脚步险些让他跌倒。

        暗色的云深浓浮过苍穹。没有光,没有影。黑狼的眼眸在黑暗之中,小心浮动,避免着冲击而来的刺痛;他的嘴角蠕动,无声,无言。
      


      82楼2006-02-25 0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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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烧焦了的海棠花树被一株株砍下来,断裂了躯干钉成了巨大的十字架,一架一架的伫立着,一直延伸到看不见平原的尽头。

          鬼狼抬起头,望向离自己最近的一座十字架,一个年轻的男子被钉在了上面。他的头低低的垂着,尖削的下颌贴在胸前。他的胳膊高高的抬着,身子被体重拉得下坠,这样就使得双手腕上的钉子高过了他的头颅。大滴的血从他苍白纤细的手腕与足踝上慢慢落下,仿佛成串了珊瑚珠,凄凉的红着。

          似乎被鬼狼的脚步声惊醒,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人抬起了垂落的头颅,漆黑的眼眸透过垂散的长发,落寂在鬼狼身上,闪闪发亮。

          那张脸!

          跳动的心仿佛被一直无形的大手狠狠攫住,瞬间凝固不动,混身血液也如冰封了般,窒息不前。

          那张脸……竟是如此熟悉……

          鬼狼忍不住后退一步。

          “你想要改变什么?你能改变什么?”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男子忽然笑了起来,被巨大铁钉钉住的手脚扭动起来,鲜红的血加速了流淌,汇成欢快的河。

          “不!”鬼狼凄厉地惨叫起来。

          “命运的旁观者。”十字架上的男子冷漠的笑着。在他身后,成百上千的海棠花木做成的巨大十字架,每一个十字架上的受难者,都发出了冷漠的笑声,在遥远的时空回荡着。每一张面孔都是熟悉的,交织变幻,凝集分消。

          “你只是无欢的奴隶,披上了黑袍的奴隶。”月白的阔袖翻飞在鬼狼颤抖畏惧的眸子,一抹纯洁无暇的柔光。

          这一次,鬼狼却没有退缩。

          “把解药给我!”他已经不会再退缩了,失去了所有的他,再也无法失去更多,再也。

          流光消融,清浅的笑容有些寡淡的凝滞,悄然划过一抹莫名的寂寞。

          “为什么?”他柔声问道,“交换命运的代价是很高的,无欢只是你的仇人。”又一朵洁白的海棠花开在他纤细的指尖,又很快凋零,同样是刹那芳华。

          屏除了所有的杂念,鬼狼苦涩地笑了起来:“我已经不能再失去了……”

          “不能再失去……你可曾拥有过?”

          “……”

          “未曾拥有,何来失去?”

          “把解药给我!”

          “看穿了命运,却始终看不穿自己执念吗?”洁白的海棠花在他的指尖开了又落,落了又开,他依然清浅的笑着,仿佛孤寂的月。啵!某种东西被打破了,仿佛是一面无限大的镜子;天空、大地、山川、平原、无数的十字架、连同那抹月白的身影,同时碎裂,瞬间消失,无影无踪。

          “不要走!”鬼狼愤怒的吼叫起来。他伸出了双手,眼前只是一片黑寂的苍茫,什么也抓不住。

          “其实我们都一样……看不穿的执念,只是虚妄吧。”清冽的声音幽幽传来,“杀了光明,也许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鬼狼一呆,他只觉得虚张的右手猛得一紧,已经握住了一个剑柄。

          一把细窄的金剑,蜿蜒着毒蛇的形状,在苍茫中灿灿生辉。

          “打破无极的平衡!”有个声音在鬼狼心中响起。

          


        83楼2006-02-25 0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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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奴隶就没早饭吃!

            为什么奴隶都那么臭!

            为什么……

            无欢是一肚子的唠叨发泄不出来,就算他去问昆仑,那个高大而白痴的奴隶也只是望着他笑。

            无欢不明白,昆仑为什么总是笑呢?在这种地方,肮脏、恶臭、潮湿、阴暗……聚集着无数的怨恨与愤懑的血泪。昏暗的地道里,摇曳着暗绿的灯光,翻浮着令人窒息的气味,还有别的。无欢抬眼的时候,看见了许多彷徨的影子,凄苦而悲惨的模样,一抹一抹在暗黑里游荡,也许是千百年,也许只是弹指的刹那,它们无助的影子就深深的隽刻在裸露的石壁上。黑,或者是暗淡的红。

            无欢伸出了左手,摸向那些凹凸不平的墙壁。微蜷的手指却在与石面接触的瞬间,被另外一只大手紧紧握住。

            “不要碰那些东西。”昆仑拉住无欢的左手,低声道:“会生病。”

            无欢一楞,道:“你看得见?那些东西?”他的心微微漾动,竟然忘记自己的手还被昆仑握住,有些舍不得放开的样子。

            昆仑点点头道:“死了很多人了。它们无法离开这里,就一直徘徊在这里。”注意到无欢的手非常凉,昆仑皱着眉,将他拉得离自己更近了些。小家伙身子孱弱,很容易被这些阴魅湮气趁虚而入。

            无欢撅起嘴,不太领情的样子。生命对他而言不过是草芥,何况这些死者大部分是卑贱的奴隶。他一直相信,这些披着肮脏表皮的生物不能算作人类,其实除了视线展读的外貌,人与动物没有什么区别,一团模糊的血肉而已。所以当这些死去的奴隶好奇的打量着他,甚至打算围上来的时候,无欢很不客气瞪视它们。即便他被人陷害,沦落至此,却也不是这种低级的阴魅可以随便触碰的。他的左手抽不回来,右手痛得要命,只得勉强手心向上,中指与拇指轻扣,结成一个手印。一道乳白色的浅光微弱的氤氲而起,环绕着如兰暗展的纤细手指。当然,这个小动作被无欢藏在了身后,没有被昆仑看见。此刻的他,不过是个柔弱无力的小奴隶,如是而已。

            湮灭。

            奴隶拼命压抑的闷哼声、不知是什么人的喝骂声,拉回了无欢东张西望的视线,他微微缩了缩脖子,学着前行奴隶队伍的模样,低下了头。衣不蔽体的身子轻颤了一下,昆仑一声不响,把他拉到到身后,轻轻捏捏他的手,嘴角扬起一个和煦的笑容。

            又脏又臭的死奴隶!无欢本能的想要挣扎,无奈他的力气……自怨自艾一番以后,忽然觉得昆仑身上也似乎不那么臭了,入兰芝之室久而不闻其香,与之同化矣;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至于亦与之同化,落难的小爵爷自然是死也不肯承认的。

            这一段路并没有走多久。奴隶们排列着,鱼贯走出了甬道,来到一座颇为宽广的石厅。可以容纳上百人的石厅中,分布着数十条黝黑的石洞。这些石洞的洞口只有三尺见方,正常人躬腰进去都显得很困难。洞口处站着几个全副武装的监工,正挥舞着皮鞭,将一个个奴隶分别赶进各个洞口。这些衣衫褴褛,瘦骨伶仃的奴隶,大都只能跪在地上,狗一样爬进石洞。

            无欢心中一震,猛得抽出了被昆仑握住的手。他的动作很快,但是昆仑更快!在他进一步反抗之前,昆仑闪电般箍住了无欢的腰;同时他右膝抬起撞在了无欢的左腿弯处。“放手……”无欢的怒声只来得及冒出半句,嘴巴就被一只大手再度捂住;没有体力的他根本无法保持平衡,被昆仑高大的身躯重重压在了地上。

            “你们干什么!”随着监工一声呵斥,一条鞭子夹着风啸重重的落了下来。啪!皮鞭抽在了石洞外的土地上,重重的一声,扬起漫天的尘土。这个挥鞭的监工明显的楞了一下,刚才那个奴隶竟然才鞭子落下的瞬间,带着另外一个冲进了狭小的石洞……惊人的速度!奴隶就是奴隶,监工也没太在意,继续挥舞着皮鞭驱赶其他奴隶了。

            石洞里是仍然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只是比来路狭窄许多,前方是一个向下的斜坡,黑黑的,也不知道通向何处。

            昆仑有些无奈的望着无欢,一进石洞,他就放开了手。结果小美人抱着膝,委委屈屈的蜷在路边,他不再象起先那样吵闹反抗,却也不肯再跟着昆仑向前走了。其实无欢心里明白,虽然黑甲男子他们没打算杀他,但有极大可能会狠狠的折辱他;否则也不会特地把他送到这里。可是无欢知道,他不是奴隶,倘若要他和其他奴隶一起,象狗一样在地上爬来爬去,他怎么也做不到。他并不执著自己的身份,王族也好,北宫爵也好,就算是奴隶的身份,他最多也只当是一场奇特的历险,心中隐隐还有几丝兴奋与期待;但侮辱除外。他想,他应该是宁死也无法忍受这种赤裸裸的侮辱。
          


          84楼2006-02-25 0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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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小焕失望的眼神,昆仑从怀里摸出了一脏兮兮的小馒头,递给了他。

              “啊!”小焕与无欢同时惊呼。

              他的小馒头!

              无欢痛苦的呻吟了一声,他很长时间没好好吃东西了……这两个无视他的臭奴隶!

              虽然以北公爵伟大的身份,应该不会对一个肮脏变形的小馒头有什么兴趣,可是怨恨的目光还是狠狠地落在一把夺过馒头,狼吞虎咽的小焕身上。空气中飘荡着面食的清香,连昆仑都忍不住蠕动了唇角。

              “吃死你!哼哼,下次,一定用馒头撑死这两个混蛋。”小爵爷很不屑的别过脸,生怕被人发现他腹中隐隐传出的某种不雅声,以及随机生成的坏主意。

              昆仑成功的用一个小馒头从小焕手里换到拉矿的小车,他决心带着无欢。其实昆仑与无欢的相遇,基本上是非常倒霉的。

              小美人何止是不能干!除了非常非常的不能干,傲慢的公爵大人对干活这种粗鲁行为,直接是鄙视到了极点。虽然古人有说,天将降大人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夫,劳其筋骨什么的,这种所谓的“剩闲书”到无欢这里,统统是废话,按照他的逻辑来说,就是统统“收起这一套”。

              对于无欢这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还满头口大道理的小家伙,昆仑只有摇头苦笑的份儿。矿下虽然很少有监工下来,但是每次交纳的矿石却是有数量要求的。完不成额定的下场,除了矿坑中几十奴隶没有饭吃,还会狠狠地挨顿鞭子。运输矿石一向是由他负责的,今日因为无欢的关系,已经耽误了不少。

              昆仑不顾无欢的强烈反抗,将小车的一根拉绳绑在了他的腰上。矿车有两根儿臂粗的拉绳,可以由两个奴隶共同拉车,毕竟矿石是非常沉重的。结果无欢不干,照他的说法就是宁可饿肚子挨鞭子,也绝不象狗一样爬着拉车。

              昆仑说,他不要无欢出力,只要他跟着他就好;可是无论他好说歹说,小美人就是一脸傲慢的不理不睬,那个可恶的模样儿换作别人多半揍他个鼻青脸肿了……虽然是第一次遇到那么可恶的小奴隶,可昆仑毕竟舍不得,也不忍心,他更无法把无欢一人丢下。昆仑抓过无欢的手,肌肤虽然有伤,依然白皙细致得仿佛连城的玉,美奂美伦,精致无双,至于留下来和别的奴隶一起开矿?见鬼吧!因此昆仑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带着无欢,这小家伙啥也不会还傲慢得紧,留下来多半会被其他奴隶欺负,没准传到监工那里还会挨鞭子……总之还是带他在身边安全些。

              昆仑没有与无欢僵持下去,一把拎过他,丢在自己的背上,并用腰带将他的身子同自己绑在了一起,独力拉起了那辆堆满矿石沉甸甸的小车。

              无欢趴在昆仑的背上,他对这张“床”倒不是太过反对,嘴里难免牢骚两句,百无聊赖的把玩着一块小矿石……玩了一会,眼皮渐渐沉重,竟然睡着了。

              昆仑背着无欢,小心地拖着满满一车矿石,他的移动速度很快,一趟一趟又一趟,却始终让自己爬得平稳安静。无欢的呼吸不时牵起昆仑的几缕发丝,悄悄拂过他的耳际,痒痒的,伴随着仿佛某种小动物满足的呼噜声;尽管汗流成河,昆仑仍然觉得自己身心异常舒坦,竟然没有太过疲倦的感觉。

              身为奴隶的昆仑,一辈子从来没有能够真正拥有什么东西;这一次,也许是惟一的一次,一朵恬美的睡颜,即便他无法回头,依然小心呵护。

              “赖床”的小公爵到底脸皮不算太厚,他过不长时间就醒过来,没多久又沉沉睡去;中间反复了数次,随着身体的渐渐适应,无欢清醒的时间也渐渐变得短暂……尽管如此,一天之内,无欢还是尽他所能的教了昆仑一些东西,其实一共只有三个字“昆”、“仑”、“羽”;昆仑把它们都牢牢记在了心里。

              他是昆仑,他背着羽,他的小羽。


            86楼2006-02-25 0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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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挂在方尖塔上的铜钟,被人重重敲着,在凝重的雾气里,窒息着遥远的声响。已是春末,风依然刺骨的寒着。阴湿的空气中,似乎传来一阵霉味儿,也许是死老鼠的气息。海棠树、桫砉树、松树、枫树一排一排的,规则的间隔出一条颇宽的林道,铺着深蓝的圆石。

                鲜红大氅被猎猎北风拉直在身后,光明大步走上了一道十二级的白石阶。

                公爵府的大门后,两道长长的柱廊,排列在一个长方塔形建筑的两侧。七级大理石塔上雕刻着葳蕤的花枝。柱廊的台轮搁在矮粗的柱基上,包裹着金银的装饰箔。柱下放着一些大型鎏金的花盆,装满了清水,水面载浮着点燃了香料的小金船。数十个仆役打扮的男女就跪在这些花盆下,保持着平匐的姿势,没人敢抬头看光明一眼。

                “无欢在哪?”光明冰冷的声音在华丽的走廊上回荡,无人抬头回应一声。

                还剑入鞘,光明扬着眉,紫金睚眦吞口上,依然浮动着深红的血痕,停留着汗温。他率领鲜花大军进入北领几乎没有遇到任何的抵抗,长驱直入,直抵北公爵府邸外。

                同样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公爵府中的大部分仆役跪在光明脚下企求饶恕,却没人肯说出无欢的下落。光明盛怒之下挥剑连斩了十多人,包括爵府大总管在内的一干人等,个个噤若寒蝉,却没人说出无欢下落,他们甚至连公爵是不是在府中都不清楚。

                光明从来没遇到过这么荒谬的事,有人告诉他无欢就在府中,有人说无欢进了京城就没有再回来,有人说无欢是听说鲜花大军的到来才连夜逃走的,有人说去了满女神的祈福殿,有人说无欢曾经带领大军进攻帝京,更有人说无欢带了一小队人到城外迎接大将军光明了……怎么可能!

                “带我去见北公爵。”光明挑着眉,蹬了下跪在他脚旁的一个肤色苍白的男子,他大约三十岁上下,穿着有红色流苏的白色斋衣,衣摆拖到脚背,他没有须发,没有胡子,额上贴着个镶嵌红色宝石的金环,手指修长纤细,每根指头上都戴着一个银丝编绕的小环。适才所有人都支吾着无欢的去向,只有这名男子非常肯定的说,北公爵就在府中。

                男子低垂着头,躬着腰,慢慢的起身。当他站起的时候,光明看见他身下居然压着一架巨大的桐木箜篌。难以想象,这名男子是怎样将那么大的箜篌压在身下的。

                “你是什么人?”光明有些好奇的问。

                “吾乃满神星祀北濂。”与谦卑的举止不同,他的语音缓慢悠远,语气中更有一种说不出的傲慢之意,“大将军,请随吾行。”说着,他抱着竖琴,转身向柱廊深处走去。

                光明抬步跟上。

                “大将军留步!”一人匆匆从门外冲进来,拦在光明身前,却是副将也力。他急声道:“这里处处透着诡谲古怪,军巫说应该有幻力结界,大将军切不可轻信他人所言,以身犯险。不如让末将先带些人进去搜查,一定替您把无欢抓来。”

                “幻力结界?”光明不禁沉吟。

                “此地乃满神福庇,帝血册封,为历代北爵尊享,供奉十九代大人神灵。敝上并无悖行,帝意未决,岂容外卒秽体怠辱?”北濂转过身,冷冷道:“护国大将军远来为客,敝上自当诚待,倘心存疑虑,大将军尽可自便。”说着,他一甩宽大的斋袖,竟自行离去。

                “站住!”也力喝道:“叫无欢出来亲自迎接,否则老子可不管什么神庇帝册,一把火烧了他这劳子公爵府!”

                北濂脸色一变。

                也力握剑踏前一步道:“鲜花大军此刻已将他这爵府团团围住,你还是叫无欢自己出来的好,哼,他既然敢在我军营里杀人,此刻又何必藏在角落里当缩头乌龟?免得弟兄们冲进去的时候手脚重了些,伤了花花草草,让几位前公爵的鬼魂受到惊吓,从坟里爬出来责怪不肖子孙。”

                北濂冷笑一声,怀抱箜篌,手指虚按,铮!银弦骤然击声。

                也力面色凛然,反手铮然拔剑,封在身前。叮!的一声,阔剑向后一震,如触实物。

                似乎有些诧异也力的反应迅速,北濂手指慢按银弦,叮叮咚咚!杀伐之声由细不可闻,忽地爆响,化作一道道剑气宛若实质般直射也力。也力爆喝一声,阔剑在身前翻飞,挑拨牵引,琴声撞在剑刃荡起的罡风上,有些消弭无形,有些却反向飞出,然而迅速变幻了方向和速度,又从另外几个方向打来。分不清究竟是有还是无,也力的身子迅速在柱廊间迅速穿梭,鲜红的盔甲凝成血色光影。他的速度极快,然而随着北濂手指上下翻飞,节奏渐急渐繁,他的移动变得有些吃力,连呼吸也渐渐感到了窒息。那些无形的琴声,拧成有形的刃,割裂了空气,一层一层缠绕上来,不知道到底有多长,仿佛透明的丝,渐渐的包裹了他。
              


              89楼2006-02-26 2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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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 上
                                 
                  微雨轻聆,仿佛青寂处片片参透的虚花,柔软的落在珍珠帘外。凄凄浅声,碎成百千归尘的光。
                  半是阴影半是火焰。寂寞的七星鎏金朱雀,喙衔杏黄色的灯芯,双翼蓬展,保持着冲天欲飞的模样,永远,无法飞起。
                  空蒙不自定,况值暄风度。旧赏逐流年,新愁忽盈素。才萦下苑曲,稍满东城路。人意有悲欢,时芳独如故。
                  啪!放下手中描金小狼毫,倾城有些烦躁的将身前玉案上的玉叶素笺揉成一团,丢在地上。
                  “人意有悲欢,时芳独如故。”幽幽一叹,拿下冰凉的白玉面具,倾城凝视着一面晶水幻镜中的自己。凉滑的月绸修身纤侬,玉妍腮红嫣柔如花。展黛一笑间,盈满冰雾凝波的双瞳春风如醉,梨涡浅浅,造化钟毓,绝然的倾城倾国。素手拂过流云的乌发,她将一支紫玉小簪斜插发梢。物是人非,恍然成空,为何自己还一直保留着这支簪子?
                  还记得微雨连城,他临风孑立,手指翻飞间,一管竹箫在雨中吹起片片飞花。花魂散舞,沾染他雪色长衣,白得几乎透明。清景终若斯,到如今可还记得,将一支紫玉小簪插在她的发际时,他清眸浅笑的模样?
                  春葱玉指慢慢抚摩着深蓝的晶水幻镜,曲终人了,她终究是欲望生成的绝色容颜。
                  倏然,一道深蓝的光透过晶水幻镜,射在倾城的光洁的额头,呈现深蓝色的十字星辉,光波弥散荡漾,不久渐渐褪去。
                  倾城沉吟片刻,戴上了自己的白玉面具,冷然道:“来人!备辇!”
                  王城的某个房间内。
                  暗色散尽屋内的华丽装饰,吸尽了一切光线的阴影簇拥着房间正中的一面巨大的星乩镜。深蓝的幽光正不断的从皲裂的水制镜面上,渗透出来。
                  随着裂璺扩满了整面乩镜,黑暗中忽然亮起了一双冰冷的眸子,一道漆黑的人影渐渐明晰在欲碎的乩镜前,她伸出了一只枯瘦的右手,猛得探向蓝光斑斓的镜面。指尖触碰处,一道乳白的光柱氤氲而起,慢慢压向越来越浓的深蓝浮光,蓝光却毫不示弱汹涌而起,向那道白色光柱反噬而去,渐渐浓烈,交织乱窜。空气渐渐凝结挤压,在两种力量的作用下,形成了一个涡形力场,随着压力的增大,力场中心的人影也被拉扯得扭曲模糊。
                  终于,巨大的闪耀着蓝白斑斓的星乩镜无法支持巨大的压力,哗啦,一声落了下来。玄青的冰水洒落在暗色的地板上,聚合成大大小小数十面水镜,每一面都交幻着冰蓝的幽光。
                  “月长老,怎么回事?”黑暗的一隅,倾城轻声问道。
                  “力量传不过去。”
                  暗色如潮水般褪淡而去,现出宫室华丽奢侈的本相,以及一个佝偻着身子站在破碎的星乩镜前的白袍老妇。
                  “为什么会这样?月长老,不能想别的法子吗?”
                  “北濂这次太过莽撞了,不过光明竟然会真的上当,倒真有些出乎我的预料。”
                  “光明那种人。”倾城冷哼一声,“那是月长老您太小瞧北爵一脉的血魅之术了,倘若不是无欢的力量不完全……所幸他的力量并不完全。”
                  “可是王妃陛下,您真的相信那个人?我乩过他的星宿,黯芒血吻之星啊!”
                  “呵呵,相互利用而已!到时候就让光明去处理他,那个傲慢的大将军应该很乐意做这件事,倘若他这次还能保住性命。我们现在要做的……对了,月长老,您的水镜还是没有线索吗?”
                  “王妃陛下。”月长老轻叹了一口气,“您知道的,波旬双印目前绝不是我个人能力之内的东西,除非……西王母……”
                  “算了。通知影魅,一定要在光明之前给我找到无欢,他那个样子,我就不信那个卑鄙的家伙能藏到天上去!”
                  “恩。”
                  “不过是我和无欢共同的夙命而已。”倾城淡淡的叹了一口气。


                97楼2006-03-16 2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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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12 16:3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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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神以智慧之眼,天诛渎者!”
                    北濂垂首低声道,他的声音动荡着一种奇异的节奏,随着倏然亮起的白烛,一袭破裂的白色斋衣无风鼓荡。双手扣着银弦,十指疾动,淙!淙!淙!淙!一阵急促的金声裂帛而起。
                    光明眉头微皱,双眸锐凝,虽然他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随着北濂渐渐高亢的箜篌声,一种某名的压抑感从心底滋生。似乎有什么,在发芽,生长。冰冷,从苍白的烛光逼入眼帘,他有种很冷的感觉。有些情不自禁的,光明后退了一步,仅仅短暂一步,他已惊觉,冷汗浸出了盔甲下的夹衣。
                    “北濂,你在干什么?”光明忍不住低吼起来,他否认自己在箜篌初响,那瞬间的怯意。不明所以,也许是大将军多年争战,纵横天下之后,很罕见的怯意,仿佛一个巨大的旋涡,透露出未知的恐惧。其实,他并不知道那样的恐惧来自何处,难道只是身前这一尊不言不动的雕像?
                    雕像!光明忍不住抬眼望了一下身前的雕像,道:“无欢到底在哪……”他的话并没有说完,不可置信的瞪着眼前的女神雕像。
                    女神像也在看他。
                    那双紧闭的双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张开;冰蓝而幽邃的眸子,仿佛静谧的海洋。同无欢一模一样的容颜,却有着神祗无情的眼;冰蓝的眸子在跳跃的烛光中,随着箜篌声缓缓转动,流溢着旷漠的光。
                    北濂立在祭台前,手拨箜篌,淡淡一笑。铮!一根银色的丝弦骤然从箜篌上弹起,穿过他的胸膛,又瞬间没入了雕像的胸膛。
                    “装神弄鬼!”光明手按剑柄,冷然道:“无欢的待客之道,倒还有些特别。”话虽如此,一道绚丽的剑光却从他手中飞起,刺向北濂!这只是一种本能的行动,本能的想要去阻止,某种仪式的进行,长年征战沙场对敌袭的本能警觉。
                    光明出剑极快,冰冷的锐气刺破了凝重的空气,同时也刺了北濂的腹部。北濂却恍然不觉般,苍白的脸上依然是淡淡的微笑,深蓝箜篌上剩下的八根银弦一一没入了他的心脏部位,穿透,射进了神像的心脏!
                    光明剑疾如电,金色的剑芒破开一弯残照,撕裂星祀的身体,将他拦腰斩断!没有一滴血流出来,北濂的半截断躯就象一只风筝,被九根鲜红丝弦拉扯着浮在半空;箜篌依然抱在怀里,响着无法形容的乐声,冷漠却又欢快无伦!
                    “魂引咒!”光明终于叫出了这种传说中的术法。以魂为媒,以血为介,请引天神之力,传说中有着毁天灭地强大力量的术法!
                    汹涌澎湃的蓝光随即淹没了大厅中的一切。
                    同一时刻,某个阴暗的坑道中。
                    无欢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身每一处神经。体内似乎有某种东西苏醒过来,无法抑制的疯狂滋生着,拼命的冲击着他的血脉,全身血液都象被点燃般,沸腾起来。他的心脏急遽跳跃着,仿佛要冲出胸腔,每一次剧烈的跳动都引发身体里一种陌名的疼痛,暗流般汹涌肆虐的着他身体。
                    “竟然是神魂媒……”无欢无比郁闷的磨着牙,“混蛋鬼狼,这样害我……我饶不了你!哎呦……”
                    强忍着仿佛被撕裂般巨大的痛苦,无欢恨恨地勉强聚集起全身力量,拇指相对、食指中指伸张,无名指与尾指半扣,结成手印按在眉心。一道乳白色的光,渗着班驳的红,慢慢凝结在他冷汗密布的额头。随着无欢双手的移动,班驳的光竟然一点点被他从额头拉了出来,形成一条细长而微弱光线,凝而不散。
                    鬼狼那个混蛋,也不知道是天份真的很高,还是运气太好,竟然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得到别人梦寐一生的速度,甚至找到他的弱点……无欢越想越郁闷,那个看上去一脸老实的家伙,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卑鄙的?他也不是不知道,此刻的他决不能分心。在神魂媒的作用下,一直潜伏在他身体里的力量,随时都会破体而出。
                    为什么连他惟一的奴隶都一定要背弃他呢?
                    那个女人说他永远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也许吧……
                    身子在抽搐,鲜血如泉,一口一口随着剧烈的咳嗽,喷落在地,无欢恍然不觉般,双手向下移动,引导着那道微弱的光线。
                  


                  98楼2006-03-16 2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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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


                      骤然的光线刺痛了光明的眼。那绚烂瑰丽的光芒,有如一道道锐利而冰冷的针,他的瞳孔急遽收缩,然后化为了虚无,随后只是黑暗,吞噬天地的黑暗……
                      光明的双眼流出了血,剧烈的刺痛传染了周身。他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旋涡,被澎湃的激流重重包围,光明睁不开眼睛,神圣的力量如大海怒卷,咆哮着,一浪接一浪的当头拍下,几乎把他的身体撕碎。
                      睁不开眼睛,光明仍然可以“看”到眼前的女神像。白玉雕成的神像忽然抬起了头,冰蓝的双眸泛起一抹冷酷的杀意。刹那之间,整个天地都暗了下去,失去所有的光和影,天地间唯有那双亮着寒光的冰蓝的眼!
                      噗!的一声,悬挂在半空中的北濂骤然爆裂,漫天的血雾化作一朵冉冉升起的礼花,染红了冰蓝的神光。女神缓缓走下了高高的祭台,她双臂向天伸展,白玉的袖袍如水般层层波动,仿佛一片片半透明的羽翼在她背后绽开,骄傲的伸张。
                      已在天空沉睡了千万年的满神终于再度降临人间!
                      女神苍白的玉手,轻轻指向光明。
                      光明惊骇之极!伟大的力量摧毁了他的护体真气,裸露在鲜花盔甲外的肌肤扭曲膨胀,发出了嗤嗤的声音,甚至有些地方冒出了缕缕青烟。他知道自己绝不能退却,一步也不能!体内的真气飚升到了极点,无形的内力与深蓝的神光抵触摩擦,碰撞出千万朵绚丽的花朵,绕身飞旋,又很快散成漫天流光,星星碎去。
                      神圣光辉的威力仍在无休无止的提升,护体真气如同初春的积雪,在瑰丽的蓝光中渐渐消融,最后只余下紧贴肌肤的薄薄一层,仿佛一张脆弱的纸。光明露在头盔外的发丝被巨大的力量拉得笔直,坚决的横在脑后,他刀削般俊朗的容颜变得苍白,两道深红的血痕从眼角处无情划下。金色的猞猁皮已经化为了灰烬,露出脚下黑色玄武石地砖,一块一块的裂开、破碎、化为齑粉,薄唇紧抿,剑眉挑扬,光明手按剑柄凝立风暴中心,鲜花盔甲骄傲的艳红着,他一步不退!
                      满神那张酷似无欢的绝美容颜,泛起了一个冷漠的笑意,环绕着她高速飞舞的冰蓝神光骤亮骤暗,她双手轻合,拇指相对、食指中指伸张,无名指与尾指半扣,结成手印按在眉心。一片如水的浓郁银色光芒从她眉心间涌出,渐渐拉长,延伸成了一柄清亮的冰剑,无数紫青电芒围绕着细长的剑身,盘旋飞舞,仿佛正狰狞的虬龙。
                      周围温度急速下降,大风凭空呼啸,漫天风雪无中生有地落下,地上冰层涌动拱起,根根冰凌次第竖起。空旷的石厅中龙吟不绝,冰剑的刃芒吞吐变幻,氤氲流转的光晕在剑尖泅散,仿佛雪原里一弦空寂的骨月。空气渐渐凝固,随着银色的剑刃泻落着冰冷的律动。一声一声,缓慢而平稳,磅礴之力随着时间的移动而急速汇聚。整座宏伟的北公爵府似乎无法承受这毁天灭地的伟大力量,华丽的屋宇,精美的殿堂,甚至是坚硬的岩石,都随着力量的流动,无声无息的颤栗坍塌着。
                      光明终于拔出了剑。
                      金色的海棠花之剑,无声的震颤着。光明张了双眼,深红的眸子仿佛血池的妖莲,冷冷绽放。血眸中倒映着神的姿态,杀戮的怒焰在他的双眸熊熊燃烧!那一瞬间,光明超越了凡人卑微的命运,向至高在上的女神挥出了那一剑,长虹贯日!
                      银色的冰剑无声落下,异常温柔的点在光明金色的剑芒……人与神之间,透明的空气渐渐化为冰蓝的屏障,仿佛一面巨大的冰镜。银色的光华流动在冰蓝的镜面上,光彩流离,然后出现了无数细微的金色裂璺,无息无声中,中心的一点爆炸开来,细碎的冰粉如雾般升腾起。
                      啵!凌厉的金光冲飞而起,在半空中砰然炸开,散成漫天耀眼的金网,向四周的暗色坚定的延伸开去。光与影仿佛潮水般,汹涌的退却,一朵金色昙花在冰蓝之间旋转绽放,整座石厅轰然一震,仿佛天雷爆裂,轰然间化为漫天齑粉。微尘流沙在巨大的压力下,纷扬卷涌,似乎要将一切掩埋。
                      光明低声咆哮,金剑再度刺入了虚空。
                      神像终于变了神色,纷纷扬扬的尘土在她飞扬的袖袍间潮水中分,然后消散得无影无踪。在她身前的,不过是一个凡尘的蝼蚁,竟然敢妄撼她的尊严!她怒不可抑!冰刃霹雳,绝对的寒气紧紧的裹罩着光明的身躯,无数璀璨夺目的银芒在她手中一点点的前进,象是在清除极为坚固的阻碍,浸入鲜花盔甲的内部。即便是鲜花盔甲的绝对防御,也经不起神的力量,随着表面空气渐渐凝结成了固态,无数细小的细纹龟裂在盔甲鳞片的衔接处。寒冰冻结了光明的体表,形成了大片乳白的冻云。
                      光明恍然不觉,镌刻着海棠花的金剑坚定不移的向前挺进。力量的交集碰撞出了巨大的轰鸣,金剑轻轻一颤,无垠的空间中似乎有什么猛然一闪,拉曳过一条凌厉的光,斜斜的切开了空间。四周空气一震,天地间仿佛传来一声空洞而遥远的叹息声,光明闷哼一声,无数血线从光明的身躯上冲天喷涌,在半空中来开一道鲜红的彩练,又纷扬落地。
                      砰!光明拄剑跪在了地上。在他身前不远处,爬满无数裂璺的神像安静的伫立着;一条被斩下的玉制右臂就碎在了光明的脚下,那断裂了手指犹自握着一把银色冰剑,只是失去神力的支持,正迅速的融化着,回归为普通的水。
                      光明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然而严重透支的体力只让他做出了一次又一次徒劳的尝试,然后跌倒。毕竟,对着至高之神拔剑需要绝对的勇气与实力,即使她只是神投射在人间的一个渺小的影子……无意中,光明的目光落在了神像的手臂上。普通的白玉无法承受天神的力量,那条手臂在光明跌倒时引起的震动中,渐渐化为了白色的齑粉。
                      光明终于看见了封藏在神像右手中的东西。
                      一只被斩断的右臂。
                      它的手指纤细修长,指节匀净精致,玉色的皮肤柔和光洁,隐隐可以看到肌下流动的经脉,一如生时。微蜷的指间有些细微的磨痕,似乎是使用武器留下印记。这只手,应该属于一个少年……
                      光明的心中忽然涌起一片黯影,竟然有种难以言喻畏惧……即便是对神拔剑,他也未尝有过这样的畏惧,仿佛潮水般,深深的卷裹着他的呼吸,深深的凉着。
                      被封藏在神像中的少年,究竟是什么人?光明抬起眼,望着神像那张回归为静谧恬澹的绝美容颜,无欢的模样!
                      光明咬牙,猛得拔剑而起,狠狠地劈向了身前那尊裂璺的玉像。
                      即便是注定的恐惧,即便是注定的绝望,即便是注定的后悔,他也要一个明确答案!


                    100楼2006-03-16 2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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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力一剑,仿佛冉冉喷薄的朝阳迸射出万丈金芒,瞬间照亮了神坛,照亮了整个坍塌的石厅。剑光流转,一道厉芒穿刺而出,仿佛金乌陨落,瞬间将光明整个人吞没其中。
                       当!光明手腕剧震,整个人下意识的向后连退了三步。
                       有人架住了他那几乎拼尽全力的一剑!他不明白那是怎么样的速度,时间、空间或者说是奇迹。他只是本能的向后退却,凝聚的双眼紧紧的盯着眼前那一点刺破了鸿蒙的赤色,赤色渐渐扩大,转瞬间已经逼近他的眉心,绝对的速度!光明的身体自然的做出反应,他的动作却显得有些不自然,似乎是比平时慢上了许多,越来越慢,渐渐的凝滞在一个没有尽头的旋涡里。然后,死亡般的黑暗突然到来,所有的光线都被吸收在一起,流光凝合,缩成了一柄扭曲的剑。煌煌金光在蛇形的剑身上缓缓流动,吞吐着残血的赤色。剑握在一只干枯的手,黑色的羽袍飞扬而起,遮蔽着剑的另一端,一张苍白如纸的脸。
                       光明向后疾退,他认得这个男子,以及那件比黑夜更黑的羽袍。无欢的奴隶,光明想起了男子的身份。
                       渺渺风里,星光灿烂,苍白的海棠花消融怠尽,黑袍的男子拉着无欢的手,以扭曲了空间与时间的速度,踏破了夜色。夜的一隅,鲜花盔甲的主人手中长弓张如满月。赤血之箭溶在半弯月影中,化为点点微光破空而出,骄傲的震颤着,余弦空响。那个时候,他看到了无欢。雪白的袍子泛着柔软如梦幻般浅光,托着少年绝美的笑容,在鲜花盔甲主人的眸中挑衅的绽放,应是一朵出水的莲,从此定格在他的心底。也许是更早,王城的初见,或者是千万个轮回前……他已经记不清,最后的烙印是少年无助的蜷在他的怀里,颤抖着伤痛清媚而笑,却在昏迷时拼命的呼唤着另一个名字。
                       鬼狼。光明记住了这个名字,同时也在期盼着他的到来。等待的结果却是他与无欢共同的失望。无欢苦苦守侯的人,竟然只是一个卑劣无耻的懦夫吗!茕茕孑行处,光明的手背依然可以感触到无欢睡时,干涸在梦颊上的泪痕。这只可恶的小狐狸到底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他会哭的。喜欢还是伤害呢?光明有时候会分不清楚,他只是不想放手。也许有过后悔,不该丢下他,不该给他逃走的机会。下一次,他一定会造个更大更牢固的笼子,豢养小狐狸一世一生,再不放手,无论小家伙心中装的是谁。
                       鬼狼的金蛇剑刺破了光明的额头。一点艳红慢慢泅出,拖成一条细长而蜿蜒的红线,经过鼻梁,下颌流向了喉结,将光明俊朗的脸分成了两半。一半是痛苦,另一半却是愤怒的火焰!
                       不过是无欢的奴隶!鲜花盔甲的主人,堂堂的护国大将军,怎么可能输给一个卑微的奴隶!愤怒的火,一如坍塌的神殿外那漫天闪烁的星辰,在北国的夜风中渲染天地。他怎么会输!他永远不会输!光明忽然大喝一声,猛得挥剑格开了鬼狼的金蛇剑。光明身子一挺,金色的海棠花之剑随着他的怒吼不绝,金光灿烂,剑势如虹,宛如惊涛进射,大浪纷摇般向鬼狼狂卷而去!鬼狼身形动荡,黑色的袍子被金色的剑光镀上了一层迷离的幻色,那绵绵无尽的剑气有如落雨般在羽袍的缝隙中滑过,不过是袖底云烟,不沾片羽。           当!两剑相交,金色的剑光层层波荡,卷起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突然冲涌起一个巨大光柱,朝着鬼狼急撞而去。即便已是强弩之末,光明的武功毕竟远高于鬼狼!鬼狼锁着眉,冷哼一声,身子急速旋转,漆黑的袍子化作湮气螺旋绕舞,如同黯色迷离,卷袭着整个世界。他知道自己的武功不及光明,他适才接了光明一剑,只觉得耳里嗡然作响,头颅痛得几欲迸炸,胸中气血翻涌,难过已极。此刻的他,黑袍鼓涨如帆,猎猎震响。刹那间,他已如狂风暴雨般对光明攻出了千万剑,金色剑气冲天飞舞,道道弧形冷芒离心扩散,转瞬间仿佛整个天地都开始旋转起来,两人身边所有的一切,都被巨大的压力绞得粉碎。光明知道光明以人类的血肉之躯,强接了星祀北濂以魂为媒,以血为介,请引的“引魂咒”,任他有多强的力量,所付出的代价也是极为巨大的!此刻的他,虽然在力量上比不过光明,但只要他拖住光明,最多小半个时辰,他就能保证光明必死疑!只要小半个时辰,他就可以完成对那人的承诺,交换无欢的命运……只要杀死光明。
                       你已经看穿了命运,为何偏偏看不穿自己的执念?
                       命运这种东西,谁稀罕!谁稀罕!
                       咻!光明手中海棠花光剑倒射破空,闪耀万千道刺目金光,急风暴雨地朝鬼狼猛攻而去。光明也明白,自己内力已经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倘若他不是遇到了鬼狼,估计连站起来都异常困难。此刻的他,不过是拼着今后可能长时间沉荷难起,强提一口真气……光明清楚,他现在的举动,和北濂那种燃烧生命为代价所施行的咒术并无本质上的区别,只是此刻的他,只剩下一个执念——杀掉鬼狼。他一定要亲手杀了这个穿上黑袍的可恶奴隶,一定要杀了他!即便让小狐狸恨他一辈子……恨又如何?小狐狸会恨他,他知道,那又如何!反正,小狐狸也不可能会爱上他……爱!这个字眼从光明心中倏然闪过,他不禁微微一颤!他对无欢,是……爱吗?怎么可能!无欢不过是个孩子,还是个男孩子!怎么可能!激动的剑芒在光明手中冲天而起,犹如闪电乱舞,其势惊天动地,气浪似飓风狂浪,每一道金芒所指,地裂石飞,又很快碎成齑粉。
                      剑涛气浪咆哮奔舞,鬼狼跌宕穿梭,悠忽飘荡,漆黑的袍子宛如风中散羽,水中浮萍,每每在至为凶险处堪堪避过,只偶而有几片羽翼脱落,很快被澎湃的剑气绞得粉碎。他虽然无法对光明攻进一剑,他依然的等待着,就象一个等待猎物的捕者,等待着光明力竭的那一刻。倏然,鬼狼猛得一震。他盯着光明的眼睛,从那双漆黑的眸子的投影中,他看到了自己漆黑的影子,以及身后那尊渐碎的神像。
                      神像苍白的面容上干涸着暗红的血迹。
                       大部分是北濂的血咒,大部分……不知何时悄然阖上的神眼,眼睑处两道鲜红线,蜿蜒滑下冰冷的玉颜,渐渐散入尘埃。
                       海棠花之剑呼啸而下!
                       “不!”鬼狼大吼着,猛得冲上,飞蛾扑火般迎上了那道璀璨如太阳般的,光华绝世的剑光……
                       你只是命运的旁观者。
                       剑光落入了虚空。
                       砰!
                       光明向后仰天倒下。临昏迷前,他看见了那只手;那只仿佛情人般,轻轻按在他眉心的手;素白如玉,纤细修长的手……
                       无欢的手。
                       光明高大的身躯,跌入了尘埃。


                      101楼2006-03-16 2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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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是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夜。
                          究竟有多长?他不知道,夜色在无边中慢慢滑翔,他听到了自己孤独的脚步声。夜色看不见尽头,路不断在脚下退去,但连串的脚步声却越来越响亮,仿佛魔獬的畀鼓在血液的流动声中回响。
                          脚步声远远的迢递,一个漆黑的影子渐渐超越了他孤独的世界。是谁?他看不清,似乎有混沌的雾在吞噬着他的思维,一点点地蔓延着畏惧的流音。是谁?黑色的影子在奔跑着,在他的眼眸中刻下淡淡的狰狞,再不回首。很熟悉的气息,好象在什么地方见过。
                          可是,他却想不起那究竟是谁。他回过头,看见的依然是夜色,无边无际……依稀有风掠起,拂过一颗悄然堕落的星。
                          长长的睫羽不停的展动着,慢慢打开,漠漠轻烟渐开渐淡,仿佛一只绝世的蚌,羞涩吐露出圆润晶莹的黑珍珠。
                          欢呼一声,昆仑双手捧起了无欢雪月般的脸,粗糙的大手掬握处,那双清亮澹漾的眸子残浮起一丝骤然的惊惶。不久,在长睫投落的阴影中,浅浅的畏惧彷佛黎明的薄雾,淼然散去。
                          “太好了,小羽真是太好了……太好了……没有事……”昆仑激动下有些语无伦次。
                          适应了光亮的小爵爷以一贯的傲慢语气问道:“什么有事没事的?你个臭奴隶,怎么会在这里?啊……你对我做了什么!”无欢激动得想要跳起来——倘若他不是被昆仑紧紧的抱在怀里,身上缠满了乱七八糟的破布条,他就真的跳起来了。
                          “你竟然敢绑我!”无欢愤怒的叫了起来。当然,愤怒的声音很快就衰弱下去,发现形势不对的小爵爷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换了副乖巧的模样,怯生生道:“昆仑我不骂你,你是好奴隶。真的,我不是故意发脾气的……我会干活的。”干活两个字说的极端勉强,无欢的脑中飞快的转过一些流传在贵族间的希奇古怪的传闻,种种匪夷所思的变态虐好……倘若真的被一个奴隶捆绑侮辱……他还是一头撞死算了。
                          “羽,你不要乱动。”昆仑自然是不明白小爵爷的邪恶想法,有些不明所以的望着他。
                          “我以后不发脾气了,不浪费粮食……”无欢试了一下,发现捆在身上的布条实在非常结实,一圈一圈的勒得他很痛。眼见昆仑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虎视耽耽的瞪着他,目露凶光……无欢心中咯噔一响,莫非这个死奴隶发现他贵族的身份了。他当然知道奴隶对贵族那种难以形容的憎恨,苦大仇深的阶级敌人啊!
                          昆仑把无欢抱起来,小心的放在一堆干草上,低声道:“是啊,不能浪费粮食和水,至于肉……”
                          “肉很好吃的,我知道你想吃肉……”无欢瞪着昆仑那双洋溢着欲望的眸子,炽热的光芒,闪动着野兽般的渴望。他有些绝望的听到了某种肠液蠕动的声音,甚至发现了昆仑嘴角处某种透明液体流下的痕迹……精神恍惚的小爵爷怯怯道:“不是所有肉都很好吃的。”
                          “我不知道,应该都很好吃吧。”昆仑不明白无欢在说什么,他也听到了某种液体在肠胃中蠕动时,非常不雅观的响声。看来这个小家伙是饿坏了,昆仑有些不好意思的扰了扰头:“肉不好搞。”他当然看得出无欢很饿,不过身为奴隶的他到哪里去给这个娇生惯养的小家伙弄肉吃啊!总不能在他身上割一块吧?
                          “想吃肉的话,这里只有人肉哦。”昆仑伸手抚上无欢雪玉的面颊,微笑道。明显地感觉到手下的少年身子猛地一颤,昆仑也没太在意,他得想办法说服这个小家伙吃点东西,连看上去那么美味的馒头、蛋糕、果蔬、甚至是烤肉小家伙都不肯吃一点,未免挑食得太过厉害了。
                          只有人肉!无欢闭上了泛着雾气的眸子,他感觉到昆仑粗糙的手掌在他脸上抚过,应该是在挑肥拣瘦……又痒又麻,仿佛无数只蚂蚁爬过,一直爬到他的心里……神魂媒,血引咒……那些陌生而熟悉的辞藻高速在他的脑海中游走,却丝毫感应不到体内的任何力量,他明明可以震裂那些坚硬的石块的!不仅没有神力,就连中毒后,依然蛰伏在他经脉中的散乱真气,也统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此刻的他,提不起内力,更饿得手软脚软,头昏眼花,别说是挣断捆绑的布条,就连大声说几句话,都会觉得气浮血虚。
                        


                        102楼2006-03-16 2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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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真的要被这个混蛋奴隶吃掉了?即便是紧闭了眸子,无欢似乎依然可以感觉到昆仑那双凶狠的眼,正虎视眈眈的瞪着他,似乎在选哪一块先下口。
                            不行,不行,不能就这样被吃掉了,他还有很多事还没有来及做。一定会有什么法子……
                            “小羽,挑食不好的,不吃东西会没力气。”昆仑轻声道:“你太瘦了。”
                            “对,我太瘦了!”无欢猛得睁开了眼睛,颤声道:“你应该把我,把我养胖些……再吃……”
                            “你说什么?”昆仑伸手探了探无欢的额头,皱起了眉:“是有点烫……我去找严叔他们问问,有没有退热的东西……”
                            “我知道你没有多余的食物来养我,不要紧的,我很快就会胖的。”无欢决定先稳住昆仑。
                            “恩,不过你太挑食。”
                            “我什么都吃的,真的!”
                            “喔?”
                            “我真的很容易胖,我小时候就是很胖的,象头小肥猪。你不要现在就吃我,胖一点才好吃。”
                            “……”
                            “瘦了不好吃的。”
                            “我干吗要吃你?”昆仑越听越不对。
                            “你不是说想吃肉吗?”无欢心中一喜,依然有些不大安心。
                            “我没说。”
                            “你说有人肉!”无欢不满的叫道。
                            “小羽,我知道你很饿。你如果真的想吃,我可以割一块给你吃!”昆仑斩钉截铁道:“小羽你一定要吃点东西!就算吃我的肉,也可以……”
                            “你不饿吗?你真的不是要吃了我?”
                            “我饿……”昆仑咬牙道:“就算是饿死,也不会吃你。”
                            “……”无欢瞪着昆仑。
                            “……”昆仑也瞪着无欢。
                            “你……不吃我了?”无欢依然怯怯道,心中的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
                            “我现在就去找严叔!”昆仑叹了一口气,眼睛有些润了:“胡言乱语的,果然是烧坏头了。”
                            “臭奴隶!你没事绑着我干吗?”觉察到自己似乎误会了什么的小爵爷,立即气势汹汹的转移话题。“快点放开我!”
                            “我没有绑你啊!”昆仑一脸委屈:“你身上有伤,不包扎好会再度流血的。”
                            “绑成个粽子一样,是包扎?”无欢恨声道,“用这些肮脏的烂布?”
                            “粽子是什么东西?”昆仑虽然无知,但是求知欲显然比较旺盛。
                            “放开我!”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手脚都被紧紧绑住的无欢从那堆干草上猛得跳了起来,以同僵尸没更大分别的架势向昆仑跳了过来。不过他刚跳了一步,脚下随即一绊,整个身子向前狠狠的栽下……然后又落到了昆仑的怀里。
                                           


                          103楼2006-03-16 2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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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9 
                                             
                              “小羽,你怎么了?”昆仑手忙脚乱的抱住无欢。
                              少年苍白的脸泛着微窘的红,万般懊恼的埋进了昆仑宽阔的胸膛,不安的扭动着身子……无法掩饰,腹中液体搅动的声音。无欢开始以为是昆仑,结果……那么丢脸的人,似乎就是他自己,这个丢脸的认知多少令小爵爷有些抬不起头来。他睁眼时只注意到了昆仑,适才起身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此刻俩人周围还蹲着不少奴隶,瘦骨嶙峋、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那一双双好奇的眼,正诡异的望着无欢与昆仑。
                              还是装晕算了!无欢本能的闭上眼睛,他这个狼狈样子……以后他会找机会收拾这帮生错眼睛的家伙的。似乎有人放了个很臭屁,小爵爷不满的暗自在心中嘀咕。
                              “小羽!小羽!”昆仑轻拍着无欢的背,奈何装睡的人一般都是叫不醒的。
                              昆仑不安的捏着无欢的脸颊,小爵爷娇嫩的肌肤自然经不起他的大力折腾,只消片刻即变得红肿起来。
                              一定要杀了这个臭烘烘的奴隶!无欢只觉得面部被昆仑粗糙的大手捏揉的又痒又痛,装晕的他只能在心里恶毒的想着,一定让昆仑不得好死!当然,觉得很没面子的他,还是不好意思在一群奴隶眼中,这样醒过来。他可是尊贵无比的北公爵!
                              “小羽……”昆仑拿开手,急道:“你不要有事啊!小焕,小焕,你去把严叔找来!”
                              “二七……不,昆……昆仑大哥,他没有什么事吧?”
                              很熟悉的声音,就是那个叫小焕的小奴隶,无欢心底泛起一种说不出来的郁闷。
                              “嗯……应该没什么事吧,他流了不少血,有些发热,现在……”昆仑的搂紧了怀中的少年,轻声道:“他身子弱,现在好象又晕过去了,得想办法喂他吃点东西。”
                              臭奴隶还不错!无欢蜷着身子,欣欣然的想着。
                              “昆仑大哥,你为什么对他那么好?你看他娇生惯养的模样,多半是哪个贵族养的娈童,又懒又笨。这种人就是活该要吃点苦头……”
                              你才是娈童呢!你才又懒又笨!你才活该!无欢忿忿的腹诽。
                              “小焕你别这么说。”昆仑轻声道,“小羽受了那么多伤,我不管他,他会死掉的。”
                              “娈童就是垃圾,他吃不得苦,那就让他去死!这里每年都要死那么多人,也不怕多他一个!”
                              “小焕你胡说什么,他还是个孩子。”
                              “孩子又怎么了?不会干活就连垃圾都不如!你因为照顾他而拖累了大家,你知不知道?你弄伤了腿,完不成定额,害得严叔他们跟着挨了鞭子,现在弄得大家都没饭吃,你还好意思带他去找严叔?”
                              “小焕,你去不去找严叔?”昆仑的语气中有了些微微的怒气。
                              “不去!如今矿里就坍了一大截,还等着我们去挖开,不然大家都会被拿去喂狮子。”
                              “小焕……小羽的确是娇气了些,但是不管他,他真的会死掉的。我知道我是对不起你们,可是好歹是条人命……”
                              “我管他去死!”小焕冷笑道:“你每次都这样,你能救几个?他的主子不要他了,他就该学会自己生存下去。我们没日没夜的拼命干活,才能换到那么一点点的食物,你却把你的力气浪费在这种垃圾都不如的人的身上,还要把大家省下的一口食物留给他!老甲那么辛苦才存了一条稍微好些的袍子。老甲的确是受过你的好处,你找他要,他不好意思不给你。你知道的,那是他死去的儿子留给他的东西啊。你要过来,撕烂了,替这家伙包扎。哼,你没听见他刚才说什么了?”
                              “小焕,不要说了……”
                              “他问你为什么绑着他?哈,还是这些肮脏的烂布!就这种人,你还打算割肉给他吃?”
                              无欢继续装睡,只是藏在身下的双手,轻轻握了起来。
                              “二七,你不要管他了……早些养好伤干活,免得大家也跟着遭殃。”旁里的一个奴隶忍不住插了嘴。
                              “是啊,再过十几天,就到了那个日子,还是小心点的好。我们还是赶紧去把塌掉的地方挖开吧。”另一个奴隶也劝道。
                              “可是,小羽他……”昆仑有些急了,道:“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
                            


                            104楼2006-03-16 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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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12 16:3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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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死不了的,哪有当了奴隶还有人每天送好吃的给他?这个新来的应该还讨主人他们的欢心,把他交给守卫,他们会给他治的。”
                                “这小子皮白肉嫩的,长得比娘们还水灵,自然和我们不一样,主人舍不得弄死他的。”
                                “是啊,二七是不是看上他了?你小子喜欢谁,我们管不着,但小焕说得有道理,别拖累了大家!”
                                “……”一帮奴隶议论纷纷。
                                “可是……”昆仑不安的抱着无欢,急道:“我不会拖累大家的!我不能丢下小羽不管!”
                                “放开我。”一直蜷在昆仑怀中装晕的无欢忽然道。
                                “小羽……”
                                “放开我!”无欢怒道:“解开你这些烂布!”
                                昆仑垂首凝视着怀中的少年,纯净如冰雪的面上泅染着愤怒的红色,他的心中重重一颤,没再说话,只是轻轻解着缠绕在少年身躯上的布条。他的手指灵巧而温柔,绝不会碰触到无欢身上的任何一处伤痕——当初替他包扎的时候,昆仑的心里也许会有过那么一点点暧昧而生涩的情绪吧,也许连他都不曾觉察……一个奴隶连命都不是自己的,还想拥有什么呢?
                                无欢从昆仑怀中慢慢撑起了身子,抬起眼。
                                昆仑忐忑的凝视着无欢,虽然被沾染了尘埃,眼前依然是一张世间最清澈的面,年轻而透明。
                                “昆仑。”无欢的声音温柔而空灵,他的眉梢轻挑,嘴角半弯,清莹圆润的眸子柔得彷佛一泓薄冰消融的春水,层层叠叠地荡漾起来。
                                昆仑呆呆地望着无欢,只觉得呼吸一阵的窒堵。
                                “你喜欢我,对吗?”无欢轻轻的笑了起来,昏暗的铜灯摇曳着微弱的光,幽幽的晕洒在他雪玉的侧脸,那孤清的笑颜令阴湿的矿坑骤然亮了起来,彷佛一抹海棠在春风里骄傲的舒张。
                                昆仑蠕动着唇角,却说不出话来;不仅是他,此地所有的奴隶都呆呆的望着那抹绝世的笑容,人们的心疼痛而剧烈地抽跳着,仿佛激越的鼓。
                                刹那的静谧。
                                “可是,你只是一个卑贱的奴隶,又脏又臭……你有什么资格?”无欢的笑容依然清浅而温柔,淡定的天真中却浮动着毫无掩饰的轻蔑与讥诮。
                                望着玉雕般凝立身前的绝美少年,昆仑只觉得脑中空茫一片,仿佛有一颗荆棘的种子在心里发了芽,刺破了脆弱的血管,纠结缭绕,肆意而凶猛地残忍生长,将他心缠绞得疼痛而窒息……
                                “我……我不是……”昆仑咬紧了牙,忽然大声吼道:“我只是不想要你死,我只是……”
                                “够了。”
                                “小羽……”
                                “我不会死。”无欢笑得一般温柔,“跟着我,你会得到点好吃的,奴隶为了得到些好东西,总是那么下贱。”
                                “小羽……你……”昆仑脸色发白,他伸出了手,修长的手指指着眼前的少年,剧烈的颤抖着。
                                “大哥!”小焕轻轻拉住昆仑的右手。
                                昆仑猛得甩开了他的手,转身离去。他的脚步一瘸一拐,却走得飞快,再没有回过头来。
                                无欢默然望着昆仑蹒跚离去的背影,奴隶的影子在他身上霍霍闪过,终于消失在坑道的尽头。无欢讥诮的冷笑在黯淡的灯光中渐渐淡却,慢慢凝结成空寂的冰雪。


                              105楼2006-03-16 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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