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醒来以后的第六天了。中午开始刮很强的沙暴，没有办法赶路，但我找到一个山洞可以容身。”
白发少女在笔记本上留下一行娟秀的字迹。她全身上下都尘仆仆脏兮兮的，发间还杂着不少肉眼可见的沙粒，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沙暴，面上显露出愁容。“这六天我一直在向北走，应该走了有几百公里，但还是没有见到任何生物。没有人，没有动植物，也没有能让我利用的魔力。环境恶劣，河流湖泊都很浑浊，我完全不敢饮用。”
“这个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已经没有任何活着的生命了吗？”
“不，我不该这么想，”她忽然停笔自言自语了一句：“人是很顽强的。”
纤细的手指握住笔把那一行字涂去，在下面继续写道：“一路上我看到了许多城市的残骸。即使只是残骸也能看出，他们发展出了极为辉煌的文明，我相信他们能找到应对的办法。接下来我会继续向北，印象中应该快要到达苏克哈克了，那是我故乡附近最大的城市，希望能在那里找到活着的人。”
在文末画上一个小小的句号，少女合上本子叹了口气。山洞内的光线十分昏暗，她是靠着狐人族的夜视天赋才能看清自己笔下的字的。至于笔和笔记本，则是从一座城市的废墟中得来。她没找到任何食物与水，衣服也不多，留下的都是纸笔这样在末世不被需要的东西。虽然她能用魔力维持自己的生命，但问题在于，她体内的魔力已经消耗过半了。这一路上无论是地水火风，还是光暗雷木，所有的魔力都处于一种无法被使用的惰性状态。这种情况有点像是反制施法者的禁魔领域，可她一路走了几百公里，哪有禁魔领域能绵延几百公里的？
“再过两天，我就只能用自己的腿赶路了吧。”
少女小声嘀咕了一句，揉揉这几天即使有魔法辅助，也仍然有些酸痛的双腿。低头打量它们一会，脱下鞋子，合衣钻进一个半道搜刮来的睡袋里。虽然现在才刚中午，可外面刮着沙暴赶不了路，还不如睡一觉养精蓄锐，等沙暴停了再出发。
她闭上眼睛，头顶的耳朵抖了抖，又伸手揉揉，掏出两粒沙子。岩窟的地面冰冷坚硬，有睡袋隔着也远谈不上舒适，可她很久以前就适应了这样的环境。侧身一缩，毛茸茸的尾巴卷到身前抱住，便要沉入温暖的梦乡。可她忽然又睁开了眼。踩上鞋子，拉上兜帽，收拾好东西便一头钻进了外面的沙暴里。
一股特殊的魔力波动穿过不知几许的山川，跨越不知多远的距离，在彻底衰弱至无法辨别前传进了这处狭窄的洞穴。她不知道触发这股魔力波动的智慧生物的状况，因此必须要用最快的速度抵达。

数百里外，有一处河谷不同于周围的荒凉，略有绿意。两侧的高地上零零散散建了几片民居。数名男女正忙着各自的事情，他们没有兽耳兽尾，也没有不分男女地生着茂密的胡须，都是血统纯正的人类。兰从井里打了桶水，刚把水桶放下，一名黑发少年就急匆匆地推开院门跑了进来。
“兰姐姐，托斯尔老师交给我的试验田里植株出现叶片发黄干枯的现象了，而且还在扩散，该怎么办啊。”
“别急赵浩。托斯尔先生，我记得他也是去探查遗迹了吧。”
“是啊兰姐，我……”
“别着急，赵浩。”
兰又把话重复了一遍。她其实也就是二十二三岁的年纪，身高也和少年相若，可她很简单就让让少年安静了下来。“我记得托斯尔先生一直都有做实验记录吧，不能去翻阅一下吗？”
“可是这次的植株是全新的，翻记录也没有用啊。”
“就算是全新的植株，也会有跟它相近的品种的。去找一找，然后分析一下吧。你是托斯尔先生的弟子，肯定比我这个外行人懂得多。托斯尔先生会选择你，肯定是因为你有他人所不能及的才能的。”
兰伸手拍拍他的肩，这个动作似乎把赵浩的自信与理智揉回了他的身体里。少年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板道：“好的，兰姐姐。不过我还是想问问，托斯尔老师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这个我也不清楚”。兰摇摇头，“不过就算一切顺利，最快也要一个星期吧。”
送走这名黑发的少年，留着一脸络腮胡子的黄发大汉又走了进来。“早啊，兰族长。”
“我已经说过了吧阿尔斯叔叔，别叫我族长。”兰叹了口气：“我只是暂时代理卡尔族长的职务罢了。”
“好好好，兰代理族长。”大汉笑笑道：“我听说族里的食物储备不多了，要不要再组织一次狩猎？”
“那就辛苦你了。”兰点点头道：“族里的食物其实还够吃到下次收成，但今年多了几个小孩子，玛丽姐姐也怀孕了，是该补充些肉食好。不过现在人手不多，我也整天忙着处理各种事情，没办法和叔叔你一起去。”
“放心，人选我心中已经有数了，带三个人去就够了。”阿尔斯笑着挥手。“那我就去准备了，这事儿你就交给我好了。”
目送阿尔斯离去以后，兰提起那桶水刚想进屋，忽然门又被推开了。
“兰！”
这次进来的是一个身着皮甲的青年男子，“我们去地脉核心取魔力没有取到，有个狐族的小姑娘吸了不少魔力，差一点把魔兽引回来，我们没敢再取。”
“狐族的人？”兰皱眉道：“你们没受伤吧。”
“没有，我们还把她抓回来了，就关在审讯室里。”青年男子的语气焦躁起来，“是不是狐族打算有什么动作？我们把人都派去探索遗迹，是不是他们得知了这个消息？”
“不太清楚……”
兰沉吟了片刻道：“我们偷偷摸摸去探索他们狐族的遗迹，老实说这是不太道德的。可关于魔力核心的事，两族间早就有过协议了。总之，先把她吸收的魔力输进我们的水晶里吧。”
“输不了。”男子摊手道：“她没用任何魔力储存装置，就好像直接把魔力吸收进身体里了一样。”
“直接把魔力吸收进身体里了？”兰诧异道：“那你们……抓她的时候没有受伤吗？”
“是啊，她几乎没反抗的。”男子道：“我们也猜到她可能是施法者，先一步给她戴了禁魔项圈，然后她就老老实实跟着我们回来了。”
“问题不在这里。”兰又叹了口气，“这样，你先去找阿尔斯叔叔，把狐族可能有动作的事告诉他，让他别急着去狩猎，然后再让卫兵们加强巡逻，有任何不对劲的迹象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魔力在这个时代是一种十分珍贵的资源。几乎所有魔力都处于无法被使用的惰性状态，只有自地脉核心涌出的少量魔力还能使用。但大部分地脉核心都被魔兽占据，人们只能趁魔兽外出觅食饮水的时候窃取少量的魔力。
如今兰的部落魔力储备不多，下次去取魔力至少也要等一个星期之后，可她还是优先用魔力联络上了去探索遗迹的队伍。
“我们这边倒是没什么异样，但也没什么进展。”
荧屏中的卡尔族长看上去和出发时没什么不同，只是胡须留长了些：“和我们之前猜的一样，这处遗迹跟狐族传说中的贤者，普莉希拉有关。我们找到一些文字和书籍，似乎是描述普莉希拉生前事迹的，还找到几件质量很高的施法道具，但最重要的试炼却迟迟没有进展。我们又尝试了整整三天，谁都不知道该怎么通过这个试炼。”
“至于你说的狐族的事情……我也不敢断言没有被狐族发现，可是好不容易才挖出一条通往这个遗迹的道路，肯定不能就这样子撤退。如果狐族再有什么行动，你到时再联络我们好了。”
“是，族长。如果你那边有异样的话，也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络我。不过……”
兰稍一迟疑，“我记得在狐族的传说中，普莉希拉最后将自己封印，作为狐族遇到危机时的最后手段沉睡着，万一你们发现的试炼其实是唤醒普莉希拉的仪式……”
“那就只能期盼她真的和传说中一样，是个大力推进种族平等与合作的圣人了。”卡尔耸肩道：“再说被我们唤醒，总比以后被狐族唤醒好。好了，族里的魔力应该不多，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别的事情了。祝你们好运，族长。”
通话到此结束。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但至少没有坏消息。兰思索一会，决定先去刑讯室，看看那个疑似能直接从地脉核心吸收魔力的狐族小姑娘。
兰自己也是施法者，因此她才清楚法师施展法术主要是靠外界的魔力。据说在昔日的黄金时代，法师们能直接从空气中汲取魔力施法，现在则主要使用水晶中事先储存的魔力。换言之，法师自己身体里的魔力是很少的，和施放法术的需求比起来几乎微不足道。直接从地脉核心往身体里吸取魔力的行为，相当于用高压水枪往一个小小的墨水瓶里灌水。
可是那个狐族人这么做了，并且灌入了足够吸引魔兽的量，究竟是怎样的施法者才能吸收这么多魔力？又为什么几乎毫无反抗地就被抓了回来？

兰推开刑讯室的门。所谓刑讯室，其实是在一座塔状建筑里，用铁栏划了两个房间出来。一间是刑讯室，一间是囚室。这片民居不是兰的族人们建造的，它们都是黄金时代的遗产。幸存下来的人们将它们修缮，加固后住了下来。据说这儿曾被用作进行一种名叫农家乐的娱乐活动，让人们体验远离魔力的古代生活，因此存有各类植物的种子，以及一些不需要魔力驱动的工具。这些东西和附近几座城市的废墟帮助首批幸存者活了下去，慢慢繁衍成了如今的部落。在刑讯室的正中放着一把沉重的金属质椅子，一个浑身脏兮兮尘仆仆的狐族少女正坐在上面。黑色的皮带把她的双手双腿分别绑在左右的扶手和椅子腿上，暗红色的项圈环住她的脖子，理论上来说这项圈能让施法者不能释放法术，可对于一个能直接从地脉核心吸取魔力的施法者，兰不知道这条理论还管不管用。她带了两枚施法用的水晶，在正对狐族少女的一张椅子上坐下，两人四目相对。
狐族少女的眼睛是淡蓝色的，这双眼里没有愤怒怨恨，也没有恐惧乞求。她就像一名被请来的客人似的，堂堂正正地坐在椅子上。旁边躺着一只同样满是沙尘的背包，里面有一个睡袋，一个本子，一支笔，据说这就是少女被发现时身上全部的东西了。
没有食物，没有饮水，也没有武器跟施法材料，她是怎么从狐族的居住地到达地脉核心的？
“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狐族的女士。”
兰以通用语开口问道，这种言语表达不了太复杂的意思，但是简单易学。“为什么你要从地脉核心汲取魔力？人族和狐族早就有过条约，你们是要撕毁之前和谈的成果吗？”
“我想你误会了，人族的女士。”
刑椅上的少女浅笑着摇头道，“我并不代表狐人族，只是一个种族为狐人的独行法师，因为魔力快要耗尽，情急之下吸收了地脉核心的魔力。”
“偶然路过的狐人独行法师，这种说辞也太牵强了。你的背包里没有任何补给，也没有施术用的水晶，这两点能请你解释一下吗？”
“这个嘛……”
“你是在旅途中耗尽了补给吧。”
“嗯？”
“不，没事，路过的狐人独行法师小姐。”
兰忽然以狐族语问了一句，如她所猜的一般，刑椅上的狐族少女露出了迷茫的表情。因为这一千年来，狐语的发音，结构，语法都发生了变化。如果有千年前的狐族人苏醒过来，是一定听不懂现在狐族的语言的。
而让她做出如此猜想的，则是背包里本子上的文字，和她在荧屏中看到的遗迹文字非常相似。
也就是说狐族的传说，普莉希拉封印了自己这件事情很可能是真的，并且现在她苏醒过来了。她没有先和这个时代的狐族接触，而是去魔力核心吸取了魔力。然后因为某个原因，可能是想微服私访一下吧，她被自己派去的人抓了回来，现在正被绑在自己面前的椅子上。
然后自己该怎么办，告诉她人族和狐族正处于随时可能开战的状态吗？
“我想，你应该就是这里人族的族长吧。”
“不，我只是暂时的代理族长。”
普莉希拉忽然问了一句，兰下意识地回答了这个问题，随后便听到这位传说中的贤者大人道：“我想我的行为一定给你们带来了很大的困扰。作为补偿，我愿意分享给你们一些古代人的智慧。”
“真的吗？”
“没错。像是如何在不使用魔力的情况下耕种，锻造，建筑，伐荒，我刚好对这些知识都有所了解。我愿意把这些知识告诉你们，只希望你们能尽可能地分享给其他部落。”
“以及，”普莉希拉抖了抖头顶的耳朵，“可以让我先洗个澡吗？”
兰尽可能满足了少女的要求，包括洗澡，更衣，安排她学习现在的人族语。但兰也保持了最高程度的警戒，尽她所能在禁闭室画满了干扰魔力运转的法阵。她个人倾向于相信这名少女没有恶意，可她身为代理族长，必须为全族考虑到最坏的情况。随后她立刻联系卡尔族长，把自己对少女身份的判断告诉了他。后者没有否定，只是觉得目前证据还不足，让她慢慢地再做试探。
总之之后的几天里，兰是完全围着少女转的。上午问她古代人的技术，下午亲自教她现代人族语，晚上再把禁闭室的法阵检查一遍。幸好卡尔派了一名副手回来，替她分担了族中的事务。这让兰的时间反而空了不少，甚至还能和这位“偶然路过的狐族法师”学些“她刚好研究过”的古代的狐族语。
此后没再发生什么意料外的事情，对于遗迹试炼的研究还是毫无进展。一个月后又有人回来，带回了一些从遗迹里临摹抄写的文字，这自然是让那位普莉希拉帮忙翻译的。吃完晚饭，兰把一本写满字的册子带了过去。
“晚上好啊兰。”
她去的时候少女刚好在卫兵的监视下，把最后一勺菜泥送进嘴里。普莉希拉用毛巾擦了擦手脸，抬手和兰打个招呼，随后便让卫兵把她的双臂固定回了椅子的扶手上。
这一幕从视觉上来说相当有欺骗性。看守人高马大，狐女柔弱纤细，还主动地把双手放到了扶手上由他捆缚。就像是已经知道了无法逃跑，放弃了反抗一样。可越是这样，兰的心里就越是没底。
此时坐在她面前的，很可能是一个时代，两百年整，十三种智慧生命，五千余万人口中最杰出的法师之一。靠着一只铁匠打出来的项圈，一屋她自己研究出的法阵，真的就能封住她体内的魔力吗？
或许她只是抱着陪小孩子过家家的心态坐在这张椅子上吧。兰很怀疑自己努力的意义，虽然无论有没有意义，她都只能全力一试。“这次来，是有一些古代狐族语的文字想让你看一下。”
卫兵收拾好食器，擦干净桌子后便转身离去。兰把册子放到桌子上，让普莉希拉的右手刚好能碰到翻页。“我们发现了一个遗迹，是和狐族的传说普莉希拉有关的，就抄了一些里面的文字下来。”
“嗯？你们发现了……发现了普莉希拉的遗迹啊。”
关于身份的事两边始终没有摊牌。普莉希拉翻开册子看了一眼，一本正经地道：“嗯，你们发现的确实是和狐族的贤者，普莉希拉的遗迹。”
她快速地翻着页：“这都是在介绍普莉希拉的。讲她所在的时代背景，她的出身，然后是她的一些经历，一些成就，几个她研发的法术。然后……”
翻动书页的手忽然停了下来。少女半张着嘴，愣愣地盯着看了一会，忽然张开五指朝册子抓去，狠狠地扯了一张纸下来。
“喂！”
兰被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抢册子。普莉希拉在椅子上使劲挣扎，要不是被捆着，说不定已经把整本册子都撕碎了。
“你干什么普莉希拉！我只是想问问你这些字的意思而已……”
“我知道兰！但是这两册的页子，我必须……”
门外的卫兵听到异响冲了进来，和兰一起抢下册子，但撕下的一页被普莉希拉攥在了手里，说什么都不肯松开。兰看了一下册子，除了被撕掉一页以外整体还是完好的。她转头对卫兵道：
“你刚刚在外面听到我们在说什么了吗？”
“我没有听清，只是听到好像有打斗的声音就立刻进来了。”
“谢谢，劳烦你再到外面守一会了，这次请守在更远一些的地方。”
兰将守卫支了出去。慌乱之下她刚刚直接叫了普莉希拉的名字，还好卫兵没有听清。此时那位狐族的贤者正闭着眼，仰起头把脑壳顶在椅子背上，一副肠胃不太舒服的样子。
刚刚是她头一次表现出如此强烈的情感。在此之前，她一直都像深山里修行的僧人一样。兰不认为这屋子里的法阵和项圈能限制住普莉希拉，如果册子上真的写了什么不能被看到的东西，她应该直接使用魔法毁掉册子，再去灭口挖掘遗迹的人。就算普莉希拉真的被限制住了无法施法，她也应该说些谎话糊弄过去，而不是像刚刚那样愤而撕书。再说这册子只是抄本，只要拿去遗迹对照一下，很容易知道被撕掉的内容是什么。无论怎么考虑，她刚才的行为都是解释不通的。
难道说这位贤者，因为册子的某些不太重要的东西，而且仅仅是看到，就失去理智做出了很冲动的行为？
这种可能性简直比普莉希拉现在无法施法还要疯狂，就好像从火中游出了被称作鱼的生物一样。兰看向普莉希拉，少女此时仍闭着眼，深深地低下了头，头顶的两只耳朵也耷拉着。她小心翼翼地翻开书，找到被撕掉部分的前文看了两眼。
她的神色立刻变得微妙起来。

第二天的上午，按约定普莉希拉应该教兰古代冶金的技术，可兰临时有事，只能发到晚上做。晚上的教学也进行的不太顺利。兰没想到普莉希拉会对昨晚的事如此耿耿于怀，明明之后她也没做什么事情，只是担心她保持同一个姿势太久血流不畅，改了一下绑法而已。身为贤者，就不能宽容大度，心无旁骛一点吗？
兰坐在桌子的另一侧，晃着双腿如此想着。她的膝盖上侧蹭着普莉希拉的短靴，准确来说，是脚后跟及其往上一点的位置。她把普莉希拉的双脚吊在了桌子下面，绑的时候没有把靴帮也绑在里面，而是在略往上的地方捆的绳子。总而言之，就是一个她往下一伸手，就能把普莉希拉的靴子脱下来的姿势。
于是兰的手就往下伸了伸。
“所以，在锻造这种铁矿的时候——你又要干嘛？”
“我什么也不干啊。”
普莉希拉的双脚使劲往后挣了一下，扯得桌子都是一晃。兰则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不要乱动啊普莉希拉，我都没办法好好做笔记了。”
她把一只手放到普莉希拉双脚脚踝的位置按住。可想而知，少女挣扎的更厉害了。
“兰!”
“我只是想让你不要乱动而已。”
“那你不要摸……你不要按我的脚啊!”
“那普莉希拉你不要乱动啊。”
“那你不要按……”
“在你第一次乱动的时候，我的手可是还没碰你哦。说到底，我明明就只是把你的腿按住而已，也没做什么别的事情吧？”
普莉希拉没有话说了。兰放着让她自己羞耻了一会，等她白瓷般的小脸染上一层漂亮的红晕，才不急不慢地补道:“明明脚只是很普通的用来行走的部位而已，为什么普莉希拉会这么在意啊。”
“你……唉，算了。”
普莉希拉忽然抖抖耳朵，叹了声气。她直视着兰，双脚不再挣扎。目光决然，如同拔出了法杖，准备决斗的法师一般。
“兰。”
“嗯？”
“你应该很想对我的双脚……按摩一次吧。”
“没错，确实是这样的。”
没想到普莉希拉忽然直截了当起来，兰也就不再掩饰了。对于这个回答，少女也自然不会意外。“那你就直接来按摩一次吧。然后把我的腿放下去，就当昨天晚上你没看到过那些文字可以吗？”
“也就是说，你只愿意让我挠一次吗？”
“倒也不是那个意思。”普莉希拉又叹气道:“总之，你想挠的话就直接来吧，别再用这种提心吊胆的方式折磨我了。”
普莉希拉的短靴和她的白色长袍一样，都是适合在沙漠中跋涉的装束。透气，防沙，能为脚部提供支撑。她身上的服装大多如此，以实用性，而非观赏性为主，只有一处是例外。
她在腿上穿了两条白丝。
兰其实从没见过白丝。魔力堕化以后，没人会浪费魔力做这种华而不实的服饰。她拉开靴口的绳结，手指捏住靴跟向下使力，一双被纯白裹住的雪足便从靴中滑了出来。兰打量着它们，它们则安安静静地卧在兰的手上，就像两只被从洞里捉出来的兔子，乖巧得很。这种白色的织物并不透明，只在足跟与脚尖露出两抹肉色，给人增了许多遐想的空间。兰盯着这双足，看它外沿从足跟到小趾是一道弧线，内沿的足跟，足弓，前掌又是一道弧线。而足趾，前掌边缘，足跟最下这些地方这是横向的弧线。她用指肚沿着这些弧线轻轻摩挲，手感顺滑，胜过她见过的任何皮毛绸缎。
“噫，那个地方不能碰的。”
“唔。”
普莉希拉并不挣扎，她很顺从地将双脚架在兰的膝上，只在痒点被碰到的时候才会扭动几下。兰很听话地挪开了手指，不过她补问了一句：“你这么直接把弱点告诉我真的好吗？”
“那我还能怎么办呢，我都落到你手上了——那个地方也不太能碰的。”
她两次说的分别是前掌正中偏下的位置和足底凹陷最深的位置，兰这次故意多挠了几下，惹得少女一阵轻笑，两脚往后缩了缩。
“你看，就像这样。我已经完全被你捆住了，就算挣扎，也挣不开这些绳索。你完全可以挠你想挠的地方，我不可能——呼咿！”
兰突然挠了起来，但并不是挠在足底，而是在足背发难。普莉希拉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从口中发出了可爱的声音。
当然她是不可能敏感到挠挠足背都会叫出来的，这声惊呼中又有几分的心理因素呢？会不会她只是表面上装得坦荡，心里却有十五个吊桶一直提着。以至于草木皆兵杯弓蛇影，在足背被挠的时候误以为自己被挠了足底呢？
实际上，还有主动要求别人来挠自己双足的羞耻和被捆缚住，“无法挣扎”的无助。普莉希拉吸气吐气了数下，因为兰开始轻轻用指尖在她足底抓挠了。
兰的动作很轻很轻，比起想要让普莉希拉发笑，倒像是生怕普莉希拉笑出来。少女很配合地忍着痒，用脚尖点点她的手示意加大力度，兰立刻就领会了少女的意思，但指尖的力度依然不太能够让普莉希拉笑出声来。
究竟是该笑还是该忍着啊。
普莉希拉有些纠结。她并不会有为了不输给痒感强行忍笑的念头，但兰指尖的力度确实很微妙，她也不想在还没被痒到那个程度的时候主动轻笑。她主动把双脚前倾，想要贴紧兰的手指，但桌子下的手指反而缩了回去，继续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总不能再主动开口让她重一点挠吧。而且更让普莉希拉纠结的是，笑不出声并不意味着不痒。那一下一下在她脚底的痒痒肉上点拨勾划，却偏偏不让她笑出来的手指简直比半夜嗡嗡飞的蚊子还要烦人。她有些恼怒地瞪了兰一眼，却发现兰正用一种天真无邪的神色看着她。
“这样挠不够痒吗普莉希拉，我看你好像都没有笑的意思的。”
“……”
难不成这家伙其实是故意的吗？故意装成不会挠痒的样子，用这种不上不下的痒感来折磨自己。普莉希拉的喉头滚动两下，还是觉得自己去教别人怎么来挠自己痒这种事情实在太怪异了，她实在是耻于开口。
可是渐渐地她注意到，这种笑不出的痒比她想象中的要难耐一些，指尖一次次划过的触感也比她想象中的更清晰一些。明明这痒感很轻，也很淡，可就是让她没办法从痒上转移开自己的注意力。宛如被捏了七寸的蛇，被穿了鼻绳的牛。
沉默持续了两分钟左右，普莉希拉最终决定把话讲明。她抬起头，却发现兰正微笑着看着她。眸子里藏着狡黠，很明显是蓄谋已久要等她忍耐不住。
“你——呀哈哈哈哈。你……你哈哈哈哈……”
她正要开口兴师问罪，忽然兰的手指用力挠了起来。而且挠的正是普莉希拉说的，前掌正中与足心这两处最怕痒的地方。普莉希拉自然忍耐不住，一连串的笑声让她只能说出一个你字。这么挠了十余下后，兰的手指又轻下来，仍是那种爬搔的弱痒。不过因为刚刚大笑一通的缘故，这次普莉希拉倒是没那么难受了。
“你……你！你哈哈哈哈……”
普莉希拉还是想兴师问罪，但兰依然在她开口的时候加大了力度。她勉强多忍了几秒，还是没办法抗拒自己身体的本能反应。而且兰很坏心眼地用一只手抓住了她双脚的大脚趾，把她的双脚按在了自己膝上。本来她就处于不得不用足底迎战指尖的不公平的局面，现在更是连躲闪都做不到了。只能瘫倒在椅子和绳索的拘束里，扭着身体放声大笑。不过这又何尝不是她所期望的呢？尤其是在被轻挠了数分钟后，能笑出来反而成了一种解脱了。
又这么挠了几分钟。等普莉希拉的双手开始拍打扶手，兰就又停了手。这次也不再轻挠，而是松开抓住她脚趾的手，两手一起把她的脚掌握住，按摩似的轻轻揉捏。普莉希拉仰倒在椅背上，喘了一会气才坐正身子，气鼓鼓地看着兰。
“怎么，不说话了吗普莉希拉？”
兰又把双手拿到桌上，十指并拢哈了一口气，然后在普莉希拉的眼前缓缓做出抓挠的动作。那意思很明显，你不说话就要再挠你的足底。而普莉希拉则是扭过头，闭上眼，重重地“哼”了一声。
这一哼的意思更是明显，甚至都不需要解释。兰正要再将双手伸向她的双脚，忽然二人都听到了朝审讯室快速逼近过来的脚步声。
再把鞋子给普莉希拉穿回去明显来不及了，两人只能一起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好在进来的人气喘吁吁，脚步匆忙，明显没有余心关注什么鞋子，丝袜的事情。
“紧急情况，兰！我必须和你单独汇报！”
离开审讯室并关好门后，他立刻对兰说道：“狐族发现了那个遗迹的线索了！

如果用游戏来做比喻的话，现在的狐族大概处于探索第一阶段。不知道遗迹的内容和位置，只是隐约知道这附近可能有个遗迹。人族则处于最后阶段，只差试炼的最后一关。在兰看来，最理想的情况是抢在狐族找到遗迹之前完成试炼，再尽可能抹除痕迹撤退。可现实不像游戏有进度条，谁也不知道狐族什么时候能找到遗迹，人族什么时候能完成试炼。最差的情况，便是两族之间再次开战，不死不休。至于什么和平共处共同探索遗迹，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兰打发走了来人，在审讯室外默默思索要做的事情，首先是要进行战备，魔力，兵器，药品等等都需要调度。但又不能动静太大，否则狐族会有所察觉。然后是干扰狐族找到遗迹的位置，尽可能拖延时间，这个任务必须交给足够机警的人去做，实在不行自己只能亲自出马。还有就是……普莉希拉的问题。
兰曾经有过一个梦想，让人族和狐族抛却过往，携手共进。这是个很正确，很美好的梦想，她能找到的每一本书都说这么做是对的。可兰放弃了。没有人逼她放弃，是她自己明白这个梦太过美好，以至于遥不可及。被卡尔族长选为接班人后，她更是连做梦的权利都不再有。因为族长的左肩担着内忧，全族近两千人的吃喝拉撒，柴米油盐。右肩扛着外患，狐族，人族，以及魔兽这三者对地脉核心的争夺。此外并无毫锥之地，能容下公平，正义，善良，宽恕这些和平年代闪闪发光的东西，更别说她两族和平共处的梦了。直到普莉希拉的出现，才又给她一丝希望。诚然她的梦美好到不现实的地步，可普莉希拉不也是传说中的人物吗？万一这位贤者真的有办法劝两族抛却过往，携手共进呢？
因此她在第一次报告过后，便不再主动向卡尔报告有关普莉希拉的事情。直到现在卡尔还认为兰只是抓到了一个身份不明，有极小概率是普莉希拉本尊的狐族法师。卡尔不相信梦，不相信两族和平，只相信他的魔力线膛炮与火焰射线炮。如果兰向他说“我们抓住了普莉希拉，但是她是个好人”的话，他会相信普莉希拉是个好人，然后骗普莉希拉魔力线膛炮与火焰射线炮是晾衣服的架子，放茶杯的桌子。往这两门炮里注入全族一个月的魔力，再把炮口推到尽可能离普莉希拉近的地方，甚至抵在普莉希拉的胸前开火。因为卡尔不会把一族的命运押在“好人”上。他可以押宝，可以押在他自己的决断，战士们的勇敢，炮手的技术，甚至押在天时地利上。但他唯独不会押宝在“好人”，尤其是押在一个异族狐人的“好人”上
话说回来，普莉希拉能好人到即使人狐两族开战，她也不出手帮狐族吗？
兰的心里没有底。如果她向卡尔撒谎保下普莉希拉，普莉希拉却借机大开杀戒，那她就是人族的罪人。如果她报告实情，让卡尔因为普莉希拉有大开杀戒的可能，就杀死现在什么都没做普莉希拉，那她就放弃了自己的梦想。如果她现在去试探普莉希拉，不小心让普莉希拉有了戒备，那再要杀普莉希拉就会付出十分惨痛的代价，杀掉后也无力再与狐族抗衡。
三害相较，果然还是自己的梦想轻一点吗？
要是狐族不这么快发现遗迹就好了。说不定哪一天她走进审讯室的时候，普莉希拉就能突然掏出一个锦囊来，和她说只要如此如此依计行事，可保两族五十年不生战端。但现实真的太不讲道理了。
兰感觉自己的身体很僵硬，可能是深夜的风太冷了。她去往禁魔的法阵里注入魔力，无论做哪种选择，这都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可就在她把手按在法阵边沿的时候，她发现法阵中的魔力满溢，完全不需要她再注入。
她不可能忘记自己注入过魔力，族里没有其他人会替她注入魔力。而且这个魔力的属性……和普莉希拉非常的像。
但是普莉希拉为什么要主动往法阵里注入魔力？难道说她不是主动的，而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没注意到自己的魔力漏了出来……
难道是因为挠痒？

裹在普莉希拉脚上的紫色物质并不透明，不过它们可以成为兰感知的传导体。兰能感知到一双小巧的脚，大概两只手就能完全握住，此时正在两团黏胶之中挣扎。搔挠普莉希拉双脚的仅是两条柔软光滑的触手，远不能和腿侧，耳道这两处相比。普莉希拉双脚的挣扎也多是双腿挣扎的连锁反应。现在她的脑中应该全是耳道和腿侧的痒了吧。这两处都是人身体上藏的很深，鲜有机会受到外界刺激的部位。大腿内侧不论男女种族，世人大多怕痒，耳道则兽族比人类要敏感数倍。
普莉希拉不断尝试去挣开那些束缚她的绳索和胶状物，躲开深入她身上敏感处肆意妄为的手。但绳索限制了她身体活动的自由，奇痒剥夺了她唇舌，甚至是神经的自由。现在她发出的声音只有尖叫，大小，和些许零星的求饶。她的神经只能传入痒感，传出毫无意义的胡乱扭动摆动的命令。她的头脑除了感知痒感，思考减弱痒感的办法，多半也做不了其他事情。
兰又看了一眼她的脸，精致的面孔已经笑到扭曲，口水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流下。她在笑着，心无旁骛浑然忘我的狂笑，可她脸上的痛苦神色却越来越深。也不知道此时的贤者大人，还能不能察觉到自己的魔力在被汲取。就算察觉到了，又还有能力释放法术来反抗吗。
兰操控黏胶抬高普莉希拉的足跟，让她的前掌和足身近乎弯折成九十度的直角。足底的弧线被完全凸显出来，纤薄的双脚立刻多了立体的层次感。当然她的足底，尤其是足心的肌肤也完全紧绷起来。兰稍作思索，决定先在触手尖端生出一点颗粒。
魔力汲取速率提升至五十四坎德拉每秒，被汲取的对象察觉到正在被汲取，并开始反抗。
“你哈哈哈，你哈哈哈哈哈，兰……”
普莉希拉的眸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她终于察觉到了兰的目的。魔力从她的指尖流出，但并未按照她的意愿凝成刀刃。剧烈的痒感令少女没能施展出奥术秘刃，只是把魔力像泼水那样洒了出去，然后被禁魔法阵分解吸收，流向她感知范围外的地方。
“停下啊哈哈哈哈哈兰，停下啊，停哈哈哈哈……”
兰把身体转了过去，普莉希拉则还在挣扎。她抿住嘴唇试图忍笑，但立刻就被痒感撬开了嘴。她又尝试再次施法，结果是又一次被法阵分解吸收。一遍，两遍，三遍，普莉希拉用了风刃，冰锥，火球，她已经知道自己现在用不出高阶和中阶的魔法，可就连这些法师学徒都能释放的法术，她也只能看着它们在空中解体，变成点点细碎的宝蓝色星光。
那是很漂亮的一幅景象，无数蓝色的光芒在空中流淌，宛如星河。但在星河之下，被束缚的少女的神色却越来越痛苦绝望。释放法术就像搭积木似的，不算太难也不算太简单，而周身各处刺骨的痒就像许多推搡着普莉希拉的顽童。痒这种感觉和疼痛还不一样，当普莉希拉以为自己的手要被推一下的时候，往往传来的是拉的力量。在她担心自己腰会不会被扯的时候，却有人推了她的背一下。房间里的禁魔法阵是最顽劣的孩子王，在她积木快要搭好的时候才往积木底部踹上一脚。沉溺于痒感的普莉希拉最终因痒感失去了施法的能力，她最后放弃了法术，只是把魔力挥舞重锤般倾泄出去。靠着高密度形成实体的魔力，她终于砍断了捆住她双手的绳索。
但下一瞬，还不等她失去支撑的身体摔落下去，就有两根宝蓝色的半透明绳索捆住她的双手，再一次把她吊缚起来。
那毫无疑问是从她体内榨取出的魔力。
普莉希拉足底的触手变成许多细长的小手，就像伸入她耳中抓挠的一样。这些小手可以伸入她足趾的趾缝，专攻她足心的痒点，同时再照顾到她足上其他的痒处。而且它们的动作真如手般灵活多变，不像工具只能造成单一的刺激。少女此时已经不再释放魔法，只是不断地述说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已经受不了，已经不可能反抗，可怜巴巴地求兰让那胶状物停下。
但兰依然背对着普莉希拉，计算禁魔法阵吸收的魔力，现在每秒只有大约二坎德拉了。普莉希拉的魔力大部分被吸收，小部分消耗在了之前的挣扎上，体内的魔力寥寥无几，但还不是零。如果要求稳妥，应该一直挠到法阵吸收不到任何魔力，彻底把普莉希拉榨干。到那时候，她就只是一个身柔体弱的普通人，想对她做什么都随兰的心意。
“求求你哈哈哈哈哈哈，求求你，我哈哈哈哈哈哈，要死……”
水声在兰的身后响起，同时屋内弥漫起一股难闻的气味。兰抿紧了唇，法阵吸收的魔力还在每秒一点五坎德拉之上，现在停手远谈不上保险。
“不哈哈哈哈，不哈哈，不哈哈哈哈哈哈哈……”
普莉希拉的声音渐渐变得干涩，她的头部依然被两只胶状物变化出的手臂抱着，否则她现在一定在不停地摇着头。兰握紧了自己的拳头，魔力汲取速度一点三坎德拉，一点二坎德拉，一点一坎德拉。
兰转过身，停下了所有的挠痒。
房间中的蓝色光点已经散干净了。少女瘫在椅子上，双腿叉开，两眼紧闭。兰褪去她的内裤，拿了一块软布，帮她擦掉两腿间的污秽。又拿了另一块软布，擦去她额头发间，前身后背的汗水。
“普莉希拉。”
少女仍闭着眼。兰一手按在她的肩上，另一手按住法阵，将法阵中的魔力再导回普莉希拉的身体里。
“被抓后你应该没有乖乖地待在审讯室里吧。我现在把你的魔力还给你，以后要对我复仇也随你便。但是人族和狐族要打起来了，你能不能……想想办法？能不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两族的问题？”
沉默在房间中持续了许久。等到魔力差不多传导完毕，普莉希拉才缓缓睁开眼，用最后的力气抬起右手，扬起嘴角，对兰比出一个ok的手势。

时隔三年零四个月，人族与狐族的关系再次变得剑拔弩张。以一处人族率先发现的狐族遗迹为导火索，两族关系急剧恶化，先后进入备战状态。就在所有人都觉得战争一触即发的时候，前方却忽然发回了解除战备，两族言和的信号。
收到信号的人自然是不信的，前方的人又不得不再费口舌解释。而在这时，唯一知晓这次冲突全情的人已经大字型躺倒在了床上。
“普莉希拉？”
兰在旁边轻轻推了推她。“和我说说你是怎么解决的嘛。”
“诶？你不是知道我的计划的吗？”
“但是实际上呢，真的按照你的计划实行了吗？”
“差不多吧……”普莉希拉懒洋洋地，只睁开了一只眼：“我想办法让两族在遗迹的门前剑拔弩张，然后催眠了地脉核心的魔兽，让它在恰当的时机冲过来。我再变幻一下外貌，装成很有智慧的白胡子老头，给两边的所有人上上buff让他们协力打败魔兽，最后再说些团结是福，和平万岁的样板话，告诉他们如果再挑起内斗，遗迹的力量就会为另一族所用。以后我再每几年回来看看——应该这样就没关系了吧。你怎么一副释然了的样子？我都说过不会计较你挠我痒的事了，你还以为我在骗你吗？”
“嗯，我相信你不会骗我。”
兰点点头。普莉希拉处理好了一切，就像戏剧中机械降下的神明，完美地解决了凡人无能为力的问题。如今两族言和，皆大欢喜。可是她对卡尔族长隐瞒普莉希拉存在，并将其放出的行为，与背叛是无异的。
卡尔族长有两个儿子，但他选了兰做接班人。近六年的时间里，他把一直兰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这次背叛过后，卡尔和她恐怕很难恢复到父女般的关系了。而且事件解决后，普莉希拉也要离开这里，寻找其他幸存的智慧种族。在这魔力稀缺，魔兽横行的大地上，只有普莉希拉这样的人才能行动自如。
她和普莉希拉间的距离，恐怕就和神跟人的距离一般遥远。以后她和普莉希拉的关系，会不会越来越疏远？等自己百年后入土的时候，普莉希拉还会记得自己吗？
这些问题兰早就想到了，但她一直忙着配合普莉希拉的计划。现在万事俱定，愁绪便一下全涌上了心头。她拿了一本书掩饰自己低头沉思，忽然普莉希拉问道：
“我说，兰啊。”
“嗯，我在听。”
“我就直截了当地说了，你愿意跟我学习法术吗？”
“嗯？”
看着一脸震惊的兰，普莉希拉轻叹口气。“我是说，让你跟我一起寻找其他的智慧生命。你的法术天赋尚可，我会把我能传授你的法术都教给你。而且我也需要更多地了解我沉睡期间发生的事情，无论怎么想，你都是做我旅伴的最佳人选。”
“我……但我真的可以吗？”
“别急着否定，我还会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不过我作为老师布置给学生的作业，可是很难的。”
普莉希拉横躺在床上，脑袋在一头垂下倒着看兰。两腿在另一头吊着晃荡着，只有语气和眼神无比认真。“我看了‘黄金时代’留下的设施和武器，那是一个沉睡前的我不可能想象出的强大文明。他们像使用水一般使用魔力，所有人，哪怕是毫无法师资质的人也能在日常生活中接触到魔力。可能魔法在他们眼中，就只是高级一点的弓箭，高级一点的水井。高级一点的火石，高级一点的抹布而已。”
“所以究竟是什么样的浩劫，能摧毁这个强大且繁荣的文明，并把魔力彻底从这片大陆上抹去呢？”

顶，大佬又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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