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一梦》潜斗亮著

先父潜斗亮回忆录《依稀一梦》摘选：
《 依 稀一梦》
一 .来到人间
1919年(民国八年)农历九月二十日(公历11月13日)我来到人间。姊姊(赛娟)比我大21岁，大哥(学诗)比我大17岁。相隔17年，母亲生下我，父亲已是51岁。老来得子，两人心里自然非常高兴。母亲乳汁未至，我被抱往一带孩子的妇女处吃奶。吃奶时旁观者都称赞这孩子真“手段”，我一口气就吃饱一肚子。孰料在回家的路上我吐了，从此我一吃奶就吐，直至三岁(以后本文所指年龄都指虚岁)，骨瘦如柴，还不能站立。
二 .父 亲
我家祖籍缙云应界。应界这地方不仅地名难听，叫起来像是“阴间”；而且是“山坑垄崆”，没一寸平地。这样的地方那能不穷？父亲兄弟三人：宝光，宝庭，宝秀，他是长子。“五口之家难供”，日子过不下去，13岁就被送往壶镇义兴店当学徒。说起义兴店，在壶镇是大大的有名，这一族人里各房都是财主。学徒年纪小体力差，要博得先生(老板)赞许比伙计(店员)更困难。父亲起早摸黑拼命干，三年期满，转为伙计，在该店一直干到四十多岁。据母亲说先生公(父亲的先生我们做下辈的尊称先生公)在世时爱父亲如儿子，先生对父亲不施暴力，母亲就感激不尽了。
父亲幼年没上过一天学，每天利用站在柜台后面没顾客光顾的劳动间隙学识字。开始当然没书本纸笔，只用手指在柜台面画。就这样他识了很多字，还打得一手好算盘。
三十多岁时，父亲突然发病，吐血不止。农村缺医少药，家里穷也不可能支付医药费用，没多久就奄奄一息。一个伙计当然不允许死在店里，被送回应界。回家不久就停止了呼吸。从外地请到的一位医生，却拒绝处方。大门口也烧了纸香雨伞和插袋(插袋，用一块布的两头做成两个大口袋，可放衣服干粮等外出应用之物，挂在肩上便于行走，烧给死人的系纸做)。不但家里人哭声震天，邻里也多流泪。有人责问苍天：为什么应界人就该受苦？姓潜的好一点就留不住?

真是老天有眼，出人意料，父亲竟又苏醒过来(是虚脱休克,不是真死)。经服药休养，渐渐恢复健康。从此，他就立志自学中医，治病救人。
病愈后，父亲又回义兴店当伙计。至四十多岁时，壶镇有两财主（一位是开蜡烛店的吕岩修；一位是吕协洪——后代掌熊，掌然），看中父亲为人忠诚可靠，动员父亲脱离义兴店。三人拼伙，在壶镇丁字街口双眼井(义兴店隔壁)的繁华地段，开了一爿南货店，取名“义和丰”，由父亲全权经营。
父亲虽是“执行老板”，掌管资金账务和进出货物，制订一年的进货销货计划，但仍如伙计时一样，起早摸黑，不辞辛劳，事无大小都亲自过问。当时市场经济萧条，经商非常困难。至父亲六十多岁年老力衰退出店务，共负责经营20多年，三人之间没半句闲话。三户人亲如一家，互相往来，直至第二代，第三代。“义和”两字名副其实。
壶镇，是处州府辖区内有名的一块平原，人称“壶镇垟”。东西南北直径十余里，地方比较富庶。农历每月逢四九之日集市，已有悠久历史。数十里方圆的农民，手工业者，小商贩都来赶市。人山人海，摩肩接踵，非常热闹。1936年以前，市面流通的货币有银元，银角子，铜板，纸币。农民对纸币不习惯，喜欢银元。卖柴者卖掉柴火，收下一块银元，心中自然欢喜，但又怕有假而放心不下。每逢市日，经常有农民手持银元来到店前：“宝光先(生)，帮我看看这块洋钱好哇！”父亲总是马上离开账桌，热情接待。他接过银元看了一下，用手一颠翻个身再看一眼，又在柜台上一“跌”，“叮”一声用手接住。“好!”农民欣喜而去。数十年的柜台经验，只要一看二听，就知银元真假，从不出错。
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经商要讲商业道德，要诚实。例如卖核桃，怎样向顾客保证质量？称好核桃，把一个个核桃放在扁平的铁称砣上用铁锤当面敲开，如偶有一个桃仁变质的，就丢掉补给一个好的。卖出核桃个个质量好，顾客心悦诚服。经营南北货，前店后坊自制糕点，酱油酒醋，品种繁多。近的不用说，数十里外的小店都来批货。数十年凭着勤劳与诚实，“义和丰”招牌，远近闻名。

父亲出生在清同治八年(1869年)农历九月十三日，姊姊出生在清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到辛亥革命1911年10月10日成功，父亲43岁，姊姊14岁。当时妇女尚缠足，女孩子五岁就开始，否则就无法缠成三寸金莲。母亲要给女儿缠足，父亲剧烈反对。母亲说女儿不缠足，大了没人要。当时相亲，男方看女方是“一看头二看脚”，女子的脚越小越美。父亲说没人要就没人要，好好的一双脚缠的不能走，这恶习绝不允许在女儿身上继续下去。
其实，母亲她自己缠了一双短脚，吃一辈子苦，深有体会，但惧怕社会风气的压力，不敢反抗。父亲态度非常坚决，母亲也就作罢。生在清光绪年间的女孩不缠足，在当时的农村是十分稀少的。父亲他自己早在1895年就剪去长辫，并在1907年左右加入“光复会”。
辛亥革命成功，壶镇办起育英女子学堂。创办者革命前辈后塘赵澄志先生，由他的姊姊芳菊担任监学,负责管理校务(直至她终老，我们还称呼她“监学先生”)。当时姊姊已16岁，要求入学读书。根据家庭情况，母亲除料理日常家务，还纺纱织布，以补家用，姊姊是母亲得力帮手。父母亲商量多日,特别是父亲深知无文化之苦,结果还是答应了她的要求。
女子学堂毕业后，姊姊还要到杭州投考女子师范学堂，这是当时浙江全省唯一的女子最高学府，这一下父亲被难住了。虽然该校所有学杂费膳食住宿等费用一律全免,但缙云到杭州五百余里，路费也负担不起。父亲虽有爱女之心，但没钱寸步难行。况且女儿已20岁，按风俗该出嫁了。姊姊整日以泪洗面，意志非常坚决。父亲咬咬牙下狠心答应了。这在当时像我家这样并不富裕的人家，是很难做到的。
我九岁那年，姊姊在严州府(今建德)一所小学任校长，接母亲到严州暂住。我跟随父亲在店里食宿,每晚上床时,父亲教我左右手按脉口诀，讲“寸,关,尺”与五脏六腑的关系。当时我记住一些，可惜以后我离开父亲去温州求学，就全丢了。当时父亲和我生活在一起，他对我爱而不宠，平时不开玩笑。有一次可算是非常特殊的例外：店里有一次派人上水碓舂米，我也跟去玩，伙计教我把米筛用竹棒支起来，拉了一根绳子捉麻雀，已经抓了几只，我可高兴啦，父亲来转了一下把麻雀拿走了。傍晚回店我问父亲麻雀在那里，他说半路上放了，我很失望，简直要哭。过一会儿他从厨房端出一个闷碗(带盖的高高的瓷盅)，打开盖子热气腾腾，几只麻雀已蒸好了，我破涕为笑。这样的小玩笑一生仅此一次。
父亲在壶镇站稳脚跟之后，积极帮助近房堂弟宝兴，胡村亲戚胡法施胡燮灿，一个个先后来壶镇学生意。经过他的培养，一个个学会经商本领。后来宝兴终生在丽水“利用纺织公司”任会计；宝秀（亲兄弟）在城里开了一爿布店；法施在壶镇办了一个布厂；燮灿在壶镇开了一爿杂货店。
父亲从三十多岁开始学医，自学《本草纲目》，《雷公药性赋》，《汤头歌诀》。他说这三本书是中医学的基础，在此基础上再读别的医书。因为是业余，熟读这三本书化了好几年的工夫，四十多岁才慢慢地学着开方。经过10余年的努力，医术已有一定水平,“义兴”“义和”两店各家老少有病时就会说：去，请宝光伯看看，开点药吃吃。这些财主人家加上两店伙计看病，差不多都由我父亲包下了。街上还有些不认识的也请他看病。六十多岁退出“义和店”在家闲居，乡里乡外仍有些不认识的病人找上门来，父亲都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给与诊脉处方，从不收诊金。
父亲认为医道应治病救人，不应用来谋利。这是由他自己因贫穷有病得不到治疗受到痛苦所得的体会，而决定自己这样做。大概是父亲因自己吐血“死”过一次的缘故，他对血科如肺出血，胃出血，大便出血，妇科败血等症钻研特别深。到后期他对这些病开出的止血药方很有效果，可以说很有权威。“中记”酱园老板显西叔(年龄比父亲小一点)儿子有肺病，父亲1941年去世前给他开的方，直至1949年“共和政府”时，他在街上碰到我说:“你爷去世这么多年，他开的方我是紧紧捏牢，儿子发病我就用他去撮药，吃了就止住。”人死十年了，药方还上药店,“问松堂”药店吴仕朝老板也惊呆了!
父亲对养生非常注意，平生不嫖赌不吸烟，酒也只是待客时喝一点。三十多岁“死”后还元就没再生过病，身体非常好。
1941年清明过后农历三月十二日，应界的侄子学铭把祠堂祭清分的“份子”给送出来，顺便看望他老人家。到时己是傍晚，母亲烧了两大碗鸡蛋面条。他们大伯侄子俩相对坐着吃面条，边吃边说些家常。吃了一半，父亲的手感到发麻，拿不住筷子。他用左手去按摩，口里说：“不对,不对,中风了。”母亲闻声从厨房赶来，一看情况就用筷子喂他吃，吃好就扶他上床。他慢慢的开始昏迷，口齿不清，呼吸越来越吃力。到半夜12点过后，终于停止了呼吸，终年73岁。
父亲一生为人忠诚正直，勤劳简朴，从未与人吵过嘴争过是非，地方上的人差不多都认识他，对他很尊重。真是:
为人忠诚,
待人博爱,
勤劳一生,
于心无愧。

三 .母 亲
母亲姓朱名香，生于清光绪六年(1880年)九月十四日。出生微寒，小时没读过书，不识字。自从来到我家，因父亲终年食宿在店很少回家，家务重担就落在母亲身上。为了支撑起一个毫无所有，简直是一张白纸的家，她除了料理好里里外外一切家务事外,还要纺纱织布补贴家用。儿女稍稍长大一点，有些事本可由他们分担，但为了能让儿女上学读书，她甘愿独挑重担。为了这个家，她含辛茹苦，付出了一生心血。
我家刚从应界搬到壶镇，在“大榛树脚”租住一间民房。“家徒四壁”算穷到级点，我家连这四壁都还不是自己的。“先生姆”(父亲做学徒拜的先生的妻子)送来一张单人凳和一碗干菜，母亲感激不尽。事隔几十年,我出世后,母亲还以此事教育我：困难时受人帮助，即使是滴水之恩，也应铭刻在心，牢牢记住。
姊姊(赛娟)16岁进育英女子学堂，20岁赴杭州进“省立女子师范学堂”读书，如母亲不同意，不毅然独自挑起家务重担，此事也不会成功。
祖父(洪宾)去世，父亲把祖母接到壶镇居住。母亲晨昏事奉,克尽孝道。后祖母因年老力衰，坚持回应界祖处,叶落归根。父亲送祖母回老家，由二叔夫妇俩照料。过不久祖母中风半身不遂，终日卧床,生活不能自理。母亲闻讯，回应界看望。因二叔夫妻俩忙于生产家务，对祖母没有很好调理。母亲进房时，祖母床上粪便狼籍,奇臭难闻。母亲二话没说，赶忙烧了一大锅热水，买来很多粗纸(一种用稻草做的极其粗糙的纸)，拎来一只大粪桶，用围裙把口鼻包住，双手用粗纸把粪便一堆堆捧起丢入粪桶。最后,母亲把床铺揩干净，把祖母身体洗过，换上干净衣服。
此事对母亲一生的影响非常非常之大，她不止一次的说：老了如受此等苦难，不如早点死去。
母亲和父亲都不信佛，但根据乡风，房门口“随行神官”,灶头的“灶君菩萨”初一、十五的香是要上的，至于庙里的神佛是不会去拜的。但有一次，邻里有一位妇女上水口殿(离壶镇十五里，殿里供奉送子观音)求子，因要在殿里宿夜“圆梦”,要求母亲陪同作伴，母亲陪她去了。孰料过后这位妇女没有怀孕,母亲倒怀孕了,当时人们都笑说送子观音送错了。怀胎十月,生下了我!

我只是呱呱坠地时给父母亲带来欣喜,过后很快就因我吃奶会呕吐而打乱了家庭秩序。父亲开方撮药给我医治,但药也一样,吃下去就吐出来。为了让我能吃下药汁,每次用调羹只舀二三滴倒入我的口里，把我横抱着，在房中走来走去，嘴里轻轻地“哦!哦!哦!”哄着我,让药汁慢慢渗下喉咙。这样一小盅药汁要很长时间才能服完。就这样一年多，可把母亲折腾得筋疲力尽，可以说我一出世就是个罪人。
1922年父亲已53岁，他卖掉应界祖遗的一间房屋，在壶镇后塘买了两间很古老的房子(据说是太平天国革命以前建造的)。事先母亲去看过，房子因年代久远太差,但有一点母亲却又很满意，后门口有一口水井，水质非常好。从水井里打一桶水拎进厨房倒入水缸，仅十步之遥。一个小脚妇女如要到远处取水是非常困难的，所以决定买下来。房子虽旧，但经过母亲整理，楼板墙壁用纸糊过,家具摆放有序,桌面地面每天擦拭打扫，保持干净清洁；窗户过年时糊上白纸，贴上自己刻剪的窗花。房间天天保持窗明几净，邻里来串门对这样的家庭主妇，不由不佩服。
母亲对自己的仪表很注意，衣服鞋袜整齐清洁，即使补过的旧衣也不马虎，头发梳成头髻总是整齐不乱。在打麦,收豆,施灰肥劳动时，他用围裙把头包住,多余部分挂在后面遮住脖子挡灰尘；劳动结束弹去灰尘换上干净衣服，始终保持自身的清洁。母亲教育我们不要因贪玩而把混身上下弄得邋里邋遢，清洁有礼貌的孩子,才能得到别人的喜爱。
母亲一生热爱劳动，可以说她没有一天停止过干活。家务事不用说，在“千菜园”,“溪滩”两处有菜地，除下种翻地劳动强度大时雇个工外，施肥、除草、间苗差不多都自己干。一个小脚妇女空手走路都有困难,何况是下地劳动,其困难程度可想而知。但通过她勤劳的双手，小麦、棉花、花生、豆子、粟米、瓜果、蔬菜都能按时收获进来，维持一家人的日常生活。
地里曾经种过桑树，家里还养过蚕。开始时桑叶要剪得细细的，蚕儿长大了就可以整张的喂。养蚕从开始到结束要一个月，没日没夜很是辛苦。蚕儿一天24小时都得吃，不能饥一餐饱一餐。只有蚕儿健康成长才能结出好茧。养蚕不仅人辛苦,思想负担还很重,怕得疾病。一得病全部死光，这样不但一场辛苦白费,而且连买蚕种的老本都折光。这种事不亲身经历是很难体会的，特别是当家人,真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母亲对我们教育非常严格，但从不发火。从我幼年开始就不断给我教育：吃饭不能端着饭碗到门口吃；坐要坐端正,两手肘不能撑开放在桌上。夹菜要夹靠近自己的一边,不要在菜碗里乱翻；食物在口里,要闭着嘴,轻轻咀嚼,不要出声,不要狼吞虎咽。
1941年,父亲突然中风去世。当时我在黄岩西乡山区，接到电话,马上走小路经仙居南乡,出潘滩到壶镇。两百四十里路我两天赶到家,痛哭一场！出殡后,农村风俗要做“羹饭”,还要给死者“糊陵”——人死后也要房子住,生者就用纸糊一座。糊好后又要烧掉,表示给死者送去叫“除陵”。对死者表示哀悼原也无可厚非,问题是“除陵”时要“解劫”。就是要请“师公”做佛事。“师公”在“陵”前边敲打法器边唱，死者家属陪着，一会儿大哭一会儿又嘎然而止。人像一件电器，开关一开就哭，开关一关就停。
这简直是在开玩笑！我不能让母亲被戏弄，我不想“糊陵”！母亲说这是乡风，这次还是照乡风办。以后她死了任我怎么办都可以。母亲说明道理，等待我的答复，我不能不顺她的意。事实上母亲只要她自己作出决定就行了,可她要来征求我的意见。她有权,可她不行使把它交给我，这是她对儿子的尊重。封建社会妇女要尊守“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她没读过书,不知她从哪里学来,并且身体力行。后来“解劫”时，我请一位亲戚来哭，她哭起来有板有眼，正合乡风要求。
母亲一生不仅注意自身和环境的清洁，同时也非常注意语言的纯洁。在她的语言里，没有污言秽语，即使是农村普遍存在的不文雅的“口头禅”，在她嘴里也极少出现。母亲平日无事不外出,不跟一些人凑在一起，张家长李家短,谈论别人的是非。后塘老人陈贵叔公多次夸奖:“勤,你这户人家真难得！”这是看到我父母一生的为人，从内心发出的由衷之言。父母亲请法施表叔作媒为我说亲，对方说：宝光伯家是积德之家，就定下了。“积德”两字，千金难买，得来决非易事!
母亲非常珍视人的尊严，她的人格决不允许被污辱。她给人以情，对儿女和邻里从未红过脸。她的言传身教，对我的人生观形成影响很大。在我心目中,母亲是鸡窝里飞出的金凤凰，是平凡而伟大的女性，是中华民族优秀妇女的典型。在我的一生中，不仅对母亲，对所有的女性我都心存敬意！
1950年10月23日，她老人家安然谢世，终年71岁。
从此，我永远失去了我最敬爱的母亲。
刚 烈 性格,
仁 慈 心 肠。
视 生 如 命,(注)
归 去 安 然。
(注): 生,指生者,活着的儿孙。

潜梦卓加注:
我父亲的回忆录大约写于1990——2000年之间，他用“母亲非常珍视人的尊严，她的人格决不允许被污辱”及“刚烈性格”隐去了我祖母自杀过程。当时,我父亲还不敢在白纸上留下我祖母自杀于土+改这个事实!
end.

今因有人点赞本贴使百度对我作了提醒，复读全文，泪流满面。
天堂地狱成历史，腥风血雨增智识。人生祸福都是运，神佑我命福长久。
2025年2月25日农历正月廿八日周二，晨六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