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巡长安】随笔短文(文楼)(主狼鹰，可能出没水仙)

梦(独孤仲平中心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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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同时间一样，向来是最不留情面的，随着时间的流逝，记忆也会蒙上一层风沙，变得模糊不清。如同当年独孤仲平的脑海里模糊了婉儿的容貌，如今长安的故人在他的脑中面目已然看不清，他的徒弟、友人渐渐从他的生命中销声匿迹，只剩下一些扭曲的真容的记忆还在时间的冲刷中垂死挣扎。
按理说，独孤仲平他自认为定然是这帮人中最先离开的，可不曾想，偏偏他是最后一个。庾大人最先借着长史的东风晋升，不再干涉大小案件，随后便是韦若昭和李秀一的不满离去。新任的右街使不愿继续借他们三人之手破案，依李秀一的话说，那人是个地地道道的长安人，险恶得很。
他独孤仲平本以为自己离开了这行当，荣枯树半荣半枯的宿命终将走向枝叶败落，可谁料李秀一那家伙走了没多久，又半路折了回来，死皮赖脸地拉着他去了洛阳，说是没人陪着查案子不习惯了。独孤仲平扪心自问也不愿就此沉沦下去，当个琴师固然不差，可探案救人才能让他如同承诺中说的，能够做个好人，也算是能让自己替潘爽和生父赎罪。
初到洛阳那会已是初春，是最冷的时候，且不说睡在李秀一安置的吊床上诸多不适，但是没被没衣的就让他不中用地受寒。待独孤仲平终于从头疼脑热的晕眩中脱身的时候，李秀一早已破了一个案子，拿着赏钱得瑟地回来了。
他还依稀记得，那时李秀一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嘴里说着“独孤兄，这次可是老子先拔了头筹”，可如今无论如何回忆，他都记不起李秀一的容貌了。

随着日子逐渐过去，他们俩在洛阳官衙中都有了些名气，一个是早已名声在外的前李捕头，另一个是脾性古怪、来历成谜的独孤先生，那些难破的案子反倒是自己来找他们了。洛阳人大抵都知道，南市边上的修善坊有着顶厉害的私探。
同吃同住自然也易生矛盾，李秀一惯的是荤素不拘，但凡是案子，无论大小都要掺合一下。可独孤仲平不如他那般精力过人，逮捕凶犯时也少有体力能够追捕，故而便在诸多案卷中挑挑拣拣，全凭好恶选择。李秀一自然知道独孤仲平迫于精力不济而出此下策，可他总爱对此说些酸话，每每用他们差距日渐拉大的比分来举例的时候，总要遭独孤仲平不少白眼。
树大招风，哪怕他们二人只是为了一较高下而广接案卷，可终究是抢了不少同行的饭碗，生活也逐渐需要事事小心。李秀一虚长独孤仲平几岁，也承下了那声“李兄”，日夜提防仇家，而独孤仲平无惧他人寻仇，毕竟他自诩一个半死不活之人，倒也满意于现状，乐得这样落个清静。
在洛阳待得时日越长，独孤仲平的病也愈加严重，不单是头疼病，还有失眠的毛病也是一样。有时他也会自嘲地想，也许方驼子那假郎中当年说得不错，许是他真就是解索脉或是雀啄脉，终归就是死脉。李秀一面上不显，总是嘲讽独孤仲平的破烂身体，可实则也不怪他，毕竟数年前千面佛一事早就提醒了他独孤仲平的心病有多严重，可他还是带着独孤仲平来了洛阳。不为什么，李秀一自认为就不愿让这个好对手丢了饭碗，顺便让他自己也失去了个例外的友人和对手。
虽说是李秀一日夜警惕仇家，可独孤仲平也没怎么能睡几个好觉。他本就失眠，机关发动或者李秀一在屋顶上飞跃的声音总是让他难以入眠。后来，他干脆就和李秀一在守夜时聊案情。半年后，在李秀一的日夜警醒下，那些被抢了饭碗的同僚们终于死了心。
好景不长，李秀一因他一贯有些莽撞的性子终究是得罪了高官，被治罪下狱。李秀一并非不想反抗，可任他武功再高，手脚均被铁索束缚也生不起风浪了。独孤仲平自然是为他倾尽全力平凡，可收效甚微，毕竟洛阳不比长安那时，总有些官府上的关系，尚且有些话语权，如今一无官府中人相助，二无铁证，饶是他独孤仲平的头疼死也没法救下李秀一。
方驼子也曾提出要帮忙，虽然独孤仲平极力想和过去划清，可这时候倒也成了无奈之下最后的办法了。他们趁探监时同李秀一提及这事，不出所料，李秀一非常果断地同意了。毕竟他向来都是这样，手段在他眼里并不重要，他只看结果，于是在极快地定下这事后，独孤仲平又足足听了一盏茶时间的围绕“狗官”二字的牢骚。
偷天换日之下，李秀一免了牢狱之灾，可这名字和身份倒是不能用了。毕竟他们二人做出了一番名声，再做这行就有些招人猜疑了。无奈之下，他们结伴离开了洛阳，到了江南，在婉儿过去的小屋中靠着以前积蓄过活。独孤仲平还能教人弹琴，可李秀一除了查案的本事，恐怕只剩下力气大的优势了，无奈之下，干脆日日进山打猎，倒也能赚些银钱。

独孤仲平倒是能对这般闲居的生活泰然处之，甚至连他的旧疾都如方驼子说的那般，离开这行当便能好上不少，可李秀一终究觉得憋闷。二人商讨数日，独孤仲平终于松口，让李秀一去康国重操旧业了。离别那日，独孤仲平却是强颜欢笑，他总有种不算好的预感，果然，那日最终是成了永别。
“独孤兄，在下就此别过了，有事还是可以差信使的，若是哪日身陷困境，老子也是赶得回来的。”
“好好保重，我也不想回来的时候看见你躺在病床上。”
“不说了，走了！”
不知为何，零碎的记忆已然模糊不清，甚至他的容颜也已经忘却，只有那次告别从此成了独孤仲平的梦魇和画纸上的空白。
韦若昭大婚那日，他去了，作为师傅，他自然承担了高堂一角，这事本是大喜，他却又高兴不起来。心中那种空落的感觉让他如鲠在咽，哪怕他独孤仲平再聪明，也难以说清道明那种感受，直到方驼子也失去音讯时，他才恍然明白，这感受便是他初到长安时的心态——孑然一身，这是被留下的人才会有的体悟。
树木的终点本就是枯萎，半荣半枯也不过是垂死挣扎，而落足世界的根都逐一离去后，独孤仲平骤然大病，随后便是一病不起。他在弥留之际，仍是笑假郎中唯一一次诊对症。
乍密乍疏，乱如解索，是他的脉象，也是他的命相。
人生不过大梦一场，人去，梦醒。

蹲

蹲

水仙好诶！小爽子真的是很em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