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沈七情缘）甜氧

　　北北正在纹身室的床底下晃着尾巴撕咬，听见外面有人叫它，它还真就叼了个东西出来。
　　是一只一次性拖鞋。
　　鞋底被它咬得有点烂。
　　朱七七愣了愣，突然笑了。
　　神经病一样的比惨。
　　神经病一样的奖品。
　　幼稚但又让人好开心。
　　前些天的郁闷终于一扫而空。
　　“对了。”
　　沈岳起身，搬出一个箱子，“前两天有顾客推销这玩意儿，我买了些，你们玩吧。”
　　是一箱孔明灯。
　　过年常有人放的那种，红纸做的。
　　朱七七拿着笔在孔明灯上写字时，有些犹豫。
　　妈妈最近状态很好，昨天给爸爸打过电话，爸爸的工作也很顺利。
　　那她许什么愿呢？
　　爸爸妈妈和好如初？那显然是不可能了。
　　其他的呢？
　　朱七七想了想，她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
　　除了一样。
　　朱七七悄悄偏过头，看见正在门口和顾客通电话的沈岳。
　　她想要，沈岳也喜欢她。
　　这个想法出现在脑海里时，朱七七就有些鬼迷心窍，手里的马克笔在孔明灯上划出一个“弓”。
　　朱七七写完，忽然感觉身后有人。
　　她吓了一跳，猛地扑到孔明灯上，紧紧捂着灯面才扭过头去，看见了刚挂断电话回来的沈岳。
　　沈岳笑着：“小姑娘，还有秘密呢？”
　　“没有。”朱七七矢口否认。
　　为了转移沈岳的注意力，她挡着铺在桌面上的孔明灯，把手里的马克笔递过去，
像个夜市推销员：“你不放孔明灯吗？写个愿望吧！”
　　“没什么可写的。”
　　“奶奶早日康复，丹丹早日康复，这些都能写吧！”
　　朱七七写自己的愿望时吭吭哧哧憋不出来，给别人提意见倒是一套一套的。
　　沈岳把手机在手里转了几圈，笑着：“那个靠许愿没用吧，需要医学。”
　　怕他看见孔明灯上的字，朱七七可太想他快点走开了，想了想，又问：“关于你自己的呢，不许愿吗？”
　　其实这话说完，朱七七稍微有些后悔。
　　有哪样是他许愿就能得到的呢？
　　明明没有的。
　　沈岳倒是没觉得什么，压低声音说：
“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
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
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也锤不了我。”
　　夜色很沉，熊猫和李楠在争论着小蜡块应该怎么安到孔明灯上。
　　北北叫着在追一只蛾子，很多小飞虫朝着光源扑打在玻璃窗上。
　　但朱七七只听见沈岳压低声音的这番话。
　　她鼻子有些发酸，抬起头看他，却看见沈岳挂着一脸调侃的笑意。
　　沈岳说：“逗你呢，这句子可不是我说的。”
　　“那是谁说的？”
　　“王小波。”
　　朱七七愣了一会儿：“是书里的句子？”
　　“嗯，《黄金时代》”
　　沈岳把手机抛起来，又接住，边走边说，“不过你先别看，年纪大些再看吧。”
　　“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啊。”
　　他在夜色里回过头，笑着，“因为里面的性.描写，比较多。”
　　朱七七脸瞬间就红了。
　　但沈岳走了几步又回来了，把手伸到朱七七面前：“***。”
　　接到马克笔，沈岳拽过一个孔明灯，在上面随手写上一行字。
　　他的字体还是飘逸又好看——
　　祝朱七七，无忧无虑。
　　“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还是笑着的好看，开心点。”沈岳把笔还给她时说。
　　朱七七盯着沈岳的孔明灯愣了一会儿，转过身悄悄化掉了那个“弓”字。
　　她原本希望沈岳喜欢自己，但现在，她改注意了。
　　王小波老师的那句话，他记得那么清楚，一定有某些感同身受在的。
　　朱七七想，哪怕他真的能“一直生猛下去”，她也希望他过得轻松些。
　　一旁的李楠把长发掖在耳后，大声喊：“熊猫，你写得什么玩意？！”
　　“卧槽，你不认识字？”
　　“认识啊，可是......”
　　“认识你问我写得啥？你自己不会看？”
　　“不是，你还兼职快递吗？”
　　“放屁，我对卖水果的事业坚贞不渝！”
　　朱七七看了一眼，也有点纳闷。
　　熊猫的字堆成一团，她问：“中通？”
　　熊猫大嚷：“什么中通？！！那是牛逼！牛逼！！”
　　沈岳本来在拆一支棒棒糖，笑得糖都掉到了地上。
　　“你们笑什么？我瞅瞅你们写的啥！”
　　熊猫看见沈岳的孔明灯时，下意识想要说他偏心眼，但顿了顿，自己先说了，
“行了，我知道了，我不是小姑娘，不配得到岳哥的祝福。”
　　李楠正在帮朱七七放她的孔明灯。
　　蜡块已经点燃了，朱七七端着孔明灯，纸糊的灯面越来越鼓，她正等着松手，
熊猫走过来，绕着她的孔明灯看了一圈。
　　“希望，遥，哦，遥南斜街，可以——”
　　熊猫反应过来了，“希望遥南斜街可以拆迁？”
　　听见他的话，沈岳偏过头去看了朱七七一眼。
　　小姑娘比刚认识时瘦了，脸被孔明灯晃成橘红色，笑着的，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但这样的愿望，有什么可藏可挡的？
　　“好兄弟！许愿都不忘让我们暴富！够意思！”熊猫边说，边挺大力度地拍着朱七七的后背。
　　熊猫是断掌，拍人特别疼。
　　朱七七被拍得一趔趄，手里的孔明灯没抓住，晃晃悠悠飞出去。
　　“哎！灯！”
　　孔明灯摇晃着飞过树梢，在地上投出摇曳的虚影，然后慢慢飘上天幕。
　　朱七七松了口气：“还好，没掉下来。”
　　她转头，忽然对上沈岳若有所思的目光。
　　朱七七早就准备好了措辞，在心里反复练习了无数次，说出来时无比自然：
“你帮我写了一个，我也帮你写一个，扯平。”
　　过了两秒，沈岳像往常那样笑了：“行，扯平。”

第32章 开口 有话要对你说
　　挂在树上的风筝, 到底还是沈岳拿下来的。
　　他不用踩椅子，拄着墙轻轻一跃，就跳上了墙头, 然后伸长手臂摘下风筝。
　　守在墙边的丹丹对一切并不关心, 朱七七腿上的伤，以及朱七七是否和她哥哥抱在一起过,
这些丹丹都像是看不见。
　　她只抱着花蝴蝶风筝, 露出满足的笑：“丹丹的风筝。”
　　沈岳说丹丹是唐氏综合征，而且发现得比较晚，理解障碍比其他“唐宝宝”严重一些。
　　又因为最早干预时和孤独症小朋友在一起, 有些行为接近于孤独症, 很复杂。
　　朱七七在网上查了不少资料。
　　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感受到, 原来真的有人是一出生就不健康的, 而且, 永远没有办法治好。
　　会想到放孔明灯的那晚, 朱七七忽然明白沈岳为什么不在孔明灯上写愿望了。
　　因为太飘渺。
　　没有人能阻止沈奶奶的衰老，也没人能治好丹丹的病。
　　这些都是需要沈岳自己抗的。
　　知道丹丹最近没有老师带, 朱七七更频繁地往遥南斜街跑, 丹丹很喜欢朱七七,
总是叫着“七七姐姐”然后赖在她身边。
　　有时候丹丹并不理朱七七，只是坐在她身旁玩, 或者做别的。
　　但熊猫他们说，这就是丹丹喜欢一个人的表现。
　　唐诗综合征论坛里说，作为唐宝宝的家长, 一言一行都很重要。
　　朱七七怕自己在陪伴过程中有什么行为，会给丹丹带来不好的影响，还特地联系了杜织。
　　杜织知道朱七七喜欢看书, 推荐了一些相关的书给朱七七看，并在最后给朱七七发了一条语音：
　　“小朱七七，师范大学有一个专业，叫特殊教育。如果你想做一名特教老师，有空可以了解一下。”
　　朱七七查了一下，特教老师和普通老师不太一样，教的孩子是特别的。
　　盲、聋、哑，或者智力落后，孤独症，肢体残疾等等。
　　她报的专业是汉语言文学，爸爸说她喜欢读书，可以当语文老师。
　　但朱七七忽然觉得，也许自己可以做一名特教老师，这样还可以帮帮沈岳。
　　只不过还没到大学开学的日子，这些想法都是一闪而过。
　　真正让朱七七在意的，是沈岳最近对她的态度。
　　其实沈岳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也会在吃饭时候调侃她，
也会在她满头大汗地跑去店里时给她买冰镇乌梅汁。
　　有时候偏心她被熊猫吐槽，他也仍然会说那句“你是小姑娘？”来怼人。
　　但自从放风筝那天之后，他再也没有拍过朱七七的头。
　　再也没用“我们家小姑娘”来称呼过朱七七。
　　这些朱七七本来是没察觉到的。
　　经历过爸爸妈妈的婚变，朱七七是会有敏感的时候。
　　但她天性难改，对自己信任的人还是敏感不起来。
　　会察觉到这些，是因为有一天卖冰镇乌梅汁的奶奶路过窗边，
正好看见朱七七在教丹丹怎么用一笔把“8”写下来。
　　丹丹写的“8”总是上下画两个圈，有时候记不住方向，会画成“∞”。
　　老婆婆笑着：“哎呦，两个小丫头都白白净净，到底哪个是沈岳的妹妹？”
　　沈岳那天恰巧也在窗边。
　　他照旧买了老婆婆卖剩下的桂花糕，然后笑着说：“两个都是。”
　　不知道为什么，朱七七就是觉得，他说这话时，好像有意无意地看了她一眼。
　　可她匆忙抬头看过去，却只看见沈岳含笑的侧脸。
　　朱七七知道，之前的两次拥抱确实是她过分了。
　　总凭借着自己的小心思，贪心地想要多抱一下。
　　如果沈岳察觉到什么......
　　他会是这样的人，察觉到自己的喜欢，非常可能用这种不动声色的方式，来拒绝她。
　　朱七七察觉到这些，但仍然打定主意要每天往遥南斜街跑。
　　8月就快过去了，盛夏的暑气都悄然散了些，早晚时的风里夹杂微凉的空气，
就在天气的变化里，朱七七意识到，她快要开学了。
　　等大学开学，她就不能每天都去沈岳店里了。
　　想着这些，朱七七有些失眠，第二天睡到临近中午才醒。
　　睁开眼睛就觉得自己又荒废了一上午，没能见到沈岳。
　　她匆匆赶去遥南斜街时，李楠和熊猫都在，沈岳估计是在纹身室里忙着。
　　这两个人，一个拎着切西瓜的刀，一个揪着头上的披肩假发，抓耳挠腮地围着丹丹，不知道在干什么。
　　朱七七走过去，丹丹正趴在桌子上，一脸茫然不解地看着李楠和熊猫。
　　李楠揪下自己的假发抡了几下，飘逸的大长发飞在空气里，里面居然还有挑染的桃粉色。
　　李楠说：“看！丹丹，这就是风！”
　　丹丹伸手揪了一小绺长发：“风。”
　　被揪了假发的李楠，满脸心疼：“我不行了，熊猫，你来！”
　　熊猫把手里的西瓜刀放下，鼓起腮帮子使劲吹了一大口气：“丹丹，感觉到了吗？这就是风。”
　　丹丹鼓了一下嘴，做了个类似小鱼吐泡泡的动作：“风。”
　　沈岳的声音从纹身室里传出来，带着笑意的：“你们两个，别误导她。”
　　丹丹抬起头，看见了朱七七，眼睛一亮：“七七姐姐！”
　　熊猫和李楠同时回头，熊猫愁眉苦脸：
“朱七七啊，你教教丹丹，什么是风，老师给留的作业，我俩折腾一上午了，也没整明白啊。”
　　朱七七走过去，拉着丹丹的手，走到电风扇旁边，举起丹丹的小手。
　　电风扇的风吹过两人的手掌，朱七七温声说：“风。”
　　丹丹也说：“风。”
　　然后朱七七关掉了电风扇，又把丹丹的手举到电风扇前面：“没有风了。”
　　丹丹有点急的样子，把手使劲儿晃了晃：“没有风了！”
　　朱七七又打开电风扇：“风来了。”
　　丹丹马上笑了：“风来了！”
　　“卧槽！这么简单？”
　　熊猫直接懵了，竖起大拇指，“朱七七，牛逼啊！”
　　朱七七笑了笑，她这些天看了很多唐宝宝的论坛，很多家长分享了教育经验。
　　终于有一件事是她能帮沈岳做好的了。
　　沈岳从纹身室出来，摘掉手套和口罩：“熊猫，丹丹在的时候说话注意点。”
　　“哎哎哎！我忘了。”
　　李楠提议骑自行车带着丹丹去感受风，顺便还能带着北北出去疯一会儿。
　　熊猫又从隔壁借了一辆自行车，说给朱七七骑，让李楠载着丹丹。
　　朱七七没好意思说自己不太会骑自行车，硬着头皮接过了车。
　　临出门前，沈岳问朱七七：“能骑好么？”
　　“能的！”

第33章 篮球 我家两个小白眼狼
　　“我其实是想说, 我喜欢你。”
　　朱七七说这句话时，声音很轻，轻到如果电风扇的风力再大一些,
就能把她的句子吹散在不算安静的白天街道里。
　　但沈岳听清了。
　　在这之前, 他有感觉到朱七七对他的依赖。
　　起先沈岳并没多想，小姑娘这个假期也经历了不少事情, 再加上爸妈离婚,
可能是会下意识依赖能信得过的朋友。
　　但她的拥抱出卖了她。
　　她紧紧抱着他时，沈岳想过：
　　起码，她是对他有好感的。
　　之前小姑娘没明说, 他也就选择了委婉的方式, 稍稍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现在朱七七把事情挑明了。
　　她看上去很紧张, 指尖紧紧抠着木质椅子, 用力到指尖泛白。
　　表情也绷着。
　　但她的目光很清澈, 也很坦荡。
　　在天真的小姑娘眼里, 喜欢并不是一件需要躲藏的事情。
　　她的喜欢干净又纯粹。
　　不是□□，不是渴望占有。
　　就只是喜欢。
　　单纯的喜欢。
　　因为生活环境, 也因为要赚钱, 沈岳从小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到。
　　从高中起, 他就在纹身店兼职，偷师学艺, 然后成为兼职纹身师，19岁大学退学后，
他自己开了这家纹身店。
　　他见过的人很多, 也有很多方式躲避开自己不想回答的问题。
　　他本可以把话题岔过去，像前两次一样，用“我不是替身么”之类的话调侃而过。
　　他也知道朱七七不会有勇气再说第二次了。
　　换做任何一个女人告白, 沈岳都会这么做。
　　但朱七七不一样。
　　沈岳忽然想起前些天，深更半夜，小姑娘满头是汗地跑来，缩在他的外套里哭得停不下来。
　　小小的一团，颤得像秋风里枝头上的枯叶。
　　沈岳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
　　她正面说了，他就要正面回答。
　　算是他对这个小姑娘的特别待遇。
　　沈岳只停顿了一瞬，又把目光落回朱七七腿上的伤口上，用碘伏继续给她消毒。
　　他淡笑着问：“喜欢我，然后呢？”
　　大概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朱七七反而愣了很长时间，然后非常纠结又茫然地问：“什么然后......”
　　朱七七腿上的伤口有点严重，沈岳忙着消毒，
没抬头：“喜欢我，然后，有什么想做的，或者想要的么？说说看。”
　　他的语气温和，像海子诗里的河流——
　　“我的河流这时平静而广阔，容得下多少小溪的混浊”。
　　朱七七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吗？想要你做我男朋友？”
　　沈岳忽然笑了：“小姑娘，这个不行。”
　　“为什么？”
　　朱七七一着急，腿也跟着动了一瞬，算是自己主动把伤口戳在了沈岳手里的棉签上。
　　她疼得缩了缩肩膀，仍然没放弃她的问题，“为什么不行呢？”
　　“你太小。”
　　“我马上就是大学生了！”
　　沈岳挑了下眉梢，抬起头看她：“我不给未成年做，纹身和男朋友，都不行，明白了？”
　　可能是沈岳太温柔了，朱七七的胆子突然大了些：“那你给成年人做过男朋友吗？”
　　沈岳噎了一下：“没有。”
　　窗外树林里开始了一阵蝉鸣，朱七七认认真真地说：“沈岳，我成年了。”
　　“不是才17岁？”
　　朱七七摇摇头，语调低了些：“8月中旬那会儿，我已经过过18岁生日了。”
　　只不过那时候爸爸妈妈忙着办理离婚手续，没人记得她的生日而已。
　　沈岳顿了一下，大概是也想到了8月份朱七七都经历了什么。
　　他把朱七七的伤口处理好，然后把药水和棉签都收回医药箱。
　　“在我这儿，20岁之前都算未成年。”
　　他提起医药箱时，朱七七听见他说，“生日快乐，小姑娘。”
　　这就是沈岳了。
　　该拒绝的话说完，也不忘对她说生日快乐。
　　他温柔得让人没办法不喜欢。
　　大概是“喜欢”这件事，让她在沈岳面前变成了一个新的她，她有了喜欢一个人时特有的敏感。
　　也有了一些小计较。
　　她知道沈岳没那么干脆地岔开话题，并愿意用温柔的态度和她认真谈，是因为她年纪小，
也因为她这个假期经历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并不是什么偏爱。
　　这只是因为他大了几岁，在让着她而已。
　　这样的认知让朱七七有些难过。
　　朱七七想了想，主动岔开话题。
　　她伸出手：“有生日礼物吗？”
　　沈岳看了她一眼，拍掉她的手掌，面对她的小心机略显敷衍：“无忧无虑吧。”
　　李楠带着丹丹和北北回来，店里又恢复热闹。
　　朱七七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对沈岳成为她男朋友这件事，并不迫切。
　　其实沈岳问她“然后呢”，她也在想，然后呢？
　　朱七七觉得自己是要想清楚这些问题的。
　　也许是因为她自己都很茫然，沈岳才觉得她是个小孩子。
　　喜欢他。
　　希望他成为男朋友。
　　然后呢？
　　要亲亲吗？抱抱呢？
　　或者是先抱，再亲，再......
　　朱七七越想越多，脸也红了。
　　熊猫捧着香瓜和桃子从外面进来，看见朱七七：“干啥呢朱七七，脸这么红？”
　　“没事！热的！”
　　沈岳大概是觉得自己没说清楚，李楠走后，丹丹去楼睡觉，北北跟着熊猫去了水果摊，
纹身室只剩下他和朱七七。
　　他对着朱七七招了招手：“来，谈谈。”
　　朱七七乖巧过去。

第34章 风扇 老当益壮，还能用一百年
　　其实被沈岳拒绝的那天晚上, 朱七七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小时候，有一次爸爸从外省出差回来，风尘仆仆, 进屋连鞋子都没换, 先拥抱了她和妈妈。
　　那次爸爸带回来一本书，很厚很厚, 放在客厅的柜子上。
　　爸爸出差时, 在车上或者飞机上，是靠看书来打发时间的，经常会带回来各种书,
但那本朱七七的记忆最深。
　　因为爸爸说那本书的作者是爱新觉罗·溥仪。
　　朱七七还没上小学, 虽然认识很多字, 但还没接触过历史, 也没听过末代皇帝,
她只觉得作者的名字好听, 有很特别。
　　因为好奇，朱七七踮着脚想要把柜子上的书拿下来。
　　柜子太高, 她太矮, 怎么拿都拿不到。
　　后来还是爸爸把她抱起来, 才拿到了那本书。
　　当时朱父和朱母都笑着，说“宝贝, 你看不懂的”。
　　小朱七七翻了几页，真的不懂，认字都困难。
　　那本书写得相当难懂, 尤其是没有历史基础在。
　　甚至到朱七七上了初中，翻开那本《我的前半生》，却连第一段都没读完。
　　她看见了无数个陌生的字：“旻柠”“载湉”“奕譞”“兼祧”......
　　也看不懂什么是病笃, 什么是嗣皇帝。
　　那本书在朱七七的印象里晦涩难懂，可是高二那年，偶尔有一天她在书店看见，
拿起来翻了翻，居然又不觉得有什么看不懂了。
　　梦到这件事，再醒来，朱七七忽然觉得，喜欢沈岳这件事情，是要慢慢来的。
　　沈岳说的对，她太小了。
　　也许不只是年龄，还有心理的成熟程度。
　　她和沈岳，就像她小时候妄想踮脚去拿那本厚重的《我的前半生》。
　　她是踮脚的孩子，沈岳是难懂的书籍。
　　朱七七想，总要等她足够成熟，她才能完全读懂沈岳。
　　于是朱七七再去遥南斜街时，找了个借口，说自己去篮球场看篮球。
　　她需要有个理由，既能支撑她明目张胆地看沈岳，也能走出沈岳的视线范围，吸收更多，学会更多。
　　有些成长是痛苦的，有些成长是愉快的。
　　朱七七现在就很愉快，她不想迫切地得到沈岳，而是想要慢慢长大，长久喜欢。
　　她坐在篮球场，看那些男生们嬉笑怒骂。
　　球场上的男生多大年纪的都有，也有有初中的小男生，他一开口朱七七就知道他年龄比自己小了很多。
　　朱七七帮丹丹擦掉口水，有些忧郁地想，在沈岳眼里，她不会也是那么幼稚吧？
　　估计是了。
　　沈岳来篮球场找她和丹丹，居然觉得她会被人用冰淇凌骗走。
　　朱七七跟着沈岳回店里的路上，蔫巴巴地想，她得成熟成什么样，
才能让沈岳觉得她是个女人，而不是女孩？
　　走了几步，沈岳忽然停了。
　　转身往回走。
　　朱七七纳闷地问：“怎么了？”
　　“不是要吃冰淇淋么，走吧，带你们去买。”
　　朱七七和丹丹跟着沈岳，在路口的冰淇淋店买了三支甜筒，草莓味的。
　　沈岳居然也吃草莓味。
　　盛夏骄阳，把三个人的影子投在遥南斜街不算平整的地面上，朱七七和沈岳站在两边，丹丹站在中间。
　　有点像，一家三口。
　　朱七七冒出这样的想法，自己在心里又惊又羞，被草莓冰淇淋呛住，咳了好几下。
　　离开学只剩下这么几天。
　　朱七七每天都打着看篮球的幌子，出现在沈岳店里，然后带着丹丹出去。
　　有时候给篮球场的人记记分，有时候拿着书给丹丹读故事。
　　偏巧了八月底天气热得惊人，明明马上就到秋天了，下午的大太阳却有种晒死人不偿命的疯狂。
　　熊猫说了，秋天的帝都市更不是个东西，能热死人，是“秋老虎”。
　　篮球场的树荫下面草木葱茏，丹丹手上的防蚊手环有股柠檬味道的淡香，
朱七七抹着头上的汗，给丹丹读《安徒生童话》。
　　第一天主动让朱七七当裁判的男生也在，看两个小姑娘热得不行，
干脆说：“去我家店里坐着吧，店里有空调，可以消消汗。”
　　那个男生家的店就是遥南斜街街口的理发店，朱七七和丹丹吹空调吹得正开心，沈岳打来电话。
　　“在哪儿？”
　　朱七七在空调下面舒服地叹气：“我和丹丹在街口理发店，怎么啦？”
　　“没事。”
　　说了没事的沈岳，没隔几分钟就来了。
　　他来时，朱七七正在给丹丹讲“空调”。
　　理发店里没什么人，小姑娘坐在理发师剪发时的高椅子上。
　　她穿着一条淡蓝色的裙子，两条白净的腿在空气中晃悠着，腿上的伤口应该是还没好，
贴了两个蓝色的小熊创可贴。
　　丹丹坐在理发的椅子里，朱七七耐心地说：“这个是空调，呼呼呼，让人凉快。”
　　丹丹点头：“凉快！”
　　“空调风比电风扇凉快吧？”
　　丹丹又点头：“凉快！”
　　沈岳站在门口嗤笑了一声，听见小姑娘非常愉快地扬着调子说：“我也觉得，空调比电风扇凉快~”
　　然后小姑娘又叹了一声，
嘀咕着：“别想着换空调了，熊猫昨天还说，店里的电风扇，老当益壮，还能再用一百年。”
　　小白眼狼。
　　两个都是。

　　理发店是男生的老爸开的，没生意的时候店主就坐在里屋看电视。
　　还是男生先看见了沈岳，叫了一声：“岳哥，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沈岳点点头，指了指朱七七和丹丹：“我来接人。”
　　“两个小妹妹是你家的啊？”
　　男生笑了笑，然后迅速看了眼里屋关着的门，压低声音和沈岳聊起来，
“哎岳哥，我想在后背上纹个太阳，金色的能做吗？太阳里最好有个篮球符号那种，能做吗？”
　　沈岳笑了笑：“你爸同意就能。”
　　“不是吧，岳哥，你怎么有钱都不赚啊？我爸肯定是不让啊。”
　　男生摇头叹息，“我要敢跟我爸说我想纹个太阳，我爸肯定会说，‘我看你像个太阳’。”
　　“你不是想考公务员？”
　　“是啊，怎么了？公务员是不能纹身的吗？卧槽不会吧？公务员不能纹身？？？”
　　男生说这些话时，朱七七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来了，弯腰帮丹丹整理着衣服。
　　她弯腰时候，连衣裙顺着动作向上移了一截。
　　夏季轻薄的布料，柔顺地包裹着她的躯.体，露出纤细的腰线。
　　沈岳收回落在朱七七身上的视线，淡淡说：“关乎工作，了解清楚比较好。”
　　朱七七和丹丹跟着沈岳出了店门，她总觉得沈岳今天有点沉闷。
　　快走到“氧”门口时，沈岳转过头，指了指头顶上的牌匾：“自己家没店？去人家里干什么？”
　　他说这句话时，是看着丹丹的。
　　语气倒也没有很重，甚至还带着些笑。
　　可朱七七就莫名觉得，他是在“质问”。
　　毕竟丹丹又听不懂，朱七七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但她怎么回答，难道要她说，她是为了躲开沈岳多接触点外面的世界好快点长大吗？
　　朱七七嘟嘟囔囔：“因为他店里，有空调。”
　　沈岳“啧”了一声，倒也没再说什么。
　　朱七七再怎么珍惜，时间也还是一天又一天地过去了。
　　连手指都不用掰，离开学只剩两天。
　　窝在被子里看手机时，不知道为什么，看什么新闻都觉得好伤感。
　　有新闻说某个旅游景区的石碑，因为风化严重，被挪到博物馆里保存了，原处用了防止的石碑做代替。
　　朱七七蔫了吧唧地想，啊，风化了啊，好难过。
　　下一个新闻。
　　一男子抽烟睡着，不慎点燃窗帘，引发火灾，幸亏火警及时赶到，无任何伤亡。
　　朱七七又想，啊，火灾了啊，好难过。
　　连着看了几条新闻，朱七七终于反应过来了，她难过的不是新闻里的内容。
　　是因为过了这两天，她就开学了，不能每天都去遥南斜街了，也不能每天都看见沈岳了。
　　朱七七连早饭都没吃，匆匆去了遥南斜街。
　　但到沈岳店门口的时候，看见两个男人在店外面拿着工具敲敲打打。
　　有那么一瞬间，朱七七忽然紧张得腿都迈不开。
　　她以为沈岳的店搬走了。
　　但下一秒熊猫的大嗓门从店里传出来：
　　“不是，岳哥，怎么还买空调了啊！”
　　“哎我叉，4000多？？？”
　　“买这么贵的干啥啊，你要买空调跟我说啊！有那种二手的，咱淘一个二手的多便宜啊。”
　　“再说夏天也快过去了，你买啥空调啊？”
　　“不过这空调看着真高级啊，好牛逼的样子。”
　　朱七七松了口气，又往前走了几步。
　　沈岳叼着棒棒糖，靠在店里，研究空调说明书。
　　可能是感受到她的视线，沈岳偏过头：“来得挺早啊。”
　　“嗯。”
　　朱七七站在门边探头往里看，桌子旁摆了一个立式空调，白色的，样式简单大方。
　　她有点纳闷：“怎么突然想起买空调了？”
　　沈岳随口说：“电风扇坏了。”
　　“啊，怎么突然坏了呢。”
　　朱七七有些惋惜，毕竟前几天，他们还觉得那台老风扇能再用一百年的。
　　“卧槽！岳哥！”
　　楼上突然传来熊猫的声音，他趴在二楼栏杆上，抱着老旧的电风扇，
眼睛瞪得老大，“我刚才随便拍了两下，一插电，它又好了啊！”
　　沈岳面无表情，抬起头，看了熊猫一眼。

第35章 学妹 替我多感受感受吧
　　其实沈岳买空调那天, 真的是很热很热。
　　连北北都比平时喝更多的水，整天吐着舌头在空调下面窝着。
　　熊猫奇迹般地修好了电风扇，沈岳并没有表示多高兴, 只淡着一张脸,
说电风扇可以放到楼上去，一楼用空调就够了。
　　平时家里买点什么新东西, 朱七七从来都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可是沈岳买了空调，
突然变成了一件可以普天同庆的事情，每个人都喜气洋洋。
　　他们甚至依仗着有了空调, 一起去市场买了食材, 准备回店里煮火锅。
　　朱七七第一次去遥南斜街的市场, 说是市场, 其实也都是老人们自己在卖自己种的菜。
　　卖菜的摊主坐在板凳上, 有的凑在一起聊天, 居然还有一桌麻将。
　　蔬菜整整齐齐地摆在麻袋上。
　　带着泥的胡萝卜，青翠的小黄瓜, 撑开伞面的平菇。
　　朱七七在沈岳身边蹦来蹦去, 第一次觉得蔬菜也能治愈心里的郁闷,
因为“离别在即”而淤积下来的那点不开心，早就跑到九霄云外。
　　地上有一些菜叶, 朱七七不小心踩在上面，滑了一下。
　　沈岳抬手，扶住她在空气中挥舞着找平衡的胳膊：“看着点。”
　　熊猫和李楠全程都在斗嘴：
　　“这是萝卜吧？大白萝卜？”
　　“你是不是傻, 这是红心萝卜，拌着吃的！”
　　“红心萝卜不能煮吗？”
　　“不能啊！”
　　“要不咱们买一个煮煮试试！”
　　“你滚，回头满锅都是萝卜味, 汤也会变成红的！”
　　朱七七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只剩下明天一天了啊。
　　她忽然偏头，极其认真地对沈岳说：“沈岳，我开学以后也会常来看你的！”
　　沈岳被她的语气逗笑了：“说得我好像空巢老人。”
　　新空调真的很凉快，煮火锅都没怎么出汗。
　　一群人吃到尽兴，还是剩了好多菜，为了不浪费，他们约好了明天最后一天假期，
来把剩下的菜也一起煮了吃掉。
　　因为这个约定，朱七七回家的路上都很开心。
　　假期的最后一天，朱七七接到了朱母的电话。
　　妈妈说她还在旅行，赶不回来送她去学校，让朱七七给爸爸打电话。
　　“离了婚他也是你爸爸，该肩负起爸爸的责任。”
　　朱父这几天倒是都有发信息来，朱七七知道，爸爸因为妈妈之前闹出来的事情，
公司项目一直都不太顺利。
　　这几天爸爸都在深圳出差，并没在帝都市。
　　朱七七说：“可是爸爸......”
　　离婚后，每次提到朱父，朱母都很敏感：
“这么多年都是我在做全职太太，都是我在照顾这个家，他连送你去学校都不能吗？
他怎么有时间接那些狐......接那些女人的电话呢？”
　　朱七七抿了抿唇：“嗯，我让爸爸送我。”
　　她可以自己去，并不需要谁送。
　　师范大学又不远，公交地铁都能到，打车也可以。
　　挂断电话，朱七七有些难过。
　　她知道妈妈说的话都是因为对爸爸仍抱有怨言，但仍然给了朱七七一种，
“她是爸爸和妈妈的累赘”的感觉。
　　不过，已经是最后一天假期了，不开心什么的，就留给明天吧！
　　今天她有更重要的事情。
　　朱七七打起精神，收拾好自己去了遥南斜街。
　　这一路的车程，朱七七都心不在焉，快要到站时，她意外地看见沈岳和丹丹，就站在街口。
　　沈岳站在树荫下，阳光自树冠上错落下来。
　　明明暗暗的光影映在他脸上，他身后是街上的老房子和房子间葱郁的树梢，
这一幕如果静止不动，像是日漫里，盛夏的样子。
　　“沈岳！丹丹！”朱七七跳下公交车。
　　“七七姐姐！”

　　沈岳店里买了一批纹身用具，正在街口等快递，朱七七打过招呼后，带着丹丹去买冰淇凌。
　　夏天遥南斜街里卖冰淇凌的其实不少，但丹丹对味道很敏感。
　　同样是草莓冰淇凌，丹丹只喜欢街口这家。
　　街口的冰淇淋店生意还行，毕竟就在公交站附近，大热天的，
等公交车热了都可能突发奇想去买一个冰淇凌。
　　朱七七买了三个甜筒，第一个草莓甜筒做好时，她先递给了丹丹，让她先吃。
　　“谢谢七姐姐。”丹丹接过甜筒，一脸满足。
　　看着冰淇淋从机器里慢慢被压出，挤在脆皮甜筒上。
　　朱七七想，连这个冰淇淋都要下周休息才能吃得到了。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呼，朱七七匆忙转身，看见丹丹呆呆地举着空掉的甜筒，
喃喃自语：“冰淇淋，丹丹的冰淇淋。”
　　惊呼的不是丹丹，是身后排队的一个女生。
　　女生穿着白色的凉鞋，冰淇淋正好掉在她的脚边上，有一点溅到了鞋上。
　　丹丹蹲下去，想要捡她的冰淇淋：“丹丹的，丹丹的冰淇淋。”
　　朱七七一边忙着安抚丹丹，一边又道歉：
　　“丹丹，这个不要了，朱七七姐姐再给你买新的，乖，这个已经不能吃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帮您擦一下吧，真的太抱歉了。”
　　朱七七说着，飞快地从包里拿出纸巾和湿纸巾，蹲在女生的脚边。
　　她拦住丹丹伸出去想要捡冰淇淋的手，帮女生擦掉了鞋上的冰激淋。
　　掉在地上的冰淇淋融了一圈，看着软趴趴的。
　　丹丹对她的冰淇淋很执着，执意伸手过去拿。
　　朱七七一时没拦住，女生却忽然拍开丹丹：“走开，你这个傻子。”
　　朱七七的动作一顿，猛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女生嫌恶地看了丹丹一眼：“带个傻子出门还不看好了，真扫兴。”
　　朱七七捂住丹丹的耳朵，突然站起来：“你说谁是傻子？请你现在就对她道歉！”
　　丹丹吃东西时确实会有些邋遢，她的口唇有些问题，平时在学校时都是上口唇训练课的，
现在每天也要做口舌操。
　　她吃冰淇淋时会蹭得满脸都是，也可能会流口水。
　　可是那又怎么样？
　　无论丹丹吃东西是什么样子，都不该是她被说成傻子的理由！
　　朱七七从来都没有这么愤怒过，她紧紧拽着那个女生的手：“向她道歉！”
　　女生吓了一跳，挣扎起来：“***有病吧！神经病带着傻子出门？”
　　沈岳正在签收快递，刚签好自己的名字，听见旁边的嘈杂。
　　他转头，看见朱七七正死死拽着一个女生的手，无论女生怎么挣扎她都不放开。
　　小姑娘眼眶红红的，紧紧把丹丹护在身后：“你道歉！”
　　那个被抓住的女生说什么“傻子”的字眼，沈岳听清了，他大步走过去，
手按在朱七七发顶上，安抚地拍了两下：“小姑娘，先把人放开。”
　　朱七七气得狠了，唇都是发抖的：“她说，她说丹丹......”
　　沈岳把丹丹抱起来，温柔地用手把抹掉丹丹唇上的冰淇淋渍。
　　他把朱七七挡在身后，站在那个女生面前，垂着眸子看向女生。
　　看到丹丹手里的空甜筒和地上的冰淇淋，沈岳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沈岳对陌生人不算凶，但前提是，那些陌生人没有触碰到他的底线。
　　“冰激淋的事，抱歉。”
　　他的语气是温和的，连嘴角都带着礼貌的弧度。
　　但就是莫名地让人觉得脊背发凉。
　　女生慌张地向前一步，想要走开。
　　沈岳稍稍挪动身形，挡住她的路：“给我妹妹道个歉吧，无知不是你伤害别人的理由。”
　　“对不起。”
　　女生道了歉，马上想走。
　　却又被沈岳挡住了。
　　他指了指自己身后的朱七七，笑了笑：“你好像，忘了一个。”
　　“对不起！”
　　女生走后，沈岳转身去看朱七七。
　　小姑娘应该是哭过，睫毛湿哒哒地拧在一起，脸上的眼泪已经被她自己擦干净了，
她哽咽着：“沈岳。”
　　“小姑娘，在外面别那么冲动，你这么瘦，容易吃亏。”
　　沈岳拍了拍她的头，看向冰淇凌店里，“麻烦你，三个草莓甜筒。”
　　朱七七心里真的很难受。
　　丹丹这么可爱，她只是生了病，为什么要被人说成是傻子。
　　等甜筒的时候，丹丹瞪着圆圆的眼睛，天真地问：“丹丹是***？”
　　沈岳蹲在丹丹面前，眼里都是温柔的光。
　　他说：“不是，你是哥哥的小玫瑰。”
　　他的声音那么柔和，能抹平生活里所有不愉快的小褶子。
　　朱七七忽然鼻子一酸，又掉了两滴眼泪。
　　沈岳抱起丹丹，笑着调侃她：“又哭，刚才还像个小豹子，拉都拉不开。”
　　本来最后一天的假期，朱七七以为，如果有伤感，也是因为她总舍不得遥南斜街。
　　但这一天像是故意让大家共苦，每个人都不太开心。
　　熊猫家里有亲戚去世，去了一趟火葬场，回来的之后沉闷了许多。
　　李楠在这一天被爸妈告知，不改掉女装的癖好，就只给学费，生活费自己赚。
　　还是开着新空调，凉爽的空调风吹散了火锅里咕嘟出的热气。
　　关着的窗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最后一顿晚饭的气氛，明显不如昨天。
　　北北趴在朱七七腿上睡着了。
　　丹丹也靠着沈岳睡着了。
　　火锅里翻滚着鲜香的羊肉片，小青菜绿油油地在里面飘着。
　　沈岳坐在朱七七对面，他在一片低沉里举起装满乌梅汁的玻璃杯，手指修长漂亮。
　　他说：“敬明天。”
　　朱七七看向沈岳，隔着涓涓蒸汽，模糊不了他眉眼中的笑意。
　　大家举起杯子，重新振作起来。
　　玻璃杯相碰，叮叮当当。
　　不开心的就留在过去和过去里。
　　他们要对明天，举杯相邀。
　　冰镇乌梅汁喝光，桌上只剩下残羹。
　　李楠跟着熊猫出去挑西瓜，准备搞个饭后水果，朱七七坐在桌边，一动不动。
　　沈岳把丹丹抱回楼上，看见朱七七还坐在那儿发呆，走过去问：“怎么了？”
　　朱七七压低声音：“北北睡着啦。”
　　沈岳觉得好笑。
　　窗边这张桌子，朱七七总坐在这儿发呆，不是因为小虫子，就是因为狗狗。
　　她永远不紧不慢，天真烂漫。
　　却又会因为丹丹被说凶得像小豹子。
　　沈岳把桌上吃空的盘子一个一个摞在一起，准备收走，忽然听见朱七七叫了他一声：“沈岳。”
　　朱七七只是叫了他一声，然后就坐在桌边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有那么一瞬间，沈岳忽然明白了朱七七在想什么。
　　可能在这儿混了一个假期，小姑娘不舍得了。
　　沈岳笑着逗她：“师范大学环境挺美的，你替我多感受感受吧，小学妹。”
　　小姑娘果然打起精神，重重点头：“我可以给你拍照片呀！”

第36章 室友 你就撩，使劲撩
　　8月31日, 朱七七一个人去师范大学报道。
　　之前她已经在网上查过了攻略，准备好了必须物品，还给新室友准备了自己烤的小饼干。
　　朱七七家离师范大学不算远, 地铁换乘公交, 大概是一个多小时的行程，有什么忘记带的,
周末回来也还是能拿到, 也就只带了一个行李箱。
　　临出发前，李楠打电话来，叮嘱她一定要记得带电蚊香液。
　　用李楠的话说, 饿了整整一个暑假的蚊子, 正嗷嗷待哺, 等着用新生们补气养血呢。
　　师范大学里到处都是人, 校园里的草坪插着彩色小旗子, 还有红色的迎新条幅,
很多学长学姐都在学校的组织下热情地引路。
　　朱七七踏进大学校门时，不能说对大学生活没有兴奋和期待, 但她的兴奋和期待里, 总是掺杂了些猜疑。
　　她总在想, 当初沈岳迈进大学校园时，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入学手续办得十分顺利, 朱七七拿到一张绿色的学生卡，没有着急去寝室。
　　她拖着行李箱，在校园里慢慢转着。
　　师范大学有种古朴又温雅的气质, 教学楼上攀着层层叠叠的爬山虎，图书馆大得惊人。
　　这是沈岳之前念过的大学。
　　朱七七给沈岳发了几张照片。
　　想让他放心。
　　其实沈岳从来都没说过他曾是师范大学的学生，偶尔熊猫提起, 也都是被沈岳看一眼，
然后又悻悻地闭上嘴。
　　昨晚忽然叫她小学妹，说出“替我多感受感受”这样的话，大概是因为看出了她对遥南斜街的不舍吧。
　　沈岳总是很温柔，也总是在照顾大家的情绪。
　　朱七七发过去照片之后没多久，沈岳打来视频。
　　这还是沈岳第一次打视频给朱七七，朱七七站在路边迅速理了理头发，才接起来。
　　沈岳的脸出现在屏幕上，眸间依然是带着笑意的。
　　他问：“小姑娘，报道自己去的？”
　　朱七七忽然有种骄傲感，稍稍扬起下颌：“是的！”
　　“学校喜欢么？”
　　“喜欢。”
　　朱七七和沈岳通话时，有种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欢快。
　　其实在大学门口看见有家长送的那些新生，她也有些羡慕的。
　　现在有人和她分享入学的兴奋，朱七七滔滔不绝，把自己办理入学的流程完完整整说了一遍，
又说到中午吃什么的问题。
　　“中午我打算去食堂吃，看看食堂的菜怎么样。”
　　朱七七拉着行李箱，慢悠悠地走在校园里，
“我之前看网上说，不少大学的食堂都有黑暗料理，大葱炒月饼，西红柿炒香蕉，橘子炒排骨！
不知道这儿有没有这种的。”
　　沈岳大概是坐在纹身室的窗边，笑着听她讲述。
　　他目光里多处一种类似回忆的温柔，忽然说：“师大食堂多，听没听过传言，说师大的食堂比男生多。”
　　朱七七顿了顿：“杜织老师说，以前追你的女生特别特别多。”
　　“遇见她了？”
　　“没有，上次见面时说的。”
　　沈岳笑起来：“这个当了副院长的人，怎么什么都跟小朋友说呢。”
　　他没否认，朱七七有点走神。
　　校园里确实是女生好多，她都能想象到，沈岳那样的人，在校园里得多受女生欢迎。
　　朱七七没说话，倒是沈岳忽然笑着提醒她：“走这条路，小心点比较好。”
　　小心什么？
　　她在校园里，又不是在过马路。
　　沈岳说：“你走的这条是‘天使路’，不快点走，可能会中招。”
　　朱七七这才看见地上的白色的花纹，忽然是鸟粪。
　　沈岳说这条路晚上会有很多乌鸦落在电线和树上，白天有时候也有，很多女孩子走这条路都是打着伞的。
　　他说师大的图书馆是帝都是第二大。
　　他说教八教学楼外的爬山虎很美。
　　他说篮球场有点小。
　　朱七七自己逛的时候，只觉得这是一个令人好奇的新环境。
　　但沈岳说这些时，她忽然觉得师大校园变得更加亲切。
　　这是沈岳生活过的地方。
　　一路从东门聊到食堂，朱七七才挂断视频，但在食堂吃过沈岳推荐的红烧茄子之后，
她忽然觉得自己做错事情了。
　　一个人如果对自己经历的某个地方语气熟稔，是不是就说明，他很喜欢这个地方？
　　是不是因为喜欢，才会印象深刻？才会侃侃而谈？
　　他是喜欢师大的。

　她和朱七七说：“口红，是女人俘获男人的利器！”
　　朱七七不解地问：“可是我记得班上的男生说，不喜欢女生涂口红？”
　　“他们是不喜欢血盆大口好吧？不是不喜欢妆容得体的小美女！傻姑娘！”
　　班级聚会十分热闹，回寝室的路上朱七七和室友在夜市逛了一会儿，一起买了些小东西。
　　室友对手工感兴趣，买了那种需要自己编织的宠物牵引绳。
　　朱七七也跟着在小摊边蹲着看了一会儿。
　　她喜欢这种夜市的氛围，有些像遥南斜街的旧书市场，
那些等待销售的东西都摆放在布面或者袋子上，让人亲切。
　　“小朱七七。”
　　朱七七应声回眸，看见谢盈正举着手机对着她。
　　再想躲开已经来不及了，手机的闪光灯一晃，谢盈满意地咂嘴：
“不愧是我，照相技术太棒了，这张真的美呆。”
　　谢盈把照片发给朱七七。
　　朱七七点开，可能因为谢盈有种超脱年龄的成熟美，她拍的照片，也带着这种风格。
　　照片不知道用了什么滤镜，天色幽冥，只有各家小摊的灯光和路灯是明亮的。
　　朱七七蹲在小摊前，灯光正好打亮了她半张脸。
　　被卷发棒卷过的头发披在肩上，头顶有一小撮卷成丸子的发髻，碎发被晚风拂起来。
　　她毫无防备的扬着头，目光被灯光染得明亮。
　　朱七七喜欢这张照片，有种已经长大了的错觉。
　　她把照片保存下来，拍了几张夜景，但都没拍出谢盈那种成熟的效果。
　　室友流连在手工小摊前，朱七七也买了一包材料，想着给北北做个手工项圈。
　　回寝室的路上，朱七七接到熊猫用沈岳手机发来的一段小视频。
　　夜色浓重，遥南斜街的灯火并不通明，显得比朱七七这边更晚几个小时似的。
　　沈岳坐在一把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块西瓜，北北摇着尾巴，张开嘴，重重地啃了一口西瓜。
　　视频里传来熊猫的大笑。
　　大概因为他举着手机，声音更大一下，朱七七只能隐约听见沈岳的笑声。
　　很快，熊猫又发来一条语音。
　　熊猫说：“朱七七，看见没，北北现在最爱吃我的西瓜哈哈哈哈，对了，
你那个大学怎么样啊？和同学相处得好不好？什么时候放假回来聚聚啊？”
　　熊猫没有加朱七七的微信，一直都是通过沈岳的手机和她联系的。
　　因为水果摊老板说了，自己微信里人太多，都是买卖关系，他休息的时候从来不登录微信。
　　朱七七也跟着笑起来。
　　她之前拍了几张校园里的照片，也有刚才夜市的照片。
　　她勾选着把这些照片发到沈岳的微信里，给熊猫回了语音：
“下个周末我就能回去啦，学校很美，室友相处得也不错，今天班级还聚了餐，现在在逛夜市。”
　　隔了很久，朱七七都快要走到寝室楼了，熊猫才回了一条语音。
　　非常长，足足50多秒。
　　说是给朱七七发的信息，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对朱七七说的。
　　更像是按着手机，录了一段他和沈岳的闲聊。
　　“女大十八变啊，这才上大学几天，怎么好像就不一样了？是吧岳哥？”
　　朱七七猜想，熊猫一定是坐在沈岳身边。
　　一边给她发微信语音，一边又去和沈岳说话。
　　起先朱七七没听懂，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发了太多大学的照片，熊猫才觉得她不一样了。
　　回寝室洗漱后，她躺在床上翻看聊天记录。
　　朱七七把耳机戴上，又看了一遍沈岳喂北北西瓜的视频。
　　这次她没把注意力放在北北身上，只是屏息听着隐藏在熊猫大嗓门下的，沈岳的轻笑声。
　　他拿着西瓜，腕上骨节凸起性感的弧度。
　　大概是因为距离远，不能随时随地见面，朱七七总觉得她看沈岳时，带着一种很难说清楚的心悸。
　　这算是想念吗？
　　翻看到她自己发过去的照片时，朱七七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她怎么把谢盈给她照的照片发过去了？？？
　　难怪熊猫说她变得不一样了。
　　朱七七觉得十分不好意思，好像她故卷了头发涂了口红和人显摆似的。
　　她又重新听了一边熊猫的语音，还是那句话。
　　“女大十八变啊，这才上大学几天，怎么好像就不一样了？是吧岳哥？”
　　后面是大段空白，估计是熊猫说完话，忘记松开按着语音录音键的手指。
　　朱七七刚准备关掉手机，耳机里忽然传来沈岳的声音。
　　是有些低的鼻音，只是应了熊猫一声，像拨动吉他的低音弦。
　　他说：“嗯。”

第38章 项圈 这份心意有些不好拒绝
　　夜里2点多, 沈岳喝了一整杯冰水，唤了北北一声：“北北，走, 上楼睡觉。”
　　他的声音有些哑, 冰水都没能缓解。
　　趴在窗边桌子下面睡觉的北北，听见声音, 睡眼朦胧地起身, 摇着尾巴跟上沈岳的步伐，
和他一同迈上楼梯。
　　今天下午的客人两条腿几乎都要纹满图案，图案是沈岳昨天熬夜设计出来的。
　　应客人要求, 是《山海经》第三卷 北山经里, 北次三经的内容。
　　从太行山到王屋山的神话传说, 包括精卫填海。
　　沈岳在图案里画了一只白色的鸟, 火红的尾羽, 拥有六只脚。
　　客人看完很满意, 给他回了信息：“岳哥，我喜欢这只贲鸟, 和我梦里想象得一样, 你真牛逼。”
　　沈岳喜欢这种和他有默契的客人, 今天纹身直接忙到半夜，
把贲鸟和归山纹在了顾客腿上, 期间一口水都没喝。
　　忙完，他才觉得有那么一点疲惫。
　　前两天周末，李楠来时买了一兜子零食, 堆在一楼桌子上。
　　沈岳也没看是什么，随手拿了一袋，拎着往楼上走, 北北摇着尾巴跟在他身后。
　　李楠家里给他断了生活费，他求助沈岳，在沈岳的介绍下，找到了两个兼职。
　　估计是为了感谢吧，李楠买了好多东西来。
　　沈岳午饭和晚饭都没吃，撕开薯片丢了两片进嘴里，却在某个瞬间，突然想起朱七七。
　　小姑娘刚来遥南斜街时，也是这样，每次都很见外。
　　总是要买一堆东西，一直买到拎不下为止。
　　那会儿朱七七大包小包地拎着的样子，总让他觉得她是被从家里赶出来了，准备投奔他。
　　沈岳嚼着薯片，稍稍蹙眉，把手里的包装袋提起来看。
　　真行，薯片还有奶糖味的了。
　　甜唧唧的，估计也就小姑娘们能喜欢。
　　沈岳把薯片放在一旁，没了吃东西的兴致，干脆拎了换洗的衣服去洗澡。
　　到了9月份，朱七七和李楠都开学了，丹丹也回了学校，沈岳店里显得冷清很多。
　　洗过澡的沈岳坐在床边，想起朱七七开学前说的话，“沈岳，我开学以后也会常来看你的”。
　　当时小姑娘绷着一张巴掌大的脸，眼睛一眨不眨，神态极为认真。
　　结果呢？
　　沈岳用毛巾擦着头发，轻轻“啧”了一声，周末还不是连人影都不见。
　　不但不见人影，还有学长要电话。
　　嗯，还烫头发。
　　已经是夜里3点多，他躺在床上随手翻着手机里的照片。
　　一张张师大熟悉的景象划过，最后沈岳指尖一顿，画面停留在最后一张照片上。
　　应该是师大外面有名的那条夜市街，买东西的有学生也有商贩。
　　长街喧嚣，小姑娘蹲在一个摊位前，毫无防备地看向镜头，目光澄澈，一头卷发像海藻一样披散在背上。
　　这个角度，显得她的下颌更加小巧。
　　沈岳看了两眼，扬起眉梢。
　　哦，还涂了口红。
　　-
　　这天上午朱七七没什么课，早早抱了教材去图书馆占座位去了。
　　师大的图书馆太难找座位了，大家都那么用功，稍微去晚一些，就只能回寝室上自习。
　　但朱七七也是有些小惰性在的，让她在寝室自习，说不上什么时候就趴到床上看闲书去了。
　　朱七七一早晨没看手机，跑到图书馆找好座位，才看见手机里有两条未读的微信。
　　是沈岳发过来的。
　　时间是夜里3点多？
　　这个时间他怎么还没睡觉？
　　给她发信息是有什么急事吗？
　　两条信息都挺混乱的：
　　【休闲度假爱哦发达ui】
　　【才把u风情风情和i清强】
　　感觉像是喝多了的胡言乱语。
　　朱七七放好书本，跑出图书馆，给沈岳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来，手机里传来沈岳夹着睡意的哑声：“嗯？”
　　朱七七站在图书馆门口，人来人往，她本来是怕自己听不清，把手机死死按在耳边。
　　这会儿沈岳的声音，就像自带震动，朱七七耳廓瞬间就烧了起来。
　　“你、你昨天半夜给我发了信息，是有什么事吗？”

　　沈岳可能才听出她是谁，一阵窸窣声后，他清醒的声音传过来：“是你啊小姑娘，刚才说了什么？”
　　“我说，你昨天半夜发信息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找我。”
　　朱七七的碎发被晨风吹乱了，她空出一只手理了理，“你发的信息我没看懂。”
　　“稍等一下？”
　　沈岳那边有几秒没讲话，过了一会儿，他笑着说：
“应该是北北按出去的，我昨天睡觉手机没锁屏，它喜欢趴我手机上睡觉。”
　　“哦。”
　　沈岳可能是觉得有意思，还评价了一下那两条信息：“发的什么玩意儿，非主流似的。”
　　这事儿换了平时，朱七七也不会多想。
　　但就在前些天，她才刚经历过误给沈岳发了一堆表情包的尴尬。
　　她记得，误发的前提是，要先把手机界面停留在他们的对话框上。
　　早晨起得太早，朱七七还没吃早饭，脑子就很容易短路。
　　她忽然问：“是你把界面停在我的对话框上了吗？”
　　问完，朱七七忽然一阵尴尬。
　　她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好像急于证明沈岳会翻看他们的聊天记录一样！！！
　　电话里沉默了两秒，然后传来沈岳坦诚大方的声音：
“嗯，我不是得看看，我们小姑娘怎么上了大学这么臭美，还涂口红？”
　　“才没有臭美！”朱七七矢口否认。
　　沈岳笑了：“女孩么，爱美很正常。”
　　朱七七刚要反驳，听见他像个老大爷似的叮嘱她：“还是学习重要。”
　　挂断这个电话，朱七七忽然很想念遥南斜街，很想念沈岳。
　　她掰了掰手指，距离周末只剩下三天了，这个周末学校没什么事情，她可以去一趟遥南斜街。
　　如果妈妈状态好，她甚至可以两天都去。
　　想到这件事，朱七七看书都很有动力。
　　白天泡在图书馆里学习，或者在教室听课。
　　晚上回去，朱七七跟着室友学手工，给北北编了一条小项圈。
　　一转眼周末就到了，朱七七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
　　寝室里6个室友，有4个都是帝都人，周末都要回家。
　　谢盈和孙子怡家在其他省份，两人贴着面膜，和朱七七她们道别：“后天晚上见啊，记得带好吃的回来！”
　　其他人都顺利出了寝室门，只有朱七七被拽回来了。
　　朱七七一脸迷茫：“怎么了盈盈？”
　　“小朱七七，你周末是不是准备去约会？”
　　朱七七脸发烫：“不是约会。”
　　“那就是见你那个喜欢的人，对不？”
　　朱七七点头。
　　谢盈直拍大腿：“你就这么去？！”
　　朱七七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但她也知道，在成熟这一块，谢盈是寝室里的翘楚。
　　和谢盈一比，她就像幼儿园大班的毕业生。
　　朱七七虚心请教：“那我应该怎么去呢？”
　　“你那个喜欢的对象，有没有照片？你给我瞅瞅他什么类型，我再决定给你什么建议。”
　　朱七七想了想，拿出手机，找出熊猫录的那个沈岳喂北北吃西瓜的视频，给谢盈和孙子怡看。
　　谢盈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冷气：“我的妈，快快快快！快拿走，这也太帅了，
再多看一眼我都要春心萌动了！”
　　孙子怡还好一点，她喜欢胖胖的男生，但也半天没回过神。
　　她拍了拍朱七七的肩膀：“宝贝儿啊，上点心吧，这种帅哥你不上早晚得被别人抢走。”
　　朱七七收起手机，十分茫然：“什么点心？”
　　谢盈：“......”
　　孙子怡：“......”
　　最后，朱七七被谢盈和刘子怡按在椅子里，又卷了头发，还化了淡妆。
　　折腾一番下来，朱七七到遥南斜街时已经临近中午了。
　　沈岳他们早知道朱七七要回来，李楠也来了，熊猫已经从后街订好了烧烤，
还切了个果盘放在窗边桌子上。
　　朱七七跑进沈岳店里时，有种比回家更亲切的感觉，她兴奋地摘下双肩背包：“我回来啦！”
　　这话有些不严谨。
　　再怎么说，人家沈岳的店，她也不该用一种家庭成员的语气喊这样的话。
　　但没人在意，熊猫挥舞着他的西瓜刀：“今天切的可是哈密瓜！我挑了一上午，保甜！”
　　李楠理着长发：“朱七七这个发型好好看，我喜欢！”
　　沈岳倒了一杯水给朱七七，朱七七接过来，喝了一口。
　　水都还没咽下去，她就开始拉开她的大书包，把给大家带的东西一样一样掏出来。
　　mini按摩器是给沈岳的奶奶的。
　　一本历史类书籍是给刘爷爷的。
　　水果刀是给熊猫的。
　　假睫毛是给李楠的。
　　一个小熊玩偶是给丹丹的。
　　沈岳静静靠在桌边，小姑娘和刚来遥南斜街时一样，一口气拿出不少东西。
　　最后，朱七七眼睛亮亮的，手还藏在书包里。
　　她有些神秘地看着沈岳：“沈岳，你猜猜，我还带了什么？”
　　沈岳笑了笑：“什么呢？”
　　朱七七把自己亲手给北北编的项圈拿出来：“你看！”
　　小姑娘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编织绳，上面缀着几个亮晶晶的水晶坠子，还有小铜铃。
　　看着有点像那种藏风手链。
　　沈岳手腕上干干净净，平时连手表都不戴。
　　纹身师么，戴着太多装饰品总觉得工作时有些碍事。
　　但小姑娘一脸兴奋地说：“这是我自己编的。”
　　沈岳觉得，这份心意他多少有些不好拒绝。
　　毕竟小姑娘自己编的呢。
　　他伸出手，笑得温柔：“谢谢小......”
　　话都没说完，朱七七忽然蹲在北北面前：“我觉得北北戴上一定好看！来，北北，我给你戴上试试！”

第39章 通话 超过对妹妹的喜欢了
　　朱七七的周末过得太快, 她只来得及在沈岳店里吃了午饭。。
　　才到下午，餐桌还没收拾完，朱七七就接到电话, 妈妈说她已经下了飞机, 大概一个半小时后能到家。
　　爸爸妈妈离婚后，其实爸爸只带走了一些衣物, 很多东西都留在家里, 就像他只是出差一样。
　　是妈妈把爸爸的很多东西丢掉或者摔碎，只有爸爸的书房，妈妈并没有动。
　　有一天朱七七无意间看见妈妈进了爸爸的书房, 她很担心妈妈会把那些书都撕掉,
蹑手蹑脚地跟着走到书房门边。
　　透过门缝, 她看见妈妈翻开一本书, 眼泪随着翻开的动作一起, 大滴大滴地砸在书面上。
　　朱七七记得那本书, 那是一本英文原版的《百年孤独》。
　　她也记得爸爸在扉页上写给妈妈的话——我永远不会孤独，因为我永远爱你。
　　爸爸说, 那本书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妈妈的旅行已经持续了20多天, 她现在回来了, 朱七七不可能继续呆在遥南斜街。
　　和大家告别过后，朱七七背上她的空书包, 往沈岳店外走。
　　才迈出去一步，书包拉链被拉开。
　　她扭过头，看见沈岳丢了几瓶棕色的药水在里面。
　　沈岳提着朱七七的书包把人往回拽了拽, 问朱七七：“下周要开始军训了吧？”
　　“你怎么知道？”
　　“师大的老规矩，年年都在月中旬军训。”
　　沈岳指了指她的书包，“带几瓶藿香正气水, 防着点，小心中暑。”
　　“谢谢。”
　　“回去慢点，下次假期再过来吧。”
　　沈岳说完，两只手放回裤兜里，转身往店里走。
　　朱七七忽然说：“军训的周末是不放假的。”
　　“嗯。”
　　沈岳笑着回眸，“但十一会放，放一个星期。”
　　于是朱七七在回学校之后，又开始像盼周末一样盼望着十一的黄金周。
　　仔细想想，往年的小长假好像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要么就是去图书馆，
要么就是和爸爸妈妈去奶奶家。
　　今年特别些。
　　朱七七有自己想去的地方。
　　军训开始的前一天，室友们一起买了防晒喷雾和防嗮霜，还买了美白丸和面膜。
　　在爱美的小姑娘眼里，军训唯一可怕的，就是被晒黑。
　　朱七七白天汗流浃背，晚上洗个澡坐在小阳台上点着蚊香看书。
　　军训太累了，她看不进去学习的书，只能借了其他的书打发时间。
　　她和沈岳的联系并不多，从周末回来到现在，也就只发过一次信息，还是沈岳给她发的照片，
是北北戴着项圈的样子。
　　军训到一半时，有那么两天，天气忽然热得惊人。
　　有一天夜里，孙子怡忽然腹泻呕吐。
　　朱七七住在下铺，睡眠浅。
　　她感觉到有人频频进出洗手间，打开床头的小夜灯，看见孙子怡脸色惨白，披头散发。
　　朱七七吓了一跳，马上翻身下床，压低声音：“子怡，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应该是中暑了。”孙子怡蹲在洗手间门口，有些虚弱地说。
　　她额前的刘海被汗水浸湿，贴在皮肤上，露出紧蹙着的眉头。
　　“怎么办？要不要去医务室？”
　　孙子怡蹲不住了，索性坐在地上，摇着头说：
“我没力气，而且明天还要训练一整天，别把大家都折腾醒了，我再吐两次估计也就过劲儿了，你快睡吧。”
　　“那怎么行？”
　　朱七七马上想起沈岳那天塞在她书包里的药，她轻手轻脚，在书包里翻出那几瓶棕色的药水，
又有些懊恼。

　她眉眼间弥漫着温柔，带着笑意的唇上涂了唇膏。
　　无论周围的人投去什么样的目光，她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坚定又认真。
　　百灵忽然皱起眉。
　　朱七七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她凭什么有男朋友？
　　百灵想，她和徐唯然都被情所困，凭什么朱七七可以有男朋友？
　　朱七七把冰淇淋装好，又把保温杯的盖子拧紧放进包包里，用手机叫了个车。
　　今天就不坐公交车了吧。
　　她想早一点去遥南斜街。
　　遥南斜街还是老样子，并没有因为到了小长假就变得更加热闹。
　　街口还是那几个老人在下象棋，也还是不知到谁家的二胡声悠扬传遍长街。
　　理发店家的那个打篮球的男孩子看见朱七七，招了招手：“嗨。”
　　朱七七手里拎着小包，晃了晃：“嗨。”
　　已经半个月没来了啊。
　　她突然有些迫不及待，拎着包拔腿就跑。
　　往沈岳店里跑。
　　跑进店门，撞进一个人怀里，鼻尖都是竹林的清香。
　　朱七七慌忙抬头，看见沈岳温柔的笑。
　　他把朱七七扶稳：“跑什么？”
　　朱七七的真话脱口而出：“着急见你。”
　　说完，她有些窘迫，急着找借口，把手里装了冰淇淋的包拎到沈岳眼前：“是、是怕冰淇淋化掉。”
　　沈岳看着她，轻笑一声，把手覆在她头顶：“知道了。”
　　也不知道他的这句话，是回答她的“着急见你”，还是回答“怕冰激淋化”的借口。
　　李楠和熊猫也来了，丹丹睡醒了从楼上下来，北北摇着尾巴跟在这群人身边。
　　朱七七的冰淇淋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但是沈岳得到了批判。
　　熊猫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口：“朱七七，你不来我们可惨了，岳哥不给开空调。”
　　朱七七很纳闷：“这几天好热的呀，为什么不开空调呢？”
　　“没那个待遇呗！”
　　熊猫一下子嚷嚷起来，“帝都这个季节真是要命，秋老虎啊秋老虎，热得人心烦意乱的，
岳哥也不给开空调，电风扇又放在楼上，唉。”
　　朱七七看向纹身室，沈岳今天有顾客，正在纹身室里工作。
　　熊猫怂恿她：“朱七七，你去，你去找岳哥要空调遥控器。”
　　“为什么是我......”
　　李楠也怂恿她：“去吧，在岳哥这儿，只有小姑娘有优待。”
　　“丹丹是不是也热了？”
　　熊猫看向丹丹，“快让你朱七七姐姐给你开空调。”
　　“七七姐姐，丹丹热。”
　　今天是真的热，熊猫今天也真的好奇怪。
　　朱七七不想去打扰工作时的沈岳，可是丹丹的汗都顺着脖子淌下来了......
　　“那好吧，我去要空调遥控器。”
　　朱七七起身时，余光看了眼窗外。
　　她顿住，扭头重新看过去。
　　窗外没人？
　　但朱七七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刚才余光里看见的身影，有点像百灵。
　　纹身室的门被敲响，朱七七身后跟着丹丹。
　　两个小姑娘往门口一站，大眼睛看着沈岳，眨巴眨巴，也不说话。
　　顾客纹的是个简易线条的小图，沈岳把线条画完，才抽空抬起头：“怎么了？”
　　估计小姑娘是被人推来的，脸颊和脖子皮肤都泛着粉色。
　　她看着挺不好意思的，犹豫半天才指了指屋外，吭哧着小声说：“天气好热......想开空调，可以吗？”
　　沈岳遮在口罩后面的唇角扬起来，突然想要逗逗她：“谁让你来的。”
　　“我自己。”
　　哦，小姑娘还挺够义气，不肯招出来主谋，一口咬定，“是我想开空调。”
　　其实沈岳并不是熊猫嘴里那样，空调平时总是开着的。
　　他会把空调遥控器装起来，是因为丹丹总是偷偷把空调按开，然后站在风口吹。
　　丹丹身体弱，那么个吹法儿，吹完不是拉肚子就是发烧。
　　所以沈岳忙的时候，总是把遥控器装在自己裤子兜里，或者放在纹身室。
　　“真是你想开空调？”
　　“是！”
　　沈岳重新看向顾客手臂上的纹身图案，随口一说：“自己拿，遥控器在我兜里。”
　　他今天穿了一条工装裤。
　　裤子上大大小小口袋有十几个。
　　还以为这么说她会为难地把熊猫供出来，没想到的是，朱七七居然真的就走过来，
伸手就往沈岳裤子上摸。
　　边摸还边小声嘀咕：“是这个口袋吗？还是这个？那，这个呢？”
　　顾客憋着笑，看向沈岳，用口型问：“岳哥，你还行吗？”
　　朱七七蹲在他身边，白净柔软的手游走在裤子上。
　　沈岳觉得他简直是自己给自己挖坑跳。
　　他深深吸气：“朱七七，你给我起来。”

　然后群里的同学和徐唯然吵起来，不断有新消息涌出来。
　　朱七七始终没说话，想了想，把群退了。
　　第二天，徐唯然发了信息来道歉。
　　【朱七七，我真的很喜欢你，从高中开始就喜欢你，我知道你一直不怎么喜欢我，
昨天的事情我很抱歉，以后我不会再打扰你了，祝你和男朋友幸福，再见。】
　　朱七七没回复，也没空去想这场闹剧里百灵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
　　这件事像是生活里的一小段插曲，就这么过去了。
　　她在图书馆里上自习时，偶尔走神想起这件事，忽然觉得自己挺冷漠的。
　　为什么面对徐唯然的那些难过，她觉得无动于衷呢？
　　后来朱七七知道了，也不是她冷漠，是她和徐唯然之间，并没有那么近的关系。
　　因为在谢盈出事时，她是实打实地跟着难过了好多天。
　　当天晚上，从图书馆回宿舍，朱七七裹紧了外套一路小跑，
推开寝室门，她呼着：“今天晚上好冷呀。”
　　说完，她忽然觉得寝室里气氛不对。
　　大家都沉默着，而谢盈的眼睛是肿的，眼皮通红。
　　朱七七心里一紧，赶紧过去：“盈盈，怎么了？”
　　谢盈平时很成熟，大大咧咧的性格，朱七七每次看她时，都觉得她身上有种让人自叹不如的风情万种。
　　但现在谢盈塌着肩膀，抱着一盒抽纸，哭得嗓子都哑了。
　　朱七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时，只能抱住谢盈。
　　谢盈在她怀里哭得抽抽噎噎：“我每天、每天都担心，担心自己话太多会影响他复习。
我以为他会努力学习，然后考试到、到帝都来。我以为他因为我，会很想很想来帝都市上大学。
我总怕打扰他，可是他居然去和高三的女生聊天，聊一整晚。
他还给那个女生买早餐，给她画复习重点。”
　　谢盈的男朋友是她的高中同学，高考时失利没能考到帝都来，现在正在复读。
　　有时候吃到什么东西，谢盈会说，等他来了也带他尝尝。
　　看到什么好玩的，谢盈也会记下来，想要等着明年高考后和男朋友一起来。
　　谢盈给男朋友打电话时，永远都不超过一分钟，生怕打扰他学习。
　　朱七七以前无意间听到过，听见那个男生在电话里和谢盈说：“不说了，我真的很忙，在复习呢。”
　　谢盈就会用她妩媚又温柔的腔调回他：“那挂了吧，不打扰你啦，学完早点休息，身体最重要。”
　　那天晚上谢盈哭了很久很久，她没有回自己的上铺，是和朱七七挤在下铺睡的。
　　寝室熄灯后，谢盈哑着嗓子，像呓语一样说：
“还是珍惜当下的好，我有很多话想要和他说，都在等着他明年来，可原来，我们已经没有明年了。”
　　朱七七在黑暗里，听得鼻子一酸。
　　可能是因为谢盈失恋后总是目色黯淡地发呆，
或者是因为秋末冬初的帝都市又总是动不动就天色闷着一层霾，朱七七忽然有种“来不及”的迫切。
　　说不上这种迫切是哪来的，总是偶尔冒出来一下，让她患得患失。
　　那几天朱母也总是打电话过来，说上很多朱父是“坏人”的言论。

第42章 留宿 “和你睡？”
　　朱七七背后是洗手间外面的墙壁, 沈岳本来是站在她很近的地方，垂着头在和她说话。
　　这会儿他忽然偏头猛地咳起来，朱七七那些紧张也消掉不少。
　　她想了想, 抬手去拍沈岳的背, 很贴心地问：“被口水呛到的吗？”
　　沈岳咳了一会儿，停下来, 把手覆在朱七七的发顶上, 推着人往窗边的桌椅那边走。
　　朱七七被他推着走在前面，看不见沈岳的表情，只听见他说：“你都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只有吻, 没有其他的了。”
　　朱七七脸又烫起来, 觉得自己这么说真的很像流氓, 停了一会儿又加上一句,
“吻也没有很激动人心, 梦里你是那种什么都不会的样子, 所以在关键的时候就停了。”
　　也许是因为家里有丹丹和奶奶，沈岳的耐心很好, 也温柔。
　　朱七七有种说什么都不会被责备的感觉。
　　沈岳可能是笑了一声, 制止她：“行了, 喝你的乌梅汁去。”
　　在那之后，朱七七的不安又不见了。
　　好像见到沈岳, 和他说几句话，她就会变得安心。
　　喝着乌梅汁时，朱七七想,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沈岳很纵容她。
　　这种纵容算是一种喜欢吗？
　　从那个周末开始，帝都市忽然降温, 甚至下了一场雪。
　　校园里有很多南方的校友，举着手机拍照。
　　“下雪啦！”
　　“雪耶！”
　　“哇塞，雪！”
　　甚至还有人打了雨伞。
　　积雪没挺多久，阳光一出来就化了。
　　雪化掉之后气温变得更冷。
　　那几天朱七七穿得都很多，那条腰上带着薄纱的裙子也没机会再穿了，
连同丝袜一起，被收回到柜子里。
　　倒是给沈岳打电话时，发现他声音哑哑的。
　　朱七七忧心地问：“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沈岳在手机里轻描淡写，说是丹丹在学校发烧了，被老师送回来在家里养病，结果把他给传染了。
　　他嗓子是哑的，但声音里还带着笑意。
　　这人在电话里都不忘调侃她：“那条漂亮的裙子还穿着没？有苦同当啊，和我们兄妹一起病一下？”
　　朱七七大着胆子“呸”了他一声。
　　本来还想着多聊几句的，但沈岳说沈奶奶不知道是不是着凉了，今天有些腹泻，他要回去一趟照顾奶奶。
　　“那你忙吧，我先挂了。”朱七七说。
　　临挂电话前，沈岳又叮嘱她：“小姑娘，最近降温，别臭美。”
　　“知道啦。”
　　那天下午，朱七七到底还是没能静下心学习。
　　阶梯教室里坐了三个班的学生，老师站在讲台上，带着扩音器讲教育史讲得激情澎湃。
　　朱七七坐在前排，托着腮愣神，半天没记住一个字。
　　这还是她上了大学之后第一次在课堂上走神，荒废了一节课。
　　下课后，谢盈她们问：“小朱七七，你是和我们一起回寝室，还是去图书馆自习？”
　　“自习吧。”
　　说着去自习，朱七七往图书馆走的路上，耳旁一直回放着沈岳生了病的哑嗓子。
　　他自己都还病着，还要照顾发烧的丹丹和奶奶。
　　能忙过来吗？
　　他还有时间休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