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沈七情缘）甜氧

　　七七避开妈妈的视线，轻轻点头：“嗯。”
　　七七没说自己和百灵闹僵了，她回到卧室拉开衣柜，觉得自己是该出去走走。
　　这可是盼了三年才盼来的暑假呢，足足有两个半月呢！
　　可以去图书馆借几本新的书。
　　而且......也该去“氧”把她的包和袜子拿回来了。
　　啊！袜子！
　　那团皱巴巴脏袜子是七七唯一能忘忧的东西了。
　　只要一想起来，就会尴尬顾不上想其他情绪。
　　去遥南斜街之前，饼干也烤好了，七七把自己独立烤的那一份装进饼干分装袋里，准备给沈岳带去。
　　毕竟她那令人糟心的袜子，在人家的店里躺了好几天。
　　遥南斜街还是那种热闹的样子，七七迈进沈岳的店时，街口几个老人正坐在树荫下的石椅上拉二胡，
曲调悠扬，配合着蝉鸣，很好听。
　　她进去时，沈岳并没在外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见她推门的声音，他戴着口罩从纹身室里探岀半个身子，看见是七七，这人直接就笑了。
　　七七怕他开口调侃，赶紧举了举手里的袋子：“我给你带了自己烤的饼干，谢谢你这几次的帮忙，还有......”
　　“还有收留你的袜子。”沈岳替她说完。
　　七七尴尬得想要转身就跑，却听见沈岳在笑：“东西在杂物间，自己去拿吧。”
　　七七放下饼干，噔噔噔跑到楼上，推开杂物间的门。
　　白色的单肩包就放在那张普拉提床上，旁边是她的白袜子。
　　而且是已经洗干净又晒干的。
　　七七蓦地蹲下，用手捂住脸。
　　简直不想活了。
　　她居然让别人帮她洗了袜子！
　　等她下楼时，脖颈还有些发烫。
　　沈岳店里依然只有老式电风扇在吹，她抬起手扇了扇脸侧，沈岳应该是在忙，
她站在店里犹豫了两秒，坐到了床边的桌子旁。
　　出来时她和家里说是出来玩，总不能一个多小时就回家，她想在沈岳店里呆一会儿。
　　他的店里有一点竹林的清香，好像能够让人安心下来似的。
　　七七安静地坐在店里，偶尔能听见纹身室里传来说话声。
　　不过总是一个挺年轻的男人再说话：“岳哥，你说我胸前这儿，再纹个‘我爱祖国’怎么样？”
　　沈岳没说话，那个男人又开始说了：“岳哥岳哥，我觉得纹一个行，你给我设计设计呗，
经你手设计的图案肯定好看，多**的提议都能好看。你觉得我纹个‘我爱祖国’咋样？
放胸口还是放后背？啊！要么背上再纹个‘精忠报国’吧！岳哥，你觉得我这提议是不是挺酷的？”
　　“是个屁。”
　　七七能听出来，最后一句是沈岳说的。
　　其实他也属于年轻男人那个范围的，哪怕闷在口罩里，声音也很好听。
　　沈岳话少，还总是在怼顾客。
　　顾客可能真不是他的上帝。
　　“岳哥，你别这么冷漠啊，我要是多纹四个字，不对，我要是多纹八个字，你不是还能多赚我点钱么。”
　　“不接，你点开美团随便一家店，199的团购就行，有99的也可以。”
　　再次被怼的顾客可能是思考了一会儿，语气忽然就萎了：“岳哥，我就是慌，心里总觉得没着落。”
　　沈岳没说话，那个男人又闷着声音说：
“老爷子以前就喜欢写书法，写什么‘精忠报国’啊‘我爱祖国’啊什么的，
你说他在贫困地区支教一辈子也没捞到什么好处，要是在帝都市，他那个病搞不好还能抢救一下子的，
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七七第一次听见男人说话带哭腔，她坐在外面隔着墙壁和门都有些手足无措。
　　以前到底是谁告诉她来纹身的都是不良青年？
　　沈岳居然很淡定：“你把自己纹得像报纸似的满身是字，老爷子就能活了？”
　　“卧槽，岳哥，你这什么形容？”
　　男人可能没料到沈岳的安慰方式这么特别，愣了愣，先笑了：
“得了，那字先不纹了，还不如省钱去做慈善了，回头烧纸时候给老爷子念叨念叨，他没准儿还能高兴的。”
　　沈岳从纹身室出来时，一开始没看见七七。
　　等他把一次性手套摘下来丢进垃圾桶，再一抬眼，才看见安安静静坐在桌边的七七。
　　他略带诧异地弯了弯唇角：“没走？”
　　七七突然就有些尴尬。
　　她不是沈岳的朋友，也不是这家店的客人，在人家这里坐了这么久，确实很莫名其妙。
　　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七七口不择言：“我想纹身！”
　　沈岳正拿着一个玻璃杯喝水，听见七七的话，他动作稍稍停顿一瞬，然后仰头，喉结滑动，
继续把杯里的水喝完。
　　水杯被他放在一旁，发出玻璃轻撞木质的响声。
　　他走过来，拄着桌子，凑到七七耳边：“小姑娘，我不给未成年做。”

第8章 乌梅 我这儿又不收费
　　可能因为是夏天，屋里气氛本来就很高，沈岳走到七七身边时候，
她清晰地感觉到他那种温热的存在感。
　　“小姑娘，我不给未成年做。”
　　七七放在桌面上的手条件反射地蜷起来，整个人突然紧绷，耳廓发烫。
　　她知道“做”这个字眼是指做纹身。
　　也知道这句话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但她就是愣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来。
　　大概是因为纹身室里有人等着，沈岳的话说完就起身走了，属于他的那部分温热气息也随着不见了。
　　他回到纹身室，门是半掩着的，七七能听见他对那位纹身的男人交代注意事项。
　　连某宝机器人都知道和顾客说话要十分客气，
都是亲长亲短的，“亲，你需要什么”“亲亲，记得给个五星好评哦”，可沈岳不。
　　纹身的男人问他“岳哥，我今晚能不能去个酒局啊，喝点没事儿吧”时，七七听见沈岳哼出一声冷笑。
　　也该走了。
　　老赖在人家店里是不像话。
　　七七把手机塞进包里，女孩子的包统共就那么大一点的地方，包里本来还有东西，
手机塞到一半就有些吃力了，包包的拉锁拉不上。
　　她叹了口气，把手伸进包里翻了翻，摸到一段光滑的缎带和纸盒。
　　是她给百灵的毕业礼物，去日本时买的樱花香水。
　　还没来得及送出去。
　　七七轻轻叹了一口气。
　　失去一个好朋友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记得那天异国他乡的，到处都是日语交谈，七七用不太流利的英语口语费力地和店员交流。
　　她选了粉色的包装纸，还让店员给用白色缎带系了蝴蝶结。
　　那天朱母站在店外，打着一把日式花伞，催她：“七七，在不快点要赶不上飞机了。”
　　几个日本人听见中文好奇地回眸，看向七七。
　　“来啦！”她攥着盒子往外跑，心里愉快地想，百灵一定会喜欢。
　　高三时候整天坐在教室里学习，听班里的女生们说总那样坐着屁股会变大，
七七和百灵就在晚自习之前的休息时间手拉手去操场上遛弯，天南海北地乱聊一通，
连早餐吃了什么馅的包子都要聊到。
　　原来毕业，挥别的不只是那些习题和做不完的卷子。
　　高中时候的情谊，也带不出校园。
　　阳光顺着窗口溜进来，窗外有人吆喝着在卖冰镇乌梅汁，这条街上总是年纪大的人多一些似的。
　　人家都说帝都市是快节奏的一线城市，这里却像是被人按了慢放，时光拉得悠长。
　　七七有些低落地拆掉香水外面的包装，把里面写了“毕业快乐”的字条团成团，
和包装纸一起丢进垃圾桶里。
　　香水淡粉色的液体里溶了金粉，晃动瓶身时像是流动的星河，七七盯着香水瓶看了一会儿，
才把香水瓶塞回包里。
　　她磨磨蹭蹭地收拾着根本没必要收拾的东西，拖着时间。
　　桌边堆着罐装啤酒，她上次来就注意过到了，只不过好像比上次少了几罐。
　　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七七把手悄悄伸过去，才刚拿起一罐啤酒，
恰巧沈岳和那个纹身的男人一起走出来。

　纹身的男人没有沈岳高，看见七七先是一愣，随后扭头，勾着沈岳肩膀问：“岳哥，你妹？”
　　沈岳瞥他一眼：“说话注意点。”
　　“啊不是，我不是骂你，我是想问，你妹......妹妹今天在家啊？”
　　沈岳这会儿没戴口罩，表情看起来有些无语：“她不是。”
　　七七隐约想起，好像之前那个纹花臂的女人也说过，问她是不是沈岳的妹妹。
　　沈岳还有妹妹？
　　顾客走了，店里没有其他人在，七七的手还搭在啤酒罐上。
　　沈岳靠在门边看过来，忽然扬起眉梢：“厉害了，还想喝酒？”
　　七七从小到大没做过任何老师家长禁止的事，喝酒也是老师和家长都明令禁止的。
　　现在人虽然是毕业了，还是有些学生的思维在的。
　　听见沈岳问，她马上收回手，像犯错了似的，顾左右而言他，小声提议：“你不尝尝饼干吗？”
　　沈岳看了七七一眼。
　　这小姑娘从今天进门起，看着就有点没那么精神。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外面天气太热了给晒的，但刚才看见七七拿啤酒的举动，他才觉得七七是有心事。
　　问她是不是想喝酒，她不回答。
　　那就是想喝。
　　这个年纪都以为借酒真的能消愁。
　　七七带来的饼干放在木桌上，说是自己烤的。
　　包装挺精致，粉色的袋子，里面每一块饼干都做了分包装，贴着英文字样的贴纸。
　　沈岳没说什么，走过去拿起装饼干的袋子，慢悠悠拆开一小块饼干，放进嘴里。
　　他笑了一声：“你这饼干，是苦瓜味的？”
　　七七被他问的一愣，自己也拿起一块拆开去尝，刚嚼了两下，脸就红了。
　　饼干不知道哪个步骤出错了，居然是苦的。
　　表面上撒的糖霜都没盖住苦味。
　　早知道拿妈妈烤的拿份好了。
　　“对不起，我以为我烤得不错，才给你带过来的......”
　　她说话时总有一种小心翼翼的感觉，像是在嗫嚅。
　　沈岳拄着桌面，忽然弓了些背，和坐在椅子里面的七七平视，很认真地说：“谢了。”
　　七七一愣。
　　“袜子装好了没？”沈岳还拄着桌子，语气像站在门口叮嘱闺女的家长。
　　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事，七七顿时僵了，说话都有点像卡带似的外蹦：
“那个......我的袜子，是、是你洗的吗，谢谢，我、我......”
　　“不是我。”
　　七七正费劲地道谢，冷不丁听见他否定，整个人懵了一瞬：“啊？”
　　“洗衣机。”
　　不是用手洗的，还好还好。
　　可是洗衣机也挺不好意思的了，多难为情。
　　聊了几句也不见朱七七有起身的意思，沈岳随口问她：“还惦记着纹身呢？”
　　之前说想纹身是七七为自己磨磨蹭蹭赖在这儿不走找的蹩脚理由，她自己说完就忘了。
　　冷不丁听沈岳问起，七七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仰着白净的小脸，一脸茫然。
　　沈岳可能是看出了什么，边往纹身室走边说：“没什么事儿就呆着吧，我这儿又不收费。”
　　七七没吭声，沉默地看着沈岳去纹身室拿了一件纯色短袖。
　　又是黑色。
　　老实说，和他身上那件没什么区别。
　　七七正想着，忽然看见沈岳随手扯起衣摆，然后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动作猛地顿住，
又把衣摆扯好，退回纹身室，还关了门。
　　沈岳大概是想换衣服，又觉得当着她的面不太妥当。
　　整个过程中，七七只看见他露出了一截劲瘦的腰侧。
　　七七突然敏感地想，看吧，你在这儿呆着，人家连换个衣服都不自在。
　　怎么也要和人家说个原因的吧？
　　沈岳出来时还是黑色短袖和牛仔裤，但应该是换过衣服了。
　　七七沉默几秒，突然说：“沈岳，我不开心。”

　沈岳遥南斜街好多年了，年纪差不多的都叫他岳哥，真的很久没听见谁这么连名带姓的直呼他大名了。
　　这姑娘说话总是慢条斯理的，声音也细，这么叫他的时候带着一种莫名的信任和依赖。
　　七七说完这句话就变得更安静了。
　　沈岳又不是她的朋友，真的不该和人家说什么心情不好，给人添麻烦。
　　沈岳也没再说话，七七再抬头时，发现他出去了。
　　可能是嫌她烦了吧。
　　七七闷了几天的情绪稍微有些要爆发的前兆，垂着头愣了会儿神，把包包斜挎到肩上，
觉得自己怎么也该走了。
　　门口传来一点脚步声，不轻不重。
　　七七抬头，听见沈岳问：“能喝凉的么？”
　　七七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下一秒，一个透明的塑料杯放在她面前。
　　真的是很大的一杯，像七七以前常去的奶茶店新岀的巨无霸杯似的。
　　杯壁已经蒙了一层水雾，沁出的水珠顺着往下滑。
　　是冰镇乌梅汁，上面还撒了一层桂花，有带着微酸的清甜。
　　沈岳用下巴指指乌梅汁，哄人似的语气：“孟婆汤，喝了不开心的全能忘。”
　　七七抬头，目光幽幽地落在沈岳身上：“我不是小孩子了。”
　　不用说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的话哄我的。
　　“行，那它就是冰镇乌梅汁。”
　　其实沈岳是有点怕的，朱七七刚才抬起头时，眼睛亮得吓人，感觉眼泪马上就要淌下来了。
　　他还挺怕小女孩哭的，难哄。
　　七七倒是没推辞，闷头叼着吸管喝了一口。
　　她动作挺慢的，沈岳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这姑娘再抬起头，估计就要泪如雨下了。
　　却没想到七七重新扬起头时，眼睛发亮。
　　她的声音也没有想象中的沮丧，反而带着惊喜的欢快：“沈岳，这个冰镇乌梅汁真的好好喝啊！”
　　沈岳没想到乌梅汁能有这种效果，先是一怔，然后笑呛了：“看来还真是孟婆汤啊。”

第9章 西瓜 这还热情上了
　　七七发现自己每次去沈岳的店里，怎么都要欠下些东西。
　　就好像他的店是被大妖施了什么法的，总要蛊惑人再去，再去。
　　连沈岳这人，也是有点邪性的。
　　那天七七说自己不开心，沈岳坐在她对面叩开一罐啤酒，
像个半仙似的眯缝着眼睛看了她一眼：“和朋友闹别扭？”
　　七七两只手都握在冰镇乌梅汁的杯子上，感受着夏天的暑气从指尖开始消散，
听见沈岳这么问，她觉得纳闷又诧异。
　　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和沈岳说过，他甚至连百灵和徐唯然都不认识。
　　“你怎么知道？”
　　“猜的。”
　　沈岳喝了一口啤酒：“而且是因为一个男生？”
　　七七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问：“......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他笑着：“大概因为，我是个聪明的好人吧。”
　　沈岳不但说得准，还喝着啤酒。
　　她看了眼自己面前的乌梅汤，又看了眼被他随意拎着的啤酒罐：“你也心情不好吗？”
　　“并没有。”
　　“那你......”
　　大白天的，喝什么酒？
　　沈岳像是听懂了她没说出口的话，用手里的啤酒罐指了指她的方向：
“我不是得安慰人么，安慰人需要气氛。”
　　其实那天他也没说出什么安慰人的话。
　　只不过把喝空了的啤酒罐捏扁时，随口说了一句：“夏天这么好，用来闷闷不乐太浪费了。”
　　本来七七没觉得夏天多好，热得人不在空调屋里就要流汗，阳光明媚时又容易晒黑。
　　可是太阳刚好从窗口照进来，七七喝着冰镇乌梅汁，外面有悠扬的二胡声混合着蝉鸣，
那盆中间带着裂痕的小仙人掌沐浴在阳光下，欣欣向荣。
　　像催眠。
　　七七被乌梅汁灌醉，感觉沈岳说什么都是对的。
　　也许是他被啤酒渍过的声音太过平静，抹平了生活里的裂痕，七七忽然就觉得，夏天果然是很好呀。
　　而她拥两个多月的漫长盛夏，简直是富翁。
　　窗口有车轮碾压过地面的声音，伴随着铜铃叮当，随后露出一张老****。
　　老人穿着棕红色的布衫，不俗气，反而很慈祥。
　　老奶奶看见七七喝得只剩一点的冰镇乌梅，笑眯眯地问：“小姑娘，我做的乌梅汁好喝吧？”
　　怎么这条街上的人都喜欢叫她小姑娘。
　　七七赶紧应声：“好喝的，特别特别好喝。”
　　“我这可是祖传手艺。”老奶奶有些骄傲地扬起下巴，笑得皱纹舒展。
　　沈岳靠在窗边，伸长胳膊从老奶奶的推车上拿了一个透明的一次性餐盒。
　　餐盒里是桂花糕，看着白白糯糯的，淋了琥珀色的糖桂花。
　　卖乌梅的奶奶奇怪地看了沈岳一眼：“你不是不爱吃糕？”
　　七七惊讶于沈岳这种人居然会有猫偷鱼似的举动，故而盯着他看。
　　没看出别的，倒发现沈岳生得真的好看。

第10章 触感 你俩慌啥？有奸情啊？……
　　大西瓜太沉了，七七又拎着一整个千层蛋糕、奶茶、糖炒栗子，还有陶瓷做的小花盆。
　　她步履蹒跚，像个老太太似的，每走几步就要弯腰把东西放在地上，歇一歇，手都勒出几条红印子。
　　好不容易走到沈岳店门门口，熟悉的淡竹香笼过来，七七才松了一大口气。
　　绷着劲儿把手里的东西都拎进去，放在地上，她才轻声问：“沈岳，你在吗？”
　　问完，屋里闪出一个人。
　　七七刚挂上笑脸，可看清纹身室里出来的人，她怔住了，匆忙后退一大步。
　　场面一度混乱，她绊在脚旁的西瓜上，又顾着手里的千层蛋糕，挣扎着扑腾着，
幸亏身旁是门框，扶了一下才勉强没有摔倒。
　　这个人！这个长相！
　　他明明是水果摊的老板啊！
　　他怎么会出现在沈岳店里？！
　　几乎有那么一瞬间，七七想，遥南斜街果然是住了妖怪的。
　　搞不好刚才的水果摊主也是沈岳变的......
　　沈岳从纹身室里出来，看见七七带来的东西。
　　他偏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熊猫一眼。
　　熊猫缩着脖子：“哎哎哎，岳哥，天地良心，我真不知道那个***就是——”
　　触及到沈岳有点危险的目光，熊猫飞快改口，“——啊不是，真不知道这小姑娘是来找你的。”
　　七七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就看见那个水果摊主大帽檐草帽往头上一扣，
拉开里面一扇门，躲到门外去了。
　　门敞开着，闷热的夏风穿堂而过，她能看见外面的水果摊位。
　　原来水果摊的后面就是沈岳的店。
　　那她刚才拎着东西，长途跋涉地绕了这么大一圈......
　　七七在心里叹气。
　　觉得自己好傻。
　　沈岳靠在门边，打量着七七大包小包的东西，眉梢微扬：“准备搬家来住我这儿啊？”
　　今天七七心情应该是很好，不但没露出那种怯怯的样子，
还笑着应了他的玩笑：“你上次不是说你这儿不收费么。”
　　七七吭哧吭哧地把东西挪到桌上，又献宝似的，一通介绍。
　　“这个千层蛋糕，特别特别好吃，最近可火了，我是排了队才买到的，草莓味的。”
　　“还有这个奶茶，这种是芋泥豆乳茶，不甜，很多男生都买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糖炒栗子是在商场门口等车时候买的，我以前吃过，软软糯糯的口感很好，而且栗子个头大。”
　　“花盆是给小仙人掌的，感觉和它很配。”
　　“还有西瓜......”七七顿了顿，看向后门站着的熊猫，有点卡顿。
　　她本来想说，西瓜是水果摊老板帮我挑的，保证甜。
　　可是说西瓜是从后街水果摊上买的，不就暴露了自己绕远的事情。
　　七七犹豫着。
　　熊猫一听说到他的西瓜，马上嚷嚷起来：“保甜！绝对甜！我给你们打开尝尝你们就知道了。”
　　沈岳的顾客在纹身室里面，气若游丝：“岳哥，我也疼的受不了了，歇一会儿给我也来一块西瓜吧。”
　　西瓜被放在桌上，熊猫从后门跑出去，拎了一把宰西瓜的刀进来，形象极其残暴，像来寻仇的。
　　七七不自觉往沈岳身后躲了一下。
　　不过熊猫的西瓜真的是很棒。
　　他的刀尖才刚碰到西瓜皮，“咔嚓”一声脆响，西瓜几乎是自己炸成两半的，
屋子里顿时飘散岀一阵甜甜的清香。
　　熊猫很得意，一边切西瓜一边说：“看吧，这西瓜，棒极了！”
　　“你亏了。”
　　沈岳笑着对朱七七说，“稍微晚点来，他就该把西瓜送来了，轮不到你请客。”
　　沈岳说完，水果摊的老板又嚷嚷起来：
“我还能占一个小姑娘便宜吗！早知道是给你买的我都不能收钱！现在就把钱退给你！”
　　七七连连摆手：“不用......”

第11章 借口 大保健？
　　“爸爸，你也去过遥南斜街吗？”
　　七七问这句话时，朱父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
　　他没解锁，只把手屏轻轻扣在餐布上。
　　朱母忽然出声：“也？七七，你去遥南斜街干什么？那条老街破破烂烂的，
去了可不要乱吃东西，小心坏肚子！”
　　餐桌上的香水百合依然馨香，但空气里忽然溶了些紧张的气氛。
　　七七敏感地抬起头，下意识说了谎话：“我没有乱吃。”
　　失去百灵这个朋友对七七还是有影响的，她开始变得敏感。
　　直觉里，妈妈突然的尖锐并不是因为她去了遥南斜街，而是因为爸爸把手机扣在桌面上的动作。
　　朱父笑一笑，打破沉默：“那条街不错，以前还有旧书集市。”
　　七七吃过晚饭进屋时，隐约听见朱父说：“你有脾气冲着我，不要莫名其妙地针对孩子。”
　　这种对话不适合七七在场，她轻轻关好自己的卧室门。
　　以前上学时没留意过，每天早早背着书包去学校，晚上上过自习才回来，
从来没发现爸妈之间也不是永远和平的。
　　七七在自己房间里的浴室洗了澡，又吹干头发。
　　晚上气温没有白天那么热，七七关掉空调打开窗子，小区里的蝉鸣伴着月光，从窗口柔柔地涌进来。
　　朱父说的旧书集市，七七在网上居然查到了。
　　现在依然在遥南斜街。
　　查旧书集市时是夜里，七七把自己蒙在蚕丝凉被里，看着手机屏幕上显露出遥南斜街一角的照片。
　　很多书籍被堆在地上，或者稍微讲究些的在格子布上。
　　都是些旧书，莫名的，又比新书多了些故事的味道。
　　只不过现在的旧书集市每星期只有一次。
　　在星期三。
　　七七几乎是用一种欣喜的态度去看网上的遥南斜街。
　　沈岳不是学校里那些同学，同学之间哪怕没有什么借口相约，每天只需要去学校就有无数的机会见面。
　　七七忽然有些后悔。
　　今天去时买的东西太多，好像把沈岳的人情都还完了，就再也没什么理由去遥南斜街了。
　　她甚至想过，凭借买西瓜这种理由是否靠谱。
　　但现在有了旧书集市，她就有了去遥南斜街的理由。
　　其实七七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非要找理由，也没意识到自己对遥南斜街那种在意的态度。
　　只不过从高考之后，她是第一次，又开始像上学一样去看日历上的日期是星期几。
　　到了星期三那天，朱母把一头漂亮的棕红色卷发挽成发髻，问七七：“七七，今天和妈妈一起去练瑜伽吗？”
　　七七摇头：“不去啦，我今天要去旧书集市。”
　　朱母眉心蹙起一条不明显的小褶：“去那条破旧的老街吗？会不会很乱？需要妈妈陪你吗？”
　　“没有很乱，是那种很安逸的街道。”
　　“那......叫司机送你吧。”
　　七七从鞋柜里拎出一双咖啡色皮鞋：“不用不用，小区门口的公交车可以直达的。”
　　朱母是精致的女人，她喷了一点香水，挎上小皮包，把脚踩进高跟鞋里，
埋怨着：“你爸就是这样，现在正规的书店到处都是，还要支持你去什么旧书集市，
去吧，小心中暑，早点回来。”
　　旧书集市上人并不多，书本堆成的地摊一个挨着一个，这是在遥南斜街的西边，
是七七去沈岳店里不会路过的地方。
　　她逛了一会儿，蹲在一个摊位前，拿起一本书。

　　书皮是古朴的灰蓝色，又像是不均匀的墙体，只印着三个字——《小团圆》。
　　摊主是一位戴着眼镜的年轻人，和七七的爸爸气质看上去差不多，
笑着同七七介绍：“这可是一本好书啊小姑娘。”
　　又一个叫她“小姑娘”的人。
　　七七忽然想起沈岳叫她时的语气。
　　他明明也没比她大多少，还总是一副长辈叫法。
　　还是那种不怎么正经的长辈，语调都懒洋洋的。
　　可能是见七七拿着书发呆，摊主又问：“这书是张爱玲写的，你知道张爱玲吗？”
　　七七知道张爱铃，高中语文老师讲到过她。
　　没拜读过。
　　但总归是知道的。
　　七七点点头。
　　摊主看上去很高兴，介绍起来：
“这可是第一版《小团圆》，2009年出版的，很值得收藏，我要不是已经有了一本，一定不会拿来卖的。”
　　七七翻了翻扉页，有些疑惑：“可是我们老师说，张爱铃......”
　　说到这儿她又觉得直呼大名不太好，犹豫半秒才接着说，
“张爱玲老师，她1995年就已经去世了，第一版怎么会是2009年？”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摊主蹲在树荫下给朱七七科普，说她这本书出版时的风波，
也讲了不少张爱玲生前的故事。
　　七七蹲在大太阳下面听得入迷，最后掏腰包把书买了下来。
　　她需要一本书，好证明自己来这里只是为了旧书集市。
　　从旧书集市走到沈岳的店，几乎要从西到东走完整条街。
　　天气有些热，老槐树落下黄色的花，可能是落花太多，柏油马路踩上去有些黏黏的。
　　街道两旁的橱窗都是很朴素的装璜，早餐店已经过了饭时，正在收拾炸油条油饼的大锅。
　　没有什么特别的，但七七有种说不出来的愉快。
　　到沈岳店门口时，正好遇上前两天买水果的那个水果摊主。
　　水果摊主仍然是带着草帽的，看见七七，他顿了顿脚步：“咦？你怎么又来了？”
　　七七举起手里的书：“我去买书，是路过。”
　　可能是心情好，七七主动问了他的名字。
　　“熊猫。”
　　店里，沈岳刚刚落座在靠窗的桌子旁，听见一个认认真真的女声：“是哪个熊猫么？”
　　然后是熊猫语塞的沉默：“熊猫儿。”
“......”
　　熊猫是个小学都没上完的文盲，一个包罗万象已经够难的了。
　　沈岳听着好笑，嘴角弯了弯。
　　他起身站到窗边，拄着窗台
　　顺着声音看过去，一眼看见沈岳含笑的眸子，抱着书的手紧了紧。
　　熊猫这才回过神：“我都让你问懵了，我这个名字特别好记啊，？”
　　七七想要和沈岳打招呼，又觉得不回答熊猫太不礼貌，只能收回视线，
强迫自己认真和熊猫对话
“我叫朱七七。”
　　沈岳注意到七七手里的书：“去旧书集市了？”
　　“嗯。”
　　七七有种掩耳盗铃的拙劣，又把和熊猫说过的理由重复一遍，
“这边有旧书集市，我来找找看有没有喜欢的书，正好路过你这边，就、就过来看看。”
　　沈岳伸出手：“看看。”
　　七七不明所以，去看沈岳掌心。
　　干净的手掌纹路，修长的手指，除了手特别好看，没看出其他特别的。
　　可能是七七的表情过于迷茫，沈岳笑了笑：“我说你的书，给我看一下。”
　　哦。
　　七七把书递过去，沈岳翻了翻：“多少钱买的？”
　　“60块。”
　　七七还挺骄傲，“买书的老板说了，这本书值得珍藏，以后还能升值的。”
　　“我去，一本旧书能卖60块钱！”熊猫在旁边嚷嚷，
“新书都没有这么贵吧？！我干脆也别卖水果了，捣腾旧书去得了。”
　　沈岳叹了口气，把书递还给七七，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头，语气像个长辈：“傻姑娘。”
　　七七只感觉到头顶有轻轻被手掌覆盖的一点重量，等她回过神，沈岳那只手已经插回裤子口袋里。
　　“这本书是2011年出版的了，已经是再版很多次，不是第一版，没什么收藏价值了。”
　　七七愣了愣：“我被骗了吗？”
　　“旧书市场也要挑摊主的，有人是真的在卖自己的旧书，
有人是专门收购了旧书来卖的，也有人用盗版的充数，”
　　沈岳发现七七肉眼可见地蔫了，顿了顿才说，“你这个好歹是正版书，你喜欢，就算值了。”
　　七七又灿烂起来：“也对，千金难买心头好嘛。”
　　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是对书籍的兴趣比来沈岳店里大，她装模做样翻开《小团圆》。

正文的第一页，写着一句话——
　　“雨声潺潺，像住在溪边，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
　　七七是个感性的小姑娘，没经历过什么不顺，书里句子稍微有一点悲伤，她都会跟着难过。
　　只是这么一句话，她赶紧合上书，嘟囔一句：“完了，我不敢看，会不会很悲情啊？”
　　沈岳明明站在离她两米外的地方，却像是知道她看过了什么样的句子似的，
很随意地说：“看吧，没事儿，前半本都和爱情没什么大关系。”
　　七七愣了愣：“你看过？”
　　“开玩笑！我岳哥看过的书那可是很多的！有学问着呢！”
熊猫在一旁，以一种专业吹牛逼的姿势，骄傲地扬起下巴，叉着腰，“你知道我岳哥什么学历吗！”
　　沈岳警告地看了熊猫一眼，熊猫马上闭嘴了。
　　“什么学历？”
　　“学历啊。”沈岳回答得非常不走心，他指了指窗外的遥南街第一幼儿园，顺嘴胡诌，
“看见了没，就那儿。”
　　七七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见一个破旧的牌匾，上面印了褪色的阳光沙滩椰子树，
还有红色印刷体大字：光明大澡堂。
　　窗户上贴着同样褪色的价目表——
　　洗澡：20元
　　搓澡：7元
　　拔罐：10元
　　大保健：20元
　　七七疑惑看向沈岳：“光明大澡堂？大保健？”

第12章 寄放 少女心事藏在指尖
　　“阳光大澡堂？大保健？”
　　沈岳忽地笑了：“小姑娘，你想什么呢？”
　　七七连忙换了个角度看，才看见沈岳真正指着的牌子——遥南街第一幼儿园。
　　老实说，这还没有阳光大澡堂显眼。
　　说沈岳是幼儿园学历，七七是不信的。
　　毕竟刚刚在窗口，他还说出“什袭而藏”这样的成语。
　　七七想，就算是幼儿园学历，他也是读过一些书的优秀幼儿园毕业生吧？
　　毕竟是打着买旧书的幌子，七七没在沈岳店里久留，闲聊了几句就走了。
　　好像她真的只是买旧书路过这里，很随意地进来打了个招呼。
　　七七走后，熊猫翘着二郎腿坐进椅子里。
　　他看着七七背影的方向，摸着下巴：“岳哥，我觉得，这个叫朱七七的小姑娘肯定是喜欢你。”
　　“不会。”
　　“怎么就不会了？！”
　　熊猫指了指窗台上的小仙人掌，
“就上次她来，我就想说了，她那堆大包小包的东西可都是给你买的，不喜欢会给你买那么多？”
　　沈岳手里擦拭着纹身机，连头都没抬：“阴差阳错帮过几次小忙，小姑娘脸皮薄，想还人情吧。”
　　“不对！”
　　熊猫据理力争，“我帮我家邻居的李美丽也帮了不少次，她可从来没给我买过东西！
不但不给我买东西，每次来我水果摊还要拿个西瓜走，吃完还嫌我没给她挑最甜的……”
　　沈岳瞥他一眼：“秀恩爱呢？”
　　熊猫脖子瞬间就红了，扯着嗓子喊：“秀什么啊！李美丽对我，那才是正正经经的友谊！”
　　“哦，你还挺骄傲？”
　　“——朱七七那种，绝对是芳心暗许。”熊猫一哽，还是把话说完了，说到激动，居然用了个成语。
　　他反应过来，给自己啪啪鼓掌，“卧槽，我牛逼了，我像不像文化人儿？”
　　学历真正止于遥南幼儿园的熊猫，沉浸在自己用了成语的伟大壮举中，
忽然听见沈岳声音淡淡地叫了他一声：“熊猫。”
　　“啊？咋了岳哥？”
　　沈岳皱了皱眉：“人家是未成年。”
　　“啊？未成年咋了？”
　　“所以，别乱说。”
　　沈岳警告地看了熊猫一眼，“对她影响不好。”
　　熊猫叹了口气，嘟囔一句：“我这不是担心你么，你压力都这么大了，
那个朱七七看着就娇生惯养的，她要是缠着你，你岂不是又多了个祖宗？”
　　“不会。”沈岳还是这俩字。
　　人家小姑娘才刚走出高中校园，是个连男生暗恋自己都看出来、
在旧书集市花60块钱高价被人忽悠着买二手书的天真小孩儿。
　　喜欢什么喜欢，净扯淡。
　　但那天七七冲着他扑过来，又慌乱退开时，眼睛里面的躲闪......
　　会不会真的对他......
　　沈岳自嘲地笑了一声。
　　真行，居然无聊到去推测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是不是对自己有意思。
　　人生三大错觉啊。
　　手机在震动，有人在叫我，她喜欢我。
　　啧。
　　七七的人情都还完了，也知道旧书集市掺了坑人的旧书贩子。
　　沈岳估么着，小姑娘是不会再来遥南斜街了。
　　但没隔几天，七七不但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只不太大的小金毛狗。
　　小金毛狗“哈赤哈赤”地吐着舌头，尾巴摇得只能看到虚影，像个小跟屁虫。
　　七七一进沈岳的店门，就像是看见了救星：“沈岳！”

　　七七是烤了饼干，这次烤好后她尝了一下，味道不错，奶香浓郁。
　　她觉得有必要带给沈岳尝尝，以便给自己正名。
　　凭借这个理由，她又来遥南斜街了。
　　结果下了公交车开始，一只小金毛就跟着她。
　　起初她还觉得有意思，从包里翻了一根迷你鱼肠喂它，但小金毛吃完，不但没走，还继续跟着朱七七。
　　七七走它就走，七七停它就停。
　　可能是一只被遗弃，或者走丢了的小狗，七七没办法，只能把它带到沈岳店里。
　　七七额头上的碎发里藏了些汗意，沈岳站在冰箱前，拉开冰箱门，又拿了一次性杯子，
倒了一杯冰水给七七。
　　他的冰箱和这街一样，有些老旧，打开门时会有“嗡嗡”的声音。
　　水递到一半，沈岳顿了顿：“可以喝凉的么？”
　　“可以的。”七七接过来。
　　沈岳低头看了眼扒着自己鞋面上的小金毛狗，挺可爱。
　　就是有点脏兮兮的，屁股后面还沾了一块口香糖。
　　窗外起了些微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七七穿着一条浅牛仔色的背带裙，背着个双肩背，坐在桌边。
　　她喝完半杯水，喘了口气，才把遇见小金毛狗的经过讲给沈岳听。
　　之前流过汗，额角有两绺碎发有些卷曲，像烫过一样。
　　沈岳把桌上的抽纸盒递过去：“你想怎么办？”
　　小金毛是不能带回家里去的，妈妈对小动物的毛过敏，不能收养狗狗。
　　可其实，七七此刻有些庆幸，家里不能养狗。
　　她想把小金毛放在沈岳店里的，这样就不用每次来都煞费苦心地找借口找理由。
　　七七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小心机，话还没说出口，自己先紧张起来。
　　她握着水杯的手抠着玻璃杯壁，借助这样的小动作缓解自己的紧张，
小心试探：“我想、我想画一个那种告示，贴在你店外面，万一小金毛狗的主人能看见呢......”
　　沈岳安静地看着七七，她垂着头，目光躲闪，指间不住地抠着玻璃杯。
　　少女的心事都藏在指间。
　　沈岳收回视线，若有所思。
　　七七没等到沈岳的回答，惴惴不安：“是不是，不方便？”
　　“方便，贴吧，”沈岳笑了笑，“狗打算怎么办？带回家去还是放在这儿？”
　　“我妈妈狗毛过敏。”明明是事实，七七说出来时却有种心虚，连声音都小了下去。
　　沈岳答应得挺痛快，眼睛里带着他一贯的笑意，好像什么都没察觉到似的，
还给她准备了A4纸和笔：“你来做告示，一会儿我帮你贴出去。”
　　七七接过纸和笔，头皮有点发麻。
　　她画画真的不太好看。
　　小学时在美术课上，明明画的是海草，同学们都以为她画了水蛇。
　　可是今天已经很麻烦沈岳了，画个告示总不能还厚着脸皮让人家来。
　　七七握着笔憋了半天，最后还是打开手机，搜了搜小狗的简笔画，照着画的。
　　好不容易画完，七七写上几个大字：“谁丢了可爱的小金毛，请联系我。”
　　电话号码是不是该留沈岳的？
　　毕竟狗狗是要放在他这里的。
　　七七偏过头，沈岳正非常随意地坐在地上，给小金毛修剪它的毛。
　　七七家里的地板也是一尘不染，即使那样，妈妈也经常说不许坐在地上，
要记得穿拖鞋，不要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
　　沈岳身上，有一种和七七知道的常识“反其道而行之”的洒脱。
　　七七知道狗狗的毛上之前沾了些口香糖，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想着一会儿带它去宠物医院清理的。
　　沈岳的动作很温柔，小金毛甚至把下巴放在他的腿上，眯着眼睛要睡着了似的。
　　她举着A4纸蹲到沈岳身边，非常委婉地问：“这里是不是要留你的手机号比较方便？”
　　沈岳剪下一撮沾了口香糖的狗毛，忽然回头，笑着：“不是有我的电话么？”
　　他这个动作太过突然，七七的视线猛然撞进他的眸子里。
　　距离太近，七七那点刚萌发出来的小心机，无处匿藏，只能扑腾着手里的A4纸往后躲，也坐到了地上。
　　沈岳笑着提醒：“起来，地上脏。”
　　七七想，他自己明明都坐在地上！
　　沈岳起身，顺便扶住七七的手臂，稍稍用力，把人从地上拎起来。
　　七七堪堪站稳，听见沈岳报了一串数字。
　　她把背包和袜子落在他店里那次，沈岳是给她打过电话的，现在翻翻通话记录也能找到，
七七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非要再问一遍。
　　可能，还是欲盖弥彰吧。
　　傍晚，熊猫举着一个大西瓜从后门进来，一眼看见摇着尾巴在前厅的小金毛狗。
　　沈岳靠在桌边，正拿着手机给狗拍照。
　　“岳哥？哪来的狗啊？”熊猫把西瓜放在桌上，问了一句。
　　“捡的。”沈岳把手机递到熊猫面前，“给我录个视频。”
　　熊猫接过手机，对准沈岳，看见他丢了一个玩具球出去，小金毛紧追着球冲出去。
　　录完，他把手机还给沈岳，挺纳闷地问：“这狗长得倒是不错，但你都忙成什么样了，还养狗？”
　　“这狗一直跟着朱七七，小姑娘不知道怎么办，带到我这儿来了，告示贴在门外，
不知道主人能不能找过来。”
　　熊猫皱起眉：“岳哥，说真的，你真的一点没觉得朱七七那姑娘对你有意思吗？”

第14章 问题 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那天给朱七七发过小金毛的视频之后，沈岳没再给她发过任何东西，朱七七也没去联系沈岳。
　　因为那天半夜，她又听见了爸妈的争吵。
　　可能是因为天气闷，朱七七又没开空调。
　　半夜的时候，热得朱七七不情愿地从睡梦中醒来，身上汗津津的不大舒服，
她闭着眼在黑暗中摸索床头的物品，想找到空调遥控器。
　　摸了半天，朱七七想起来，晚上睡觉之前妈妈借走了她的空调遥控器，因为主卧的遥控器没电池了。
　　她在黑暗里愣了一会儿，又摸索着开了一扇窗子。
　　真的是好热，冷清的月光都闷在云团里，只露出一点虚影，朱七七起身，
想去厨房倒一杯冰镇的蜂蜜柠檬水降降温。
　　这种夜里偷偷喝冰水的事情绝对不能让妈妈发现，不然会被教育说女孩子贪凉不好。
　　她蹑手蹑脚，轻轻拧开卧室门，走了出去。
　　越是小心翼翼地控制动作，就越觉得热，朱七七觉得自己快要原地蒸发了。
　　路过爸妈卧室时，安静的空间里忽然响起妈妈的一声冷笑，朱七七吓了一跳。
　　朱母嘲讽的声音隔着主卧的门传出来：“才回家住一天，狐狸精就迫不及待给你打电话了吗？”
　　“讲讲道理，我前段时间没回来是因为在出差，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恶意揣摩别人的行为，
不是所有男人都会婚内出轨的！”
　　“出轨！你还想出轨！”
　　“朱经茹！你能不能小点声，不要吵醒孩子！”
　　朱母继续冷笑：“你不做对不起家庭的事情，我就不会吵醒孩子。”
　　朱父也火了：“我做什么对不起家庭的事？我为这个家付出的不够多。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爱回家？
一回来你就跟我吵，我在外面工作赚钱也很累，我需要休息。”
　　“我在家里就不累了吗！每天做家务就不累了吗？不爱回来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想跟我离婚？”
　　“如果你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亲父压抑着的怒气变成疲惫，叹了一声气，“你总把离婚挂在嘴边，我最近也在想，
也许有时间可以谈一谈离婚的事情了。”
　　离婚？
　　朱七七整个人愣在客厅里，她想起傍晚时爸妈对她温柔地笑，也想起晚饭时他们笑着和她聊天的样子。
　　也许那些温馨的时刻都是假的。
　　他们那么熟练地在她面前扮演恩爱夫妻，说明这样歇斯底里的时刻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朱七七在客厅站了一会儿，闷热早就在爸妈的压抑着声音的争吵里散掉了，指尖变得冰凉，
她有些呆滞地回到自己卧室，又轻轻关好卧室门。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雨，雨势不大，却总有闷雷滚滚。
　　朱七七听见外面关门的声音，可能是爸爸在深夜里冒着雨离开了家。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忽然想起高三时最后一次班会。
　　那天她坐在靠教室右侧的第一排，挨着窗。
　　班里有同学在讲台上讲自己高考前放松心态的方法，讲了半天，
一个坐在后排的男生吊儿郎当地喊了一嗓子：“需要什么放松心态，想想考完就毕业了，做梦都能乐醒。”
　　台上的女生气得跳脚，班里有几个男生鼓掌起哄，朱七七听见站在教室前面的班主任笑了一声。
　　怎么形容那种笑呢。
　　很像是在笑人不知好歹。

　　站在班主任身旁的英语老师也笑了，英语老师摇着头，
压低声音和班主任说：“这个年纪的孩子真好，天真，觉得高中毕业就是天大的喜事了。”
　　“是啊，”班主任笑着附和，“等到我们这个年纪再想想，毕业简直就是在告别天堂，
没有比上学更无忧无虑的了。”
　　英语老师用一种怀念的神情漫无目的地扫了教室一眼：“可不是么，进了社会才发现，
这世界真的太复杂了。”
　　朱七七离得近，老师们这番对话她都听得真切。
　　听清是听清了，但那些字里行间的淡淡惆怅她听不懂。
　　班主任留意到朱七七的视线，笑着看向她：“偷听老师讲话呢？”
　　朱七七一惊，紧忙垂下头去。
　　班主任和英语老师一起笑了，英语老师安慰她：
“不用往心里去，该你懂的时候，自然就有会发生一些事情，教会你懂。”
　　帝都的夏天其实降雨量并不大，但这几天连这都是阴雨连绵，把北方都市营造得像是江南。
　　朱七七问到爸爸时，朱母只是表情稍稍顿了一下，随后笑着说：
“出差了呀，你可以给你爸爸打电话，让他给你带小礼物回来。”
　　等天气再放晴时，已经是几天以后，朱七七读完了正本《小团圆》，
甚至在网上邮寄回来的其他张爱玲老师的作品集，也读得七七八八，整个人几乎都笼入一种忧伤的情绪里。
　　好在几天后天气放晴了，明媚的太阳晒掉一些负面情绪。
　　朱七七忽然想起来，自己已经好几天没关心过那只放在沈岳家的小金毛了。
　　小金毛肯定是没被人认领的。
　　寄养在沈岳家那天，他说过，如果有人来认领他会通知她。
　　但这些天，两人对话框里面的信息，还停留在那天他发过来的视频上。
　　朱父一直没回过家，倒是偶尔在家庭群里发点什么，还给朱七七发过一个书单，说是适合年轻人读。
　　父母之间的矛盾让她不知所措，她只能努力地去当一个乖女儿，支撑起家里的温馨，她在群里回爸爸：
　　【好感兴趣，今天就去图书馆借，回来和妈妈一起看。】
　　朱七七先去了趟图书馆，借了几本书单上的书，又买了一大堆进口狗粮和罐头。
　　狗是她收养的，总不能什么都麻烦沈岳。
　　从商场去沈岳店里的路上，路过寿司店，路过红豆糕店，又路过自制酸奶店，
所以到沈岳店里时，朱七七又是大包小包的样子，两只手都被勒得指腹发红。
　　远远就听见沈岳的声音：“北北，放下。”
　　朱七七拎着一大堆东西，不方便快走，但也看见小金毛被他抱起来的身影。
　　可能是小家伙闯祸了吧，但他的声音里真的没有呵斥的成份。
　　明明是她捡回来的小麻烦，他还给它起了名字。
　　沈岳可真温柔。
　　这几天天气不好，她又读了几本压抑的书，加上爸爸妈妈的事，朱七七也是不动声色地低落了几天的。
　　可站在沈岳店门口，闻到他店里丝丝缕缕的竹香，又看见他抱着小金毛的身影，
朱七七是发自内心地松了一口气，前些天的压抑情绪忽然散了。
　　她站在阳光下，极愉快地扬起声调叫了一声：“沈岳！”
　　沈岳偏过头，看见朱七七。
　　下了几天雨的天蓝得发翠，朱七七穿了一件白色连衣裙，笑得灿烂，眼睛都弯起来。
　　沈岳注意到她手上那堆东西，塑料袋纸袋上印着不同店铺的logo。
　　能看出来出了狗狗用品，还有一些是给人买的。
　　果然，朱七七把东西放在地上，开始清点。
　　还是和从前一样的语气，欢快的。
　　“这个是自制的老式酸奶，不过不是我做的，是店里买的，我以前喝过，特别浓郁。”
　　“这个是寿司盒子，有金枪鱼的，还有北极贝刺身的和三文鱼的。”
　　“还有还有，这个是红豆糕，不算很甜，馅料挺足的，不知道你爱不爱吃，我排队时也有男生在买的。”
　　她滔滔不绝，额角沾染的细小汗珠被阳光晃亮，明媚又阳光。
　　沈岳忽然想起熊猫前几天问他的问题。
　　——岳哥，说真的，你真的一点没觉得朱七七那姑娘对你有意思吗？
　　说实话，本来是没觉得的。
　　在沈岳印象里，朱七七真的是那种有些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他甚至觉得她的心理年龄比实际年龄要小一些。
　　熊猫问他时，他还哼笑一声，笃定地说不可能。
　　不过现在，看见朱七七那么开心地对他笑，还又拎了一大堆东西来，他忽然有那么一点拿不准。
　　这姑娘不会是真的对他有意思吧？
　　沈岳不动声色地回忆起朱七七来店里的次数，又想起她说的旧书市场，
总觉得“路过”这种理由有点站不住脚。
　　上次她说要把狗寄养在他店里时的紧张，现在想想也好像不只是怕他拒收小狗。
　　朱七七终于介绍完她那些大包小包的东西，蹲下去拆狗粮的包装。
　　沈岳把小金毛放在桌上，指了指朱七七脚边的东西问：“给我的？”
　　“是给狗的。”朱七七头也没抬地说。
　　沈岳：“......”
　　感觉到沈岳的沉默，朱七七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那些吃的，
紧忙拎起一盒寿司放到沈岳桌上：“是给你的，现在要吃吗？”
　　沈岳的视线丝毫没有下沉到寿司上，反而轻轻落在朱七七脸上，含着笑意：“小姑娘，有个问题问你。”
　　“啊？”
　　这种视线认真得有些灼人，朱七七下意识躲开一瞬，“什么问题......”
　　“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朱七七没被人问过这样的问题，脸瞬间就红了，忽然想起前些天自己给自己下的结论：
　　她念念不忘的，应该是扔箭的小哥。
　　朱七七是个耿直诚实的孩子，回答问题的态度也很认真：
“没有，我没看上你，我看上的是、是另一个小哥哥。”

第15章 玩笑 特别特别特别帅呢！
　　“我没看上你，我看上的是、是另一个小哥哥。”
　　这话说完，朱七七忽然就尴尬了。
　　我没看上你。
　　这句话让人听着有歧义。
　　可以理解成“我看上你”的否定。
　　也可以理解成，我压根就瞧不上你。
　　朱七七担心沈岳误会她，急着想解释。
　　可她脚边是装着狗粮的大塑料袋，一着急就绊在了上边，
金属盒装着的狗罐头从袋子里咕噜咕噜滚出来。她也没太站稳，又想着转身去捡罐头，差点摔倒。
　　多亏了沈岳扶了她一下。
　　他的手臂是从她背后伸过来的，指尖温热，轻轻托了一下她的小臂。
　　把人扶稳后，一触即离。
　　有那么一瞬间，朱七七能感觉到萦绕着她的竹香稍微浓了一度，
也感觉到背上碰到了些温热的气息，可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更像是她的错觉。
　　“谢谢。”
　　朱七七站稳重新转回去，看见沈岳正弓着背把地上的狗罐头捡起来。
　　等沈岳抬头，她才看清他的神色，不像往常那样目光含笑，眉眼幽深，看起来挺严肃的。
　　朱七七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完了。
　　她就是情商再低，再不懂人情世故，也觉得“我看不上你”这话如果理解成另一层意思，
就很太过分很过分了。
　　沈岳一定是生气了。
　　朱七七很忐忑，站在沈岳对面手足无措。
　　沈岳把手里的罐头放在桌上，然后看向朱七七：“小姑娘，下次来不要再买东西了。”
　　朱七七没料到沈岳说的是这件事，也没料到他哪怕严肃时语气也还是温和的。
　　她瞬间松了一口气，挠了挠后脑勺：“可是小金毛寄养在你这里，很给你添麻烦......”
　　“所以给人和狗都买了吃的？”
　　沈岳又恢复了一贯的语气，他用脚尖稍稍碰了一下地上装着狗粮的袋子，
故意开玩笑,“放我这儿还怕饿到？”
　　朱七七连忙摆手：“不是不是。”
　　“不是的话，下次就不要这么客气了，刚毕业的小姑娘又没在赚钱，买什么东西。”
　　沈岳像长辈似的抬手，拍了一下朱七七的头，然后拿着狗罐头去叫小金毛，
“北北，来，你的小恩人来给你改善伙食来了。”
　　他蹲在地上，小金毛兴高采烈地摇着尾巴过来，狗罐头的味道弥漫了整个屋子。
　　他看了眼：“牛肉啊。”
　　朱七七蹲在沈岳身边，正看着小金毛“吧唧吧唧”地吃得高兴，后门传来一声轻响，
熊猫抱了个大西瓜进来：“岳哥，井水冰镇的西瓜，半车西瓜我挨个看过，这个准保是最甜的......”
　　话没说完，熊猫看见朱七七，顿了顿，不大情愿地打了个招呼，“嗨。”
　　朱七七笑着挥挥手：“嗨，熊猫。”
　　熊猫把大西瓜往桌上一放，拎起狗粮瞧了一眼，满袋子的外语，
他连中文都认不全哪能看得懂外语。不过拎起狗粮时带出来的一张购物小票，他倒是看懂了。
　　这印了鸟语的狗粮，这么一小袋居然要200多块？！
　　这才4斤！
　　200多块？！
　　还有那几个狗罐头，居然要好几十块一个！
　　神仙肉做的吗？！
　　在这点上，熊猫其实挺不喜欢朱七七的。
　　不是说她这个人不讨人喜欢，相反，朱七七长得白白净净，性格也文静，其实是十分讨喜的那类女孩。
　　但她家境太好了，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就她上次买来的陶艺花盆，前几天有顾客来纹身，对着花盆说了一句：“岳哥品味真好。”
　　当时熊猫也在场，他眼里，花盆就应该是遥南市场里那种，5块钱1一个，
但是蹲在那儿和摊主讲讲价，也能花10块钱买下来3个。
　　结果那位纹身的顾客怎么说？
　　她说朱七七买的陶瓷花盆是一个名牌，每一款都是手工做的，一个怎么说也得150块。
　　这种价格上的差距刷新了熊猫的认知，让他越发觉得，朱七七娇生惯养，是个娇小姐。
　　后街胡二麻子的儿子，不就是看上了个富家女，后来富家女说了，结婚必须在帝都市中心买房子。
　　结果胡二麻子家那个缺心眼的傻儿子，搞不到钱，跳河死了。
　　熊猫实在是怕他岳哥也因为认识朱七七，沾染上更多压力。
　　沈岳在熊猫眼里，是非常非常牛逼的存在。
　　他岳哥多牛逼啊！太牛逼了！
　　但就是压力太大了，生活就没给他任何享受生活的时间！
　　沈岳从初中起就勤工俭学，这么边打工边学习，高考时校内成绩也是前三的。
　　可是考了那么好的大学，没等上多久呢，就因为家里经济压力大，说退学就退学了。
　　就说他这家纹身工作室吧，开在遥南斜街这么个破地方，慕名而来的还是不少。
　　要不是为了奶奶的医药费和妹妹学费，他纹身赚的钱都够他当个款爷，挥霍着享受了。
　　操，生活凭他妈啥要这么压迫他岳哥啊！
　　熊猫越想越替沈岳心酸，这种情绪无处发泄，人总有找软柿子捏的臭毛病，熊猫挑了屋里最软的软柿子。
　　他语气挺冲地和朱七七说：“什么狗粮这么贵，人才吃几块钱的大米，给狗吃这么好。”
　　可能是上学时候老师总教育说做事情要一心一意，朱七七的注意力分配挺弱的。
　　她一门心思看着小金毛吃得香，也没留意到熊猫话里的讽刺，
还挺善良地给熊猫解释：“我也不懂，不过那个导购员姐姐说，这个狗粮能健骨明目，狗狗吃了很好地。”
　　朱七七说话总是慢条斯理的，还带着一股认真劲儿。
　　熊猫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堵得胸口疼，最后只能把手里的购物票团成团泄愤。
　　倒是沈岳听出来一些端倪，警告地瞥了熊猫一眼。
　　熊猫被沈岳一看，顿时老实了，拿了西瓜刀准备切西瓜。
　　他这边切西瓜，沈岳、朱七七和狗狗蹲在一起。
　　已经是下午3点多，阳光偏过窗口，只投了半扇窗那么大的光进来，两人一狗就蹲在那些阳光里。
　　朱七七满眼笑意，托着脸：“你为什么给它起名字叫北北？”
　　“不觉得它的眼睛很有神么？像北极星。”
　　“所以叫北北？”
　　“嗯，众星拱北。”
　　“哪来的众星？”朱七七纳闷地看着沈岳。
　　沈岳笑了笑，有种调侃藏在笑里。
　　他指了指窗外：“外面总有小土狗，就它被我洗得干干净净，它出去，就是众星拱北。”
　　朱七七忽然笑起来，沈岳也笑着。
　　熊猫听不懂什么拱不拱北的，只觉得如果生活没给他岳哥这么大的压力，
他岳哥本来也可以做一个天之骄子，像朱七七那么开开心心，那么不食人间疾苦。
　　可生活*****，差点就快要把他岳哥压死了。
　　这时候冒出来个小姑娘，还整来一条狗放这儿，这不给人添麻烦么？！
　　偏偏，添麻烦的不觉得自己是麻烦，还买200多一袋的狗粮！
　　被添麻烦的也不觉得麻烦，还和人开着玩笑。

　　关键是！
　　他们开的玩笑自己还他妈听不懂！
　　熊猫一刀劈在西瓜上，吼了一嗓子：“你俩！吃不吃西瓜了！”
　　吃西瓜时，朱七七还在逗小金毛，熊猫趁着沈岳站得稍远，凑过去，
问朱七七：“朱七七，你说说，你天天往这儿跑——”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沈岳也听见了，拧着眉头看过来，眼神里警告意味十足。
　　熊猫心直口快，他憋不住心里话，顶着沈岳的目光，也还是问完了：“——你是不是对我岳哥有意思？”
　　万一他岳哥像后街那个胡二麻子的儿子似的呢！
　　万一呢！
　　这是朱七七今天第二次被问到这个问题了，她先是愣了愣，然后连脸红都省下了，
非常丝滑地吐出之前说过的答案。
　　只不过鉴于之前遣词用句的歧义，这次她换了个方式，
没提沈岳：“没有呀，我喜欢的是另一个小哥哥。”
　　沈岳：“......”
　　熊猫也愣了：“啊？你有喜欢的人了？”
　　朱七七点点头。
　　那天看过沈岳的视频之后，她时常想起视频里他的动作，朱七七把这种“惦念”归结为对小哥哥的怀念。
　　她觉得，可能是时间太久了，自己记不清小哥哥的样子，所以总用想起沈岳来代替。
　　嗯，应该就是这样。
　　熊猫疑心朱七七在诓他，又追问了一句：“什么小哥哥？你们学校的？”
　　“不是。”朱七七摇了摇头，觉得沈岳和熊猫都不是外人，没什么保留，
兴冲冲地讲起她遇见小哥哥的事情，
“就是我以前遇见的，特别帅的小哥哥，他在公园里投箭，不是射箭那种，是投箭，
白色的羽毛长箭，他随手一丢，嗖地一下就进到筒子里去了。”
　　这么说时，朱七七还起身比划了一下，投箭的动作。
　　其实具体动作她已经记不清了，比划时，脑子里想的是沈岳逗北北时扔球的动作。
　　阳光晃在她白皙的小脸上，她耳廓微红，眼睛亮晶晶的。
　　熊猫挺纳闷地问：“就这？这就能喜欢上了？你让我岳哥投，他没准儿也能扔进啊，有啥特别的啊？”
　　“那不一样的，”朱七七还挺不服，像所有维护偶像的小女孩一样，一叉腰，
“我那个小哥哥，特别特别特别帅呢！”
　　沈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