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士相不承认亦不否认,只是声音提高了点。
「他配不上你,你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底细有多丑陋,我说出来,还怕你嫌肮脏,这样的人越早断得乾净越好。」
于澄平脸色发白,想要转身就走,但是他的双腿发软走不了,泪水几乎要涌上眼眶。
他不要自己那些见不得人的事被杜天悬知道,那些原罪,连他自己都不敢面对。
「别说出来,求求你别说出来,我永远不会再跟天悬见面,我保证,这次我是说真的。」
他往后退,想要离开。
杜天悬握紧他的手,拉着他坐下。
他厉喝道:「给我坐好。」
杜士相怒道:「让他走,你知道吗?他是一个杀人犯跟强暴犯的小孩,他妈是被他爸强暴后才逼不得已生下他的,根本就没人要养他,每个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什么样肮脏的血统,他妈连认也不肯认他。这样的人,就算他是女的,也配不上你。」
杜士相说得相当不屑,口气中满是鄙夷。
于澄平全身全颤,幼时一幕幕不堪的回忆涌了上来。
他不是没有亲人,而是那些人根本不认为他是亲人。
母亲改嫁之后便当没生过他这个小孩,他像人球一样在亲属之间被踢来踢去;若不是饿死他实在是太过不人道,只怕这些人都想这么做。
于澄平掩面,他从来就不敢看每个人知道事实后投射过来的鄙夷目光,而杜天悬的不屑目光他更是无力承受;他怕自己看了,就会对人生所有的一切绝望。
他一直极力掩饰自己的身份,离乡背井,甚至做人做事非常低调和善,为的是这些丑陋的往事不会再被他人提起。
他立誓要做个好人,绝对不要像他的父母一样的不堪,他也真的努力做到了,但是那些原罪还是如影随形的跟着他。
杜天悬拉下他掩面的手,说话的声音中有着不敢置信跟昂扬的怒火,但是他的怒火跟于澄平想像的完全相反。
「你为了这种无聊的事离开我十多年?」杜天悬简直是大动肝火。
「我……」于澄平呆怔了一会儿。
杜士相面容变得相当扭曲。
「你听不懂吗?天悬,他的家世跟你完全不配,而且他还是个男人,他是杀人犯强暴了他母亲后才生下的,他根本就是个受诅咒的小孩……」
「爸,你别再说下去了。」杜天悬冷冷的道:「要讲门当户对,妈跟你门当户对,她有得到什么好处吗?你事业成功,四处养小老婆,但她在医院快死了,你有来看她吗?一次又一次,让那些野女人来家里闹,你觉得妈跟你门当户对的结合在一起,她真的幸福快乐吗?」
杜天悬那句「门当户对」说得如此讽刺,让杜士相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杜士相不能否认自己非常荒唐,妻子死了,他照样没有感觉,一直到儿子叛逆到无法管教的地步,他才明白儿子有多恨他。
「我是你爸爸,他是什么东西,怎么可以相提并论?」
这是他最后的辩解之词。
杜天悬握紧拳头,这些年来,父子之间的感情不算融洽,但也没像他国、高中时那样的恶劣,那是因为都还维持着彼此间的客气。
「我不会成为像你这样的父亲,我一直在告诉自己,我要在爱的环境里成长,我不要他每天睁眼就看到一个夜不归宿、跟酒女胡搞的父亲。」
「你给我住口!」自己的往事被提起,让杜士相气得满脸通红。
「我就是爱于澄平,什么门当户对都是屁话!你知道我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你却拿他最不敢面对的弱点来恐吓他。」
杜天悬将脸逼向杜士相,「爸,你以为你说这些他不能掌控的事,就会让我对他的观感改变吗?」
他压低声音又继续说道:「是的,我改变了,但是我只是更加尊敬他、更加爱他,澄明明在那么恶劣的环境下长大,他可以恨任何人把各种丑恶的罪名加在他身上,他却没有这样做。他不像你,认为一切的错误全都是别人的错,就是你自己没错。」
杜士相气得发火,怒吼道:「你是疯了吗?这个男人是什么烂东西,你还想跟他谈情说爱,还说什么尊敬不尊敬的,简直是无耻,你以为两个男人真的能在一起吗?真的能够幸福吗?」
「若是没有他,我现在已经是作奸犯科的通缉犯了。你心知肚明,你这个儿子是于澄平救回来的,他让你的儿子重生,成为你想要的人中之龙,让你有面子的得到外人的夸赞。」
「你」杜士相知道,但是他永远也不会承认是于澄平的功劳。
杜天悬声势威严,话语更像在立誓的说:「两个人只要是彼此尊重、互相深爱;不论男女,都会得到幸福的。」
杜士相气得快要爆发,「你……你这个不肖子!」
他抬起手来,重重的掴了杜天悬一巴掌。
那一巴掌非常用力,于澄平叫了出来;杜士相则是一时之间无法言语,对着自己肿痛的手吃惊。
他失控之下,竟然重重的打了儿子,自从儿子高中毕业后,他就从来没有打过他。
一是因为杜天悬高中毕业后其实已经比他高壮,他真要痛揍他,只怕杜天悬一反击,也会让他全身是伤。
二是后来两人关系变好,虽然维持着冷淡的客气,但是至少不像往常那么恶劣,更何况他的确有愧于他。
杜天悬与他母亲十分亲爱,杜士相永远忘不了儿子在他母亲死时,跑在灵前看他的仇恨目光。
「你还好吗?」于澄平焦急的问杜天悬。
那一巴掌又重又用力,于澄平心疼得快哭出来,急忙拿出手帕贴到杜天悬红肿的脸旁。
杜天悬则是一撇头,重新抬起头来时,脸上面无表情。
「就是这样的家庭,就是这样的父亲,做错事、说不过人就暴力相对。爸,你如果知道我是多么痛恨生在这种家庭,多么为妈不值,你就知道我有多么痛苦,痛苦到想让你后悔生下我。」
他说得更白、更直接,这些话他放在心里从来没有说过,那是他不想让父子的感情更加恶劣;但是今天,父亲逼着他把这些心底的话给掏出来。
「若是我高中时没有遇到于澄平的话,我早就去做尽一切坏事,目的只是要让你面子挂不住而已;但是澄的积极向上让我了解,你这样的人不值得我拿自己的大好人生来报复你。」
杜天悬说完话后,拉着于澄平离开。
杜士相则呆坐在座位上,望着自己肿痛的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