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塾的文傅见今日春雪，推我们到目不窥园去写生，他在旁吟哦「春色晚」，却有一萼早生的杏闻声，穿庭树、作飞花，堕他书台一角。是以园林本肃杀的寒气冻释，在笑声里散学。】
【我一壁卷着笔，一壁看到督辉和府采买的老仆行经，我连忙喊住，他道是要去鲜鱼口。庆淑府里一干事由俱是潜行——之所以这样说，是出于遑论我何时起，当日采买事宜都讫，从不知道他们是何时办的。】
【所以我这次揪住主家府上的，定是要同去。又对着还没去的姊妹：】有要一起去的吗？

（ 绝佳的春日轻轻一跳，把‘冬’与‘春’含糊不清的边界轻易打破，所幸额娘嬷嬷们都是有见识、有经验的人，凡在此观春雪的，无不裹着不算轻便的小裘。 ）
（ 我正得了一串佛陀遗爱，菩提雕做十八颗古朴莲花，卧壑总嫌硌手，又说一些叫人听罢无话可说、‘盘不盘的动’之类的胡话，他当这是什么文玩趣物，实不懂梵音熏陶的妙嘉。 ）
（ 将湿润的小笔卷入竹卷，又怕它受冷冻干，坏了这耸立的毛绒，便换了一面是绒做的布合，将将收拾妥帖，聆风举这样相问，一思忖： ）
二姐姐，捎我一个——我要同你去

【迅目睇向文傅去处，望望不见，才拢膝前去踏雪，野化这一幕好是匠气的景观。掖住软笔匣，腾出一掌来，进行最后的招揽，却见哥一掌击来，手心瞬间多出一对“山水相逢”的对章，是拿我二人的石笔山所刻成，我谢过他，他让我记得回家。】
【立谈才竟，就见相月出声。我揣了章怀袖，凑到她身前去：】那我们走！
【便浩浩荡荡跟着采买的张姓、赵姓？湘江南来的仆隶说不清，总之是跟这位管事走。】
你从前跟府上去过吗？【信口问】

倘若没有二姐姐在，我做什么要跟府上去？
（ 偌大的京畿之中，八旗贵胄是一条巷弄，皇亲国戚是一条巷弄，然一只手是数不过来的——十只手也数不过来。故而总有这样多的你来我往，需以名帖为号令，方得一场游兴正浓的佳宴。 ）
（ 这业已是无需多言的规章，不出二门的闺礼虽也无存，自有另一着邀令阻挡闺秀。 ）
（ 于是收拾妥帖，与风举并肩往外。 ）二姐姐难道从前也随去过几回？

【提膝把鞋尖儿上的雪粒磕掉，相月是主府上的格格，兴许得再罩一件出府的外衣，我只等她，又同来时一样地走。适才书读得热闹，抱着小炉还觉得发薄汗，这是漫步则要拢紧毡斗篷。】
是这么个理儿——【我徐徐附和她，又解释道】没去过，在公主府上都没见过他们采买回程，倒在辉和府上见过几回，这才识得主管。不过我去逛庙市，觉得挑东西有旁人埋单，实在爽快极了！想来采买也是一般感悟。
【低头笑了笑，与她一路闲谈，就到了鲜鱼口。踩着轿凳下，又回首要接她】我们先去看点什么？这里好像不只有鱼。

（ 零星的雪雾似是天上来的，又似是人们行走间、飘飘衣袂带来的泡影，一来一回间是轻易的折返，显得这观雪的一条路格外的长。 ）
（ 一呼一吸间是团团的白雾，尚且要去回风举说的话儿——实在是不同的思索。 ）
：倘若采买的是自己的东西，自然是爽快极了，可采买的是主家的东西，又要瞧货物又要算银子，大抵是要算术很好的才能胜任
（ 如是环顾，又问： ）我本意要来买一点儿‘金墨’——二姐姐心仪何物？

【细雪很有与春的融合意识，在这一街的“破冰”氛围里，也不失为一类风雅的底色。管事没将此行预算示我，却暗授可准挑些小玩意儿来。前面说话是没想家仆心思，只想着是游逛。这时给相月一说，倒更觉得这是一桩能同做算筹、写文章类比的苦事。】
你说得好对，不过——【原想说今是使主府上的钱，又恐同她显得生分，斟酌过改口：】我们是用大伯的钱采买自己的东西，这就是不错的。
我还没想好，【一壁说，一壁环顾】你要金墨做什么？

（ 一家子姊妹，从前倒像是远亲——风举是公主府的贵客，更久之前只偶尔来本家府上玩耍，只是后来读书习字便不相同，到底是一家子姊妹一道儿请女先生来更妥帖些，于是那些从前，不怪她并不知情。 ）
（ 斯条慢理道： ）我前日得了一串檀木莲珠，据说是得道佛陀遗爱，佛性深浓，既让我得此宝物，自然需金墨撰抄几本心经供奉佛陀——
（ 话至此，瞧一瞧风举面色，扑哧一笑。 ）骗你的！是要画观音呢

【同行的长随突然叮嘱我俩看顾好荷包，我才觉得腰前饰穗长了些许。是以托起配玉，尾指给系绳一绕，打了个死扣，将刻祥云的定珠促得紧，才忙赶上相月去。】
【从“佛陀遗爱”处才听得仔细，却愈聚起眉山。我在叩佛进香时，偶也会生出点敏感而纤弱的慨叹，只是短暂轻快得很，不足令我提笔】啊——？
【我疑惑，刚要说，却听她笑。才皱一皱鼻子】好啊你，不许你买了！【我强扯起她臂】先跟我去挑几块印石，去你的观音像上盖章。

（ 我业也曾抄写经文，却并不为祈求参拜——梵文神妙之处，或可译做汉文，到底有没有更高深的文章，既无损它风采，又可拔高立意？我正做如此钻研，皱黄纸亦可抄录，并不讲究精与细。 ）
（ 故而‘画观音’也是真——老祖宗寿诞将至，仙娥女官要有，善相观音自然也要有。 ）
（ 二姐姐所提章纂也不可缺，既来则安，自然满口答应，只需她轻轻一牵，随瞧章子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