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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威微笑。
明明是这样无时无刻不在散发出生人勿近气息的人,却毫不犹豫地一个转身离开——将后背满不在乎地留给安全性与否还有待商榷的他。
究竟是自傲还是……信任?神威隐约觉得自己并不想知道答案。
他将视线转回放置着无数奇特药水的实验桌,微微不满。
和他喜欢鲜艳的血色相反,神威讨厌触碰任何色彩浓厚的食物——无论食物的味道如何。事实上,在他有限的接触中,唯一得到他青睐的只有白色的米饭。过去那些种类繁多的仪器和有莫名其妙味道的药水,已经扭曲了他所有仅剩的正常审美观。
注意到瓶瓶罐罐旁似乎有张白色的纸条,神威拿起来随意一扫,微愣之后嘴角无法抑制地轻扬起来。
看来那个银发的男子远比他想象的温柔。
纸条上略显潦草地记录着药用药效和服用时间——很明显,坂田银时清楚乱用药而让各种化学物质在体内反应的话会有什么下场——而神威本就是对药物使用什么的一片空白,他也只当字条上承载着银发男子单纯的善意。
他按着字条上写的找出他此刻需要服用的量,毫不犹豫地喝下。而药物特有的诡异味道并没有如他预料般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淡到几乎没有味道的液体,如同纯水般的舒适感。
……这样看起来,剩下的药应该也是差不多的清淡。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把味道除掉的,可神威隐约觉得,那个银发的男子大抵是猜出了他讨厌这些。
莫名其妙的熟稔却仿若理所当然。在和银发男子接触的短短几分钟内,神威却不止一次体味到这种感受。可惜,比起所谓的惺惺相惜,他感到更多的只有危险。
从来没有与人真正相处过,神威在他十八年的人生中接触的都是冰冷的机械、药物和人心。突如其来的温暖,只能让他萌生出破坏的欲望来。
神威牵起嘴角的弧度,暗自思索。
要不要去……杀了他呢?
他推开实验室的金属门,顺着地下室的入口拾级而上。外院漆黑一片,月光都藏掖着不愿意出来。神威静默着,任凭夜风拂面。
多久没呼吸到由植物释放出的氧气了,多久没看到不经修饰的外景了。
神威伸出手掌,不顾伤口用力握成拳。
血丝一点点顺着绷带渗透出来——这是他自由的勋章。
仅站了片刻,神威便干净利索地转身,抛弃夜色带来的惆怅。
他重新挂起微笑,缓步走进别墅内屋中。
屋内的空气中有挥散不去的腥甜气息,而神威记得这个味道——实验室里银发男子,貌似就睡倒在这些气味的中央。
神威无意识皱眉。如果身上都挂着这种味道的话,逃跑都变成了奢侈。更何况那个银发男子的趣味实在太恶劣了,毕竟,有必要把全屋子都搞成这种气味么?
他循着甜味的浓度踏上干净的阶梯,穿过木质的回廊,最终站在某间屋子的门前。
神威抬手,敲门的动作硬生生改成了轻推。
屋内依旧是一片漆黑。神威凭借着良好的视力瞬间找到了他的目标——某团银毛此刻半藏在薄被中,偶尔微砸着嘴,一脸沉浸在梦乡里的舒坦表情。
怎么觉得稍微有点……可爱呢?
叹息。神威承认,自己在下手的前一秒钟……心软了。
神威以为他早已丢掉了这种软弱。可当他将手缓缓放在对方的喉结处,感受着手下温热的肌肤和能想象到的就要喷涌而出的鲜血时,他却忽然没有了下手的兴致。
他能清晰地想起自己恢复意识时灯光下的疲惫睡颜,想起他偷袭未果后对方那毫不介意的触碰,想起某张白色的纸条上潦草的笔迹,想起那近乎是在书写信任的背影。
这些和他的自由比起来……
神威转过身,又轻轻带上了他推开的门。
或许,他以后的某一天会在两者间作出决定。但至少今天,让他好好睡一觉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