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塔凌虚：[城外|金塔凌虚]---京城众人游玩之处
1.韶元
【香山秋时，红霞漫天，枫叶落径，常有游人采撷。我是附庸风雅的无数人之一，乘着车舆缓缓徐至，途径菊英绚烂的小苑，也间长街上嬉闹的垂髫。还有桂香，它们是弥足浅淡与悠长的，风里都是馨香，又被卷入青帘，落在舆内，令我不由在这短暂的旅途中作了一个美好的梦。】
【未几便至了，七娘扶我下舆，绣履刚落山涧，便是红枫吹来。却不知霜叶红于二月花之际，可有白云深处的人家翘首以待。我想是没有，只有一座塔，它叫凌虚】
“去上头看看罢，这座塔的风貌，我还不曾仔细瞧过。”

（于山东赴任时，我常是伶仃守在深宅等小师兄下值，府苑口两座石狮恐也不及我殷勤。闲逸乏趣时，信手翻阅的手札、游记也足堪慰藉。书中不单载录名山、记叙大川，亦讲幽邃荒僻之境，讲各地名胜古迹。其中京畿一处，讲八景最频繁，那时我便筹划，等我回京必得携小女儿游山顽水一番，尽一尽母亲的心意。）
（此地唤金塔凌虚，虽归香山一脉，风光却相去甚远。登临目见秋风萧瑟，兼之山路蜿蜒崎岖难行，娇娥们并未体悟到赏顽的快意，只会愁了眉、皱着脸嘟囔般，苦不堪言。）
（吩咐眉妩领了娇娥去歇憩，适才一路翻山越岭，隐隐有细汗。此际山风呼啸，吹得落木纷纷扰扰，又觉寒凉不耐。抬眸俯瞰山下村落散布，是故乍见娇客造访，实属惊诧。）
这座塔年久失修，贸然闯入，只怕要污脏了衣裳，还是远远儿地望一眼罢。
（像说给眉妩的自语，又像告诫来者）听说象牙佛也教人盗了去，只余这座高塔经风历雪一派颓毁，（始才望向来客）实在可惜。

3、韶元
【我从前对凌虚二字不甚明了，塔立地载山川之间，如何可道凌空虚坐，或只是荒谬的诳语。而今日我亲自步入山中，抬眸望去所见是蜿蜒而不知其尽的曲径，朦胧又苍茫的雾将古柏青松一壁遮掩，只隐隐绰绰地垂下红叶，似引游人探寻。我不算误入其间，或是乘兴而来，可许久不见金塔，我竟疑心是失了前路，要打道回府去了。】
【却有一人在山野间驻足，犹如青鸟般同我指点那凌虚之塔的‘不堪’。浅青的裙衫因风而飒飒飘摇着，好似要融入着无数的草木之中，发间小簪垂落的玲珑玉饰更是相撞泠泠。我回身去，见着一双澄澈的乌瞳，耳闻那好心的劝告，我且颔首以应】
“多谢你，如若不然，我真要闯进去了。”【又是一声随风而去的喟叹，是感慨历史沧桑，不曾给予这佛塔半分体面】“既已无佛，它又为何可被称作八景？难不成，这只是人们的悲悯麽？”

（山风裹挟着少娥娇声，又与簌簌落木交糅，与身畔丽姝的致谢掺和，成了山巅突兀也谐洽的存在。金乌投光于柯间，昨夜凝结的霜也悉数融成水，滴湿了卷翘的落叶。）
姑娘觉得，是因象牙佛的缘故，此处才名列八景？
（其实我没有那么多忖思，从不管是谁修建了观庙古刹，也不问它们看过多少风起云涌，毋论破财颓毁抑或金身玉面镇守在殿宇里，我看过都不太记得。途径的文人墨客丹青手或雅兴大作，留得些许笔墨画卷，可它到底还是被遗弃了。）
（被辗转的时间遗弃，也被人的信仰遗弃。）
谁也说不清，或许再过几十年，这里已经荒芜得寸步难行，但游记里、地志里，它还是好景胜迹。一代代人叫习惯了，便也懒得改口……

5.韶元
【山中的风飔要更凉些，裹挟着深林中的寒气窜入了来人的衣衫中，幸有披衣一件为我遮蔽，我才不至战栗着虚望空塔。愈往前行，愈近这寂寥无人的阴寒地界，连秋菊红枫都少了，稀稀疏疏地混杂在枯木里，颤颤巍巍地开着将败的花。可见草木有时也无情，不曾眷顾世间可怜之物，可悲之人】
“我曾以为是，可如今看来，心下却不明晰了。”
【象牙佛该是诸多信徒趋之若鹜的宝物，故而我肖想此地该是门庭若市，却不料神佛已去，人们便不再虔诚，人走茶凉、佛走塔空，当真是亘古不变之理。思及此，我又不由叹】
“至少他因象牙佛而光辉过，只是这样的流传只会引得太多如我这般的人慕名而来。大抵有遗憾，才是对这座佛塔的尊重吧。”

慕名？（偏靥斜眄颓旧的墙垣，有破裂的痕迹在不动声色延伸，衰草应是佛陀的慈悲，亦是鲜有的生机，可它的命数与佛塔别无二致，有生必有死。）姑娘慕盛景古迹，还是说此地神佛灵验些？（来时路上走得颠簸，赶车的车把式问我缘何要带孩子遭罪。我覃思良久却未应声作答，横生的树桠拍着车架，像在催促。）
姑娘信佛？（天下佛寺古刹数不胜数，佛的信徒代代无绝，笃信神佛，倒不如说是笃信人的欲求，无尽无绝）实则，单这香山一脉，便有许多寺院，京中佛门更是盈溢，何必遗憾。
（千百年，多少胜迹成荒野，藏于山原水泽下，不复现人间。）
你这样好的韶华，切莫长吁短叹，教遗憾占了去。

7.韶元
“嗯，慕名。”【我算作诚实，眸光却不再映下衰败的佛塔，反是秋风与叶占了上风，它们飘零着，或也在昭彰我此行的不值，悲悯繁华的逝去】
“是听闻胜迹，却只听了一半，不料是神佛已没，塔也摇摇欲坠。可见闻人说书，该知根知底，不能贸然前来。”
【绣履踏在风尘里，小径上滋生着墨青的苔藓，衰草连天，似是荒芜数久无人打理。京畿八景，只有它非比寻常】“不算信，却也不算不信，大抵只能称得上一句‘敬重’罢。”
【垂眸去，是风沙眯眼。绣帕拭过眼角，薄唇又抿，流露一缕绛色，是谢她好意相劝】“确然不该伤春悲秋，万物皆有它的宿命。您呢，您有为何而来此处？是来见金塔，还是拜佛门？”

既是说书人，他们的话本就是半虚半实、半真半假。
（一句话说得随口，但话落却以意味深长的目光经久审看着小女娥。年少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是因所知甚少，年长后毋论学识、阅历皆胜畴昔，故心思日渐敏感多疑，则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而还在计较真假、探究虚实，往往是质性天然不染杂垢时。）
敬鬼神，却不“远之”，小姑娘的圣贤书读得不够老实呀？
（展颜轻轻揶揄一句，揣测她应是出身不凡的娇娇，不然值此秋收时节，除却富贵闲逸人家会赏景礼佛，还有农人匀出时暇来瞻顾寙破的佛塔。）
带我家两个姑娘随处转转，若是好顽便逗留些时辰，若是乏趣便动身去别处，只要是和它们在一块儿，我去哪儿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