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裁雪主位剧本第二幕)
(诗文中,春常别离、秋每相思。今岁宋宫的离别稍迟,相思却太早。这些被裁撤的宫人祗应宫闱数载,一朝别去,曾朝夕相对、守望相助、亲如姊妹的朋伴今生恐再见无期,临别在即泪共沾巾满袖。)
(裁撤非一时之力,除却六局二十四司中的冗员,还有诸嫔御、皇嗣殿阁宫侍。每见朱门启阖人影往来,便自然而然想及与小扇偶然撞破的宫闱辛酸。半生消磨,奈何最终落得颠沛流离、居无定所。少半是老迈年纪,按寻常百姓家来讲,本该颐养天年、乐享天伦,可只身孤影何谈一家之亲孝养到百年?)
(这一日,思来想去,临摹的字帖莫不形而无神,终于在日暮时分,拿定主意去慈寿殿。)
(美轮美奂的宫阙在夕阳残影中矗立出巍然的体魄,溽夏的云霞灿烈天穹,而落照在尘寰宫闱时,竟也让人感慨: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于是,我也不必为成事而刻意粉饰,就着满心的恻隐和谋念,踏入慈寿殿内。)
大娘娘,天将黑了,(一壁福身礼拜,一壁说起些莫名其妙的话)她们还不知裁撤出宫后去何处歇身落脚,不知他日去什么地方谋生。
2.
(慈寿殿一贯是宋宫内最堂皇的殿宇,满载帝后夫妇的孝敬、天下生民之奉养。)
妾此行来,是因前日与贞淑仪偶然听说了些宫人的窘迫,甚是可怜。(于太后澹静审看的容色里娓娓道来当时情景。自经此前裁俸一事,我也猜不准这位曾于永泰代掌朝务、为江山社稷日理万机的妇人心怀中,究竟还顾怜黎民几分。)
圣人心系南地百姓受灾,急于裁撤宫人撙节开支,这份心意妾是明白的。然则还有些宫人早已是孤苦之身,惶恐此番被裁走投无路,一时竟惹得怨声迭起……
(皇后的好心无可厚非,本来万事不可一体概论,可惜我与她终究是殊途,或说慈寿与燕宁终归是殊途。于赈灾济民事上本该同归,奈何燕宁之下党羽行事实在有失体统。)
妾当日在燕宁殿议事,曾闻内廷女官们奏禀,将内廷用物更改形制后贩卖出宫换些财帛用以赈济,此法虽可行——但要额外抽调人手,宫内本就裁撤了宫人,不堪敷用,臣妾以为这批无家可归的宫人正好可促成此事。
3.
(当时裁俸一事闹得并不欢愉,想来慈寿殿是悉知内情的。于说话罅隙抬眸睇望这位威望尤盛的老妇人,不似甫入宫闱时的胆怯、生疏,却也没有十分亲近。人与人相处,亲疏远近皆有缘分之定数,毋需勉强。)
这些宫人在宫中供职已久,熟悉内廷器物制造,各自身怀长技,假使派去改制,也省了内廷人手,也能快些见成效。再者,出宫后有事可做、有处可去,总比流离失所好。
(不知是为积德行善,还是成全私欲,但膺中不胜欢欣。虽未闻太后首肯与否,却很笃定此事不会被驳斥。片刻静默后,闻太后应允,且以皇后事冗为由,令我从旁协助。)
(待我谢恩出来,湛蓝天宇、秾丽晚霞业已销褪了颜色,灰蒙蒙一片散布,极目远眺处暮色正步步攀升,要将宫廷围拢。尽管黄昏稍纵即逝,却不妨碍引人迷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