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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乔英波 编辑:bai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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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２00年获星星“千禧娇子奖”特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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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微


我终将找到那一扇门，找到那些
纯银打制的语言，我终将回到我的内心
回到土地和粮食的深处，祖传的拐杖
扶不起一条河流，扶不起
摇动的梦，谁能焚自己的手臂为火把
照亮水中的道路

茂密的鱼群从东到西蔓延一条
银光闪烁的阔叶林带，远征的大雁由南向北
寻觅逐水而居的永久家园
我看见一千块石头在水边塑心为山
举起酝酿千载的梦，我看见
一万只水鸟在水边举心为灯
照亮一生相守的爱情
葵花，莲花，碎裂的水晶
散落于午夜，散落于江河，散落于
民间歌喉的最高音部
关于水的童话与神话，传奇与传说
被满天星斗席卷而下

跟随头颅内的灯影，跟随肋骨中的浆声
在一株小麦上，在一颗稻穗边
我看见了液体的山脉，我看见了固体的河流
我看见那些躬身劳作的人们
挥动的手臂流淌炫目的光芒
每一滴落地有声的汗水
都让我心生感动
穿越阳光下的叶脉，抵达泥土中的根须
在《山海经》里，在《水经注》里，
童年的苜蓿地仍旧绿着
仍旧是最初的简单和清澈

与水相接，
我的血液里有长江也有黄河
我的声带里有洞箫也有编钟
我的体温里有塞北也有江南
我的骨骼里有昆仑的石头
也有蒙古的草原
我的脚印是太阳也是月亮，我的衣饰
是春天也是秋天，我的兄弟
是刑天也是夸父，我的新娘
是唐朝魔女也是敦煌飞天
逝者，来者
大风吹不灭青铜之钟
每一次高举或低握
都是我的秦砖与汉瓦
都是我的唐诗与宋词

山东与山西，河南与河北
每一片热土之上每一个
和我并肩站立着的
都是我的血脉相连的族人
都是水的年轮
在《易经》里旋转
在《诗经》里歌吟
在《老子》与《庄子》
《汉书》与《史记》里
载沉载浮，亦歌亦舞
无止无息，无止无息
五千年的水至上而下高高流淌
流进洛阳，流进长安，
流进故宫和布达拉宫的每一片屋瓦
和每一根梁椽
流进滔滔的王朝与梦和胭脂

而大水如歌昼夜远去
而我的疼痛的头颅
就是那滔滔之中最先沸腾
又最后冷却的一滴
更高的寂寞自高处泻下
更深的寂寞自深处涌起
蓝色的火焰
在我的皮肤下面静静燃烧
走失的语言在我的血管中久久流浪
告诉我，是哪一滴月光
穿越重重岁月
最先触动了水的心事
又是哪一粒水穿越重重岁月
最先成为孕育生命体温的种籽

告诉我，我的父亲和兄长
告诉我是谁开采了水
开采了我体内的沉重
是谁手持灯盏
在江河之上赤脚行走
我的双手一只是游鱼
一只是飞鸟，
我的双眼一只是牧歌
一只是情歌
带我走吧，我的父亲和兄长
带我回到灯盏遍布的地方
让江河之水生长我的山脉和庄稼
浮动我的心脏和骄傲

我的骄傲的心终会裂胸而出
终会长出红颜色的羽毛
三月天空的雁，七月天空的鹰
飞翔的河流高高在上
五月水边的人群，十月水边的人群
更多的脚步汇集一处，
更多的风和草，以及石头
汇成河流两岸辽阔的部族
靠近水，靠近大地
靠近河流的脉博以及内心的灯盏
我是水的儿子，
水面上每一次过往的云影和帆船
都是我的走动的胎记

而远去的时间以怎样的方式
叙述着旁边的河流
叙述着河流旁边沉默的土地
当我满怀感激跪向苍茫的落日与群山
跪入火焰之中，
那裸足的舞蹈，纷披的水
沿着亘古的河床垂挂下来
在我双眼深处，我看见了久久伫立的神
一滴树叶，一滴鸟鸣
一滴马和一滴奔跑的黄金
在我的掌纹之上，我看见了久久伫立的神
我看见巨大的水流进我的生命
照亮我的图腾
铺展我的千里血系
越过岁月陡峭的面容
先人的足迹在跋涉之中
充满疼痛的水声

我终将找到那一扇门，找到那些
纯银打制的语言，我终将回到我的内心
回到土地和粮食的深处
祖传的拐杖已经发芽
当一切暗下来的时候
在河流的两岸，
更多的手臂和翅膀正在亮起
正在把深深的河流领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