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酒行歇了几日生意，再开门面时候，只敢于打开一半，以免坏了名声。初初是门可罗雀，终有香客耐不住。很快，我听小桃说，江郎来了。
“纷乱时候，原以为同您是永不再见了，江郎竟还有心思前往载酒行？”

我想了无数的说辞，譬如zhhan乱如何恐怖云云，好哄着、骗着、吓着她同我离去。然而真等到载酒行敞开门面，我见到她时，只有这样简单的一句，
“月娘，我来带你走。”

感念于一枚多情郎的挂念，只可惜，我是不能与他同行的。
“带我走？江郎，月娘没有听错罢？”我笑着、讥讽着，“莫不是，您要赎了我入江府，同您那高高在上的妻子一道与你前往长安？”

游氏是我的发妻，是自小定下的婚事。她于我有意，我却只是在行一份职责。那日，见我缠绵载酒行，游氏往来月娘这处行一番羞辱，当下拽我归去。我晓得，这使月娘丢尽脸面。
可脸面哪里有安危重要？
“月娘...你听话，与谁同行如今并不重要，只要到了长安，能保全自己，那又如何呢？”

游氏的羞辱，诚是我与他离心的缘由之一，可若要溯本求源，他当日的并无作为、毫不维护，才是我冷了心肺的症结。就如今日他的造访，仍将我的自尊践踏，仿若他肯于给我一条生路，我就该对他感恩戴德。
扬起巧笑，我道，“多谢江郎美意，月娘...”
一点儿感激也无，却要装出多少欢喜，多累？陡然落下唇角，“不去。”

“你是要为了几句话，而断送生的希望吗？”
我问出这句话时，是带了十成十的不可思议。在我有限的认知当中，又有哪一位不恐惧死亡的呢？游氏确实蛮狠了些，但那比得上如今的险境吗？
她笑，我却终究降下嘴角，最后，我俩都成了不肯笑对的冤家。

同一个男人对峙，是一件十分费神的事情。我终于找到空隙坐下，干脆眼神也不接触，就不必落下风。
“江郎，您要知道，并不是只要傍上您，才有这样生的机会。”
我故意激怒他，“载酒行的恩客，可不止您一位呀。”

我眼睁睁地看着这没心肝的月娘吐出些sha人不眨眼的刀子，几乎将我磨皮削骨地折磨。牙根都咬紧了。
“好哇，我当...是什么缘由呢。”极大的愤恨向我涌来，几乎要将我淹没。
“闹了半天，是嫌弃江某！”

历来是男儿郎嫌弃我们这些载酒行女子的，哪里有反其道而行之的时候？我今日，便偏要过这瘾。
“江郎如若知晓，便速速离去罢。怎生还在此处自讨没趣？小桃——”我扬声道，“送客罢！”

惯常欢迎我的小桃开门进来，并不大客气地请我离开。我最后看了月娘一眼，看不出她究竟是什么情愫。或许，或许她当真如是在乎尊严，被游氏辱后，这样刚烈不屈罢。
罢了、罢了，孽缘，斩断也好。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