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
胡居仁,字叔心,余干人。闻吴与弼讲学崇仁,往从之游,绝意仕进。其学以主忠信为先,以求放心为要
,操而勿失,莫大乎敬,
因以敬名其斋。
端庄凝重,对妻子如严宾。手置一册,详书得失,用自程考。鹑衣箪食,晏如也。筑室山中,四方来学者甚众,皆告之曰:“学以为己,勿求人知。”语治世,则曰:“惟王道能使万物各得其所。”
所著有《居业录》,盖取修辞立诚之义。每言:“与吾道相似莫如禅学。后之学者,误认存心多流于禅,或欲屏绝思虑以求静。不知圣贤惟戒慎恐惧,自无邪思,不求静未尝不静也。故卑者溺于功利,高者骛于空虚,其患有二:一在所见不真,一在功夫间断。”
尝作《进学箴》曰:“诚敬既立,本心自存。
力行既久,全体皆仁。举而措之,家齐国治,圣人能事毕矣。”
居仁性行淳笃,居丧骨立,非杖不能起,三年不入寝门。
与人语,终日不及利禄。
与罗伦、张元祯友善,数会于弋阳龟峰。
尝言,陈献章学近禅悟,庄昶诗止豪旷,此风既成,为害不细。又病儒者撰述繁芜,谓硃子注《参同契》、《阴符经》,皆不作可也。
督学李龄、钟成相继聘主白鹿书院。过饶城,淮王请讲《易传》,待以宾师之礼。是时吴与弼以学名于世,受知朝廷,然学者或有间言。居仁暗修自守,布衣终其身,人以为薛瑄之后,粹然一出于正,居仁一人而已。卒年五十一。万历十三年从祀孔庙,复追谥文敬。其弟子余祐最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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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居仁(1434年-1484年),字叔心,号敬斋,余干县梅港(现属江西)人。明朝理学家。生于明宣宗宣德九年(1434年),卒于明宪宗成化二十年三月十二日(公元1484年4月7日),享年五十岁。幼时聪敏异常,时人谓之“神童”。稍长,胡居仁从安仁干淮游先生学习《春秋》,日千言。他兴趣广泛,博览群书,左传公羊、诸子百家、楚辞汉赋、唐诗宋辞等,无不涉猎。
及壮,师事崇仁硕儒吴与弼,而醇正笃实,饱读儒家经典,尤致力于程朱理学,过于其师。认为“气之有形体者为实,无形体者为虚;若理则无不实也”。
其穷理方法不止一端:“读书得之虽多,讲论得之尤速,思虑得之最深,行事得之最实。”
常与友人陈献章、
娄谅、谢复、郑侃等人交游,吟诗作赋。人谓之崇仁学派,名闻当时,影响后世。绝意仕进,筑室山中,学者日众。寻主白鹿书院,以布衣终身。万历中,追谥文敬,从祀文庙。
胡居仁在世时曾经历了“土木之变”,英宗被俘,代宗朱祁钰继位,后来英宗朱祁镇发动夺门之变并杀害爱国大臣于谦等重大事件,
故而看淡政治,远离官场,淡泊自处,以布衣终身。平日生活十分俭朴,唯以著述讲学为念。他致力于教育,从教二十余年,治学严谨,制订学规并亲自讲学,务求学生学以致用。胡居仁认为,学习是为了提高自己,不是为取功名求闻达。
胡氏著述甚丰,有《胡文敬公集》《易象抄》《居业录》及《居业录续编》等书行世。
在吴与弼的众多弟子当中,最能谨守师业的是胡居仁(人称敬斋先生),当时最不能容忍陈献章(号白沙)之异见新说的也是这位敬斋。
胡居仁认为,陈献章对理学只是“窥见些道理本原,”在功夫践履方面,只是笼统地讲静坐体验,没有循序渐进格物致知的细节规定,故其立说“遂成空见。”
胡氏之所以要对陈白沙提出批评,乃在于其学问宗旨的不同。敬斋主“敬”,左绳右矩,严毅自律,属保守型的理学家,学问气象与白沙迥然有别。
《东岩集》中有不少批评白沙的话,谓“白沙之学近禅”,并明确将当时的学风大坏(实为学风转变)归罪于白沙。事实上,后世许多著名学者,如黄宗羲、纪昀等,也把陈献章端坐澄心、静中涵养心性的工夫学说况比于禅。
胡居仁对白沙的攻击,较之宋代朱朱熹批评陆九渊有过之而无不及。元代在考虑将宋代儒者奉祀孔庙时,陆九渊就是因其学说流于禅而被除名。
白沙因明代士风颓败,希望力挽狂澜、为明代儒学开拓出一条崭新的康庄大道,故而其说自有特定的时代价值,不容肆意贬低。但是胡居仁的攻击却并非完全空穴来风。
白沙不但受禅宗思想影响,而且受惠良多,其学佛意浓厚是不争的事实,是宋明儒家中最无门户意识的思想家。
胡居仁与陈献章同为吴与弼的弟子,陈献章被认为是明初以来重提陆九渊之学使心学异军突起的发端人,王阳明之学即由此开显出来;胡居仁则被认为是明初诸儒中坚守朱熹之学最醇者。胡居仁以“敬”为存养之道,
强调“静中有物”,静中自有主宰,即“有主”。他认为,心性修持中,“有主”是关键,主宰是“操持”、“持守”的功夫,使“心存处理即在”,
胡居仁对陈献章的批评,在《明儒学案》作者黄宗羲看来并不具有实质性意义,他曾说,胡居仁以“有主”论静中之涵养,这种观点与陈白沙所谓“静中养出端倪,日用应酬,随吾所欲,如马之御勒也”实际上是冥相契合的。他认为胡居仁议白沙为禅,只表明二人个性的不同,“盖先生(胡)近于狷,而白沙近于狂,不必以此而疑彼也”。黄氏的看法虽只是一家之言,却有其深刻之处,从中我们亦可以体味到明初学术思想变化的趋势以及各位思想家的共同特点。
其实,儒家思想到了明代,因吸收佛道精华的结果,无论在形式上,方法上,概念上都已经相当接近,连对禅家怀有敌意进而反陈献章的“纯儒”胡居仁都要感叹儒佛的“相似”已经达到几乎可混淆乱真的地步,
他说:禅家害道最甚,是他做功夫与儒家最相似。
他坐禅入定功夫,与儒家存心功夫相似;他们“心空”与儒家“虚心”相似;他们“静坐”与儒家“主静”相似;他们“快乐”与儒家“悦乐”相似;他们“性周法界”与儒家“虚灵知觉”相似。儒家说从身心上做工夫,他亦专要身心上做功夫。
儒家说“诚意”,他便发“诚心”,似是而非,莫过于禅家,所以害道尤甚。
胡居仁的观点虽然仍大有商榷的余地,但正可以用来证明儒佛会通在当时已达到了很高的程度。这说明白沙“学宗自然”确开了一代新风,虽不容于崇仁同门,痛遭贬斥与逐除,但却正好说明他与正统朱子学已分道扬镳,而重又走回到心学之路。
胡居仁一生致力于“敬”,强调“敬为存养成之道,贯彻始终,所谓涵养须用敬”。
认为宇宙间惟有“实理”流行,说“天地之所以为天地,万物之所以为万物,莫非实理所为”。认为天下万理虽然各殊,但都存于心中,“凡道理具有吾心,大小精粗无所不该”。认为“心理不相离,心存则理自在,心放则理亦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