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y·Elde
她本是个与战斗无缘的存在。
温室里的花朵,虚有其表的花瓶,要怎么称呼曾经连“菲伊”这个普通的名字都不具备的少女都无所谓。在漫长的光阴流淌中,堪称永恒的生命几乎全部是与单调、乏味且枯燥的数据为伴。
即使曾投身于铸造刀剑的铁血轮回中,也终究是为讴歌他人一事添砖加瓦的无谓努力。彼时的她从未认定这样做有何不妥,唯愿能对给予了自己性命的姊妹们,勤勤恳恳地奉献出被托付给这具躯壳的技能。
——是否该为了自己而活?
这是个本不该在她考虑范围内的课题。
或者说,即使去思考,也感受不到其中的必要性。并非贪得无厌且贪婪无度的人类与野兽,她拥有足以在秩序的天平上放置适量砝码的绝对理性——至少少女自己这么认为。
追求廉价的私欲乃是可鄙的行为,就仿佛极力推行不合理律法的执政者,或是在丑恶肮脏的道路上一意孤行的独裁家…憾事堆积成山,她翻阅过的往昔片段太多太多,从中吸取无数教训的她一度对自身“堕入其中”的可能性嗤之以鼻。
然而,此时此刻,她却在此处享受着战斗…只怪是她错信了脆弱不堪的承诺,只怪是她忽略了能够扩大到“破绽”规模的天真。
舞剑起势的前夕,少女不禁习惯性地在潮水般涌入脑海的庞大数据流中优游自在地畅游了一番。尽管这主次不分的海量情报,向来是不由分说地在她的意识内割据出一块领域占为己有,她依然津津有味地单方面将其这场习以为常的小小侵略定义为“阅读”的行为。
正如“战斗”于她而言,也是一种品味“活着”的行为罢了。
“那就不妨来测试一下吧。”
瞳孔内并未映射出即将交锋的对象的身影。
仿佛正向自己磨刀霍霍蓄势待发的骑之英灵仅是不值一提的尘芥,又仿佛她那喜提“新玩具”的孩子心性还未随战幕拉开而泯灭。
既然有意从道士这里借一招半式,对深奥的东方剑法做拙劣的模仿,那么她便不介意暂时性地扮演一位勤学苦练的门徒。足尖点地,少女如同踩着悠悠浮云步入凡尘的仙子,亦步亦趋地尾随着在薄云松籁另一端漫步的引导者。
虽步履轻盈,仍不失坚定不移的意志。
潺潺的水声敲打在头顶交错的钢筋缝隙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卷起阵阵惊风,好似锋利的剑刃,刹那间刺痛了少女不做防备的面颊。眼前的一切无非是用她再熟悉不过的数据构筑的海市蜃楼,她竟能隐隐嗅到连灵魂都为止震颤的凶险味道。
沉稳中有所决断,杀意中蕴藏敬意,当是如此。
——开玩笑的。
迈出步子。
她不懂得何为名手对决时的磅礴气势,却也不难把握住在心间点燃后持续高涨的情绪。
事实上,少女并不需要刻意地追求每一个动作都臻于完美。她应当有自觉——身为被包罗森罗万象的“旋律”所遗弃的存在,但又始终有宠爱眷顾,纠缠在她指尖的自觉。
宽容的清风,懂得替她揪出舞步的冗余。
温柔的流水,懂得抚平足尖泛起的涟漪。
填满躯壳的每一颗因子,无不在躁动不安的情绪中释放着炽热的温度,又随着斡旋于皮肤表面的淡淡凉意归于沉寂。
几缕血花悄然在她精致圆润的尖耳旁绽开,早就把潜伏着的恶意抛在脑后的她,也乐得配合同伴临时起意的恶作剧。
相比道士对现状的缜密分析,她更像是抛弃掉多余的顾虑,全身心地把这场突如其来的遭遇当成是“娱乐活动”来玩耍。
——无需纠结于胜负,只需纵情享受这凛然大气的乐章浅诉的快意即可。
“如果不能夺走彼此的性命,战斗岂不是没了价值?”
抛向高空的只言片语,于顷刻间烟消云散。回过神来,平日里在同伴的戏言中“闲出毛病”的单薄小身板已然潜行进了一道犀利的闪电。
若非亲眼所见,谁也不敢妄自揣测她先前夸下海口的豪言壮语有几分真实性…更不会草率地相信她确有拍着胸脯宣称自己“强大”的底气。少女执剑疾驰的速度好似奔腾的骏马,倘若放弃从屏息凝神的角度审视她的冲锋,便能觉察到源于她身上的一切响动都无声无息地消弭于暗夜这一“事实”。
——真的吗?
再怎么浅显易懂的道理,搁到当真面对她的家伙身上想必也只是空口白话的天方夜谭吧。
由藏蓝色渐变为樱红色的幕布霎时铺散开来,舒展开肢体的她挤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切不可因她的美丽和靓丽,而选择性地忘掉她的危险性,大抵是打算给出这样模糊不清的警告也说不准。
古语有云:剑随心动。
体积堪比门板的巨剑,想流畅地使用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体质硬件能力不达标的前提下,沉甸甸的武器分量反倒会沦为持有者的累赘…然而,如若反过来思考,一条笔直的捷径便十分明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