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抵印度,令人触目惊心的现实宛如排山倒海一般,向我逼近,而且却不能逃躲回船上去。那时我做梦也没想到,竟然可以把丑恶的现实从美好的东西—从自尊和自爱的领域—分隔开来,在中间画一条界线。孟买:滨海大道,玛拉巴尔丘,从卡玛拉•尼赫鲁公园眺望到的满城华灯,城中矗立的一座座帕尔西寂静塔——这些景点是印度观光局所推销的孟买市,也是一连三天,我们被三位热心的友人带去游览的地方。然而,另一个孟买,令人心悸的孟买,却隐藏在这些观光胜地的背后。这才是真正的孟买:里头居住着数百万身穿白衣裳的人们宛如白色的潮水般,不断涌进和钻出“教堂门车站”,就像参加一场无休止的足球赛似的。这就是即将显现在我们眼前的孟买城:郊区那一条条宽广、拥塞、纵横交错的马路;路旁乱糟糟挨挤在一起的店铺、高耸的廉价的公寓大楼、破落的阳台、密如蛛网的电线和四处张贴的广告;戏院门口的印度电影海报,比英国和美国的电影海报还要清凉、性感;剧照中的印度女明星,展示着比好莱坞姐妹们还要丰满硕的臀部和乳丶房,浑身洋溢着无比旺盛的生育力。隐藏在大马路背后的一户户人家、一座座庭院:密不透风。闷热不堪,静止的空气弥漫着各种各样,不知名堂的臭味,窗口展示的不是一窗椭圆形的灯光,而是满院子的晾衣绳、衣裳、家具、和各式箱子,堆堆叠叠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