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好久之后,而到底多久,谁知道,也许是三年后,城里到处都传闻著,曹圭贤终究没能报 仇。
十五那日,安楼主要外出替老丈人祝寿,行经快 活 林时,马匹变得焦 虑 不 安,直蹬蹄子。安楼主说了句:果然留不得。紧接著曹圭贤便出现在安楼主的坐骑前,并无一语。
「安楼主,出招吧。」曹圭贤说。
安楼主轻抽出剑,正面交锋,刀光剑影,起落间已不知交手了几回合。
曹圭贤正 杀 得眼 红,步步向安楼主逼去,忽然间,顿了下,曹圭贤只觉胸腹一阵痛楚,头晕目眩,不由得单膝跪了下来,用剑撑著地面,他立刻运送体内真气欲护住心脉,谁料,这一吐一纳间,暗红色的血竟就这麼喷了一大口。
「你当初……就是…这样打败晟敏的…吧?」曹圭贤说,血不断的从眼、耳、口、鼻涌出。
「安楼用毒闻名天下。」安楼主说。
「果然…不然…以晟敏的身手…怎麼会输给你这人呢?」曹圭贤的喘 息 声越来越重著,眼神涣 散。
「上回饶你一命,要你一条手臂,这回,我不能放你。」安楼主皱著眉,如是说。
「你就是不动手,我想我也无法活过五更吧?」
「在我死之前,能不能让我刺你的衣服几刀,让我完成报 仇的心愿。」虽然是疑问句,却不容拒绝。
安楼主二话不说,脱下外袍,递到曹圭贤手中。后者接过手,支起身子,发 狂似的挥舞著剑,以仅剩的力气,一刀、两刀....口里唱著
「山中只见藤缠树,世上哪有树缠藤,青藤若是不缠树,枉过一春又一春。竹子当收你不收,笋子当留你不留,绣球当捡你不捡,空留两手,空留两手捡忧愁,连就连,我俩结交定百年,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然后,抱著破 烂 不 堪的外袍,痛哭失声,泪流满面。
那天,安楼里的人,老老少少都说自己听到了哭声,撕 心 裂 肺的。
「晟敏阿,晟敏!」曹圭贤不知所谓的露出一丝笑容,映在眼里,竟是惨 澹到了极致。
曹圭贤唤著李晟敏的名字时心想,不知道人死后是不是魂 魄会回归到最原始的状态,否则自己到了奈何桥上见著了李晟敏,他一定会问自己,怎麼才三年一个月零七日不见,就少了条手臂?曹圭贤忽然很害怕,怕无法让他挽著自己的右手一起走过奈何桥。
安楼主趁那人呕了一大口血,一刀砍下,没有太多痛楚。
曹圭贤沐浴在鲜红的血泊里,挂在脖子上的香囊落在外头,沾染上那抹红,玷 污了那李晟敏一针一线缝制出的凤戏牡丹。
「晟敏,别气了。」
「哼。」
「瞧久了就挺好看的,真的。」
「瞧久了?曹圭贤你什麼意思!」
晟敏晟敏,若要说我这一生最后 悔什麼,那定是,我从没学会抓住你。
杨柳垂在地面上,风吹得摇曳,有一下没一下的扫过那座墓碑;插在地上的香歪歪斜斜的,看得出有相当长一段时将没整理;散落在坟上的白花是枯黄的,隐隐飘著腐 败的气味。走上前一瞧,墓碑上头右半边刻著李晟敏,左半边刻著单一曹字。
城门的守卫已经换了好几个人了,但每一位守卫都知道,如果那人辞世的消息传来,请别忘了,到那棵柳树旁的墓碑上,刻上:曹圭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