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一定开，好困

明日复明日

高低是等不来了

【夤夜多梦，梦的始端，往往是崔嵬峦岫，灏气盈秋，这与我于朝堂之上，可辅佐千古帝君建极绥猷的凌云壮志不谋而合……不知从哪年、哪月伊始，风月膏肓与痼疾，皆从此身祛除干净，除却反骨里流淌的兵拏祸结的渴望，此身可止抢攘、可歼强敌，早已同初时那个痴鼠拖姜的怙恶惨绿截然相反】
【敦煌的风声很硬，白日里踆乌当空，金甲汗流浃背，黑夜里却骤然如坠冰窟，罡风润骨。每当枕着高枕，辗转难眠时，我就会想起膺间最柔软的一阵风，寰宇间最温柔的丝绸。我把丝绸精心折叠，从未这样认真待过一段绮罗，揣在心间，压在心底，然后带着她，纵火烧毁伽蓝寺，以及一十二名冥顽不灵的苦行僧】
【佛说立地成佛，也不过是引诱凡人向善的诳语。如果我也能成佛，那枉死的一十二名清信徒又该如何自处？总不能是在刀山火海的阿鼻地狱中，兀自念着诅咒的无用功罢？于是我又来见她，我知道她信佛，所以来问她】
【抿着嘴，很不情愿地张口】庆嘉公主，许久未见。我想问问，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真的么？

【凤尾形、曲颈的南音琵琶在禁内珍如隋侯之珠，但王都俨是青溟一浪，其间珍奇百宝不胜枚举，悉心者时时可以淘得金帛。丹雀未必藏高阁，陈旧古铺亦有音品上乘的弦鸣宝乐。阔别月余后再见嘉瞻大人，公主的粉靥粲若繁星丽天，瞳神仿佛曙斗，跃跃欲试地扬衡，想为他拨一曲《将军令》】
【指腹扫过琵琶弦，襦袖的绫罗也轻轻拂着酸枝轸子。公主旧时从女侍学奏的是竖抱柔弹的月儿高，海上月升至西沉，谱着李唐流芳的奢丽。然而，这段月儿高也好、那支将军令也罢，现今皆收束在嘉瞻叩问的沉声里】
【寸衷周虑，记得寺宇香火腾浮，他在堂下答我一句不信神明。可前尘隔海，沧桑非昨，乍闻放刀成佛的善语，满腹是疑云——难道西域烟沙太嚣，叫胡杨身的侠少移了闳识孤怀么？惑色浓皱眉梢，我暗暗向守护灵求解，它却不肯妄回瞽言】
【只好摇首】剑戟一旦握在掌中，便没那么容易舍弃罢。嘉瞻哥哥是国朝的臣子，肩负光昌社稷的诏命。这錾刀难由己身，难载私欲，永远淬着山河无恙的星火。
【公主茫顾世相，同样屡生怅叹。宽劝之辞甚轻，侧颐肃看将才，瞳神又照着天真】
成佛的信仰，终究与我们的职责不曾合契。

【沙场所困所顿，佛前所勘所悟，嘉瞻和我是剑气箫心的两面。这壁谛听一篇讳言，罥烟由扬至抑，敬重地考量他远去西疆的漂泊——或者，将星七杀的觉醒。嘉瞻并不曾悉知我的牵挂，更没有人讲与他听，实则公主很愿意做他的一叶蒲剑，以智慧刀、裂烦恼网】
【春纤有灵，则能知物，感弦丝之韧，而触至他脸颊时，指尖流过了握不住的沙。这双柔荑显然有自己的思想，一点点往上攀附，仿佛固执而森沉的藤蔓，焦急为丹府拓下嘉瞻的样貌。琵琶无声胜有声，因为织金的滇茶花，重瓣丰叶如幄，开上公主提举瘦腕而悬垂的云锦......无量劫虽漫长，但旖旎得不尽真实】
【心处六情，如鸟投网。倘若爱欲是炬火，恐怕金枝玉叶身早已烧成灰烬】
修习菩提之道不易，我尚未参透因果定论。只是营帐中存在“慈悲为怀”吗？哥哥做不到，那我便替你持心咒，除遣鬼魅，灭一切罪障。
【盈流不止是情风，忘了法雨甘露的训诫，忘了真珠璎珞的光明，忘了贤瓶如意的发愿。削葱指点在他襟口，颐靥释笑】
嗯，这样在因果循坏里，哥哥和我就永远不分开，永远守在一处。

【沙场所困所顿，佛前所勘所悟，嘉瞻和我是剑气箫心的两面。这壁谛听一篇讳言，罥烟由扬至抑，敬重地考量他远去西疆的漂泊——或者，将星七杀的觉醒。嘉瞻并不曾悉知我的牵挂，更没有人讲与他听，实则公主很愿意做他的一叶蒲剑，以智慧刀、裂烦恼网】
【春纤有灵，则能知物，感弦丝之韧，而触至他脸颊时，指尖流过了握不住的沙。这双柔荑显然有自己的思想，一点点往上攀附，仿佛固执而森沉的藤蔓，焦急为丹府拓下嘉瞻的样貌。 琵琶无声胜有声，滇茶花织金，重瓣丰叶如幄，开在公主提举瘦腕而悬垂的云锦上。无量劫虽漫长，但旖旎得不尽真实......】
【心处六情，如鸟投网。倘若爱欲是炬火，恐怕金枝玉叶身早已烧成灰烬】
修习菩提之道不易，我尚未参透因果定论。只是营帐中存在“慈悲为怀”吗？哥哥做不到，那我便替你持心咒，除遣鬼魅，灭一切罪障。
【盈流不止是情风，忘了法雨甘露的训诫，忘了真珠璎珞的光明，忘了贤瓶如意的发愿。削葱指点在他襟口，颐靥释笑】
嗯，这样在因果循坏里，哥哥和我就永远不分开，永远守在一处。

【爱新觉罗越怜是一种无声的恫吓，也是不能诉诸唇齿的引诱。人只由两节脊骨构成，轻者因业火所焚，有拂帘幌，坠于茵席者，遂称作止戈靖平的舍利子；而另一截硬骨，落乎臧罪溷舍，这是破斧缺斨、兵戈扰攘的战之罪孽。很显然，越怜是不贽之躯，出鲛绡纱的前者，而我，却在当下懦弱地、可耻地迟疑了】
【逃也似地退后半跬，那只纤细的雪指匪是雪指，而是一种斥责我僭越的远古咒术。我承认，在瞬息的迟疑间，我确凿着了魔，很想将那一寸寰宇间最后的温柔吞入腹中，再准确些，是将她整个人都容纳进我的血肉里】
【我不知该以何种心膺赓续这段坐禅论道。欣忭么，多载的求索与辗转，得到了吉光片羽似的一句回应；沮丧呢？沮丧杀业至此的我，又哪里能够请她为我念来一段佛偈，扫清残义损善的前半生】
【她珤靨崔璨，我视来却如饮鸩毒】庆嘉公主，【字句斟酌，艰涩出口】臣，何尝不想与公主生同衾，死同穴。只是当下功勋亦建，善名却不易守。臣恐怕非是公主良人，公主，您还是要思虑周全。

【牖下落花相衬，秋波眷眷】我以为、很周全了。
【云翳遮住鹅蛋脸的一颦一笑，弯唇和蹙额皆收得有些促迫。如同追逐春日的杏子乞求惊蛰雨，又耽忧它当真落下了、害怕翠叶绿得过于透彻，叫青门中百卉争宠，分不到半杯春羹。最后干脆自己飘零着，卧在颓圮的墙角。但杏子是杏子，公主终究是公主】
你这是“欺君”，嘉瞻元符，【挑起眉刀，仿佛从目潭里飞出凛冬的雪片，流过怎么也止不住的悲伤。削葱指捏住他的下颔】看着我的眼睛，你说，你对公主绝无半点不臣之心。
【水滴玉兰金坠在柔弱的颈侧，轻手轻脚地翘望。它匪是不知二人情意，然而，谁没有好奇，谁不想听一听这些衷诉，或者眼见为实地作证，瞧瞧帝女修渡爱河究竟有怎么个九九八十一难】
【钗裙落寞，乌珠转至幽微处，剑戟森森的明与晦，依旧没有答案。扬首续问嘉瞻】
倘若戍守国朝的疆土与保护公主，只择其一，你会选专心前程吗？
【假设是悲观的——毕竟他有他的横戈跃马，有我未去到的塞北江南，亦有封狼居胥之路。前程道阻且长，更是公主力所不逮的无法并肩】

【该用怎样的笔触描摹那条敦煌长衢？汉人的血铺在官道上，攒聚的回人好似燕雀，振翅号呼不可名状的自由。其实这种扑斗蹦跳的自由，于蝼蚁般的他们，抑或长于高门大榭的我们，都无从奢求自由。或许我曾经在盛京河畔获得过短暂的自由、以嘉瞻谯明桎梏般的铸颜手段为代价，但那终究也如梦如幻月，消湮在冰封的河底】
【所以我闭上眼睛，溃不成军地向后又撤，这是嘉瞻将军的第一败笔】
臣对公主，绝无半分不臣之心。【膺中的鼙鼓声却出卖了我，这是九重天下的另一重罪愆。所以我再次睁开双眼】何为不臣之心？怙恶威福、恃重而不自怵的臣属是为不臣，而帝姬下降、额驸赞襄政务，本就是天伦之道，又能算作何等不臣？
【她昂起螓首时，正可以觑见翕动的羽睫，那显得过分可爱，于是色授魂与、心猿意马，倨傲的将军也垂下头去，眼底却盛着崔嵬星河，志酬意满地冁笑】
你当我还是八岁的顽童么？驰骋疆场也好，戍卫公主也罢，两者既无矛盾，曷不能皆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