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罪
“多年前，罪曾与花兄见过一面。”
绥安十九年阳侯狂醉，万鼓齐催，一时平沙起银汉、天堑断无涯，余杭阽危。其后魏氏于长门宴请宾朋，不问民生怨怼，不谈山岳崩隳，惟曲水流觞、分曹射覆，瑶琴月下不思归。
此去一别，可能再相期？昔年曾是长门客，此日初为祝陵宾。
“那时掷果朋侪，痛饮达旦；花兄一曲求凰弄，令罪叹服。”
信步崤北秋色，目含一池潺湲秋水，温陈言：“听闻兄自漠北归来，想必能作飞碛之声？”

花觉
“罪……”一个字在唇齿间吞吐，只一字牵扯着飘渺的回忆。恍惚间觑见年少狂放时候，轻解薄衫、推杯弄盏。便就趁醉意，一时兴狂。如今再想，真不似少年游了。
“世弟谬赞。漠北之地，黄沙如盖，又风大如涌。便不想记得，也是难了！只是太过近切，想入琴却难。世弟以为，柔如琴瑟焉能载金石之声乎？”

谢罪
“丝竹金石，形质不齐，”凝睇白云端，回首且呵呵，“曲为心声，如是而已。”
“是故不曾走马烟尘者，难使匣中宝刀琴上闻；未尝羡瀚海长风者，亦莫能教雨雪狂沙迷寸心。”
遥知边庭苦无夏，秋水寒似刀，若言宜醉客，何如祝陵云满湖，山山惜取黄叶高？
便有一问：“花兄几时走？”
极目离离天地间，微有惭色。“世弟不才，实有意‘知音’。若蒙花兄琴心不弃，崤北四郡之朝啼夕响，罪愿为伴引。”

花觉
“这一趟漠北回来，心中似有定向，但不知如何前往。去处是惘，去路亦是迷了。”
展目而眺。
“心中壑垒，或许只能尽付琴声。世弟以为，好还是不好呢？”
知音伴奏高山流水之音，醉里谈天下争雄之事，不失为美事一件。
“好啊！世弟这般说，漠北铮铮之声便有处可去了。”
又问。
“世弟往后有何打算没有？”

谢罪
云深无雁影，天远不见山，唯此轻泄一笑：“花兄尚可心寄瑶琴；而罪莫能己知之时，唯有双掌堪抚啊，”故作小痴，实藏大黠，“不若花兄教我抚琴，罪便能解答此问了。”
草色山光虽好，骄马朱楼亦佳，还始觉燕雀衔泥、杏梁巢身，长寄他人檐下，不得思鸾凤。着于此言，微微动容道：
“轻俊争夸甲乙第，豪彦竞入承明庐。不瞒花兄，罪亦有此意，”思绪转圜，渐婉渐曲，“或此一道，以慰考妣。”
见说好景几多路，且试前程、莫问前程。

花觉
人生天地中，不过沧海一粟。即使果决聪慧如花觉，其实也不知道通何方。
“寄托在何物都不重要，只当是有个去处。寄付瑶琴，不过是技穷。世弟若是无可寄托，便多寻寻，至于教你，这却是不敢了。”
料到他是玩笑话，也半真半笑地回。
细品这甲乙第、承明庐，“谁不想要春风得意、千载知名，倚长剑、跨巨鲸，诸生之愿。我曾有此意，且愿倾尽天下，为一道之极。”
世事荏苒，红尘太多。当时定论，或许太过偏颇。
时日不早，还有很远的路要赶。
“有缘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