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不了。”
“一直这么喝酒病不容易好。”
“无所谓。”
“六月份你大学毕业吧，要按时上课，别耽误了。”
“谁让你过来的？谁告诉你我车祸和生病的？”
“独孤秋妤。”
“她还跟你讲了什么？”沈威忽然有些坐立不安，紧张起来。
“别的没讲什么。你好好养病，我要走了。”
“走吧，再见。”
沈威垂下头，两条腿抬回床上，又躺了下来。
宇文宝生想提醒对方吃过饭不要躺着，最好适当运动一下。但他还是忍住了，端起托盘用手肘推门走了出去。
一下楼却见大厅多了一个人，一个打扮光鲜时尚的妇人。妇人穿着性感的红色晚礼服，烫了小卷的黑发挽成一个发髻，被镶了水晶的发卡给箍住。白皙的肌肤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发光，而更醒目的却是胸口的一条硕大的钻石项链。再看五官，狐狸一样长长深深的媚眼，比沈威的眼睛更加的诱人。高挺的鼻梁，火焰一样的红唇。这个妇人浑身散发着一股张扬的冷艳气质。
在冷艳妇人的注视下宇文宝生走过来。
“怎么样？”独孤秋妤关切地问。
“饭吃了。”宇文宝生把托盘交给花姨。花姨看着少了一半的饭菜很是激动。
“哎呀，吃了，威威真吃了！”
想起沈威手臂上那个小伤口，宇文宝生又瞧了一眼独孤秋妤。
“咱们不同路，我先走了。”
“等一下。你叫什么名字？”那妇人忽然开口，声音客气又带着几分凌厉。
“阿姨，他叫宇文宝生。嗯，是我带他过来的。”
“你是做什么的？”
“他是厨师，手艺特别好！”花姨在一旁讲话。
“咱们坐下聊聊，花姐去给我们沏点茶。”女人抖开肩膀上的披肩，慵懒地坐到了沙发上。
“她是沈威的妈妈，坐一下再走吧。”独孤秋妤小声讲话，拉着宇文宝生来到沙发处一起坐下。
宇文宝生像犯人一样被沈威的妈妈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最后眼神放到了他的脸庞上。这眼神没有一点初次相见的礼貌和客气。和女主人浑身散发的气质一样，冷冷的，有些玩味。
“我姓夏，叫夏梦，是威威的妈妈。初次见面，你好。”
“您好！”
沈威的母亲点点头，忽然笑了。笑的太突然，宇文宝生恍神，好似看到一阵风过带刺的玫瑰绽开。
“谢谢你。我儿子从小被娇惯，很不听话。这些天他不肯吃饭也不接受治疗。我这当妈妈的都着急死了也没辙。没想到你能劝得动他吃饭。”
说实话宇文宝生都不知该如何面对沈威，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的妈妈。浑身不自在，但人家毕竟是长辈，他只能忍着。
“也没什么，可能我做的饭菜适合他的胃口。”
“你是厨师，在哪个饭店上班，几星级的？”
“阿姨，宝生哥自己开饭店的。”
“哦，叫什么名字，说不定我去过。”
“就是很普通的饭馆，但宝生哥的手艺特别棒！”
“这样啊，年轻人有手艺是很难得的，是个潜力股。”

第五十五章，瞧不上的“新女婿”
断片：古语云，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但第一眼就瞧不上“新女婿”的夏梦女士，遭遇了自离婚后人生的第二次重大挫折。她要强迫自己去接受年纪又大又穷的半个“儿子”。顺遂了小半生的老公主开始做起了噩梦。
花姨端着热茶过来，给三人各倒了一杯。一直卧在沙发上玩游戏的小女孩忽然扔下游戏机爬到妈妈身边。
“妈，我也饿了。”
“饿了就去吃泡面，你不是喜欢吃泡面。”
“啊，我不要。哥哥都有人做饭，我也要吃热饭。”
“花姐，去给她做点吃的。”
“不，我要他做给我。”女孩伸出手臂指着对面的宇文宝生。
“人家是客人，不是给你做饭的。”
“可他给哥哥做了。”
“他是你哥哥的朋友。上楼去，不许胡闹！”沈威妈妈脸色瞬间转变，刚才还笑盈盈此刻已是冷若冰霜。
小女孩噘着嘴不情愿地抱着游戏机上楼了。
“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
“没事。”
“这是我南方的朋友从杭州带过来的雨前龙井，你尝尝。”
宇文宝生不懂茶，硬着头皮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微微一股香草味，其他的尝不出来。
“你今年多大了？”沈威妈妈翘起了小腿，慵懒地仰坐在沙发上。
“三十。”
“二十九，过了7月份才到三十。”旁边的独孤秋妤补充。
“哦？小妤你好像很了解宇文先生啊。”
“嗯，我们也是朋友。阿姨，你叫他宝生就可以啦，不用那么客气。”
“好。是你介绍给威威认识的？”
“嗯，算是因为我他们才结识吧，阴错阳差，哈哈。”独孤秋妤讲的有点心虚，三人的相识有个很不愉快的开始。
“这样啊，那要是威威被坏人骗了到时候你可要负责哦。呵呵。”女人捂着嘴一个浅浅的笑。
“咳咳。”独孤秋妤用手肘轻轻捣了捣旁边的“坏人”。“夏阿姨喜欢讲冷笑话，你别介意。习惯就好。”
“宝生是吧。我倒很想知道你怎么哄我儿子的？当妈的好惭愧，我也学习一下。”
“没怎么劝，他大概也饿了。”
这话回答的有点生硬，女人飞入鬓角的柳眉挑了挑。
“阿姨，宝生哥是个不太会讲话的人。他做的饭可好吃了，沈威大概是扛不住诱惑了。”独孤秋妤继续补充解释。
女人端着茶杯轻轻摇了摇头。
“没事，我喜欢直爽的人。拐来拐去藏着掖着也没什么意思。你今年三十，早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对吧。”
“我结过婚，还有两个孩子。”
“俩孩子，也是一儿一女么？”
“嗯。”宇文宝生点点头。
“那和我一样，我也是一儿一女。可惜他们都不听话，是我教育不得当吧。哎，报应！”女人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虽然说你跟我儿子、小妤是朋友，但你比我也小不了几岁。我结婚早，二十出头就有了威威。算下来你也就比我小个十二三岁，不算多。”
这话一出口连独孤秋妤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俩个年轻人只得低头喝茶。

“多喝点，喜欢喝可以带一些回去。我这里常有朋友送，多得是。年纪大了多喝点茶好，除了可以提神健脑还能去湿气败火气。我年轻的时候脾气就不大好，结了婚还常跟威威的爸爸吵架，吵到最后离婚了。呵呵，人呀，只要走错一步路步步皆输。”
“阿姨，宝生哥的脾气好的不得了。不然他们也不会成为朋友，性格很互补。”
“是么，我说呢。对了，宝生你开饭馆一年的营收，纯利润有多少，上税么？”
“阿姨，宝生哥的饭馆才开半年。”
“小妤，人家又不是哑巴，干嘛什么事都要你代替回答。这么大的块头害羞啊，还是看到我很害怕？呵呵。”

“开饭馆挣的一般，刚够养家糊口的。”宇文宝生回答。
“那就好，现在经济不景气，能养家糊口就不错了。宝生，你开饭馆之前是做什么的？”
“在明威机械公司上班。”
“明威机械，听着有点耳熟。哦，不就是沈家的公司嘛。”
“是。”
“那个公司效益还可以，进去的门槛也挺高的。你应该是大学毕业生咯？”
“是。”
“干了几年，什么工种，最后做到了什么职位？”
“上班六年，只是普通的技术工人。”
“这样啊。如果不是销售的话，一年的收入十万是一大关。”
“差不多。”
“那可差多了。”女人又自顾自地笑起来，语气忽然变得莫名诚恳。“先不说我们威威是沈家富江集团的唯一继承人，就说我给他的信用卡吧。每个月的透支额度都在五十万以上。这还是他爸控制呢，怕他学坏了。他那辆跑车是他爷爷送的生日礼物，整车进口的，据说光换一个轮胎就要十多万。哎呦，我也不怎么懂车子啦。”

“阿姨，我觉得沈威平常没有那么爱花钱，他的穿着打扮在学校里都很低调。车子是他唯一奢侈点的爱好吧。”独孤秋妤努力缓和这诡秘的气氛。她不懂沈威妈妈为什么对自己请来帮忙的人这么敌视。即使她知道夏阿姨平常就是个有些高调浮夸的女人，但这次以怨报德真的有些过分了。
“低调是事实，那是他老子逼得。但他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也是事实。宝生你别介意，阿姨跟你一样说话有点直，我还是特别感激你的。只是威威的朋友我多少都认识，但像你这样年纪大这么多，经济水平也差很多的，还是第一次看到。你又是从沈家的公司出来的人，肯定也了解我儿子的底细背景，难免让人多想嘛。”
“您说的确实是真实情况，我没什么可介意的。”宇文宝生摇摇头。

“阿姨，宝生哥是我好不容易请过来的，是他才劝得动沈威吃饭也。”独孤秋妤再也忍不住了起了点无名之火。
“就是因为他有这么大的魅力，我才要刨根问底呀。呵呵，小妤你急什么。前两天我还跟你姑姑一起吃饭呢。这次不仅要感谢宝生，我还要感谢你。正好我去法国旅游时，当地的朋友送给我一个香奈儿的定制包包。阿姨转送给你。”

“我不要。我现在是记者，要经常在外面跑，用不到。”

“阿姨，不好意思，我该走了。”宇文宝生站起来，他感觉这里的空气都散发着富贵人的味道，让他有些窒息，他想逃走。
“好，这次就不多留了。天太晚，我让司机送你们回去。”女人也跟着站起来
三个人走出了别墅，穿过小花园来到门口。一辆车子开了过来。
宇文宝生就感觉自己的背后像被一对鹰一样锐利的眼睛盯着，盯的他浑身不自在。他主动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车子驶出了小区，路两边已经是灯火辉煌的城市夜色。
车子里无人讲话，坐在后面的独孤秋妤不安地两只小手互挠着。
“宝生哥你生我气啦？沈威确实出了车祸，不过万幸只是在停车场被撞到。车子开得不快，手臂上有个小伤口。可他喝酒喝到胃出血是真的，不好好吃饭也是真的。父母又管不了，我想或许你可以帮忙劝一劝。”
“没事。”
“那以后沈威会不会乖乖吃饭呢？”
“我不保证，他没讲。
“那你生夏阿姨的气么？”
“也不会。”
“真的假的，夏阿姨平常说话都是这个调调。我妈说夏阿姨生长在有钱人家，一辈子被娇惯呵护，长大了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公主。她最大的挫折就是跟沈威的爸爸离婚吧。我妈背后都叫她老公主，四十多岁的老公主。哈哈，你觉得好笑么？”
“沈威长得和他妈妈有些像。”宇文宝生看了一眼开车的司机，心说这样讲万一被沈威妈妈知道了恐怕有点不合适。
“没事，没事。”独孤秋妤看穿了他的心思，说道：“李叔是他们家的老司机了，经常听我和沈威背后讲夏阿姨的坏话。而且李叔也常受夏阿姨的气，也有意见呢。对不对李叔？”
司机笑了笑没回答，眼睛专注地盯着前方。
走到半路宇文宝生下车了。他也不是矫情生气，而是不顺路该分开了。女生也跟着从车里跳下来，再一次道歉又道谢。慌乱地跟个小白兔一样，真怕以后宇文宝生不搭理她了。
“我没事。其实你也挺厉害的。”
“我？”
“对。今天听你同事讲你工作的那些事，觉得你特别勇敢也很有正义感。很多男生都做不到，你比男生厉害！”
“包括你么？”
“嗯，比我也厉害。”宇文宝生诚心实意地回答。
“那沈威的事呢，夏阿姨说了好多不中听的......你讲心里话啦，我现在很不安。”
“她妈妈爱子心切，怕儿子被人骗。我也有儿子，都理解。不过你以后还是少撒谎，我不喜欢跟爱撒谎的人打交道。至于沈威，但能劝他吃顿饭也是好事情。”
“啊，真的呀。”女生吐舌头。“那我还能联系你吗，或者去你的饭馆吃饭？”
“都可以，随时欢迎。”
“哈哈哈”，女生忽然捂着嘴笑起来。然后一边揉眼睛一边解释：“刚听夏阿姨对你讲那些冷嘲热讽的话，开始我也很生气。但听着听着就好像是电视剧里的情节。好像是女方的妈妈对新招的女婿很不满意，横挑鼻子竖挑眼，铁了心要拆散这件婚事似的。是不是很搞笑。”
宇文宝生无语，这女生的思维也太跳跃了，简直是胡扯呢。
“快上车吧，别让司机等久了。
“好，今天特别感谢你！你真是个天使，大块头的天使！祝你的饭馆生意兴隆，财源广进！祝福你早日发大财，买豪宅。也气气夏阿姨，证明她看走眼了。”
“别闹了，上车吧。”宇文宝生无奈地笑笑，拉开车门。
马路上凉风阵阵，夹杂着枯叶杂草从远处一阵阵刮过来。看着车子驶离了，宇文宝生抄着口袋往回走。一路上脑袋是混乱的，乱七八糟的片段不停地在脑海里浮现。今天参加的生日聚会，躺在床上颓废的沈威，还有趾高气昂的沈威的妈妈，那位夏女士。

第五十六章，夜骑送人
孩子的房间亮着光，他直接上楼了。没想到孩子回来这么早，他以为会跟妈妈在一起过夜。
“爸爸，你去哪里了？这么晚。”儿子一脸的抱怨。
“怎么了，今天玩的不开心么？”
“玩的很开心，可是吃晚饭的时候那个叔叔又过来了。姐姐让他离开，妈妈就生气了，姐姐跟妈妈大吵了一架就跑了出去。”
“然后呢？”宇文宝生心疼地看了看闷头在写作业的闺女。
“我跟妈妈就追了出去，然后我们就回来了。”
“你们吃晚饭了没有？”
“没有。”儿子捂着自己的肚子摇头。
“我给你们做饭去。”宇文宝生要下楼做饭又被儿子拉住。
“姐姐把那个哥哥叫过来给我们做饭了。”
“谁？”他楞了一下。
“让你多嘴！”女儿忽然转过身怒气冲冲地看着弟弟，又冲老爸喊道：“你不是要很晚才回来，回来这么早干嘛！”
“已经晚上九点多，不早了。”宇文宝生赶紧解释。
这时候外面有敲门声。
打开门，就见外面站着的竟然是肖林。肖林还穿着那套推销果汁时常穿的制服，手里托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两碗西红柿鸡蛋面，还有一个盘子里放着撕好的烧鸡。
“你回来了。”
“嗯。”
肖林也不等他让，直接进屋把面和肉放在桌上。
“茜茜先吃饭吧，吃完再学习。”
“我饿了，我也要吃！”宇文磊丢掉玩具跳下床。
“没你这个大厨做的好。”
“哪有，谢谢你了。我以为他们会跟妈妈一起吃饭，所以回来晚了。”
“让孩子好好吃饭吧，咱们下去说。”
俩人推开门走出来。
“老师谢谢你！”宇文溪对着门口喊了一声。
“不客气，要是面好吃下次还帮你们做。”肖林冲孩子挥了挥手把门关上。
俩人进到饭馆内，没想到桌子上还放着一碗面。
“我给自己也下了一碗，借你的厨余。”
“你也没吃晚饭吧，那赶紧吃。”
“好，我就不客气了。”肖林从筷筒里掏出一双一次性筷子坐下吃面。
宇文宝生从橱柜里拿出一块熟牛肉切了一盘，又滴了几滴香油，洒了一把香菜。
肖林看了一眼牛肉笑着讲：“这么贵的的东西我吃不起。”
“不用钱，吃吧。”
“你这人真没幽默感，算了。”
肖林也没再客气，把牛肉夹了一些放到碗里，就着吃了起来。
等面吃完不等他动手，宇文宝生收起来端到了后厨。
再走出来的时候肖林已经把桌子给抹干净了。
俩个人又坐下来。
“茜茜用隔壁超市的电话打给我的，说你有事不在，他们饿了没人管。我就过来瞧了瞧，正好我也没吃，顺便一起做了。”
宇文宝生点点头，脸色有些尴尬。
“你也别这样，也不是你的错。孩子本来就是跟妈妈高高兴兴去吃饭，出了点小意外才提前回来。我正好也在附近的商店做推销，来的也快。”
“那果汁你推销的怎么样？”
“还可以，等过了这个推广月可能要换其他产品了。”
“你等一下。”
宇文宝生站起来走到酒柜后面掏出一个盒子。从盒子里拿出一叠钱和一个小笔记本。
“这是翠翠记的账和卖果汁的钱。”
肖林接过来，先翻看账本。
“借你们的计算器用用。”

肖林一边看账一边用计算器在那加加减减，干的很熟练。对完账又把钱点了一遍，然后从里面抽出三分之一递过去。看对方傻愣着，他把钱放到桌上。
“怎么，觉得钱太少看不上啊。”
“没有。”
“按协议的条款规定，这些是分给你的。”
见对方还在傻傻瞧着自己，肖林也往自己身上瞅了瞅，冷笑。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初中就出了打工了，这些不算什么。”
“我初中就是个毛孩子，什么都不懂。”
“这也没什么可比的，又不是好事情。我倒想做个富二代，只是没那个命。”肖林说着把书包拿过来，将钱放到了书包的夹层里。
“这些钱你能分多少？”
“一分没有。”
“一分没有？”
“嗯，这些与我无关。签协议的商家多了我倒是能分点奖金，也就多个一百来块钱。”
“这么少？”
“我还有辅导班家教的活，不单靠这一项。你怎么对我感兴趣了？”
“你知道我的很多事，我也该了解了解你。”
“怕我把你的孩子拐跑么？”
两个人都笑了笑。
“茜茜最近学画画也偷懒了，我看是心情不好受到影响了。”
宇文宝生心头一沉，都是自己跟前妻离婚闹的。但他也不知该怎么宽慰孩子，而孩子要的也不单单是他的宽慰，而是妈妈吧。
“有些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茜茜跟挺投缘的，孩子跟我讲了很多心里话。这些毕竟是你的家务事，我只是个外人不便干预。”
“茜茜讲了什么？”
“也没讲太深，就是她妈妈找了新男朋友，还让她跟弟弟叫爸爸。那个男人挺有钱，很阔气。而茜茜很讨厌那个男人，她还盼着你跟前妻能复婚呢。”
家里就这点事，没想到茜茜全兜底给外人了。不过这肖林跟他家好像挺有缘分似的，总是牵扯不断。
“你真的还想复婚么？”
“没有。”
和外人谈这个宇文宝生有点别扭，但他也不好意思拒绝。人家今晚可是把自己的孩子照顾挺好，还免费做老师。
“爸爸，姐姐说她画了画，让大哥哥上去看看。”宇文磊忽然跑进来汇报，像个传话的勤务兵。
“叫叔叔，别叫哥哥，不礼貌。”
“没事，我本来就比你小很多，他们叫哥哥也正常。”肖林提着书包站了起来。
“你晚上没事吗？”
“我再待一会，给茜茜讲完课就回家。”
宇文宝生一个人坐在饭馆，从酒柜里掏出了两罐啤酒。也不配菜，一口一口喝了起来。
两罐喝完不尽兴又拿出两罐，不知不觉夜色更深，酒意也更浓了。忽然听得门外有动静，走出去就见一个黑影站在马路边。
“等一下。”他赶上前。
“怎么了？”
“你要走？”
“天不早，我该回去了。”
“怎么回去？”
“当然是走回去啊。这个点也没公交了，电动车车没电了今天没骑出来。”
“天太晚了，不该耽搁你回家。”此时虽然已是初春但夜里还是凉的很。顶着夜风走路人也容易着凉感冒。
“没事，我常走夜路。”
“回你家要走多久？”

“走路的话半个多小时吧。”
“太远了，这么冷。你等一下，我送你。”说着宇文宝生从楼梯的下面推出那辆送孩子上学的专用电动车。
“别了，你送完我还要回来，这都几点了。再说你电动车电量够么？”
“应该差不多，我昨天刚充满的。”说着宇文宝生把电动车推到了马路上，他骑上去，插上钥匙发动。
肖林站在原地有些犹豫。
“上来吧，你指挥着怎么走。”
“真不用了，这样太折腾。”
“你是我孩子的老师，这点小事算什么。”
肖林用牙齿咬了咬下唇慢腾腾走过去，抬腿一屁股坐到了后面。
“沿着公路一直往前走，到四环边上的天桥下面右拐，有一条小路。”
电动车往前开动，坐在后面的人身子猝不及防地后仰，肖林赶紧抱住了前面的人。两只手环抱着厚实的腰。
电动车的轰鸣声在深夜里格外的响亮，还有凉飕飕的夜风从俩人的耳边吹过。
“等一下。”刚骑了不到十分钟电动车停在路边。
肖林从背后抓过书包，从里面掏出手套和一个口罩。
“这口罩是新的，我没用过。手套可能都有点小，但应该比吹冷风强。”
这是实话，握着车把的十指已经被冷风吹的有些僵直打不弯了。宇文宝生戴上口罩，又戴上手套。手套是有点紧。幸好材质是弹性的，没有太难受。电动车再次发动，往前跑去。
过了二十分钟后，车子在一座人行天桥前速度变缓。交叉的大道旁边果然有一条小道，但深夜里不是有人提醒，他还真不一定能注意到。这小路路况不是太好，电动车在上面跑着开始颠簸起来。
本来肖林抱着对方觉得有些不舒服，都是男人，这姿势过于亲昵了点。他改成了抓着电动车后座的皮垫，但这样就更不稳了。一上小路后几个颠簸差点把他甩下来，他只得再次抱住对方的腰。但也不敢用力，两臂环抱成一个圈，抱得松松垮垮。
“今天是独孤秋妤的生日。”
前面骑车的人忽然讲话。
“我知道。”
“我去给她做饭了。”
“我也知道，她跟我说了。”
“那你怎么没过去？”
“我为什么要去，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我以为你们是情侣。”
“呵呵，你也八卦这些么。”
俩人不再讲废话。在肖林的指挥下，电动车拐外上了一条稍微宽阔些的柏油路，但这路依然坑坑洼洼。
不知过了多久，宇文宝生觉得自己的耳朵和两条腿都冻得麻木了。他腾出一只手先捏了捏耳垂又揉了揉右边腿的漆关节。
忽然感觉眼前黑影晃动了一下，一顶帽子戴在自己头上。
“她帮过我，我当她是朋友。”
“嗯。”
“我知道她帮我是因为喜欢我，她跟我表白过。她是个好女孩但我不喜欢她，为了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我只能冷处理。”
“应该这样。”
又过了一段路程，终于坐在后面的人指着前方的一片灯火讲：“前面就是我们的村子了。”
电动车在岔路口停下。路口竖着一块石碑，石碑上有三个大字，借着月光能分辩清楚。
“永宁村。”
“你回去吧，我走一段就好了。”
宇文宝生往前方看去，岔路口距离村子还远着呢，走过去至少也得十来分钟。
“别动，我送你到家。”
肖林抬腿要跳下电动车，车子忽然发动，他赶紧抱住对方的腰，身子因为惯性压了上去。两个人的前胸和后背紧紧贴在一起，同时往前栽倒又缓缓坐正。
村子不大但路却挺绕的，加上黑咕隆咚电动车骑的并不快。
终于他们在一座小院前停下。

第五十七章，肖林的故事
断片：初二的某一天早晨，肖林正在班级里跟同学一起上早读。忽然他被老师叫了出去，老师面色难看地讲你家里有事了，回去看看吧。小小年纪并没有想很多，他骑着自行车一路飞驰回到家。而家里已经被警察和围观的村民围得水泄不通。当他从村民的口中得知爸爸妈妈跑长途的卡车出事故了，他问警察严重么。警察拍了拍他稚嫩的肩膀：“小伙子要坚强，你还有妹妹要照顾好呢。”
眼前是并排三间旧瓦房，门朝南，后山墙对着村路。院子的围墙是一圈土坯墙，低低矮矮也就一米来高。跟周围的房屋院落相比寒酸了很多。
肖林下了电动车，用钥匙打开大门。这门还是木质的，下面裹了半层铁皮。
“我到了，你走吧！”
宇文宝生把帽子和手套摘下来递过去。
“你留着吧，骑回去还要半个多小时呢。改天我去拿。”
宇文宝生点点头，眼光落在面前的农家小院上。他想起了自己的大哥，大哥也是住在农村。但大哥家盖的是两层的小楼，红墙白瓦，院子也阔气很多。
肖林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看到了自家围墙上有一个豁口。让本就不高也不结实的土坯围墙更是形同虚设。
“我们这里民风好，路不拾遗。这些都是摆设。”
“那我回去了。”
“好，路上慢点。再见！”
眼见着电动车消失在黑夜里，肖林揉了揉发酸的肩膀跨进门里反插上了门栓。
靠近大门的屋子里亮着光，他走了进去。炕上躺着一个头发斑白的老汉，老汉已经呼呼睡着。而围着煤火炉子还坐着一个老太太，老太太穿着麻布做的黑色衣衫，头上扎着旧帕子。从帕子里露出银色的发丝来。此时老太太正借着灯光纳鞋底。
“奶奶，你怎么还没睡。不怕着凉了。”
老人放下鞋帮子，扭过身。
“林林回来啦！”
“嗯。我问您呢，怎么还没睡？”
“不是等你嘛，你今天回来怎么这么晚。”
“我有点事。”
“有事啊，回来就好。渴不渴，壶里有热水，我给你倒点热水去。”
“不用了，我不渴。”肖林把老人扶到炕沿边，弯腰帮忙把鞋子脱了，抬着腿小心地抬到炕上。
“奶奶，我买的电热毯怎么没插电？”
“哎呦，都不冷啦，你爷爷说用不着了。”
“您别为省电费再冻着了。到时候看病花钱更多。”
“知道啦，你快去睡吧。”
肖林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塑料袋，从里面掏出一块纸包着的东西放到旧木桌上。
“奶奶，这是我今天在路边买的枣泥糕，你跟爷爷明天当早饭吧。”
“好，那你呢？”
“我明天一早要去学校，学校安排了毕业论文的指导老师，我去见见面。”
“好，奶奶也不懂这些，你可要好好学习啊！”
肖林笑了笑。
“放心吧，我成绩好着呢。”他走到门边刚要出去又转过身来。
“奶奶，咱们家的围墙这么缺了个大豁口？”
“那个呀，你看到啦。”
“嗯。”
“那是今天羊圈里的那头老羊跑出来了，我腿脚不好不敢拦。这牲口想出去就往墙上撞。不想给顶出个豁口，我喊了邻居帮忙把羊给堵了回去。你爷爷说了，等天晴了他和点泥巴，把那里糊一糊就行。”
“别用泥巴糊了。我攒了点钱。等天暖和了咱们买点转，好好砌一砌。”
“别，别！”老人赶忙摆手。“你挣点钱不容易，还是给你和楠楠当学费吧。”
“奶奶，我都要毕业了，用不着学费。”

“那就当生活费用，咱们这个破家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谁会过来偷。前两天你槐花嫂还笑话说，就是小偷来了还得抹眼泪丢下两块钱呢。砌墙做什么，不用。”
“您睡吧。我回屋了。”
隔壁邻居家的槐花嫂是个长舌妇，肖林一直不待见。他关了爷爷奶奶屋子的房门，来到旁边的屋门前。想敲门又有点犹豫。这时候忽然屋里的灯被打开，从里面传出一个病恹恹的声音。
“我没睡，哥，进来吧。”
肖林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进去。这屋子倒挺宽敞，但里面除了床、桌子跟大衣柜也没什么像样的家具。桌子上还摆着瓶瓶罐罐各种的药物，桌子下面是两个暖水瓶。而炕上正和衣坐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小姑娘留着齐肩的黑发，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十分的灵动。只是女孩的四肢很是纤细，脸色和肌肤都煞白的吓人。
肖林挨个提了提床下面的暖水瓶。
“没水了，我去给你烧点水。”
“哥，一会过来咱们聊聊天。”
“好。”肖林摸摸鼻子，放下书包走了出去。
厨房就在院子的角落，挨着羊圈，比羊圈高了半截。但肖林进去的时候还要弯着腰压着脑袋。锅灶都是冷的，他从水缸里舀了五瓢水倒在大铁锅中。抓了一把干草塞进灶膛，用打火机点燃后一点点往里面加干柴。火光渐渐大了起来，把他的脸庞照的亮堂堂的，红光满面。肖林的面庞被炙烤着，他没觉得热却陷入了沉思之中。
没有去想今天打工的情况，也没去想明天见到毕业论文指导老师后该说什么。而是身上好像还在颠簸中，他还坐在电动车上。双臂环抱着那厚实的腰，不知不觉下巴蹭到了对方的肩膀。即使隔着衣服那触感却是奇妙的，让他竟然面红耳赤。耳边是夜风在呼啸，眼前是远处的一片片灯火。这寂静的夜里，只有他们俩人骑在荒漠的夜路上，奔驰着。
当他一开始去环抱时，心里是多么紧张多么的挣扎。但慢慢的紧张变成了兴奋，兴奋变成了一种期待，他期待这路变得更漫长，他可以奢侈地多搂一会。不爱笑的肖林或者说只爱冷笑的肖林嘴角微微翘起，他又露出一个干净帅气的笑容。这笑容映着火光看着是那么的灿烂纯真。
忽然他的脑子不受控地想起了宾馆的那个下午，他把俩人同时骗了过去。他从书包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药粉......。报复的快感让当时的他无比的痛快，而之后的日子良心开始不安起来。那个高高的个子沉默的面庞老是出现在自己的梦中，对方没有责问，而是用炯炯的眼神望着自己。好像两把利剑把自己的身体给刺穿了。肖林长大以后第二次做起了噩梦，而第一次还是他上初中时听到爸妈同时去世的噩耗那个夜晚。他从噩梦中惊醒，坐了起来。用手臂去擦额头，寒冬的夜里他竟然出汗了。
肖林脸上的肌肉变得僵硬起来，那纯真的笑容逐渐消失。他的眼神开始充满了黑色的幽影，他的眉头纠结在了一起。
锅盖开始“啪嗒啪嗒”地叫，白色的水蒸气从里面冒出来，水开了。
两个暖水瓶被灌的慢慢的。
肖林看着削瘦的妹妹，他想问今天吃饭了没，闲的时候有没有看书。又怕问多了妹妹再次发狂把他赶出去。
“哥，你别怕，我这两天按时吃药，没发作过。奶奶都说我很乖。”
肖林释然地松了一口气，他小心翼翼问：“药都吃了？”
“放心，没有藏起来也没有扔掉，我都吃了。午饭晚饭我也都吃了，但吃的不多，胃口不好。还有你现在讲什么我都不会激动，不会再犯病。今天大壮哥还有安叔把羊往羊圈里赶的时候我还帮忙了。”
“好，真乖！”肖林从书包里掏出一本漫画书放到炕头的桌子上。
“那些都好长时间了，估计你也看完了。这本是新到的，我刚租的。”
“哥，你不是不喜欢我看漫画么?”
“没事，哥以前不对。你想看就看，看完了我接着给你租。”
“不用了”，女孩摇了摇头。“哥，我想上学了！”
“真的？”肖林的眼睛里放出星星一样的光芒来。
“嗯。这两天待着特别无聊，漫画我也看够了，我今天温习了一下课本。我想回学校上课。”
“那......”肖林又有些担忧。
“你放心，我今天去复诊了，医生说这段时间恢复的很好，我可以去上课没问题。我还有医生开的诊断证明。”
“谁陪你去的医院？”
“是秋妤姐姐，她还给我买了一件新的羽绒服。上面有米老鼠，可漂亮了!”女孩说着从角落拉过来一个大大的纸袋子，从里面掏出一件黄色的羽绒服。

“好，你喜欢就好。”肖林的表情有些复杂。“想什么时候去学校，我送你。”
“我明天就去。不用你送，秋妤姐姐说她明天一早过来接我。”
“楠楠，我们老麻烦人家不合适的。你要想坐车，明天哥去拜托秦淮哥载我们。他也有一辆面包车。”
“不要，我就要秋妤姐姐送我！”女孩摇了摇脑袋，很坚持。
“好好，就听你的。如果她方便的话。”肖林此时不敢跟妹妹过于争执。因为医生不止一次嘱咐过，不能让妹妹情绪过于激动。
“我跟秋妤姐说好了，她肯定会过来的。她还说明天带我喜欢吃的小笼包过来，叫你不用做早饭了。”
“嗯”。肖林不痛快地点了点头。
农村人的晨梦是被鸡叫声吵醒的，从第一声鸡鸣到村子里所有的鸡开始此起彼伏地打起了鸣。而此时天也只是刚灰蒙蒙亮而已。一辆白色的轿车驶入了村子，在房子最老旧的一家门口停下。
而同时大门也被打开，肖林已经穿戴整齐走出来。
独孤秋妤下车，手里提着还在冒热气的塑料袋子。
“这里面有楠楠喜欢的小笼包，还有韭菜盒子，煎饺，豆腐饼。豆腐饼很嫩，爷爷奶奶也能吃。”
“谢谢你了，这么早赶过来。”
“跟我客气什么，再说是我跟楠楠约好的。我还怕来早了影响爷爷奶奶休息，是楠楠给我打电话你们都起床了，我才出门。饿没饿？”
“还行。”
独孤秋妤也不在意男生冷冰冰的口吻，她用下巴对着车后座点了点。
“别傻愣着了。后座上有个保温壶，里面是我买的黑米粥。楠楠说她也喜欢喝这个，你快提下来。这是四人份的量，很重！”
肖林走到车后座，从车里抱下来一个不锈钢的保温壶，果然很沉。
这个清晨，周围邻居家都还没动静的时候，肖林家里已经有了话语声，欢笑声。
早饭是在爷爷奶奶的房间吃的。肖楠跑来跑去拿碗盘递筷子，很活泼。
五个人围坐在小桌子旁，愉快地吃了一个早饭。两位老人不止是乐呵呵地看自己康复的孙女，还时不时偷偷瞧这个大早上跑过来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