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人用磅礴的辞工与乐章描勒盛唐，又用一些缠绵悱恻的婉转曲调颂唱汴梁风光，漉雪主靠在一侧的红木靠上，半个纤细身骨都惬意自得，她身着一袭崭新的烟光色罗裙，素淡的发间全无半点缀饰，一根纤弱的绫罗带，业足够将泰半的长发束起，大片垂委在肩头。
“今日唱的是什么曲？”我问，以平淡如水的语调，幼蝉尚未有破茧的蜕变，还没有习得很好地平衡两味心绪，但今日是很平淡的，当馈谢那些曲乐所致，“很安静，很好听。”

（筵席上琴筝合鸣，管弦相偕的片刻惊艳是由司乐司里单调的无数次重复练习积攒而成的。曲子练了数日臻于熟练，能娴熟合上伶官婉啭的唱词。对上来听曲的小女郎尚且稚嫩的一双杏眼，答她）
：“禀公主，是新排演的《舞杨花》，是很适合春日的曲子。”

司乐司的娘子生了一双婉约的眼睛，连答陈的话语都很平淡而安静，这令小蝉将柳眉无端地一颦，像是兀地不满这样的阒静，可这本没有错，至少眼下栖居于灵台的神思，让我不曾强求她变成一个更热烈的模样。
“杨花？”是春日的花不错，“你却令我好奇了。”
漉雪主无意细细地数过每个日头，只记得诞辰的深冬，覆满园囿的白，“宫中何处有杨花吗？”

年幼的帝姬免不了一声低回婉转的叹息，比之面前人，她更肖似这宸宫里的新客，如若是连司乐司的女使都不晓得的，那么小蝉便更难知晓得分明了。
此际我有满怀的、难能叙说的抱憾之感，末了只付一句，“喔，原来是这样。那今日没有，以后总是会有的罢。”
毕竟天下的珍奇都要呈送至这重闱里来。我于是又道，“你弹得比她们更好？”

她们以谦卑的尊称俯首低颈，将小蝉的父亲称谓作官家，而后叙说着若是要在禁中等一株杨花的开谢，也须得蒙天恩垂怜，我听得似懂非懂，却尚不知金明池又在何地何处。
蝉女的身量还不及越过高墙与碧玉瓦，看向宋宫外的天地。
时值此际，纤弱的罗裙终于直起身来，以一双尚未出落得顾盼明睐都鲜活灵动的眼，闲闲看去，这位娘子的面上出现了足可称为骄傲的情绪，这令我很是在意，“那便弹罢。”

其余的女使们并未因此处小女的相谈而移目，反是在一曲终了后三三两两地作鸟兽散，又重各自攒作新的燕巢，约莫是要身赴另一崭新的曲章。
我看向身前这位娘子的眼，她自初来时便抱着一把琵琶，很有些婉约的姿态，金石玉错的声响会因帝姬的一声令下而从她指尖流泻，“那便换一阙罢，除却杨花，红尘万象，总有些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