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化五年腊月,阶平庭满白皑皑】
【覆绿琉璃瓦换以瑞叶为衣,还教青天撒下的素盐遮了满面,白得实在剌目难忍,雍王府前也鲜见得人情寥落,如此一载年尾荒唐过,倒也算度了个不同寻常的旧岁,间或常寿谐谑几句,独自个熬于此人丁不旺、后宅少眷的王府中,尚也聊可自慰。而我始自皖地返辔以来,接承阙内申饬,尝尽衾寒枕冷的寂寥滋味,拗罢遗珠弃璧的引咎心思,终于安福胡同撑起壁垒,绝断了帘外音讯】
【年节将近的热火皆是他们的,同我了无干系,也不必说与我听】
【不过今遭虽也潦倒,意懒情疏、称病不朝之余,却非痴聋作哑、萎靡不振。譬如搦笔养性,就属经久练就的习惯,而迩来一月每誊一页,我就会将泗州兵戈骀藉的乱局,于识海再捋一遍,“沈观陵!沈观陵!你——”,以是日头久了,肃王焦切的音讯就似魔怔萦绕,始终毋能停歇】
【实则,我也不大欢喜想这些,那毕竟是个教我九死一生、甚至险些就义的晦气场,我恨不能一任抹之、忘个干净】
【可现下偏却忍着创痛,于己身遍揭伤疤,不过为了一探究竟,排散心头难以挥退的疑云——肃王不必救我,偏却以身为盾;他原也无由责问,偏要御前发难、陷我于窘境,天下岂有这般翻覆无由的人?】
【我不晓得,但终究还是于一排细密的小楷中,想通了这桩糊涂的情由。或许这天下本没有什么莫名其妙,可倘使掺了情分,便就也能有。比如,沈观陵......】
“王爷,靖贞公主府的拜帖......”
【适值为心下荒诞的谬论而好笑,遽然湖笔一顿,一气呵成的字儿也颤了颤,招致这一尾收笔的捺写得不甚好看,遂将它一卷,丢作纸篓子中微不足道的一团,头也不抬得分付道】
说了不见,今儿天寒地冻,还下着雪,叫他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