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时原是公子王孙自摇扇、野田禾稻半枯焦的大旱之秋。以旗装代宫裳的公主从无人小巷中下马,便摇身一变,只消将令牌拢藏袖口,觉禅家“名不见经传”的第十二位孙格格即从中走来。而后隐却名姓,面覆薄纱,在城南支起小摊、置列粥碗,待几位乞儿列队取之,已是第二回了】
【他们那样小、那样瘦,稚骨嶙峋,却殊于从前,双颊可堪挂住笑了。因心软时诉之的称谓,也会听到一声弱弱的、又诚挚十分的“谢谢觉禅姐姐”。可我凝视他们,用最慈柔的、悲悯的眼光去看,却要想,紫阙中最低贱的宫鬟操劳终日,却大约已是他们向往的生活。而不好抛头露面的公主立在棚中,甚至不能与他们再聊一聊,更自知两碗粥水弥不平天堑,惟能杯水车薪地施怜】
【纵然杯水车薪,那也是他们枯寂生活中的一星薪柴……如此想着,接下来取碗的却换成了一位很有几分凶神恶煞的男子。这附近原是一处破败书塾,又何来这般一脸横肉、毫不见面黄肌瘦的游民?执勺的阿愁显然颤了一颤,他竟浑然未顾,径直自“觉禅格格”身前来,原先队末的小儿则瑟缩在其背后,眼中盈满惊恐。瞥过一眼,像被感染般的,或是、根本毋需“感染”,我双眸睁圆,听他询及父母、具名几问,周身皆堂皇起来,话是强作的硬气】我与你无亲无故,又凭什么要告诉你?
【阿愁这便要拦,恨不能夺过公主令牌、宣称天下,只不过一瞬,那人已振臂一呼,一时围起好些看客。惶惶之中,我止住阿愁那声险些脱口而出的“放肆”,示意她到底大庭广众,不好昭露身份。偏那闲民又扬声一句,周达天下:“我媳妇从前在月河胡同侍奉的,那不是觉禅家的格格!冒名施善,这粥与小儿,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啊!”】
【兔起鹘落之间,我无从插话,只觉黑云压目,一阖眼,已构想出一哄而上、粥棚尽散的未来。曩昔无比吝惜、又偶尔嫌恨的身份,似乎已是当下唯一的保护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