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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 神 论 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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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律玟x姜蔓枝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2-02-04 22:14回复
    方律玟
    黑色的衬衫袖子被整齐的挽了三下,正好叠到肘下三寸,露出泛白的腕骨。刀刃反射出冰冷无机质的光,方律玟微微转动刀柄,对正,下刀。
    平常握着手术刀的手和菜刀倒也兼容。
    童年父亲仿佛游标卡尺般度量他前进每一步路的教育方式让他免不了有些强迫症。一丝不苟照菜谱学来的厨艺,做出饭菜像复刻一般每一顿都吃不出区别。
    把切好的配菜放在案板上,腾出手来洗米,最后的水却不是从饮用水龙头接而是从预先接好水的水壶里倒。方律玟看着水流的目光与往常并无区别,动作像做了成百上千遍一样熟练,微微上提一下再伴随着下落把水壶摆正阻断水流,电饭煲里的水刚好没过刻度线。
    今天同往常的每一个下午相同,五点他下班回到家,在安静的套房里独自做好晚饭。六点半,姜蔓枝会准时回到家与他共进晚餐,但今天又有一些不一样。
    玄关的日历会在今晚被撕掉最后一张,这是他们约好的一个既定日子,他们相爱的第三年,也是姜蔓枝向他坦白的第一百零八天。
    距离六点半还有十分钟,方律玟掂了掂放在橱柜的药瓶,在今天的某一刻它骤然少去三分之一,方律玟面无表情的把剩下三分之一倒在白色的纸片里然后包好,继而再拿出另一个药瓶倒了同样剂量的药。
    做完这一切后玄关响起钥匙开门的声音,他起身顺路将两包药放在已经摆盘完毕的餐桌上,然后走到玄关迎接开门的人。
    “欢迎回家。”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22-02-04 2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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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23 07: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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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蔓枝
      皮靴特意踩在无人光顾的薄雪上,咯吱、咯吱;翻卷着细雪、车笛与米粥的热气儿的风满沾了一身,却也掉了一路。仿佛人间遥远、她大梦才回。
      要回家啦,她这是回家呢。
      要说方律玟究竟给了她什么,叫她这么恋恋不舍、不肯松手,违背向来的原则——大概就是,她和方律玟有一个家。这并意味着她像只可怜巴巴的小狗,谁愿意施舍一点温柔她就要汪汪跟上;恰相反,她自认为,她最不缺的就是爱了。
      ——因为她的美貌。
      她喜欢去看那些人(尤其是男人吧?)奉承、讪笑、媚眼;喜欢温热的肌肤相贴,喜欢鬓发蹭过脸颊。它们都是鲜活而生动的,允她遍遍重温活着的感觉。
      当然,也喜欢卡上多出来的钱。
      这些方律玟都给不了她太多,或者更确切地,她不能索要太多。可这也是她头一次和同一个人待了三年。真是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到了。
      钥匙都已经在手里了,她忽然又回了头:前两日的积雪已经被清洁工扫成了矮矮的一堆,在路旁沉默地顶着翻上来的污雪。以鞋跟蹬滑开几片还算干净的,弯腰又从更深处握出一握雪。这个时代里,很少有人随身携带手帕了,但她却是一个;所以她用手绢裹了一捧洁白冰凉。
      送给方律玟。
      开门时,她把左手背到身后,猛然又和一句“欢迎回家”迎头撞上,轻巧巧地就把她逗得想笑,“你是我的家政机器人吗,”
      这一句笑问,和拥抱同时发生。她的左臂顺势就环上了这人的脖颈,冰凉的脉搏贴上了温暖的脊背,然后手一松;将三个字化作雪雾般的吐息:“方律玟?”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22-02-04 2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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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律玟
        姜蔓枝仰着头对他笑,方律玟也微微一笑,驱散周身略有些阴郁的气质,姜蔓枝是这个房子里唯一的活泼气息,方律玟从不会吝啬给她的宠爱,也从来不会介意她的任性。
        就如之前姜蔓枝突然要求一起睡,姜蔓枝突如其来的坦白,方律玟一概接受,并阻止了姜蔓枝情绪失控时想要离开的决定,除了性格有些刻板,他几乎可以算是一个完美恋人。
        他也知道姜蔓枝会喜欢一些亲密的肢体接触。于是方律玟会很自然的接住姜蔓枝的每一个拥抱,在接住拥抱的同时他不大不小的开了个玩笑。
        “每天给你买菜做饭,掐着表等你回家,不是家政机器人是什么?”
        有些冰凉的触感顺着后颈骤然砸进衣领伴随着耳边柔软的低语,方律玟被冻的身体一僵,因为搂住对方腰肢的手微微收紧,继而上移拍了拍她的脑袋,责怪的话说出口也没了强硬的意味。
        “瞎胡闹。”
        他猜被对方塞进衣领的是从外面带进来的雪,一路过来已经化了大半,剩下的在接触到他体温的一瞬也通通化作雪水,浸透了他的衬衫。
        当着姜蔓枝的面,方律玟撕掉的玄关日历上的最后一张。
        “三周年快乐。”他轻而易举的把这句话说出口,对于他来说交谈也罢,誓言也罢,都是会实现的,他不会逃避自己说过每一句话。
        未等姜蔓枝做出反应,他又接着说“先去餐桌上坐着,我为你准备了大餐。”
        紧接着转身回房间换衣服。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22-02-04 2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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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律玟
          “律玟,你一开始是怎么答应我的?”
          “律玟,说到不做到是要受到惩罚的。”
          “律玟,不要让我对你失望。”
          ……
          “那一起死吧,三周年那天。”
          女孩带着抽噎的“嗯”,混杂在父亲经年累月的批评中,无时不刻的告诉他既定目标没有达成是要受罚的。
          空荡荡的暗室吞噬无声的谎言,一寸粗的棍棒敲打不经心的承诺。粗粝的大手,握着量尺精心打磨他的一言一行,用刀刃把教条一点点塞进他慢慢成长的身躯。他不知道言灵一般的存在到底是自己说出的话还是父亲严苛的计划表,时至今日仍然牢牢的束缚着他,使他沉默少言。
          而姜蔓枝就像是囚笼旁探头探脑的小动物,他们长久的相伴,但她是自由的,却也依然有落入陷阱的危险。
          女孩那声带着抽噎的“嗯”,便是把自己送入囚笼最后的助力。
          方律玟衣柜里为数不多的休闲装都是姜蔓枝选的,他拿出一件无领长袖换上,把被雪水浸湿的衬衫丢进洗衣篓。
          走到客厅便看到空无一人的餐厅,饭菜和药都还在餐桌上未曾动过,而次卫的灯光亮起。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方律玟这般对死亡表现的古井无波的,他知道,姜蔓枝或许只是刚刚的某一刻才晃觉自一百多天前的“那一起死吧”不只是一句简单的安慰,但是没关系,方律玟也知道姜蔓枝其实是怕死的。
          他会安排好一切的。
          敲了敲洗手间的门。
          “你好了吗,饭菜要凉了。”说话的口吻依然与往常无异。
          得到回答后才在餐桌前坐下,等到姜蔓枝在他的对面坐下,又说了一句,“快吃吧,都是你喜欢的菜。”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22-02-04 2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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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蔓枝
            人走了,她按着门把手,却不开门,等着指尖的冷意镇压沸腾与惊惧。慢慢地,她松了手,瞧着镜子里的自己。
            乌发散乱,雪粒融化后的水滴附着其上,在灯下星星点点地闪烁;冷白的肌肤上有绚烂到将近苍老的艳色,像雪中残梅,沉沉地压迫着人的视线。
            她一时忍不住,将肺腑里泛起的眩晕与恶心滑出喉管,溢出半声呻吟。每次看到这张脸,都像一场悬崖边上的博弈:或许是虚荣 心作祟,她能心满意足;也或者又一遍叫她的脸抽痛她的灵魂。
            可她又能怎么办,又能怎么办呢?
            她得承认,她就是没有这张脸就活不下去。美嵌入她的灵魂,铸成她的性格,是她偏要无遮无拦、张张扬扬地朝所有人宣告的,就好比玫瑰更情愿盛开而不是凋萎;倘有一天她不再好看了,那么她的完整的生命也就到此为止。剩下的一点儿东西或许还可苟活,但不过是鸟雀入笼,涸辙之鲋罢了。
            她一直想,她是在燃烧着自己所余不多的生命,秉烛照亮了残花凋谢的凄美;然后一边自我厌弃,一边难以松手。
            简直是神经病。虽然她本来也就是个疯子。
            推门出去时,她竟然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这一次,她没有回想起来她的童年。
            在方律玟对面坐稳了,那种隐隐约约的荒谬感却又从海底咕嘟咕嘟地冒泡。她没管了——实在是懒得管了,连桌子上硌眼的药包都被她的意识轻轻松开了。
            她大概明白方律玟要做什么了,可她为什么要配合?方律玟想要个乖乖听话的姜蔓枝,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她的疯病还可以传染。 “喂,”
            她没看方律玟,撑着下巴扫了一眼饭桌,桌底下的拖鞋翘起来碰 了碰他的小腿,“怎么没有可乐泡辣条?”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22-02-04 2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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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律玟
              桌上的菜经两人一折腾已经凉了一些,只有在砂锅里的汤还是滚烫的,方律玟打了一碗汤放到姜蔓枝的前面。
              对方的脚还在桌子底下不安分的乱动,像有一只小狗在桌底乱窜一样,嘴上又讲着惯常不着边际的话,方律玟一开始是会对她这些让人难以理解的话皱眉的,直到后来已经可以稳稳当当把话题拐回正常范畴。
              他夹了一个可乐鸡翅到姜蔓枝的碗里,说:“有可乐鸡翅,辣条不健康,少吃一点。”
              他是一个医生,他在医院的时候常常会目睹生死,很多人以为病痛不在自己的身上便已经是上帝的恩赐了,但他知道更痛苦的往往是病人所亲近的人。
              他们往往抱有一些复杂的心态,方律玟此前未曾研究过这些,而他的父亲至今康健,直到姜蔓枝告诉他,她有艾滋。他才知道自己按部就班的生活里,死亡已经不再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了。
              一顿饭结束。
              方律玟指了指放在桌边的药包,可以料到姜蔓枝在这不安的一顿饭里都想了些什么,他说,“记得三个月前你跟我说的话吗?”
              他很平静,看上去希望姜蔓枝也可以同样冷静。
              “不过我知道你害怕,所以这只是普通的药片。我们可以只把他当做是一个仪式。”
              “死亡不会这么快来临。”方律玟轻轻的说。
              “可以假装死过了,明天是一场新生。”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22-02-04 2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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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蔓枝
                这一顿饭功夫,她难得安分,思绪都纠缠在怎么打发方律玟上。 央求也好,讨饶也罢,她甚至也想过把那包药悄悄毁掉——或者 现在起身直接离开这里。是什么呢,氰化钾?马钱子碱?砷?
                她的心沉甸甸的,一直压到胃里去,当然也没敢吃多少东西;尤其他夹过来的,更是碰都没有碰一下。 方律玟放下了筷子,清脆地敲打在她的心尖上。
                她有一瞬的晃神,就叫灵魂这么飘忽进了过去。湍急的乱流里, 她抓不住浮木,留不住稻草,在大浪里翻翻滚滚,湿透了以火花盛开为着色的衣裙。简直像是场审判,给她沉重而轻盈、执着且放纵、明快又阴暗的故事,点上罗曼蒂克的省略号。
                连她自己也参不透,如果把她的心同羽毛放在天平两端,究竟孰轻孰重?
                可方律玟说出的话,却抛她到更高的悬崖。她几乎要叹出声来, 又慢慢咽回去,把这句话扔进了火里,留了一堆温温的灰烬。
                我这样的,谈什么新生呢?又何必呢?
                灰烬是这么对方律玟开口的:“好呀。”
                她微笑起来,接着说,“你记得政东路上的那个大斜坡吗,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上面都是雪,有好多小孩儿在上面滑滑梯。明天带你去。”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22-02-04 2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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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23 07:0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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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律玟
                  方律玟沉默的看着桌面,姜蔓枝仿佛一无所知的应承,然后滔滔不绝讲着别的东西。
                  “明天?”方律玟拿起筷子放到空碗碟里。
                  一顿饭到了结尾,大理石做的桌面一片狼藉,开了暖气的室内恒温在二十六度,方律玟已经感受不到刚才雪的温度了。
                  他摇摇头,“我没有明天了。”
                  方律玟整好桌子,然后拿起桌边一直被人尽力无视的药包,他的语调平缓,好像宣布死刑的死神。
                  “我给自己装了氰化钾,但你的药包里只是普通的感冒胶囊。”
                  他没有用任何施舍一般的语气来讲这段话,因为不论自己和姜蔓枝是否吃下这些药,他们最终都会走向同一个结局——事实已成既定。
                  当然方律玟不知道姜蔓枝会不会相信自己的说法,他并不理解为什么有人明明答应了还百般回避,在他的眼里深思熟虑应该是放在话说出来之前的。
                  而不应该这样。
                  他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心是在为姜蔓枝跳动的,但经年的爱扭曲在两人心理和生理的双重病痛里,两人都浑然不知。
                  “我在你之前的每一顿晚饭里都下了毒,当然,我不知道你每天都吃了写什么,我也没办法很精准的告诉你你会死在你一天,但应该就是这几天了——”
                  “离你答应日期不会太远,希望你不会为此受到说谎的惩罚。”
                  方律玟是无神论者,但这句话无疑像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的信仰者。
                  “不论用什么死法,死相都是很丑的。”方律玟说,然后他倒了一杯水,拿着药包回到自己的房间。
                  没有什么繁冗的步骤,他就像喝水服药一样把几个胶囊吞了下去,静待胶囊在胃里化开。
                  窒息感与不可名状的痛苦潮水般涌来,夺去他的神智。
                  没有回忆也没有走马灯,死亡于他在说出要死的那一刻就已经降临。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22-02-04 2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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