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三更,烛影在一息之间湮灭。远地有水声,是大雨在远逝里、不肯着痕迹的收尾,如夜昙在明日、芰荷于夜中;夏夜便有水气,看得见摸不着,像一只庞大的永不能成行的眼泪。)
你睡了吗?阿仁(廊下两片影子,一片抱膝坐于阶前,一片作歪倒状,为这斜月似的影子,我也扭头看她:原来是困得变成了昏睡的植株。月色很好,照得她也像雾中的小花,可我很懂得王庭无形的律法,亦借祂的手掩盖寂静和无聊,所以还要点灯。她是梦境新育的宠婴,睡得好沉,更不为新生的烛光动摇,——呼!我疑虑,承香不应有夜行的小兽,更不应有小兽的哀告。)
(不要惊醒梦中的花。我提灯一照,殿庭仍是承香的殿庭,归善匾下却有异动正缄口,是他“此夜无眠”吗?)
殿下。
(映在纸上的是我的影子,为它描眉的是我的灯。任谁也讲,我们呼喊的名字通常是一个符号、一次又不止一次存在的富有权利内涵的金石玉器,那不会回应的山。可我与山都不说话。要见山,就不得不开门,我首先闻见堂前的腥甜气,像腐坏的香料、养久了不舍得丢掉的花,即将遭遇虫蚁的生命;来不及的是灯,我稍一转身,远远地,仿佛能把视无奈者的宿怀。)
殿下……?(我打算照亮他,好看一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响动,越近,我则越懊悔:不应点这样暗的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