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四 宝华殿
嫔·元小意
[日前拟帖邀陈婕妤宝华小叙，而午间落着一帘幽幽春雨，仍沾衣无阻地提前盏茶时分抵至宝华。已卸瑶妆华面，只有心香一瓣、素骨清肌，越罗短襦上交宝相续衽，一裾水月梨白，腕饰沉稳的玳瑁环，凝看瘦香卷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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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四
婕妤。陈献玉
【宝华殿】
青瓦斜斜，春日珠雨便顺而滑落，细密的生出一点雾，将朱红也缀柔色，一柄油伞挡不住春意，偏要沾染绣花鞋，怀护几本经册，至宝华殿前示意海棠外候，独身迈阶，如旧奉经请颂，然心境与故早不同，曲跪蒲团有拜，才立身予礼，一点浅笑。
“元姐姐今个闲暇了？怎想的邀我来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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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四 宝华殿
嫔·元小意
[秀撑烧蓝点翠的一副护甲，薄掌重抚过昏灯深宵里笔笔瘦金攒出的经抄，郑重地交至远黛手中，嘱她送去外殿。在殿门闷声落闭时，才看清莲花八角贡灯前，飘摇的尘埃]我仍记得四月天里深浅的恸，想来挽他（献玉的第一个孩子），便请你来了。
[定定瞧住三股漫离的青烟，是炆星烫破了指尖一寸肌理，才齐齐插入铜鼎]献玉，经年里你数来宝华，常是见你裾袂消失在游廊尽头，我又提步入殿。自你画不出的心伤过后，我也月月来求观音一子。而光阴迁转，如今我想问你，是否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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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四
婕妤。陈献玉
【宝华殿】
玉指无饰，恐佛前，饰过而华，何贪心，责以心不诚，亦是为小儿，岁岁年年生下的习惯，此时捻着一方丝帕，交叠在腹前，金殿碧阁外的光，即使闭了门扉，却还是从窗透进，照着尘埃若云雾飘飘散散，拢在周身。
“原来除了我，还有旁人记得他吗。”
睫羽轻垂，却也清晰的瞧见，三柱新香，整齐的插在青鼎里，同方才的，汇聚一处，其实再眨眼，就很难分辨了，这里面的香太多，长短不一，却汇聚所有人的痴，念，求，一句献玉，惊醒了神思，目光依旧在缥缈的青烟上，很轻的有一句。
“其实，你不必念他。”
经年里的痛，无心顾帝王，亦无心顾其他，自然不知她话里，那一段静密的相伴，是真是假，也不愿去探听，总要存留下一些美好的，供以往后来细想，只是要问她。
“元姐姐，什么是放下？”
“经年里的一桩旧事，我心知，你又何尝不是肚明，只是所有人都选择，抹去，忘却或者是宽慰，我也只能选择放弃，相信，但从不曾忘记，因为那是数个日日夜夜里，作为一个母亲，刻入骨血的痛，若如此算放下，那便是了。”
抬眸望去，又轻轻的叹了一句。
“这还是元姐姐，头一回叫我献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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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四 宝华殿
嫔·元小意
[在陈婕妤婉诉那剪庭闲花落而又风谲云诡的流年间，小意都只是安静地伫着一道消形，春葱叠在两绸阔袂下，任摇烛为她绘出一束秀颀利落的翳影。神龛之上尤是寒山执荷、拾得捧瓶，她大抵该笑小陈氏富贵易忘，早在喜鹊吻檐的新春贺其遇喜，就一声声唤过“献玉”，却让净瓶点点收尽了旧岁，滚到喉边只剩]又有谁人会忘呢？不过是光阴沥去了伤痛，留得一分念想，留得一分情谊，便足够了。我仍愿想，倘你心中澄明，他便是飞檐上日日的浮光，永驻寰世。
[才要看人，讲明用意]明日是新秀入宫，我早前禀奏良妃娘娘，迁你去永和主殿。去看看永和的春絮和日色罢，献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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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四
婕妤。陈献玉
【宝华殿】
许是静立的久了，半晌只有睫羽垂影颤颤，并未察觉不妥，年岁轮过间，该淡去的依旧凝在心房，而需长忆的，早在晦暗的光阴里，一遍一遍的念起，铸就希望的光，如今一点一点不知何时逐渐消散，或许是因往前瞧，重新得到了，便也在失去了。
“我不期他做浮光，原先盼他谅我，再与我母子一场，后来就想，何耽他轮回，便就盼他新生，能纵情的欢，莫再遭一回苦难，如今我有了暲儿，或许便是他予我的一份礼，诉他谅了我，叫我余生不孤寂，只期她不忘。”
并不诉说的清明，若能有结果，当初画禅一叙时，再见元氏便该能知隐秘，一个真相所在，只是并未，或许当时的她，也有心无力，不愿想太多，多年来也无意迁怒，触上目光时，软腰轻依香案，远处诵经声，影影约约。
“好……都听你的就是了。”
唇间涩涩，喉咙有动，终是还有一声叹。
“到时，还来喝盏茶吧，曾说的干娘，如今也作数的，这回虽没喜……也想贪一口元姐姐的糕。”
“我们，都要好好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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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四 宝华殿
嫔·元小意
[大抵生向柔乡，死向愁乡，一提黛帘水睛，仍旧不动塘中风波，以一弯舒弧去答]会好的，献玉。
[虔诚一叩，菩提根下，无人能比流年更沧桑，默祷肚里一胎灵肉，便启朱户、扶远黛]早些去吧，尚有一宫琐务要打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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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四
婕妤。陈献玉
【宝华殿】
温语软调，将不愿想的，皆重新忆起，唇间莫名生苦，末只嗯一声，随她叩观音，祈她所愿会成真。
足立青砖，目光含柔色，轻晃晃脑。
“我不如你，不需顾六宫琐事，便在这再逗留一会，元姐姐先行吧。”
于门前送人，长凝其越远背影，小叹一声。
“以往那段年岁，她也这样看我的吗。”
无人知，无人答，随风自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