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董卓入都
　　荀文若坐在木桶里还在想，这一夜过后这天就要变了。也不知袁绍有没有找到陛下和陈留。若是此时董卓入京……豺狼野狗……不敢想象。
　　且说陛下刘辩和陈留王刘协被宦官哄骗着钻狗洞逃出了汉宫。半路宦官丢下陛下和陈留各自逃命，独留两人于荒郊野外的草丛中躲藏。刘辩怯懦，不及陈留果敢，事事以陈留意思为准。十四五的大男孩躲在九岁弟弟的身后，抹眼泪。在陛下和陈留求告无门时迎来了汉臣，带着刘辩和刘协往回走。
　　荀文若坐了一会儿还是不放心 打算进宫看看。出门便碰到了荀公达。荀攸慌慌忙忙的围着荀文若转了一圈，没有缺胳膊少腿，松了一口气。
　　“小叔父，是打算去哪儿？”
　　“太后和唐姬还在宫里，我……”
　　没说两句，荀攸和荀彧便在门口起了争执。回来的刘辩和陈留却遇上了董卓的军队。陛下吓得大哭，臣子也直打哆嗦。唯有陈留王刘协不卑不亢
　　“何人惊动圣驾？！”
　　“陛下莫怕，臣董卓，特来护驾。”董卓拜见陛下和刘协，细问事情经过。陛下语无伦次，唯陈留王条理清晰，细说始末。董卓看着刘协心里有了打算。
　　荀文若执意入宫，荀公达不肯，一路紧随阻挡，荀文若气恼
　　“荀攸！”
　　忽传马蹄声阵阵，与这厮杀的汉宫，寂静的京都格格不入。荀攸侧身将荀文若挡住。只见一人带着亲兵围着圣驾骑于御道。
　　汉宫的熊熊烈火照着那迎风的旗子。大写的董字。映入荀文若眼帘，荀彧仿佛听到心里咯噔一声。刘协环顾四周，到是看到了隐在角落里被荀公达遮住的一抹清雅，褪去了官服的他的先生。
　　“先生…”
　　刘协欲喊，却反应过来董卓尚在，狼子野心，怕对先生不利，还好董卓并未听到。只是这一声轻轻的先生，却没能逃过暗处一人的耳朵。寻着陈留王的目光望去，果然瞧见了那皎皎白月…
　　荀文若突然机警，惊动了荀攸。
　　“怎么了？”
　　“没…没什么”
　　是谁？是何人？目光冰冷，让人胆寒…
　　“小攸，回去吧，已经不用去了。”
　　回到荀攸府中，荀文若倒了杯水暖手。明明方才九月，却已入腊月寒冬般凉入骨髓。
　　“这天真的变了，连汉庭苟延残喘般的平静都撑不下去了。”
　　“叔父说的对，不出十年天下必乱。”
　　“可我到希望我说的不对，乱世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叔父该是准备好了才对。公达不才，自叔父十年前预言之时，攸便做了准备，定能在这乱世中保住荀家和小叔父。”
　　荀彧看着面前行礼的荀攸，没忍住笑了，眼中含着泪花。
　　那时的荀公达以为那泪花是悲悯天下苍生的。几十年之后才明白，那时的承诺多么可笑。
　　“嗯，我相信小攸定能保住荀家。”
　　也能保住你的，荀攸默默加上。
　　那是的荀攸不知 ，
　　当一个人一出生便被定下无可掩盖的璀璨，那他的结局必然壮烈如他一生。
　　一个一开始便要舍弃自己的人，无论其他人多努力也改变不了结局。
　　那时的荀文若虽知道，却也不甘心。
　　后来的他也高傲过，挣扎过，却不知什么时候起就坦然接受了，甚至心甘情愿。

第九章 废刘辩立陈留
　　汉宫被血洗，收拾整顿的人抬着一具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扔去乱葬岗。洛阳城的百姓这些天都不敢从街上走。
　　9月25日，陛下生辰。也没冲散这压抑低沉的气氛。
　　荀彧坐在廊上看着地上的涟漪，这雨也下得正是时候，省得运水冲刷了。
　　“先生”
　　荀文若见到来人，匆忙起身行礼。
　　“殿下”
　　“先生不必多礼。”
　　“那天晚上在街上瞧见了先生和荀侍郎，未打招呼。今日过来，谢先生救命之恩。”
　　“臣职责所在，不敢居功。护驾来迟，望陛下和殿下莫要怪罪。”
　　“先生能在慌乱时，想着兄长和协，是我们之幸。”
　　“这几日街头传言，董卓要废了兄长，先生可知是真的吗？”
　　“臣……”
　　“先生不用那么拘谨。协只是有话要同先生讲讲，除了先生，协找不到能真心相待的人了。”
　　“殿下请讲，臣洗耳恭听。”
　　“虽然皇祖母和父皇下了禁令。可我还是知道何太后杀了我母妃。”
刘协坐在荀彧旁边，淡淡叙述。荀彧听后却攥了攥手。
　　“可是皇兄待我很好。我想过报仇，可她有何大将军为后盾，我什么也做不了。父皇曾对我说，那个位置是我的。可一天之后，父皇死了，皇祖母也死了。皇兄登上了那个位置。我想了，皇兄也好，我便好好辅佐他。可她却处处提防我。若不是皇位之事有争议，她早就下手了。如今何进已死，董卓入京。他自诩是董太后一脉，而我是皇祖母亲自抚养长大的……”
　　荀彧看着面前的水坑，雨滴大的砸落上面，溅起水滴，泛起涟漪，浊了一滩死水……刘协看着荀文若，他的先生盯着面前的水坑发呆，衣服被溅了泥泞都不知道。刘协开口，笑着问荀彧“先生，你说兄长被废会死吗？”
　　“臣…不知。”
　　他的先生依旧盯着水坑，嘴巴有点干，都翘皮儿了。
　　荀彧觉得嗓子有些干，干得说不出话…
　　“这么简单的事，先生怎会不知？是不愿想，不愿说罢了。”
　　“……”
　　荀彧不答，刘协站起来身子
　　“皇兄怯懦无能，这汉家也不是昔日的汉室了。他不适合这个位置。”
　　刘协说完看荀彧的反应，他似乎吓住了他的先生。刘协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荀彧，你不要让我失望啊。荀家……”刘协没再说话，他的先生聪慧，有些话不提也明了，可他还是提了一点，看着先生空荡的眼神，他又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了，于是刘协转身走了，他走了几步，方才听见背后有声音。环珮碰撞，磕在木板上的声音。还有带着先生悦耳的承诺
　　“臣荀彧自当忠于汉家。”
　　呵，他的先生果然聪慧。
　　刘协走了很久之后，荀彧还依旧跪着。直到荀攸回来
　　“小叔父跪在这里，可是发生了何事？”
　　“没什么，今天如何了？”
　　“……董卓设宴论废立之事，反对之人悉数斩杀，袁本初挂帅而走。”
　　“哈，这袁本初怎么说都还有个四世三公的骨气在。”
　　“曹……曹孟德没有反对。”荀攸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荀彧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满但又作罢。
　　“叔父，今后有何打算？”
　　荀文若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大概…会弃官吧。”

第十章 刘辩之死
　　宴请众臣的当晚，董卓进宫逼迫何太后下诏让刘辩退位，改立陈留。那晚，荀文若即便知道宫中险恶，还是背着荀攸利用荀家势力偷偷去了。
　　“守宫令您请”
　　“谢大人了”
　　“奴能让守宫令道一声谢，也不枉此生。陛下是可怜的，守宫令莫要误了时间。”
　　荀文若推门，屋内清冷。只有何太后，刘辩和唐姬。
　　“姐夫。”
　　“先生。”
　　即便三人落魄至此，荀彧还是恭恭敬敬的行礼。
　　“荀守令，你救救辩儿，带他出去。”
　　直到最后时刻何太后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也依旧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荀彧抿了抿嘴，有些不忍，他跪了下去，以头触底，他听见自己说“臣只忠于汉室。”
　　“…忠、于、汉、室、……哈哈，忠于汉室！难道辩儿就不是汉室的吗！荀彧，你狼子野心。当初先帝下诏让你辅佐陈留。我就不该把你留下。埋下祸根。”
　　“什么颍川荀家忠贞之家，什么王佐之才！狗屁不是！”
　　荀彧皱眉，那一瞬间心中的一个念头清明了，他告诉何太后，亦告诉自己“臣荀彧自忠于汉室，颍川荀家自忠于明君。”
　　“你…”
　　“太后，殿下，夫人，时辰到了该上路了。”
　　“放肆，本宫是灵帝皇后，当今太后。你们怎敢毒杀太后和皇嗣。不怕诛九族吗！”
　　何太后奋力挣扎却无果。被人硬灌了鸠酒。死前，一不起眼的小黄门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什么，何太后瞪大眼睛，终是怕了…
　　“先生。”
　　“陛下不指责彧吗？”
　　“不”刘辩摇头，“先生所做自有道理。辩自知处处不如协弟，所以一直听他的。”
　　世人眼中怯懦的汉帝，终于在最后一刻拿出了勇气，面对生死。
　　“我相信，协弟做的会比我好。”
　　“只是辩恳求先生，带唐姬走。董卓要的是我和母后的尸体，有没有唐姬皆无所谓。”
　　“不，陛下，不要。”
　　“辩相信先生能做到的，先生今日来，想必也是想带走她吧。”
　　“……”
　　“那辩就多谢先生了。”
　　荀彧最终看着刘辩饮下鸠酒。最后，刘辩告诉荀彧
“只有我怯懦无能，那些胆小怕事的大臣才会拼命保住协弟。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夺回他的一切。”
　　荀文若带着乔装的唐姬出了殿门，便感觉到了那冰冷的注视。荀文若心惊，莫不是董卓的眼线？
　　“先生”
　　荀文若转头，看到不远处穿着小黄门衣服的刘协。
　　“…陛下…”
　　“先生还是不忍，陛下都叫得这么牵强。”
　　“臣…”
　　“我为母妃报仇了。死前我问她这鸠酒是不是和当年的一样。把她吓傻了。哈哈哈哈。”刘协笑得肆意，神色却是清冷。
　　“陛下…”
　　“先生，他已经不是皇帝了。他的话我听见了，我也知道他最后说的是什么。”
　　“我的先生啊，这就是皇家的悲哀呀。”
　　“皇兄装傻装了这么多年，骗过了所有人。连我都骗过去了…”刘协笑得有些悲怜。
　　看到身边伪装的唐姬，终于止住了笑。“嫂嫂今后不如在这宫中安度晚年吧……呵，算了吧……这宫中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还是在宫外安稳。”
　　刘协说完转身离开。小小的身影，隐于黑暗，看不透，琢磨不透。
　　荀彧叹了口气，对着一旁的唐姬道“走吧。”
　　唐姬轻轻咬了咬唇，柔声道“我入宫多年，还是今日才看清阿辩和小协……帝王家皆是如此吗？”
　　荀彧沉默了许久方才道“保命罢了。”
　　一切不过保命罢了，只不过他们是费尽心思的去保同一个人的命。

第十一章 走得了吗
　　刘辩驾崩，刘协为帝。朝堂上如了董卓的意，算是平静了一阵。好景不长，董卓以帝刘协年幼为由，撤了早课，诗书。刘协不用学习，整日与宫女黄门在一起嬉戏。
　　帝不上课，不批奏折，荀文若的守宫令(掌管皇帝纸笔）也就没太大用处了，整个人都闲了下来。
　　刘协许久没见荀文若了，有些怀念那淡香萦绕的味道。于是打着嬉戏玩耍的名号，闯到了荀文若干活的地方。
　　“臣荀彧，叩见陛下。”
　　“先生，不必多礼。许久不见，先生的陛下终于顺嘴了。”
　　“臣……”
　　“协无怪罪之意。就是许久不见先生，先生莫要和我生分了。”
　　刘协抱着荀彧的脖子，嗅着荀文若发丝间的淡香。
　　“先生好香啊。”
　　“陛下…”
　　“协想听先生弹琴可以吗？”
　　“…臣…遵旨。”荀文若起身拿琴，试音，调弦。
　　“协听闻先生想辞官”
　　荀文若久不碰琴，生疏下弹错了弦，抿了抿嘴
　　“先生不是说要一直陪着协的吗？”
　　“陛下废了早课，自然用不到臣了，臣怎好在宫中做一闲官。”
　　“荀文若王佐之才，只掌管纸笔岂不屈才？”
　　“……”
　　“朕以为荀彧该是不怕董卓的。”
　　“臣知罪。”荀彧又跪了下来。
　　“还走吗？”
　　“今后陛下每日下朝后，臣会在内殿等着陛下。”
　　刘协甚是满意荀文若的聪明，他只含沙射影的提了一下，他就瞬间明白自己要干什么了。
　　一曲终，刘协心满意足的回去了。独留荀彧静坐思索，汉帝深沉，若他日事发董卓定会拿自己开刀。虽有荀家和诸多世家为依不能真的怎么样，但也不会有多好过…荀文若还真是要为汉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次日，刘协下朝一入寝殿便瞧见一人焚香持书静待人归。
　　“先生。”
　　刘协小跑着过去抱住荀彧，明明香炉里熏得是同样的香，但刘协却觉得还是荀文若身上的香好闻。
　　“臣，参见陛下”
　　“君臣，师徒之礼，行来行去，耽误时间，以后就免了。”
　　自那日起，荀彧和刘协达成约定私下教书，但事再隐蔽也逃不过董卓的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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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荀彧在廊下说了要弃官，很久都没有动静了。荀攸有些纳闷，进宫瞧了一眼。荀彧也没避着荀攸，或者刘协有意要让荀公达看见。
　　荀公达瞧见了，心惊胆战的。一结束就拖着荀文若往宫外走。路上有点急，还差点撞到曹孟德。
　　荀家这叔侄关系不一直挺好的吗？这是吵架了？急上了？想着那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人和自家面瘫一样的侄子挣得面红耳赤就有点想笑。不过他也没有不知趣的凑上去，人家的家事怎么着也轮不到他这个半生不熟的人去插手。
　　“小叔父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你不看到了吗？教书。”荀文若神色淡然，荀攸知道一旦荀彧下定决心做的事，不会改变。
　　“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什么样的处境！”
　　“我只知身为汉臣，当该如此。”
　　“哼，这天下莫不是就你荀文若一个汉臣！你看不出来他们是在利用你吗？！”
　　“他一个泥菩萨的皇帝，自身难保。九岁孩童儿，整日装傻，事发定是你荀文若一力承担！”
　　荀公达说着，气不过，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案几，荀文若默然。
　　荀彧开口，嗓子有些干哑
　　“我没你想的那么呆。”
　　荀公达瞬间气笑，什么呆傻！他从来没觉得小叔父愚笨。荀文若继续说
　　“那些名门世家想反抗董卓却不敢，所以想把荀家推出来和董卓正面对抗。他们料到董卓不敢拿荀家如何…”
　　“荀家已是忠贞，谋略具在。不需要你再…”
　　荀公达说不下去了，此事别人利用荀家打头阵，而荀家就是需要利用这个机会。
　　荀家八龙时代将过，接下它的是荀家王佐。乱世之中唯忠义不屈，才华谋略并存。荀家才能立于不败。
　　“荀家需要一个时机重出于世。荀家王佐需要这个忠名让天下名士仰望。”
　　荀文若放下手中凉透的茶盏。就像人心人性经不起考验。乱世中步步为营，处处谋划。
　　“其实他们推测的有些对的，董卓如今朝中势薄，急要拉拢。他征召了六叔，自然顾忌着不能对我下手。此事若暴露，天下名士唯荀家王佐马首是瞻，他也不敢动我。”
　　荀公达看着荀文若一脸淡然，想反驳但反驳不出来。他有点讨厌小叔父的这点脾气，因为他总担心会有意外——而董卓就是那个意外。

打卡

蹲

写的很好！！楼楼还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