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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别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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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0-05-10 16:32回复
    倾城别传
                          李李翔 著3
    第一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秋公子,你似乎没有必要——为出萧府而挟持我吧?”谢芳菲顿一顿,对他侧目而视,有些心惊肉跳。
    秋开雨转过身,衣摆蹁跹,负手而立,侧影完美却倨傲;脸上神情波澜不兴,捉摸不透。半晌,冷冷地说:“萧衍很器重你。”
    “嗯?”谢芳菲微咬下唇,轻蹙双眉,不知他突然说这话究竟是何意。
    “他竟愿意亲自来见我。”秋开雨看着她徐徐说道,依然面无表情。
    “叮”的一声清脆的声响,是身上所佩戴的玉饰相互撞击发出的声音。谢芳菲猛退一步,心下大凛,却没有说话。她自然想到这其中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双方都是各怀鬼胎,不怀好意。萧衍甘冒风险肯亲身交涉,未必当真器重自己。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萧衍对秋开雨一样欲除之而后快。
    “你要杀他?”谢芳菲抬起眼,轻声问,而眼前见到的这个人衣带当风,飘然欲飞,儒雅风流,令人很难联想到如此血腥的场面。
    秋开雨却笑了,刹那间,整个人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不可逼视。微抬右眉,打量她两眼:“他一样想杀秋某。”语气淡淡的,说得似乎事不关己。生死大事,这样轻描淡写,云淡风轻,若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便是杀人如麻不变色之徒。
    谢芳菲面对他,一直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知道他聪明绝顶,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决定单刀直入,直接问:“秋公子为何挟持我呢?你若当真要威胁萧将军,应当带走萧将军的妻子或是女儿才是。我只不过萧府一个小小的幕僚,无权无势,无关紧要,是生是死,根本无人在意。”一心希望他情急之下,当真是抓错了人,那万事就好商量得很。
    秋开雨深深看她一眼,避而不答,却微笑说:“据说离间元宏的部将刘昶、王肃的计策是你献上的?”言语间对她的话大不以为然。
    谢芳菲面露讶色,十分吃惊。没想到他对自己所知甚深,看来想唬弄是唬弄不过去的。微微点头,沉吟了一下,承认:“不错。秋公子消息当真灵通,想必手下耳目众多。”无奈之下不由得微带嘲讽。
    秋开雨对她不敬的语气不动声色,没有什么反应,仍旧微笑说:“萧衍竟然如此倚重一个年轻的女子,想必你必定有过人之处。”清冷无波的声音却令谢芳菲毛骨悚然,似有乌云罩顶之感。乱世之中的枭雄,对待人才向来是不为己用便杀之。假若秋开雨认定自己在萧氏集团中举重若轻,那么小命危矣。若只是架车扫地的丫鬟、小厮,反而安全,秋开雨虽是魔头,亦不屑于杀之。
    谢芳菲不解他说这句话究竟是何用意,是动了杀念还是有其他的阴谋?没有回答。心里开始惶恐不安,此人城府太深,谈笑间敌人灰飞烟灭。照这种情况,她无丝毫逃生的胜算。
    “你知道萧衍新近得了一批精良的火器?”秋开雨打破沉默,突然问。云雾深处吹来的风拂起他的衣角,谢芳菲却打了一个冷战,勉强定下心神。
    “哦?有这回事?这么重要的事我哪能知道!我什么身份?只不过萧府一个小幕僚,秋公子!”故意稍稍加重“秋公子”三字的音量,有意无意提醒自己真的微不足道,不值得他如此“重视”。
    秋开雨却没有继续逼问,马上转开话题,快得令谢芳菲有些措手不及:“想当初元宏劳师动众,挥军南下,来势汹汹,本来大有可能直取汉水,一举成功,却只因一出小小的离间计,败走义阳,铸成千古遗恨。反倒萧衍那小儿因风借势,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只不过照眼下的情形看,恐怕他将来的日子未必风光,萧鸾不会放过他这个心腹大患。”
    元宏是北魏孝文帝的名讳,萧鸾是南齐齐明帝的名讳。萧衍此时亦只不过是南齐一名小小的将军。南北朝的乱世,形成划江而治,一南一北鼎足并立的局面。天下大势,烽火迭起,动荡不安,民不聊生。乱世出英雄,这是一个群雄并起,恢弘壮阔的时代;这亦是一个血流成河,草菅人命,门阀森严的时代。
    


    2楼2010-05-10 1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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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21 17:3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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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芳菲心中惊讶不已,直直地看着他。她当然清楚秋开雨所言非虚,萧鸾至死仍在猜忌萧衍。此人目光敏锐,深谋远虑,将来发生的事早已看得清清楚楚。所以才能纵横天下,无人能挡。
      谢芳菲有感而发,叹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自古以来,大都如此,那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功高震主,一直都是身为人臣之大忌,萧衍的命运还坎坷得很。
      秋开雨没有答话,停了一停,然后淡淡地说:“那批火器原本是我水云宫的秘密武器。”重新提起这个话题。
      谢芳菲恍然大悟,怪不得双方非得置对方于死地,全因这批火器引发了地下的导火线,一发不可收拾,再无转圜的余地,明刀真枪摆开来说话。自己夹杂其中,小命恐怕难保,连忙说:“我确实知道萧府新近存有一批火器,不过萧将军只约略提过此事。当时我还糊里糊涂的,根本不清楚火器的藏匿地点。何况以我这种身份,平日里顶多也就是做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传个口信跑跑腿什么的,像这种机密大事,怎么可能会让我知道!”急急忙忙地撇清关系,希望秋开雨手下留情。
      秋开雨抬眼“哦”一声,语意深长,兴致勃勃地问:“你到底什么人?照你这样说……不过嘛——萧衍如此精明厉害,怎容得下你这样的手下?”
      谢芳菲听了不由得脸上一热,他这是讥讽自己了,故意笑说:“孟尝君手下亦不过鸡鸣狗盗之徒耳。”颇有些强词夺理的意味。
      秋开雨看着她洒然一笑,不再说话,漫步走开。
      谢芳菲自然是知道秋开雨的。现任水云宫的宫主,令天下人闻风丧胆的魔道的“邪君”,冷酷绝情。他现下不杀自己,只是时机未到罢了。笑得越是从容优雅,杀人越是心狠手辣。谢芳菲在看了萧府满地的尸身后,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自己对他来说,暂时还是有用的鱼饵。
      谢芳菲暗自沉吟,秋开雨大概不会放过自己,他在等萧衍进一步的行动。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猛地下了决定,孤注一掷。
      紧紧跟在秋开雨身后,柔声说:“不知秋兄可还记得雍州城外的卧佛寺?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唉——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不知秋兄可还有印象否?”她自己想起来亦是恍然若梦,将信将疑。
      秋开雨猛然停下来,转身正对着谢芳菲,仔细端详半晌,脸上表情看不出有丝毫的变化。沉默良久,阴沉沉地说:“秋某万万没有想到,原来竟是故人异地重逢。还请恕秋某眼拙,一时没有想起来。”不知究竟是何心境,令得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竟脱口而出:“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沉吟半晌,相顾无言,好一会儿续道:“好,好,依霏兄——果然好得很!秋某今天实在是又惊又喜!”眸光闪烁不定,内心早已动怒。
      谢芳菲知道“邪君”秋开雨的心思向来高深莫测,阴晴不定,心里实在害怕他一怒之下痛下杀手。何况自己当日隐瞒身份,另有隐情,确实心虚。秋开雨何等样人物,怎会容许别人欺瞒耍弄?
      “秋兄,你我当日雍州城外萍水相逢,匆匆会晤,尚谈不上是故人。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当时天色已晚,不及细看,有今天这样的误会,那也是无可厚非的嘛。小妹只希望秋兄不要介意才好。小妹当时自然不知道偶遇的竟然是秋兄。没想到数年后竟然还能再见,也算是缘分。”谢芳菲娓娓道来,希望唤起往日的一些莫名的牵扯。命运真是难以捉摸,最怕情深缘浅,有缘无分。
      “秋某没有想到‘依霏兄’竟然是女儿身。”秋开雨的眼神闪了一闪,定睛重新打量眼前站着的这个人,明知他的身份依然镇定自若,口若悬河,而且还是女流之辈,实在是不简单。
      “似秋兄这般才俊,不论是谁见过,自然难以忘怀。不似小妹,长得一副众生相,哪里都有。一时不察,认不出来,那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谢芳菲的这番话固然是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带一点讨好的意味,但是也不会有人会认为言过其实。秋开雨长身玉立,容貌清俊,不杀人时兼有诗人的气质,潇洒出尘,实乃人中龙凤。
      


      3楼2010-05-10 1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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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兄,小妹时至今日才明白过来,实在应该感谢秋兄当日手下留情,没有迁怒于人,痛下杀手。”原来当时自己的小命竟然危若累卵,千钧一发。现在才知道后怕,满身的虚汗,可是眼前的危机尚不知该如何度过,真是才下眉头,又上心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秋开雨不语,心却沉下来。想起当日那个身穿青衫瘦削的文弱男子,言笑晏晏,温和舒适,只是因为说了一句“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这样的好诗,自己心情大好,没有下手杀之。所以说,凡是做事,绝不可凭一时的意气,铸成终生大恨。
        谢芳菲见他脸上神色阴晴不定,眸光阴冷,心下骇然。两年前的秋开雨或许还会有一丁半点的心慈手软,可是现在要他平白无故放过自己,恐怕难比登天。不由得脸露哀伤,长叹一口气,低低浅吟:“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吟罢,低声问,“秋兄可还记得这句诗?”
        秋开雨当然记得,那时候的自己,终于完成雄图霸业的第一步,忍不住感慨丛生,怎么可能忘记!而周围的桃花正开得如火如荼,如星星之火般燎原开来。暮烟渐起,美景佳诗,使得身边的春色倍增……他挥一挥手,似乎想将过去的那段偶遇挥之而去,不留任何痕迹。忽然在谢芳菲对面坐下来,笑容如煦春风,语气却完全相反:“依霏兄!秋某向来不会因为愤怒而杀人,自然也不会因为顾念旧情而不杀人。”性子真是阴晴不定,变幻莫测。谢芳菲心下凛然,感觉有蛇滑过自己的脊背,一片冰凉。他这话摆明是不会放过自己了。
        谢芳菲勉强笑笑,良久,只得长叹:“凡是身居要职高位者,理智总是大于感情。”回过神来,转头对秋开雨说:“罢了!秋兄,我刚才一直在问自己,人活在世上,似乎在某些时候,总会存在一些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吧?不过,绝大多数时候,自然没有什么会比生命更好。你说呢?”
        谢芳菲这么一番没头没尾,不知所云的话,秋开雨听起来却有些兴趣,眉毛挑了一挑。生命诚可贵,但是有没有比生命更可贵的东西?或许有些人认为有,有些人则认为没有。
        谢芳菲渐渐冷静下来,自己自然是处在绝大多数的时候,所以要想尽办法保住小命。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秋公子,我真正的名字叫谢芳菲,人间四月芳菲尽的芳菲。我们来做一桩交易如何?”
        “哦?谢姑娘,不知是什么样的交易可令你对着秋某还能有恃无恐?秋某很感兴趣呢!”秋开雨不为所动,静观其变。
        谢芳菲站起身来,轻柔但是清晰地说:“秋公子是做大事的人,寻常物事自然看不上眼。天下时势不久将有大变,不知秋公子可有应对之法?”若自己能未卜先知帮一帮他,不知他能否饶过自己一命?
        秋开雨看着谢芳菲,淡淡笑说:“谢姑娘,自魏晋以来,天下的时势没有一天不在变化。”
        谢芳菲看着他,点头说:“不错,数百年来的分裂割据,改朝易代,的确没有一天不是动荡不安的。”回首若无其事地继续说,“明帝身体微恙,不知道秋公子可知道?”这对他应该是一个极重要的情报。
        秋开雨直至此刻才真正对这个话题感兴趣起来,走近问:“不知谢姑娘又是如何得知这么重要的事情?”如今朝内局势未明,明帝萧鸾的健康状况自然是众人关注的焦点,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人伺机而动。
        谢芳菲暗自吐舌,萧鸾现在自然是健健康康的,可是不久就要微恙了。故意装作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问:“秋公子是否相信星宿五行之说呢?凡是大事降临,上天总是会有对应的预兆告知世人,以示惩戒。专诸之刺吴王僚,彗星袭月;聂政之刺韩傀也,白虹贯日;要离之刺庆忌也,苍鹰击于殿上:莫不如此。将来的事上天早有预兆,警示众人。”
        秋开雨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谢芳菲心中暗暗好笑,想要骗倒秋开雨这么一个聪明绝顶的人物,非得使尽浑身解数不可。幸亏这番胡说鬼扯只适合用来瞒骗聪明的人。一般来说,越是才智高明之士,越容易自作聪明。谁叫这时候的人相信这些呢!秋开雨再怎么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受时代所限制,亦逃不开这个范畴。
        


        4楼2010-05-10 1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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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芳菲神情凛然不可侵犯:“阴阳五行里,东方木也,其帝太嗥,其佐句芒,执规而治春;南方火也,其帝炎帝,其佐朱明,执衡而治夏;中央土也,其帝黄帝,其佐后土,执绳而治四方;西方金也,其帝少昊,其佐蓐收,执矩而治秋;北方水也,其帝颛顼,其佐玄冥,执权而治冬。万事万物莫不符合阴阳五行之说。擅长者,自然可预先窥破天机,早做筹划。自古以来,便有人能预测将来发生的大事,顺天应命。芳菲不才,却还有一点用处。目前的局势,晦暗不明,一片混沌,其中的纷繁复杂难以尽述。若我助宫主一臂之力,尽量争取有利的地位,事后,不知宫主可否饶过我一命?”
          “照芳菲姑娘这么说,万事万物都有其不变的命运,冥冥之中早有定数。既然如此,又岂是人力所能改变的?芳菲姑娘自相矛盾呢。更何况,秋某一向逆天而行,恐怕要叫芳菲姑娘失望了。”秋开雨仍旧一副施施然的样子,表面上仍旧笑着,笑意却没有达到眼睛里。语气漫不经心,有点不屑。单凭谢芳菲三寸不烂之舌,夸夸其谈,秋开雨怎么会轻易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所谓预言之说。
          谢芳菲立时便发觉自己大错特错。似秋开雨之流,虽然一样野心勃勃,不过手段却大不一样。只会采取宁可错杀,亦不可放过的手段,不作其他无谓的猜想。纵然他相信自己,只怕到事后也是个鸟尽弓藏的下场。秋开雨身为魔道的“邪君”,行踪飘忽,行事独断专行,与萧衍大不一样,自然不需要芳菲所谓的幕僚出谋划策。这招用来对付萧衍还差不多,好歹他表面上摆出一副求才若渴的模样。谢芳菲想用对付萧衍那套对付秋开雨,自然行不通。
          谢芳菲察言观色,明白他根本不相信自己,任你说得天花乱坠,也不能打动他分毫。况且等不到齐明帝萧鸾一命归西,自己的小命早先完蛋了。此类人物关心的唯有眼前的利害关系。秋开雨还不大看得起自己,认为自己只不过花言巧语,搬弄唇舌而已。没有任何事实依据,自然是不肯信的。既然游说这一关行不通的话,真正能打动他的只有那件东西了。谢芳菲暗叹了一口气,最坏的情况也不过如此。以后不知道要牵扯上多少麻烦,想躲都躲不开。只不过,日后的麻烦和眼前的性命比较起来,孰轻孰重,该如何取舍,自不必说。
          她走到秋开雨跟前,仰头看着他,面容平静,低声说:“秋公子,你日后自然知道我所言非虚。你既然不相信我这番话,我也不多说什么。”说着微微停顿了一下,眼神锐利起来,双手交握,紧接着说,“不过,太月令呢?太月令!秋公子一定是感兴趣吧。”
          第二章 秋风秋雨愁煞人
          秋开雨猛地盯住谢芳菲的双眼,瞬间声如寒冰:“你如何知道太月令?”照秋开雨看来,谢芳菲虽然小有计谋,充其量不过萧府一个小幕僚,兼为女子,应该远离江湖上的恩怨仇杀才是。万万没想到竟然拿太月令做筹码,不由得他不震惊。太月令是号令魔道的信物,堪比官员的印绶,皇帝的玉玺。
          谢芳菲感觉到秋开雨周身一点一点散发出杀气,无孔不入,微微心惊,呼吸都乱了调,脸色变了变,强自镇定,轻声说:“亦不过是无意中知道的。秋公子,你若想知道太月令的下落,必须放了我。”
          秋开雨片刻已经恢复冷静自若的模样,反倒轻笑出声,不紧不慢地说:“秋某生平还是头一遭受人威胁,真是有趣得紧。”斜眼看谢芳菲,眼若深潭,闪着寒光,眸光深处幽幽似饮血的利剑。
          “或许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敢对 ‘邪君’说这样放肆的话,可是凡事都会有头一次。狗急了还会跳墙,更何况是人?谢芳菲虽然只是一个登不上台面的小人物,对于自身的性命却不敢轻视。若注定是死,还不如趁机周旋谋划,争取活命的机会。似我这种无关痛痒的人,秋公子何苦逼上绝路?秋公子,俗话说得好,得饶人处且饶人。”谢芳菲真是豁出去了,话说得如此直白。可惜秋开雨并不是一般人,自然也不会做一般人做的事。
          “谢姑娘,你恐怕不知道,其实想死也未必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个世上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况且要让一个人说出心底里的秘密,秋某有的是办法。更何况谢姑娘究竟是不是无关痛痒的小人物,这就要看萧衍是怎么想的了。”秋开雨仍旧一副不痛不痒的神情,言辞却如刀刃般锋利。
          


          5楼2010-05-10 1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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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芳菲深吸一口气,毫不退缩,争锋相对:“宫主所言极是。可是我虽然贪生怕死,但是真被逼到绝境,决不畏惧死。俗话说,人算不如天算,只怕到头来,某些事情未必如秋公子所愿。秋公子是不是该三思而后行?”
            “好,好,好!”秋开雨拍手称笑,“没有想到谢姑娘竟然是女中豪杰,有胆有识,秋某今日见识了。”秋开雨挑眉看着谢芳菲,前一刻还在侃侃而谈,下一刻手已经掐在谢芳菲的脖子上,脸上犹保持刚才似是赞赏的微笑,仿佛此举只是玩笑。谢芳菲根本不清楚他是如何近身的,一阵剧痛,只觉呼吸紧促,胸口疼痛难忍,也不知他到底使了什么手法,血液中仿佛万蚁噬咬,乱箭穿心。
            秋开雨右手尚抵在她后心,只要微微用力,她便得提早去见阎王,任人宰割。谢芳菲强忍疼痛,牙关打战,脸白如纸,满身虚汗,瑟缩着身体,还想勉力站好,伸手去扶一边的椅子,“砰”的一声,狠狠摔在地上,滚成一团。此刻她不但不觉疼痛,反而“舒”了一口气,一心希望这一摔摔得不省人事才好。那疼痛如凌迟,一刀一刀,剜心割肉,意识不但不模糊,反而比平常更为敏锐。这么不人道的酷刑,谢芳菲何曾经历过?可是她倔犟地不发出一点呻吟,无论如何都不肯出声,仿佛有一种信念在支撑着她——唯有用这种方式,表达出对他的不齿和轻视。
            嘴唇殷红一片,鲜血顺着嘴角滴在地上,右手抓紧椅腿,指骨都突了出来,侧头看秋开雨,下巴微仰,眉头紧皱,冷汗涔涔而下,可是眼中并没有恐惧害怕,大不了,一死了之!秋开雨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十分诧异。此类折磨人的手段对他来说不过是皮毛之术,应有尽有。饶是这样,寻常练武之人已经受不了,更何况谢芳菲还是一个不懂丝毫武功的弱女子。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微不起眼的女人,至始至终都不曾开口求饶,连呼痛都觉得耻辱,表面上弱不禁风,骨子里却是这样的骄傲。
            他站在一边,冷冷看着,没有动作。谢芳菲为了减轻血液中的疼痛,竟然用手撞击地面,右手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用尽力气,一字一字喘气说:“秋——开——雨——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这样——对付——我——一介——呼,呼,女流之辈,算什么——英雄——好汉……”一席话说得断断续续,语不成调,字不成句。
            秋开雨在她身边悠悠然坐下,说:“秋某从来都不是正人君子。”谢芳菲愤恨地看着他,抱紧身体,闭着眼睛说:“你杀了我吧!”这种痛苦,真是不想活了。秋开雨蹲下身,扶她躺在手臂上,衣衫早就湿透了,头发黏在颈上,汗如雨下。他用手轻柔地挑开黏在她颊边的湿发,俯下头在她耳边说:“谢姑娘,我刚才说了,有时候,想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谢芳菲惊怒:“你——”真不愧是魔道的“邪君”,冷血无情!随即闭上眼,不再看他。身体里的疼痛再次发作,如潮水般一波接一波汹涌袭来。她在秋开雨的手上辗转着身体,到最后,实在忍不住,泄愤般一口咬在他胳膊上,几乎深入骨髓,再也不肯放,反正是不活了!
            猝不及防,秋开雨蹙眉,微微痛“哼”一声,有些愣住了,一时间竟然没有推开谢芳菲。饶是他历经生死,见惯风浪,也从未碰过此等事情,颇有些无措地看着手上的这个人,又软又湿,似乎就要在他眼前化成一摊水。剧痛像浪头打在身上,几乎粉身碎骨,连咬人的力气都失了,谢芳菲主动松口,偏偏还不晕过去,神志依然清醒,她伸长脖子,身体拼命往后仰,气息奄奄地喊:“秋——开——雨——”接下来怒斥的话全都消失在疼痛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秋开雨看着右手衣袖上一团的濡湿,那是刚才谢芳菲咬他时流下的口水,颇有些无奈。也不知道此刻是何种心情,虽冷着脸,倒也没有动怒。看着谢芳菲生不如死的样子,鬼使神差之下随手解了她身上的酷刑,不再看她,用左手衣袖去擦右臂上的湿痕,又气又恼,上面隐隐有血迹泛开来,他在意的当然不是这个。
            谢芳菲半躺在地上,像溺水之人,只剩出气了。体内尚流淌着疼痛的余波,仿佛压着一座高山,翻不起身。秋开雨站远几步看她,眼中有莫名的怒气,却不知该以何种方式发作,只得气恼地堆积着。见她眼睛动了动,似乎要睁眼,立即转身,微微拂袖,人已经飘远,眨眼间只剩一抹白点,迅如鬼魅。
            


            6楼2010-05-10 1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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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久,谢芳菲靠墙颓然地坐下来,满身的冷汗,心有余悸。刚才不顾死活地冒犯秋开雨,幸亏他没有魔性大发,动手杀人。秋开雨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为什么又肯放过自己?刚才什么意思?警告还是示威?谢芳菲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他这人阴晴难测,反复无常,既不是君子,也不像小人,真是异类,她完全猜不到他的心思。现在该怎么办呢?缓过气来,谢芳菲伏在桌子上,歪着头胡思乱想。半天后,依然没有想出任何头绪,心烦意乱。不过,疼痛过后,肚子却咕咕地叫起来。民以食为天,她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
              谢芳菲被秋开雨囚禁在建康城外一处悬崖绝顶上,四周崇山峻岭,古木参天,连绵不绝往两边延伸,看不到边际。山顶终日云雾缭绕,凄清寂寥,冷风萧瑟,凸岩挺立。绝顶四面是悬崖,刀斧劈过一般,壁立千仞。俯身向下望去,云气上涌,深不见底。谢芳菲推了一块几十斤重的石块下去,没有听见任何的回响。唉,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绝望之余,只得乖乖回到屋内。地势如此险峻,唯有秋开雨那般绝顶的武功方能来去自如,他自然不怕谢芳菲逃,凭谢芳菲的本事,逃也没有地方逃。
              “这倒是天底下最好的监牢了。”谢芳菲饥饿之余,犹不忘苦中作乐。将屋子里里外外仔细搜寻了一遍,什么东西都没有,除了桌上一壶茶。 哎,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好,这下真的是一干二净了。真是倒霉,也不知那个秋风秋雨什么时候回来,见鬼也不要再见他!”饥饿最终战胜恐惧,闷闷地想那个秋风秋雨还真是变态,不会想干脆饿死她算了?不至于吧?要折磨人也不是这么折磨的呀!又冷又饿之余,只得打起精神转移注意力,将目前的形势仔细想了想,那个太月令于现今的他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听说他在魔道一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万一真的不管不顾了,自己岂不是要在这里活活饿死?这算不算是另一种的杀人于无形?谢芳菲免不了忧心忡忡,愁眉不展。
              半夜天气渐渐转寒,谢芳菲拼命跺脚哈气,仍然无济于事。饥寒交迫,加上白天受过一番折磨,颇有些气息奄奄,脸青唇白。山顶阴风惨惨,听起来像是鬼哭狼嚎。谢芳菲缩着身体,挤在一张椅子上。外面的黑暗全部压到眼底,夜深人静,间或一声动物的哀鸣惨叫声,听得谢芳菲有些冰凉瑟缩。头顶上似乎飘荡着无数的孤魂野鬼,张牙舞爪,怨气冲天。谢芳菲纵然是无神论者,也不由得有些害怕。半夜时分人的想法和白天大不一样,意志要薄弱许多。魔由心生,说得一点都不错。她感觉眼前有无数的冤魂在向她索命,元宏败走义阳的那把火,就是她出的主意,一片焦土,寸草不留,生灵涂炭。
              谢芳菲这个时候,恐惧得喉咙干痒,只是拼命喘气,一颗心提上来又放下去,此刻倒希望秋开雨赶快出现,他纵然是魔头,好歹还是人,大家再怎么样也算是同类,不至于吓怕了胆。如此一想,对他的畏惧不由得减了几分。强自安慰自己,压下胡思乱想的心绪,逼迫自己尽量往好处想,死也没什么可怕的,就当是偿了命。紧张的情绪稍稍有些缓和,幸好谢芳菲不是闺阁中的千金小姐,也曾在乱军中指挥若定,遇事终能不乱。撑到最后,终究抵不过沉沉的睡意,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谢芳菲抗着寒冷一觉醒来,屋子里仍然漆黑一片。睡得极其不舒服,又冷又饿,似乎只打了个盹,头昏脑涨的,浑身无力。摸索着站起来,“砰”的一声脆响,是桌上的杯盘茶壶摔落的声音。“哎呀,真不走运,这下连水都没有喝!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真不知道还要在这困多久,一阵心烦气躁,狠狠踢了一脚桌子,骂了一句国骂,道:“我今天还不够倒霉是不是,喝口凉水都塞牙!”没有控制好力道,踢痛了脚尖,口中逸出一声急促的惨叫,连忙弯腰蹲下去,边揉边嘀嘀咕咕地喃喃自语,不停地咒骂。
              “谢姑娘,你半夜三更倒很有闲情逸致呀,看起来精神不错。”秋开雨隐在暗影里,声音像是从虚无中突然穿透进来,来无影,去无踪,辨不明方向。
              


              7楼2010-05-10 1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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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芳菲听得全身一冷,背脊僵硬,懦懦地说:“太月令现今不在我手上。秋公子若想要的话,不如先放了我……”见到秋开雨猛然紧缩的瞳孔,谢芳菲口中剩下的半截话再也吐不出来。
                第三章 山穷水尽疑无路
                秋开雨负手走近她,慢慢说:“我知道。”他当然清楚她身上并没有太月令,不然不会容许她活到现在。气势迫人,不怒而威,谢芳菲顿时噤若寒蝉。秋开雨继续说:“我看谢姑娘还是安心在这里住上几天吧。此处清幽宁静,风景宜人,可谓别有洞天。谢姑娘可以好好想一想。秋某过几天再来探望谢姑娘。”
                谢芳菲的心蓦地一紧,他打算软禁?偷偷瞄了他两眼,暗自寻思:反正那劳什子白送给自己都唯恐避之不及。自己有什么错呢,只不过怀璧其罪罢了。如今没吃到羊肉,反惹得一身骚。既然要送出去,给他也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只不过,这是交换自己小命唯一的筹码,可得谨慎使用。当即说:“只要你答应放我走,我自然会将太月令完整无缺地送到秋宫主的手中。”
                “谢姑娘,你知道,世上的事反反复复,真假难辨,你叫秋某如何相信你?谢姑娘应该表现出更大的诚意才能让人信服呀。”秋开雨直视谢芳菲,语调缓慢,眼神锐利无情。他颇为不耐,十分烦躁,究竟为何心烦,却说不出来。只觉得不妥,可是仔细一想,又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谢芳菲当然不清楚他反复的心情,为了使他更信服,娓娓道来:“秋宫主,太月令可是半掌大小,状如盾牌,两边分别刻有日月的形状?上面的古字花纹像我这种人自然不识,不过其材质之特殊,生平未见。入手透寒,体形虽小,重量却颇重,里面似乎——另有乾坤。不知道我可有说错?其实似太月令这种稀奇物事,就是想冒充也冒充不来。”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一个不相信,立即痛下杀手。
                秋开雨目光如炬,盯着谢芳菲冷冷地说:“太月令现在哪里?”
                “秋宫主,隔着这么千山万水的,这一时半会到哪里找去?您不如先放我回萧府,日后自然将太月令双手奉上。秋宫主大可放心,就凭我这点小伎俩,再怎么样,也逃不出秋宫主您的手掌心啊。说老实话,您待在建康,总不可能是来游山玩水的吧?将我随身带在身边,这么大一个累赘,也不好办事情吧?还有,我虽然是女流之辈,也知道重诚守诺,人无信不立,答应过的事,必定不会食言。更何况,太月令对我来说,避之唯恐不及,要想安生,还是趁早丢开比较好。”谢芳菲没有回答,却说了这么一番软硬兼施的话,只盼秋开雨在这形势紧张的时刻,无暇顾及自己。
                秋开雨回首笑说:“谢姑娘不愧是萧衍手下的谋臣呀,这种时刻犹能侃侃而谈,讨价还价。可惜事与愿违,谢姑娘既然拿不出太月令,那就请暂且在这山中盘桓数日,与花鸟虫鱼为友,清风明月为伴,放宽心怀好好享受,亦是人生一大乐事。请恕秋某就不奉陪了。”说完就要离开。
                谢芳菲大急,满头大汗,看来他对太月令是誓在必得,情急之下拉住他,跺脚说:“你走了,那我岂不要饿死?”脑中却在飞快运转,想着逃离的办法。
                “这个谢姑娘请放心,来者是客,秋某这点礼数还是有的。先前若有怠慢之处,还请担待。就请谢姑娘在此安心住下来,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秋某办完了事情,自然会陪着谢姑娘不辞辛劳地去拿太月令。”秋开雨语气温和得就好像是好客的主人热心地招待来宾。
                谢芳菲眼珠一转,忙说:“哎,哎,哎,秋公子,等一下,你既然要下山,不如——干脆带我一起下去好了,反正我也逃不掉,是不是?”秋开雨挑眉看她,没什么表情地说:“哦——谢姑娘,那你说呢?”世上有这么简单的事吗?她还真把自己当成来宾了。谢芳菲摸了摸鼻子,涎着脸说:“秋公子,说实话,一个人待在这山上,怪可怕的。一到晚上,黑漆漆的,星月无光,风呜呜呜地吼,鬼哭狼嚎的……不如带我下山,兴许我还能帮点什么小忙。秋公子不是要办正事吗?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嘛。”谢芳菲这番话说得极其谄媚。
                


                9楼2010-05-10 1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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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21 17:3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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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芳菲远远地对秋开雨打个手势,笑着指了指后面,又指了指身边的女子,也不管秋开雨有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他糊涂更好,本来就是要他晕头转向。然后谢芳菲和那个女子一起走进屋子的里面,秋开雨也没有立刻跟进来,到底有些不好意思。两人进去一会儿,秋开雨还是不放心,站在门边上盯着,耳中听着脚步声并没有走远,于是放下心来。
                  先是那个陌生的女子背着他往后面去了,等了半天仍然不见谢芳菲出来,心中疑惑起来,听得里面仍然有呼吸的声音,于是出声问:“谢姑娘,你怎么了?”半天都没有回答,隐隐觉得不对劲,一脚踹开木门,只见那个陌生的女子被绸带捆绑在地上,嘴唇也被堵住,身上穿的却是谢芳菲的衣裳。秋开雨顿时大怒,好一个金蝉脱壳之计,竟是如此狡猾!他也有点太大意,谢芳菲这样一个弱女子,确实没怎么防备,不然以他的精明,怎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没有见陌生的人走出大门,连狂乱的脚步声都不曾听到,那么谢芳菲一定还藏在院内某个隐蔽的角落。当下运起内力,扬声阴森森地说:“谢姑娘,秋某知道谢姑娘还在附近,还是乖乖出来的好。秋某的耐性相当不好,如果秋某数到十仍然不见谢姑娘出来的话,那么秋某就用整个店铺里的人为谢姑娘陪葬,可怨不得秋某今日大开杀戒。”整个屋子里的人突然鸦雀无声,惊恐地看着刹那间犹如魔星降临的秋开雨。有人不怕死,还未走出门槛,便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也没人看清秋开雨是如何出手的。吓得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人人面如死灰,心胆俱裂。
                  秋开雨当真开始数数,“一,二,三……”一声一声,像阎王的催命符,一锤一锤敲在所有人的心口上,待数到第九下的时候,整个屋里的人开始慌乱,有人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不顾死活往外跑,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已经无声无息地躺在了地上,五脏六腑俱碎,尚睁着双眼望着门外,死不瞑目。秋开雨犹如地狱里的恶魔,吐出的声音像是结了一层寒冰:“谁还敢大声喧哗?”眼光所到之处,似一把利剑,所有人立即噤若寒蝉,战战兢兢。
                  谢芳菲紧张得呼吸几乎窒息,胸口胀得十分难受,就在最后一刻,她终于就要沉不住气站出来的时候,忽然听得一道柔和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不知秋宫主因何事大发雷霆呢?”如沐春风,温和舒适。说话间显然也贯注了内力,所以听起来犹如近在耳边。来的人葛巾长袍,身上无其他的佩饰,唯有腰间的佩剑十分醒目。神采内敛,面如冠玉,目如点漆,分外清亮,专情而隐忍。面对叱咤风云的“邪君”依然镇定从容,不卑不亢。
                  第四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秋开雨心一沉,面不改色,微笑说:“我当是谁?原来是天乙老道的高徒。容情,你今番前来,可是想插手管秋某的闲事?”言语间颇为不客气。
                  容情并不生气,也没有动怒,只淡淡一笑,颔首说:“容情不敢。只是想讨个情面,秋宫主可否饶了这些无辜受牵连之人,他们又何罪之有?还望秋宫主手下留情才是。”
                  秋开雨闻言,冷笑说:“这番话若是让天乙老道来说,秋某或许还会卖他三分情面。”对容情这番话颇为不屑。
                  容情抱拳施礼:“容情自知不才,那么,秋宫主,今次就得罪了。”拔出腰上的有情剑,一团耀眼的光华缓缓绽放,如出水芙蓉雍容而清冽,尊贵优雅。有情剑剑身三尺二寸,剑刃上刻有奇异的花纹,剑身细窄,锋刃锐利,可切玉雕玺,乃当世名剑。有人称赞此剑:“照人如照水,切玉如切泥。锷边霜凛凛,匣上风凄凄。”容情知道秋开雨的厉害,脚踏奇步,先发制人,剑一出鞘,如龙吟凤鸣,声震云霄,剑锋遥指秋开雨的命脉,出手不凡。
                  秋开雨眼中的杀机一闪而逝,气运双手,潇洒一笑:“好,今日就让秋某见识一下天乙老道的高徒是否浪得虚名。”不等说完,双掌已经欺了上去,幻出千万道掌影,身法迅捷如电,竟是后发先至。左掌劈在容情右手手腕三寸处,右掌搓指成刀,直取前胸,直有开山裂石之势。招招狠辣,步步紧逼,一上手就是杀招,务定要一举毙敌。
                  


                  12楼2010-05-10 1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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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芳菲没有回答,含糊地应付过去。
                    船家稳稳地操着手中的船桨,慢慢说:“公子,这是谢府上的船,经常在秦淮河上游玩,整个建康没有人不知道的。”
                    “哦,谢家?哪个谢家?船上又是何人?”谢芳菲不禁好奇地问。
                    船家又笑:“公子,整个建康哪里还有第二个谢家?当然是乌衣巷的谢家。这船上的人便是谢家的公子谢朓。”王、谢两家,自东晋以来,封侯拜相,显赫数百年,出过多少名震一时的人物,留下多少脍炙人口的佳话,天下无人不知,世上无人不晓。刘禹锡曾有诗云: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感慨欷歔的就是这里的王、谢两家,当年是何等的尊荣显赫,权重天下,风光无限。
                    谢芳菲恍然大悟地“哦”一声,说:“原来是他们家,那就怪不得如此的气势了。”按捺不住好奇,又问,“船上坐的是谢朓谢公子吗?”谢朓可是史上鼎鼎有名的大才子呀。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说的便是谢朓。好笑地想,我也姓谢,就是不知道五百年前是不是一家。
                    心中一动,好歹想个办法混进谢府里可不就什么事都解决了?任秋开雨智计通天,也料不到自己会藏在谢府里。何况说不定还可以在谢府中碰见萧将军前来拜访,正好一举多得,连萧府也可以不用回去了。问题是总不能大摇大摆地骗进去,一定要隐身埋名地混进去的话,只能再想办法。
                    忽然听见船上一阵喧哗呵斥,有几个丫鬟模样的人哭哭啼啼地被带出来。船家叹气:“今天又是如此。”
                    谢芳菲奇怪地问:“船家,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谢家的公子近日脾气很不好,动不动就发怒,一不顺心,便迁怒于下人,常有人被赶出府里。弄得谢府鸡飞狗跳,人心惶惶。谢府有一个管事的是我的一个亲戚,近来也常常对我抱怨说是人手不够,许多事情都忙不过来。说的次数多了,连我这个老头子都不得耳根清净。”说罢,哈哈一笑。
                    谢芳菲心中暗喜,装作随意的样子问:“是吗?我有一个朋友的妹子,倒想找份事情做做,不知这谢府上还要人不要?”
                    船家叹口气,摇头:“要自然是要的。可是在这大户人家做事可不容易啊,要打要骂的。你看刚才,真是可怜见的。”
                    “船家,似咱们这些人,做什么事情还不是都一样的不容易。这年头,也都是为了混口饭吃,吃点苦,受点罪也就算了。”
                    船家点头:“不错,这话倒不差。那成,公子,您真想要这份差事,我回头寻个机会和他说说,你明天上谢府找他问问看成还是不成。”
                    谢芳菲忙谢不迭,没想到竟然有此际遇,实在是意外之喜。
                    第二天一大早,谢芳菲便来到谢府的偏门处打听,客气地说:“我是来找陈六陈管事的。”那些下人倒没怎么为难,还给她让座。等了一会儿,便有人进去通传。一个长得十分结实的四十来岁的人走出来说:“是谁找我呀?”肩宽体壮,模样敦厚。
                    谢芳菲连忙走上前,赔着笑脸说:“陈管事,我是刘老介绍过来做事情的。不知您老这还缺不缺人?”他仔细打量谢芳菲,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然后说:“不错,确实有这么一回事。我看你这伶伶俐俐的样子,想必做事倒没有问题。可是谢府不比一般人家,高门大族,钟鸣鼎食之家,规矩多着呢。你呢,既然来了,先去厨房里帮忙,今天公子设宴请客呢,大家都忙不过来,你先去帮忙,晚上回头我再和你商量具体事宜。”
                    谢芳菲被人带到厨房,洗菜提水,抱柴添火,忙得满头大汗,连厨房门都没出一步。说起来整个就是一打杂的,比一般伺候的丫鬟小厮还不如,被人指挥来吆喝去的,还得低眉顺眼地应着。但是比起小命来,这些就不算什么了。
                    好不容易忙完一天,腰酸背疼,差点站不起来。那些人也太狠了些,这样使唤她,没有半刻闲暇,简直把她当畜生用!等到华灯初上,连后堂都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听得前头人声鼎沸,热闹喧嚣,才想起来谢朓今天大宴宾客。谢芳菲问身边的大嫂:“王嫂子,公子请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14楼2010-05-10 1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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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芳菲心里有些讨厌明月心自以为是的俏皮话,当即沉下眼,冷冷说:“可惜在下的这位故人早已在战乱里去世了。”乱世里,多的是生离死别,阴阳两隔。明月心一脸不安地看着谢芳菲,低声道歉:“对不起,芳菲公子,惹起你的伤心事了。”
                      谢芳菲朝她勉强一笑,感叹说:“谁叫他生在乱世里,也只好怪他自己时运不济,命途多舛,明月姑娘不用介怀。”谢朓在旁边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肩,低声说:“不用难过了。”谢芳菲无法,只好继续假装,将错就错,露出哀思。
                      萧衍笑着转开话题:“说起来,容情向来不涉足这类的风月场所。这次若不是因为在下,他也不会跟着来。明月姑娘,你今晚可要好好招待容公子啊。”
                      明月心眼波流转,刹那间艳若桃李,轻笑:“那自然,来者是客,明月岂敢怠慢。不如今晚就由我弹奏一曲,以助酒兴如何?”
                      众人听得精神一振,拍手叫好。萧衍有些激动地说:“好极。明月姑娘的琴艺恐怕天下都难有出其右者。姑娘今日肯亲奏一曲,实乃意外之喜,萧某今日耳福不浅,必定洗耳恭听。”
                      连谢朓也笑着说:“自从半年前得闻明月姑娘的仙曲,至今犹余音绕梁,不绝于耳。没想到今日还有此机缘,实是喜出望外。”
                      谢芳菲见众人如此推崇明月心,不由得坐直身体,正色想:当真这么厉害?那还真的没有白跑一趟。
                      明月心一笑,宛如百花齐放,不可逼视。命人取过琴来,通体雪白,冰肌玉骨,没有一点杂色。萧衍说:“明月姑娘的这把玉琴萧某早有耳闻,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明月心转头对谢朓说:“谢公子,听闻府上珍藏有古琴‘焦尾’,不知明月心可有这个福气一睹真颜?”
                      谢朓歉声说:“不错,谢府确实珍藏有‘焦尾’,不过却没有藏于在下的府邸,有心亦无力,恐怕要叫姑娘失望了。”
                      明月心满脸失望地说:“那真是不巧。”
                      谢芳菲再白痴也听过“焦尾”的大名,十分吃惊,连忙低声问:“你们家真的藏有‘焦尾’?”啧啧称奇。“焦尾”乃东汉著名文学家、音乐家蔡邕亲手制作的一张名琴。据说蔡邕在“亡命江海、远迹吴会”时,曾于烈火中抢救出一段尚未烧完、声音异常的梧桐木。他依据木头的长短、形状,制成一把七弦琴,果然声音不凡,世所罕见。“焦尾”以它悦耳的音色和特有的制法名闻天下,为古琴中的珍品,万金难求。谢朓只是一味地笑而不答。
                      像谢家这么一个数百年的世家大族,藏有一些稀世奇珍也不足为奇。“焦尾”这样的绝世珍品自然是由谢家的族长收藏着,所以明月心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焚香净手后开始弹奏。开始时宛如空山清风,枝动叶摇;然后突然闻得泉水叮咚之音,清脆悦耳;转到中间,百花齐放,百鸟争鸣,心神为之飞扬;最后犹如有凤来仪,百鸟朝凤,像是翱翔于碧海晴空之上,一洗尘俗之气。
                      像谢芳菲这样一个对音律一窍不通的人也觉得明月心弹得可以和“梁祝”媲美了,她生平对古典音乐的最高欣赏水平也就是“梁祝”。 听完后感觉如六月天饮冰水,通体舒畅,心情甚好。
                      一曲弹完,萧衍感叹:“明月姑娘对音律的掌握可谓尽善尽美,很难挑出瑕疵。萧某自己对音律一向颇为自负,今日一见,甘拜下风。”萧衍精通音律,填词作曲,一向引为傲事,亦是此中高手,却对明月心如此佩服,可见此曲确实不凡。明月心的琴艺不说空前绝后,至少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谢朓犹自如痴如醉,心神明显不在此处,似乎还沉浸于刚才的空山余音里,不可自拔。
                      明月心轻按琴弦,以袖拂拭琴身,甚是珍惜,半晌,才命人好生收起来。转眼一笑,脆声问容情:“不知容公子对此曲有何看法?”
                      容情淡笑说:“明月姑娘弹奏的当是古曲‘水云散’,其中转折跳跃处衔接得毫无破绽,虽然是古曲,技艺这样娴熟的,在下也还是头次得闻。姑娘在这方面的天赋,只怕很难有人能超过。”
                      明月心显然很高兴,笑说:“多谢容公子赞赏。听容公子这番话便知公子也是其中高手,献丑了。”谢芳菲心里“哦”的一声,原来弹的曲子名字叫“水云散”,这曲子名字很别致呀。不等她想完,只听得明月心转过身来问她:“芳菲公子不知有何高见?”明月心倒是真心诚意向她请教。
                      


                      21楼2010-05-10 1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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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谢芳菲忙不迭地转头看谢朓,见他一脸鼓励地看着自己,俯过头来悄声说:“不要紧,将自己的看法说出来就是了。”众人的眼光也都集中到自己身上,一时间成为众矢之的,吸了口气,不得不支支吾吾硬着头皮说下去:“明月姑娘的琴艺当然是很好,嗯,嗯,像是大珠小珠落玉盘,清脆悦耳。生平从未听过,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不但是明月心动容,连其他人也都惊讶地看着谢芳菲,容情抱拳说:“没想到芳菲公子不但精通音律,而且才情敏捷至此。容情有礼了。”谢芳菲尴尬地只会说:“过奖了,过奖了。雕虫小技,不足挂齿。”背上全是冷汗。
                        明月心收起轻视之心,高兴地说:“原来芳菲公子才华横溢,却是深藏不露,怪不得能和谢公子成为朋友。刚才若有怠慢之处,还请见谅。下次若还来的话,明月心一定竭诚招待公子。”
                        萧衍微笑:“芳菲,你得明月姑娘这番盛情特别招待,不知要羡煞多少建康的王孙贵族。”众人都笑起来,分宾主坐好,酒菜上来,推杯换盏,琼浆玉液,说不尽的旖旎热闹。又有歌舞表演,满室莺声燕语,更是将气氛推向高潮。怪不得许多人在此处流连忘返,夜夜笙歌。
                        酒足饭饱,已是半夜时分,众人在“雨后阁”的门前道别,萧衍在容情和众多护卫的护持下率先乘车离去。看来萧衍果然听从谢芳菲的建议将随身护卫增强数倍,更有容情这个高手在一旁护驾,安全自然无虞。
                        谢朓脸色潮红,微有醉意,斜睨谢芳菲笑说:“好了,今天你呢,船也游了,青楼也逛了,连曲子也听了,我们是不是也该回府了?”谢芳菲嘿嘿笑两声,说:“当然当然,乘兴而来,尽兴而归,自是人生一大乐事。”扶着他就要上车。
                        谢朓却不动,口齿不清笑骂:“就你恁的废话连篇。夜色这样好,我们今晚慢慢走着回府吧。让护卫们远远地跟着就是了。”说着率先往前走去,脚步有些不稳。谢芳菲忙上前扶住他,谢朓却甩开她,逞强说:“我没事,清醒着呢,风吹一吹就好了。”
                        谢芳菲由他大走“之”字步,有一下没一下地跟在后面,没话找话说:“谢府藏的古琴‘焦尾’到底什么样?是不是尾部真的烧焦了?”
                        谢朓停下来,看着她笑说:“你真的就只是这么好奇它有没有烧焦?也不问问它到底是不是像传说中那么好。”
                        谢芳菲咳嗽一声,掩饰尴尬,正色说:“这是大多数人心中的想法,我只是代表他们提出来而已。你说,琴尾是不是真的留有焦痕?这种百闻不如一见的稀世珍奇,大家都很好奇嘛!”
                        谢朓本有三分醉意,一听她这么好奇,大手一挥,摇头笑说:“既然这样,回府后就让你瞧一瞧。”
                        “什么?”谢芳菲猛地停下脚步,不可置信。
                        谢朓用手敲了一下她的额头,笑说:“怎么?你不想瞧?”
                        谢芳菲不解地问:“可是刚才明月姑娘想瞧,你不是还对她说‘焦尾’不在你府上吗?”她以为谢朓逗她玩呢。
                        谢朓一本正经地说:“‘焦尾’这么珍贵的东西哪能说让人看就让人看呢,自然是找个借口打发呀。”
                        谢芳菲看着谢朓,心想这算不算是在讨好自己,看来谢朓对自己确实不一般。一脸雀跃地看着他。
                        谢朓抬眼说:“你今天在席上说什么‘大珠小珠落玉盘’,什么‘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真是精彩绝伦,让人刮目相看,所以一时高兴才让你瞧‘焦尾’的。”
                        谢芳菲汗颜,不敢接话,只默默地随他走进内室。谢朓环顾左右,又叫来一批侍卫,仔细吩咐。谢芳菲有些不耐烦,催着他说:“好了,好了,侍卫们都在外面严密守护着呢,保证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现在快把‘焦尾’拿出来吧。”满心的急不可耐,连呼吸都不由得紧促起来。
                        谢朓神情严肃,走到里面书阁的后面,也不知动了哪里,谢芳菲只听得一阵机关开动的声音,谢朓推门进去,然后再也听不到一点声息。心情莫名地紧张起来,不敢大声出气。才过了一会儿,却像有一个时辰那么久,谢朓轻手轻脚走出来,手上抱着一把古琴,看不清样子,上面套着琴套子。
                        


                        22楼2010-05-10 1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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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谢芳菲想了想仍是奇怪地问:“那你为什么不从我出‘雨后阁’那一刻就动手呢,那时候护卫防守最为薄弱,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秋开雨冷声说:“那就得不到这把绝世古琴,也看不到谢家少爷对芳菲姑娘的一片深情了。连这种稀世珍品也舍得拿出来,真是好得很!”说完“哼”了一声,表面上甚为不屑,可是内心又气又恼,十分烦躁,连他自己也不甚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总之,左右不是,却找不到根源。
                          谢芳菲奇怪地看着今天的秋开雨,他不是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吗?今天怎么这么没有耐性,难道是因为刺杀萧衍没有成功的缘故?这个人,阴阳怪气,莫名其妙,翻脸比翻书还快。
                          果然,不出半刻,秋开雨冷声说:“萧衍这小贼,贪生怕死,老奸巨滑,居然请了天乙老道的徒弟来护驾。他以为这样,我就拿他没办法了吗?哼——”说着在另一边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谢芳菲到此刻才明白过来,怪不得容情就连萧衍来妓院也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原来是随身护卫来着。只是不知道萧衍和这天乙道长到底什么交情,居然可以请得动这武林的泰山北斗来插手此事。看来一切远比表面上复杂得多。转眼瞧见秋开雨的动作,“啊”地大叫一声。
                          秋开雨奇怪地看她,没什么表情地问:“怎么了?”谢芳菲看着空空如也的茶杯,只好将到嘴的话咽回去,那杯茶她刚刚喝了一口——秋开雨却浑然不觉。她心中做了个鬼脸,任你秋开雨其奸似鬼,也要喝我的剩茶水!脸上不由得露出微笑,引得秋开雨说:“看来芳菲姑娘很喜欢这里呀,那就在这多盘桓两天好了。”
                          谢芳菲整顿衣裳敛起容,小心翼翼地说:“秋兄,这把古琴想必你也看不上眼。我看,你能不能将它送回谢府?也算是功德一件。反正你拿着也没多大用处,你说是不是?至于太月令,放心好了,我一定帮你找到。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秋开雨笑了笑,懒洋洋地说:“芳菲,你说天下有这么便宜的事?想方设法好不容易偷了出来,还有乖乖送回去的道理吗?岂不是疯了!”
                          谢芳菲反唇相讥:“想方设法?你跟着我回谢府只怕为的不是这个吧?只怕是想从我身上查出萧大人的事情,是不是?你只不过见‘焦尾’乃稀罕物事,起了歹心,顺手牵羊而已。”瞪眼看他,顿了顿,又接上去说,“再说了,你要‘焦尾’有什么用?还不是焚琴煮鹤,糟蹋宝物——”后面一句话说得含含糊糊,细若蚊蚋。
                          秋开雨没大听清楚,皱了皱眉,不自觉将身子往她那边移了移,问:“是萧衍让你进谢府的?他想让你做什么?”
                          谢芳菲白他一眼,没有理会,抿紧双唇,兀自不语。
                          秋开雨忽然笑了起来,打趣说:“芳菲,你这是做什么?在和我赌气吗?你就那么珍视那把破琴?你当真要的话,给你好了。”将“焦尾”就那么随随便便往桌上一放。
                          谢芳菲看他一眼,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转开话题说:“折腾了这么半天,我肚子饿了。你想知道什么,也得想让人先吃饱再说。”
                          秋开雨起身走开,不一会儿进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纸包,递过来说:“幸好还有一些干粮剩下,你先将就着吧,这里有热茶,可以就着吃。明天再下山给你带些热食。”
                          谢芳菲咬了一口,硬如石块,皱眉说:“算了吧,省得我还没有咬它,牙就先没了。”放下手里的干粮,知道秋开雨难缠得紧,干脆说,“你要问什么赶紧问,问好了我还要睡觉。”横下心,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模样。
                          秋开雨很有兴趣地看着她,漫不经心地问:“当日你是怎么逃出去的?”
                          “你不都看到了吗?”谢芳菲一脸不耐烦地说。
                          秋开雨微微蹙眉,大概是想到当日不愉快的回忆,说:“芳菲,你虽是女子,可是很聪明,而且还很有胆量。当日——你是不是一直都躲在那间屋子里?”
                          谢芳菲想起当日的情景就觉得荒谬,忍住笑意说:“我就躲在茅房后面,那里有座小小的鸡舍,当时情急之下,手脚并爬钻进旁边倒扣的鸡笼里,屏住呼吸,动都不敢动一下。”
                          


                          24楼2010-05-10 1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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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芳菲看他一眼,叹气说:“不,秋兄,我并没有生气,当然也不会作践自己。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个人立场不同,无所谓谁是谁非,自古成则王侯败则寇,选择不同罢了。只是站在这里,放眼望去,海阔天空,想想世事真是过眼云烟,百年后什么荣华富贵、功名利禄又有什么用呢。人死后,不过是黄土一堆而已!因此,瞬时万念皆空,恍惚间真的有乘风归去的念头。可惜只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秋开雨听了,一怔说:“高处不胜寒,说得再好也不过了,一语道尽多少沧桑。只是无缘无故,不知芳菲为何有这番感叹?”
                            谢芳菲没有回答,好一会才说:“秋兄,我再站一会就进去。”秋开雨不再打扰,识相地离开了。
                            待到秋开雨从山下回来时,看见谢芳菲躺在地上,便说:“芳菲,天还没黑,这么早就睡了。先起来吃点东西吧。”心里说,大白天睡觉,果然是谢芳菲的作风。等了一下,不见回音。心里觉得奇怪,平时听见吃饭不是最积极的嘛,今天是怎么了,气也不哼一声。走到跟前,才发现不对劲。
                            谢芳菲满脸通红,额头滚烫,嘴唇苍白,蜷成一团缩在地上,看起来十分难受。秋开雨匆匆把了一下脉,知道不是中毒,只是受了些风寒而已。如果中毒还好办,自己用内力将它逼出来也就没事了;反而这风寒什么的小毛小病,却是没辙。一定是因为站在外面吹风受了山上的寒气,所以发起烧来。扶起她,轻声问:“芳菲,芳菲,怎么了?你还好吧?”
                            谢芳菲勉强睁开眼睛,气虚地说:“这点小病还死不了。你终于回来了,我渴死了。”秋开雨倒了茶,谢芳菲一气喝下,秋开雨又倒了一杯,也喝完了,问:“还要不要?”谢芳菲稍微摇了摇头。秋开雨问:“现在怎么办,身子这么热。”又这么软,这几天朝夕相处,秋开雨颇有些心猿意马。
                            谢芳菲因为生病,心情很坏,有气无力地骂:“你竟然对着一个病人问该怎么办,真是的,没脑子难道也没常识?又不是没生过病!”心中压着一股怨气,一股脑儿发泄在秋开雨身上。若不是他,自己怎么会半生不死地病成这样!
                            秋开雨半天没有说话,这些天来他被谢芳菲这样连讥带讽地嘲弄也不是第一次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总是生不起她的气来,可是又不是当真不屑,心里又恼又没有办法。谢芳菲现在觉得连呼吸都有困难,喘着气没有多说话,气氛一时沉默下来。
                            “我没有生过病。”许久,秋开雨打破沉默,淡淡解释。谢芳菲虽然病得厉害,意识还清醒,听见了错愕了良久,半晌,明白过来,只得说:“我知道你内力深厚,百毒不侵。可是我不过是普通人,生病了呢,就得找大夫看病吃药。”咳了几声,强打起精神说,“我身上烫得厉害,难受得很。你现在去找毛巾,用冷水浸湿了,敷在我额头上,先这么对付着,明天要是再不好,就得吃药了。”
                            秋开雨照做,一阵忙乱后,谢芳菲觉得舒服了一些,可是嗓子眼里还是冒火一般,似乎要烧起来,又干又痒,看来病得不轻。好不容易熬过一个晚上,早上醒来的时候,觉得似乎没有昨天晚上烧得那么难受了,也不咳嗽了,可是仍旧头重脚轻,坐都坐不起来。知道没有烧成肺炎,大概不是很要紧,于是轻声喊:“喂,秋开雨。”声音沙哑,嗓子眼里像含着什么东西,说话都不利落。
                            秋开雨正在一旁运功,闻言立即说:“你醒了,病好了没有?”初升的阳光打在他身上,整个人身上铺上一层红光,给人的感觉安静舒适,衬得眉目越发英挺,脸上轮廓分明,是如此的英俊潇洒,怦然心动,很难令人联想到眼前的人便是纵横天下,冷酷绝情的“邪君”。
                            谢芳菲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愤愤地说:“你说呢?没听过么,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哪有这么快好,那还要大夫干吗?”秋开雨皱眉说:“这里没有大夫,也没有药。”
                            谢芳菲叹气:“我当然知道,什么鸟不生蛋的鬼地方!既然请不来大夫,那么你下去买。我有一张药方子,你拿了去抓药来。”谢芳菲挣扎着坐起来说:“因为老是生病的缘故,连自己也成半个大夫了。你用笔记下来吧。”
                            


                            26楼2010-05-10 1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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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21 17:2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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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石散此药有毒性,吃下去以后,药性发散,全身发热,因为皮肉发烧的缘故,所以众人穿的衣服宽大飘逸,脚上穿的也是木屐。谢朓似乎觉得十分舒服,忍不住呻吟起来。谢芳菲将毛巾敷在他额上,出去重新换了一盆凉水。再进来时,谢朓已经清醒过来,脸色苍白,扶着头似乎仍有一些迷糊,沉声问:“刚才是你一直在旁边伺候着?”
                              谢芳菲吓了一跳,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醒过来,看看众人,全都还在云里雾里,兀自沉迷不醒,忙低头回说:“是的,公子。”一动不敢动。
                              谢朓抬眼看了她几眼,冷冷地问:“你叫什么名字?在谁的手下做事?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谢芳菲心头一惊,背生冷汗,不会闯祸了吧?低头小声说:“回公子,我,不,奴婢是新近入府的,叫芳菲。”
                              “哦?新近入府的?你叫芳菲是吧,那好,从明天开始,你过来伺候我吧。”说完从卧榻上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到后院的花园里去了。谢芳菲大松一口气,只不过伺候他,那倒轻松得很。
                              自此,谢芳菲便被府里的管事派去伺候谢朓,也算是一步登天了。“陈管事,您老这么早就起来了呀?”谢芳菲在路上碰见陈六笑嘻嘻地问。
                              “哦,是芳菲呀,你这么些日子伺候公子可都还习惯?”陈六停下来,关心地问。今时不同往日,谢芳菲因为伺候谢朓的关系,身份大不一样。
                              谢芳菲笑:“咱们这些人还有什么习不习惯呢?公子要是高兴了,通宵写字作诗的时候也多得是。”
                              陈六也叹一口气说:“那可是辛苦你了。你这又是通宵陪着公子没有睡吧,赶紧回去歇着,年纪轻轻的女孩家也难为你了。”
                              “嗯,我困得很呢,晚上帮公子磨墨直磨了一个晚上,手脚酸得不行了,我得赶紧回去睡一会了。”谢芳菲打着大哈欠,顶着两个重重的黑眼圈摇摇晃晃地走了。伺候谢朓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呀,动辄得咎。不过伺候一个人总比伺候整个府里的人要容易得多。
                              第五章 且将诗酒趁年华
                              “公子,你这会子是要作诗还是写字呢?”谢芳菲嘴上问得小心翼翼,心里颇为不耐烦,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睡觉。谢朓每天都要读书临帖,经常手不释卷,有时候甚至通宵达旦。这可苦了在一旁端茶倒水的谢芳菲,也得跟在后面伺候。她皱了皱眉,强忍住打哈欠的冲动,将外屋点的灯也给拿进来,屋子里瞬间明亮了许多。
                              谢朓走过来铺好宣纸,从笔筒里选了一支笔,头也不抬地说:“写字。你在一旁磨墨吧。”
                              谢芳菲对这个差事深恶痛绝,只得走过来,漫不经心磨墨,一边随口说:“公子,我听说字要写得好,非得集全身的力气于笔尖,不能受半点打扰。心之所至,笔之所至。不受外界的影响,方能随心所欲。所以我听说钟繇写字的时候,是不得有人在身边伺候的。”钟繇是东晋著名的书法家,尤善正书。
                              谢朓停下笔,说:“哦,有这回事?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谢芳菲赶紧说:“当然是真的。钟繇钟大师临池学书,池水尽墨的事大家自然都知道,可是这个习惯却是他家里人透露出来的,这么久流传下来,我们那个地方的人都知道。而且我还听说有人为了把字写好,将自己的血滴入墨里,以达到人字合一的境界呢。那写出来的字,因为沾了血的缘故,阳光下看去,透着隐隐的红色,感觉大概很不一般吧。”
                              谢朓仔细想了一会儿,说:“这也是有可能的事。大凡超凡之人行事自然不同一般人。你站在一旁一会儿端茶一会儿送水的,虽然没有打扰我,到底还是会分神。那你今天晚上就先回去吧,不用你伺候了。”
                              谢芳菲差点没有高兴得跳起脚来,答应着出去了。没想到谢朓这么容易上当受骗,这种鬼扯的话也相信。隔了上千年,她哪能知道钟繇的事呀。墨里滴血,听起来就变态,亏他信以为真。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倒在床上笑得喘不过气来。这天晚上,谢芳菲睡得连天塌下来恐怕都不会知道,甜甜一觉。
                              第二天神清气爽地起来,逢人便笑着打招呼。惹得厨房里的燕儿拧着她的脸问:“你今儿个怎么这么高兴呀,是不是梦里捡到银子了?”谢芳菲也只是嘻嘻地笑不说话。以后都不用陪着谢朓挑灯夜战了,当然兴奋。门口有人嚷:“芳菲姑娘,公子叫你呢。”
                              


                              31楼2010-05-10 1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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