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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文社+转载】〖BL〗Rebecca(米秀/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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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荃荃茶茶
截取授权如下:
            铜锣烧❤ 21:44:49
就是想问你那些完结文的授权~
叉叉。 21:49:55
没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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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becca by monicalee(荃荃茶茶)
1.>
来Z镇的时候,满眼遮天的云,乌黑浓郁。
我的车在公路上抛锚了。
黑色电闪雷鸣前夕的,惨淡凄凉的芳草凄凄的季节,Z镇是个惊悚诡异的地方,我意识到我来对了。
暴雨将至未至的腥味,野树伫立的荒野,深蓝色一直流淌到地面的天空,四野无人的冷寂感。
可以忘记很多别的事。
郑允浩来接我的时候打着一把黑伞,像他的人一样保守。他笑得很僵硬好像一只冻伤的猫,警戒敏感,他跟我说,车抛锚就不要开来。
可怕的直白,好在我并不是来投奔他。
坐在他的车上感觉很坏,我本来是找在中的,与他无关。他回我:“他刚刚离开了。”奉送一朵冷笑。
原来如此,原来我和金在中并不像我想的那么熟悉。
一道惊雷划破眼前的天幕,郑允浩的金丝边眼镜上也闪过一道光。车窗摇晃,冷风灌进来刺骨的寒冷。
车身的前窗已经变成水帘,外面已经是瓢泼大雨。雨刷根本形同虚设,还发出吱吱瓜瓜的怪响,郑允浩不为所动的继续开车。
整条公路上,除了两边无际的荒草,就是我们这辆暗黄色旧式老爷车。
好像正通向鬼门关,不疾不徐,一种诡异的仪式。
色调很和谐,既然他不急我也没必要着急。
他算是厚道,一直把我送到我租住的小破屋子。破旧的哥特式,模仿的痕迹很重,我有些鄙视那个设计师的品味。
关键是,不知道多久没有住人,看起来像鬼屋一样阴森。
我原以为是来好好享受,看来是另一场自虐。
“失望了?”郑允浩笑的嘲讽。“你应该在家族里好好争光,好好做爸的手下,何必追那些少爷的俗套,搞什么自我放逐?”
我不回他的话,他拿起大衣,出门的时候把电话号码和住址抄了一个给我。
我知道他的意思,麻烦的时候还是可以去找他的。
我认识的家里以外的人,只有他和金在中。
阳台上居然有盆花,还没死,奇怪,凑近了才看到是小只的芦荟,锯齿还是尖尖细细的,绒毛似的,整株不足一只手掌大。
谁养着它,这里都多久没人了?
我觉得这样已算一种缘分。我合上风雨中摇摆不定的窗户,才发现,背阴的这面墙爬满藤蔓。
湿漉漉的滑腻可怕,柔软的张牙舞爪的摆动,缠死人的虚伪温柔。
诡异的Z镇,惊悚中会卸下许多包袱。
我只能如此安慰,夜里还在下雨,却小了很多,只是不住的拍着窗户和植物,沙沙作响。
像是女妖的诱惑,我想起死在爱琴海的那些水手。
惊惶入梦,醒来却是满满溢出的被窗户阻挡的好阳光。
我推开窗户放它进来,才发现窗外的小土地上,招摇着几朵浅红的大丽花。
天清气朗照的我睁不开眼。
出去观光,是个好主意。
穿好衣服要出门的时候,在门口看到了我的车。
应该是郑允浩弄回来的,不过他大概不想见到我,我能理解他的心情。
这车好像真的修好了,但是我还是不愿意开,反正先出去外面转转,采风也好。
阳光是杀人的温柔,还有些和煦的风,我觉得昨天晚上来这里的经历可能是一个梦。
出了院子就是笔直的公路,沿着公路一直走,很多稻草人和扎堆的麻雀,我从口袋里掏出相机,想留住一些剪影。
这样好像是去镇上的路,我走了不久看到一间学校。
灰黄的院墙,金字斑驳好像老年斑点缀在苍白的门牌上。
好象是叫z区空军基地军属小学。
据我所知,这个基地很多年前就搬走了,这里既然没有拆,不是做了民宅就是废弃了。
浪费土地。
要是在A市,早就拆了拿来做高楼大厦。
Z镇,我的母亲,好像就是在这里上学。我的尊敬的外祖父,是一名空军军官。
难道是在这个破院子?我突然想一探究竟。也许我母亲的课桌上还写着她的名字,我很少有这样浪漫的想法。
既然想了就决定一试。
进去以后,空无一人,还是废弃了,没有做了民宅。
那样的话,桌子估计早被附近的居民瓜分,不是自己留着放杂物,就是劈了烧柴了吧。



2025-06-26 05:1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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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院子还很大,假山在正中央,很小的假山,在那个年代也应该很稀奇。
可是荒草已经蔓延整个院落,猖獗的一发不可收拾的,路面被叫嚣着淹没。很像电影里面的鬼屋。
好像有两幢小楼的样子,估计是教学楼和办公楼吧。
那个时代的建筑还有些复古的痕迹,看上去沧桑的可爱。
我听见了琴声,我有一种置身音乐会的感觉,流动的自如的,甚至我从未听到过的感觉。
它好像在跟我说话,叫我的名字,我觉得也许李斯特的录音带都没有这种感觉,李斯特本人可能比他好。
可是,这琴声从何而来。
我毛骨悚然。
突然我发现我眼前有一条分开的路,在荒草中央,这必然是有人常常走过留下来的。
鬼不可能有脚印吧。
我真的是多心了,抬头看这样好的天光,怎么也不是鬼出没的时候。
我决定去找那个弹琴的人,至少我要找到那架钢琴。
那琴一定不寻常,既然能淌出这样好的音符。
我沿着那条路走近摇摇欲坠的旧楼,一阵扑鼻的灰尘味道。
我在心里计算着这里有多久没有打扫。
我甚至看得见阳关从窗户里照进教室的时候,那些游离在空气里的大小不均等的微尘。
那琴声依旧在继续,微尘好像也是随着音符摆动,寒气浮上我的背,我在着大热的天,流了冷汗。
楼梯有些被腐蚀,走起来很不平,一点不像是水泥铸就的。
琴声越来越大,我依据那声音的大小慢慢向弹琴的人靠近了。
0604的门牌,这里的教室命名也很奇怪。
琴声停了。
我陡然发现这里是一间老式的芭蕾舞教室,从我所在位置的窗户那里里看去,很大的空间,很高的顶,一整面背阳的落地窗户。
突兀的一架黑色三角钢琴,这钢琴是完全新的,背面流淌着光华。
为什么是完全新的?为什么是一架三角钢琴?
我紧接着发现一个更恐怖的现实。
钢琴前面没有人,没有人坐在钢琴前。
那刚才的声音是怎么来的?
我还是推开门进去了,走近钢琴,这一切完全是在我思维以外的动作。
有人。
钢琴挡住的那篇落地窗边,靠墙坐着一个男孩。
黑色的外套显得很有气质,可惜领子上磨得有点儿秃,流畅的一撇而来的刘海,头发不太长。
斜过来的阳光照上他半边脸,睫毛下面一片阴影,容颜很英俊秀美的样子。
我想起天赐这个词,美少年。
“你好,你是谁?”那个人突然睁开眼睛看着我。
我倒退一步,意识到我的探险对别人来说其实是一种无聊的打扰。
“那个,我是听见琴声很美。想进来看看。”
诚恳是有道理的,那个人笑了,笑起来不像原本的英俊样子,脸颊上鼓出两团肉,很是可爱。
嘴唇红而厚,睫毛很长而且浓密,眼睛也好看,水盈盈的。
其实他长得像女生。
我第一次一眼把人看得如此仔细。
可能是我心理作用的原因,我还是觉得阴森森的,但是也是一种阴森森的浪漫。
在这里能够遇到一个人。
一眼就觉得很不错的人,当然我的直觉不怎么样。
“谢谢你喜欢,我叫朴有天。”他伸出一只手,看样子是想我拉拉他起来。
“我叫金俊秀。”我把他拉起来,他拍拍裤子,抖落许多灰尘,阳光里看的清清楚楚。
他冲我一笑“你也会弹钢琴吗?”
“会一点。”我想,很多年没碰过键,不知道能不能弹得出像样的曲子。
他没有叫我弹琴,自己坐到钢琴前,手指要按下去的时候。他回头问我:“我弹一首给你听好不好?”
音符好像说悄悄话,渐渐生动渐渐明晰,渐渐温柔。
他弹琴的时候很精致,堆砌一些华丽的形容词就失去了意义。
我觉得必然是有过一段及美好回忆的人才能弹得出这样的曲子,画满的春日阳光那样明媚的。
“是什么曲子,和最先听到的那首不一样。”我等他谈完最后一个音符很久以后才开口。
“自己作的,你信吗?”他的俏皮来的莫名其妙。
“……”
“你多大了,看来挺小的。”他的话题转换的毫无征兆。
应该我问他的,荒野无人,新的三角钢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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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家店主好像都是他的熟人,对他特别友善。
我嫉妒他的好人缘,要求他请我吃午饭。
面包好了,他用油纸抱起来递到我手里,还有一杯蓝莓冰沙。
冰沙就不敢恭维了,蓝莓酱的味道有些怪。
但是我吃的很开心,我讲了许多笑话给他听,这些笑话郑允浩他们是从来不屑一顾的。
可是他能笑得眼泪都流出来。
而且他说话的声音很动听,有些诱人的意味,很是性感的嗓音,我想他更适合唱歌。
遥遥晃晃的在下午袭人的日光下走路。
我从来没有过。
有天突然说:“俊秀,你喜不喜欢甜食?”
“恩?”你刚才不是卖给我吃了么?为什么现在才问?
“喜欢。”我是在说实话,丹麦卷是真的好吃,蓝莓酱虽然怪了点,本质是吸引的甜腻。
他突然跑开,那样子一蹦一跳像是个小孩。
或许他本来就是,但是我觉得异常,我见过的学艺术的,没有像他这样的……
说好听的是纯真,不好听是憨傻。
看他的脸蛋的话,应该是前者吧,我总是忍不住对好看的事物产生好感,他也是一个。
不过我觉得我们一天之内就能熟悉和他的性格分不开,真是油腻的个性,但是绝不会让人讨厌。
有些人就是天生占尽了种种好处。
比如金在中,比如朴有天。
反例,比如我。
朴有天又蹦回来了,手里拿着一盒蛋挞。
我的心情很好,朴有天笑起来的时候很像放晴的感觉。
我继续给他讲笑话,分吃两只蛋挞,味道不一样,但是可以共享。
朴有天还是很配合的笑,笑的眼睛都没了。
我突然正色:“不想笑的话不要伪装。”
我不希望他符合我,我希望他说他是真的理解我了,也许我对他的期待太高了。
真的很高。
他擦了一把溢出来的眼泪,不解并且保持着笑抽的样子说:“为什么啊?真的好笑啊。”
我还是不相信,我觉得我的多疑影响到我的判断力了。
“俊秀你不觉得你本人就好笑吗?”
我有些不高兴。
“其实你是明明可爱却要装深沉的人,就是黑着脸也觉得好笑。”朴有天的笑点太低了,我只能这样说。
“谢谢。”我没好气的说,不如说我长了一张好笑的脸。
“俊秀你撅嘴。”他笑的嘻嘻哈哈乱七八糟。
莫名其妙的可爱的家伙。
3.>
他的话很多,我的话也很多,我以前话很多,本来现在都觉得说话是一种奢侈。
可是今天全被他挖出来了。
唠叨中他问我有没有坐过自行车。
坐过没有呢到底?
他不管我的回答了,直接问我:“我们骑自行车好不好。”
我点头,他一阵风似的跑远了,Z镇迂回的小街小道,一下子倏忽不见。
我后悔没有租到镇上,这里比镇子的郊区可爱许多。
伪劣却风情可爱。
可是朴有天很久都没有回来,我有些惊慌着急,他一走,我就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了。
快半个小时了,我找了处荫凉坐下,这里的榕树很多,隐天蔽日。
朴有天终于回来了,外套不知道丢哪儿了,现在是白衬衫。
骑着一辆老式的三角架自行车,我只在我爸年轻时候的影集里见过。
和这辆自行车完全一样,不过照片里的年轻许多。
又开心起来了。
我坐后座,因为我不会骑自行车。
我问他:“你的外套呢?”
“恩?丢家里了,这车是仓库翻出来的。”他回答我。
“很多年没骑了?”我突然觉得呼啸而来的风一点也不凉快。
“恩,我没怎么回来过,这次回来主要是为我爸。”他的语气有些伤感,“我爸去世了。”
“……”我说不出节哀顺变那几个字,觉得太商业了。
“你不用为我担心。”他真是个单纯的人,怎么知道别人会为他担心?也许人家还在嘲笑他的痛苦。
可是我的确是在担心的,我没有母亲,我想我能理解他。
我拍拍他的背,摸了几下。
“我说要修整那所学校,也和爸爸有关,他曾经在那里教书。”
朴有天说着句话的时候,我们正在往一座拱桥上奔,桥头一棵极大的榕树,枝顶天,叶垂地。
很精致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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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就是说着玩玩儿,看来,他也不知道的样子。
没必要为难他。
我舔舔他的耳垂,他又脸红了。
我住在他家里,不想回去,他这里有新鲜的爬山虎,长满整张墙壁。
黏湿的背阴墙角有些古旧的青苔。
我穿他的衣服,内裤有点小但我硬是要穿,至少此时我离他是最近的。
仅仅一层布料的距离。
我知道我长得什么样子,我不像他说的那么好看,我很清楚。
我不想说他骗我,可是,至少他肯花功夫骗我,取悦我,我便也足够开心。
我想起我爸爸跟我说的,不要相信任何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和郑允浩能真心对我好。
可是我没有相信朴有天,至少我不是完全相信他。
夕阳西下的时候我们蹲在他家的墙角下看被太阳晒得干瘪的蜗牛。
青黄色摇曳的枯藤。
被夕阳染成橘色的小朵野花。
朴有天看东西的时候很认真,有作为一个艺术家的嗅觉和气息。
我问他,你爱画画多一些还是爱钢琴多一些?
他还是喜欢钢琴多一些,我最终没有看到他给我画的那幅画。
可是我喜欢他,就算这几天的时间,我不想考虑别的事情,只想消遣,结婚以后就不再自由。
晓茵,也实在不是有趣的女人。
我想她也许也觉得我只是个孩子气的男人而已。
如果朴有天不是那么谜一样难解,我会不会缠着和他交错在一起?
清晨的时候,我们有一次出去散步,算起来,我在他家里,也已经住了很久了。
旧旧的仓库,有些新鲜的尘土味道和腐殖的苍苔味,不知道怎么形容的,这世界本就有很多说不清楚的东西。
介于黑白之间,香臭之间,好坏之间。
我喜欢叫做灰质,当然,我的定义与大脑无关,只是个人的想法而已。
那天我穿着他的衣服,所以显得很大。
我想我只有放浪的样子,也许分开的时候,他不会那么难过。
或者说,不会像金在中离开我的时候,我那么难过。
那天的天气是晴空万里,无云的讨厌。
或者说,我不喜欢晃眼睛的太阳,所以导致我不喜欢这种天气,实在是因为我的性格不好而已。
我们牵着手一直晃悠在河岸,我喜欢踏扁新鲜直立的青草。
他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毕竟不是在大街上,我估计他已经在隐忍了。
我该想想离开他的时间。
我到底不够狠,下不了决心毁灭一个人。
到了一处溪水清澈水草丰美的所在,我突然想拍一张好走啊片作为留念。
我掏出裤兜里的手机,实话实说,它实在关机多日,我太久没有搭理过它了。
开了机,竟然有许多未接来电,有几个世伯的,后来的便都是郑允浩的,郑允浩可能被我的不乖巧气得要打人了。
不管他,我只要今天,但是明天,我得回拨电话了。
明天,我会离开朴有天。
在彼此都伤得太重之前。
我拉了朴有天过来,背对着一弯木桥,半山翠树藤蔓。
山里清凉的风吹得落叶在风中微微颤抖。
水风正当时。
我又何待?
在朴有天不及反应之前,我开了十连拍。
光线很好,清楚的看到,朴有天的表情从迷惘到惊悚到说不出的恐惧,最后是微笑,可是也只是最后那一张,照完了。
朴有天摘了一朵狗尾巴。
“送给你,俊秀。”我蹲在地上的时候,他插到我头上。
“我就是狗尾巴草么?”
“不是,俊秀最好看。”这句话说的不腻么?我可是不想听了呢。
我还是对他微笑,这天竟有隔世的错觉,如果不是要分离,也许我并不会对他这样温柔。
他说:“俊秀,你相信么,我爱你。”
我问他:“你为什么觉得我不信,还是你并我是真的爱我?”
我看到他表情的变化。
“你要怎么相信?”他有些着急的面孔让我觉得诚挚无比,倘若我先遇到的是他不是金在中会怎么样?
可惜命运是改变不了的,时间已经过去,无所谓挽留或者追忆,都是扯淡。
回家的时候,我的手机不见了,我想,它大概是遗落在溪边了。
注定我和朴有天是没有缘分的,我连一张照片的保留资格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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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晚上和郑允浩挤在一张床上,我能听得见他的呼吸声。
不均匀的,不安定的布满了我所处的那片黑暗。
其实他并没有对我好的理由,我妈妈抢走了爸抢走了他妈的丈夫,他妈的早死也和我爸妈脱不了关系。
我记得那时候,我穿着初中校服跟在他屁股后面跑。
经过学校那片小树林的时候,我能看得见他后脑勺的短发,一根根倔强的站立着,我记得我那时并没有变声。
我很开心的叫他“哥哥。”
我想他陪我踢球,就像在家里爸妈的面前一样。
他是很温柔的。
可是他转过头突然把我推在地上。
很疼,我生气了,说要告诉爸爸。
他扑上来住我的脖子“贱货,你还敢跟着我,小心我掐死你。”
我哭了,不是被他掐的哭,而是吓哭的。
温柔可亲的哥哥突然变得狰狞可怕。
“你妈妈也是个贱货,装什么清纯,你跟她一样,狐狸精,不要脸。”
“我妈妈不是,我也不是。”我哭得嗓子有点哑。
“你怎么不是?贱货,这么小就到处勾引人。”
他眼睛赤红,目光凶狠。
后来我知道,他说的是在中哥,在中哥那时和他是同学,他们都是高中生了。
而我只是个小学生。
再后来我明白了为什么,因为郑允浩是个断背,他喜欢金在中。
就像我也喜欢金在中那样。
金在中很温柔,很聪明,很漂亮。
精致到极致,把我和郑允浩耍的团团转。
我和郑允浩最终到底是一个爸爸生的,爱恨情仇,在我妈和我们的爸爸去世以后,都已经烟消云散了。
我搂住他的背,他可能睡着了,根本不知道吧。
我对他说“哥,谢谢你收留我。”
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他对我若不是怜悯就是亲情,无论如何,我要感激。
我睡在里面,搂着他的时候,我看见窗外摇曳的树枝,张牙舞爪反反复复好像要伸进窗户来。
有鸣蝉,并不响亮的叫着。
郑允浩翻了个身,面对着我,我只好松开了。
还是不好意思缩进他的怀里,虽然是哥哥。
但我们生疏已久。
清晨的时候,郑允浩说让我去z镇和他一起收拾东西。
我上次遗落了很多东西在z镇,我想收回来,当时走得太匆忙。
其实我还想见朴有天一面,我想知道,拦截我信件的人,是不是他。
其实我也怀疑郑允浩,但是我不敢失去全部,我只剩下郑允浩了。
一切都很简单,郑允浩是要去z镇办事,他随母亲姓,继承了他那个没有孩子的舅舅的遗产。
而我,只是要去确定一个人还在不在。
朴有天如果是为了骗我而来的,就没有了存在的理由。
如果真的只是碰巧遇见,那么就不应该消失。
就像数学题,有些做起来难的,证明起来很简单。
郑允浩没有提朴有天的事,不知道是为了照顾我的情绪还是为了别的什么原因。
总之他不可能真的不知道,一个gay和一个美少年在一起能有什么别的事。
但是他并没有问我,还好他不问。
我和郑允浩分头行动,多年的隔阂到底使我们拥有了同样的东西。
冷淡,和疏离。
即使我们和好,也会别扭,也会无话可说。
他去他的别墅,我去收拾我的东西,傍晚的时候,到我的破房子门口接我。
我不知道郑允浩和金在中怎么回事,但是郑允浩也会伤心吧。
我按耐不住去了那所即将被拆迁的小学。
朴有天曾经顶着一张天使般的温柔脸孔微微笑着说说,他是要开一所声乐班,他要教钢琴课。
那时候的他,折落了窗外娴雅的花瓣。
阳光有些晃眼,我打了伞,不为防晒,只是怕突然受刺激的眼睛会流出眼泪。
我承认我受骗的时候还是会悔恨会难过。
其实我很佩服不动声色骗了我的朴有天,那么镇定沉着好像一个老练的演员。
到了学校门口,我突然不想进去,就当作是场美梦,不要毁灭不是更好?
何必让自己难过,何必毁灭了那段美好的时光?
但是梦境都会是碎片,我不由自主地踏步进去,提线木偶似的前进,控制不住我的脚。
天空破布似的突然灰败,我想是快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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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下雨当做一个借口快步冲上去,一直到达步履熟悉无需记忆的某层楼。
没有人,灰尘积得更厚,钢琴,不见了。
破窗依旧飞进一些不知名的小花瓣。
那个遇见艳鬼似的朴有天的下午。
好像还在某个角落呼吸着我仅存的养分,然后憋死我。
我似乎还能看得见他一直不停运动着的嘴唇,鲜红的,无意识出现的好像一个艳鬼,勾人心魄的。
我宁愿相信这场烟水无迹的相遇,是鬼恋。
我不能相信他是在骗我,虽然最不能相信的,也许就最接近真相。
地上还有两个白色粉笔圈出的跳舞的影子。
好像还是仰头陶醉的姿态,我的被精心勾勒出的轮廓很厚重,好像长在地上不能除去。
那是朴有天给我画的。
而我给他画的剪影,淡的好像要离别,消失不见。
原来毕竟是宿命,不只是我的画工太差,而且它能感知到隐藏的别离。
不是舞姿,翩翩的,是飞去的粉笔屑。
淡的没有年华的痕迹,不过实际上也确实,我和他的相遇,并没有一年那么长。
太自作多情了。
我收好了东西,还是忍不住在z镇的大街上晃荡。
可以握在手中的小巧玲珑的z镇。
甜蜜的腻人的蓝莓酱,就像朴有天,我知道他是没有理由骗我的,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认识金在中。
我就想了,他怎么能弄到我妈的照片,除了金在中没有任何解释。
他成功了,但我并不失败,因为我从不曾想得到什么。
金在中的野心,他从小就渴望很多。
我搜索了好几遍并没有找到朴有天的影子。
我来到他的家,仓库很干净,应该刚刚打扫过。
里面是整齐的农家摆设,锄头,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农具。
推开门的是个老女人。
“朴有天住在这里吗?”
“谁?这里一直是我先生的老宅啊,不认识什么朴有天。”
“前几天我来这里,看见一个青年人……”
“我把房子租给了一个青年人没错,可是不叫朴有天啊。”
再后来,并没有认识一个叫朴有天的人的证人存在,他们都说,一个很漂亮的小伙子,在这里住了几天。
对人很好。
很好,是很好。
我想起一本小说,改成了电影的《温柔的杀我》。
于是谎言成立,我想到我失踪的手机,我想,只有朴有天有可能拿走它。
顺利切断我和郑允浩的联系。
好一场出色的戏,好一场令人沉迷的戏。
朴有天可能也不是真名,是我太傻了。
没有可疑懊悔的余地。
如果说之前我还在迟疑,不愿意相信朴有天骗我,现在我已经可以确认了,只要是人,没有看到这个还不能相信的。
我晃荡了很久,午后才回去收拾并不多的行李。
推开门又是一阵腐败气味,招摇的晃着来去的小型枝形吊灯,吱吱呱呱响动的木板。被水渍晕染出一层层光彩的天花板。
老的沉闷,卖都卖不动估计。
招摇的大丽花,终于被虫吃出了两个大洞。
我才看见,墙面上,我的画,大幅的我,裸着身体,摆着朴有天教的姿势。
我的表情很风骚,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
它岿然不动的,突兀的贴紧在墙壁上。
画上是我,却更像是含笑的朴有天。
他在笑。
我后退一步,不留神看见站在门口的郑允浩,他的脚下一片阴影。
他哀伤的看着我。
不要可怜我。
6.>
回去的路上,郑允浩什么也没有说。
看来我最害怕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他没有问我一句话,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替我剥下了墙上的那幅画。
其实我不想再见到这幅画了。
就像看到那个被剥下丑陋面具的自己,只会让我难过。
车窗外风景变换,亦如我初至,暴风雨前短暂宁静。
很沉沉好像勇敢的心那里面的苏格兰。
晦暗天空,破碎云絮,叠成一团污浊的积雨云。
“哥,我们以后住在一起吗?”我问郑允浩。
“恩,这里的房子趁早卖了吧,现在还有钱好赚,经营一个小咖啡馆也要不少花销呢。”郑允浩一如既往的官方。
“以后不要随便让别人给你画画。”郑允浩突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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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论笑与不笑都很好看,是花一样的人物,画里出来的翩翩公子。
我和郑允浩都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
我现在才知道,越好看的蘑菇越是有毒这句话一点不假。
“俊秀,我找你很久了。”金在中走过来,离我很近。
我擦完最后一个盘子,把它摆好。
“可是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你难道不想拿回你父亲的财产?”金在中说话的样子好象有十成十把握。
我果然不好接话,如果说是,那未免太过寒碜,如果说不是,那我为了什么才不愿意和他谈呢?
我曾经和他无话不谈,甚至包括问他同性之间怎么做爱,而且尝试。
只是被他拒绝了而已。
“我想,只是你一定不愿意给。”
我只好说实话,强词夺理不但容易被看穿而且更加可笑。
金在中没想到我现在说话这么讨厌,愣了一下。
“俊秀,你变了。”
我知道我变了,可是又奈何?难道知道我死的前一天我才能长大?
“我该变了,只是与你无关。”我说得很平静,不管怎么说,被金在中甩了之后我以为我长大了,而实际没有。
父亲去世以后我才长大。
因为,不只是我,郑允浩也被金在中摆了一道,况且我不止被金在中骗了。
“我是说你变性感了,当然与我无关,我并没有把你怎么样,可是我知道你已经试过了。”
金在中顺手拿起我的茶杯喝了一口。
我不知道他会有变得这么下流,爱开这种低级玩笑的一天。
“你不怕我下毒。”
不过可惜了我不是个有情调的人,要是能够,我真的想下毒,和金在中一起下地狱。
“这是你最喜欢的杯子吧,用了几年了,我相信你不忍心毒死我。”金在中笑了,很是耀眼,明晃晃的。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个杯子其实是朴有天的东西,只是碰巧和金在中曾经送给我的一样而已。
我说:“不是,这杯子,是别人的。”
金在中咧了一下嘴,不像是在笑。
“你舍不得让郑允浩难过的吧,你昨晚上都听清楚了,我都听见你开门的声音。”他说完转身走了。
玻璃门来回晃了几下才关上,金在中关门的时候用了很大的力气。
沈昌珉这才出现,这一点不像他平时的习惯,刚才这么长时间这家伙到底是去了哪里?
“俊秀哥,我送你回家吧。”沈昌珉驾着他的小电瓶。
我想也没想就锁门上了车,沈昌珉的后背虽然不宽,但是很长,我靠着也不担心掉下去。
我想了很多,首先是金在中昨天确实在我隔壁的房间。
我觉得我要搬家了。
我不能对不起爸爸。和金在中住在一个屋檐下简直就是看爸爸的笑话。
鬼知道爸爸的财产是如何移到他名下的。
但是我并不讨厌郑允浩。
我知道郑允浩只是没安全感,毕竟就算我再怎么讨厌他,我毕竟是他亲弟弟,世界上唯一不可能遗弃他的人。
但是他爱金在中,我却不能阻止,我缺乏理由。
然后,金在中,我认为他并不恨我,但是也不喜欢我,我不明白他对我算是什么样的情感。
我们曾经做过数年的朋友,他一直是我信赖的学长。
而且,我爱他,也许现在不爱他了,但是以前我真的很爱他。
到了和郑允浩反目的地步。
想来想去,最让我心烦意乱的却是那句“你已经试过了。”
他何以知道我已经试过,未必朴有天真的和他有什么关系。
不过我也一直觉得那次朴有天的出现是个骗局。
没什么说不同的,想了半天,我只有更懊恼而已。
沈昌珉突然说:“俊秀哥,为什么不说话。”
我正想问他朴有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这样问我,我反而不想说了。
“没什么好说的,你说吧,我听着。”
我从他的背后看不见前方,只能看见漫天星光,亮的有些寂寞惨淡。
然后是,两边,一直不停后退的树丛,好像在进行某种序幕,伤感,乏力。
“今天没月亮。”沈昌珉拐弯的时候蹦出来一句。
“这算是一句话?”我笑弯了眼睛,这孩子跟我这儿装琼瑶呢。
“有天哥,就是你今天看到的那个,他最喜欢月亮。”



2025-06-26 05: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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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租房子的事情出乎意料的平静,或许从门开的那一刻我就有重宿命般的预感,我一定会租下这间房子。
那天的朴有天比初遇的时候更加干净可人,大概是只穿了白色的卡通T恤的缘故。
凸出来的Mickey图案很可爱,挺着肚子伸出一只手。
朴有天恰好也是,只不过没有肚子。
我一直觉得朴有天微笑的时候特别迷人。
于是,我几乎是没有任何反应就跟着他进去了,中了迷魂药似的,朴有天桃花瓣温润的眼睛彻底把我迷昏头了。
他真可惜了居然是大学老师,若是去做牛郎,必定红遍全国。
屋子的陈设很简单,家具也不多,但是却给人一种风景画的感觉。
少年时候信纸上,窗外朝海,窗内花开。
暖黄色的阳光,被天空漂染了浅浅的蓝,漫不经心的照耀。
沁人心脾的味道,烘干了的衣服似的。
虽然这里的窗外只有一湖不算清澈的水,杨柳不多,却仍然依依,估计是大概是大学的人工湖。
但是加分的是,木桌上的玻璃瓶里,玫瑰花坠下了一瓣,甜蜜的香味,线条优美的倒影。
不只是干净,而且雕花门廊,风景画,浮凸出来的艺术墙壁。
我问他:“真的像广告里那样,那个价钱么?”
朴有天笑:“如果是你,可以不用交钱,直接来住。”
这句话就不简单。
我当时静静的就这么离开,他不闻不问也便罢了,性格也差了很多。
而且,他何以,也一起失踪了呢。
他笑而不答,没有解释的意向。
究竟他还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有天?
是不是那个接住窗外飞花,拈在手中微笑的,手指纤细,在琴键上翩翩起舞的有天?
“为什么。”我问。
“因为是你。”他很是无辜的微笑。
他太聪明了,给我出了太多难题,给了我太多谜,可惜我不爱猜。
可是他就如同一个吸力极强的此时,偏偏,我是一块冰冷的铁。
我不行同他猜谜,问什么为什么是我就不用的问题。
既然是谜,既然从不猜谜,不妨这次猜一猜。
“那你来帮我搬东西吧。”
“好。”他跟在我后面2步以内,我的脖子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流。
为什么他看上去依旧如此干净?真是讨厌欠扁的人。
我记得张无忌的老娘殷素素曾经说过,无忌,你要记住,越是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
男人也是一样吧。
刚要转回头看他到底在做什么,却发现被风吹起的窗帘下面,一个掉了漆的旧录音机。
实在和这所屋子太不相称了,有种古董的感觉。
朴有天知道我看什么,笑一笑。
“不喜欢么,我那只沉香木柜子里面还有一个老式的唱片机呢。”
我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玻璃柜里果然有一只黄铜的斑驳的留声机。
那个黄澄澄的喇叭以前必然锃光瓦亮,现在看来,却只是一块不值钱的铜金属。
他实在是个稀奇宝贝,连这种东西都收藏。
只可惜必然是个不收藏感情的人,至少他不曾收藏我的。
想到这里,我忽然有些胸闷。
天气燥热,虽有窗外的清风,拂尘般掠过,依旧昏昏,仿佛回到一个我们不曾经历的过去。
夏天,有风吹过。
懵懵懂懂的,青翠欲滴的爱情,却不曾开放。
我渐渐呼吸不畅了,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执着的捂住胸口费力的思索着。
直到晕倒在门口的那一刻。
我看见的朴有天细白的小腿,模糊着出现在我眼帘。
然后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闻到消毒水的那一刻,我咳嗽着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看上去脾气不怎么好,十分没风度的郑允浩,看不出表情的削着苹果持续优雅的金在中,趴在窗边不知道抱着什么在啃的看风景的沈昌珉。
然后在坐在我床边的,衣服有点被压皱的朴有天,像熊猫一样顶着两个黑眼圈。
那一刻我就决定了租房子问题的最终答案。
郑允浩听见我咳嗽的那一刻就冲过来,好像翻一个易碎花瓶那样看了一遍。
金在中递过来一个削好的苹果,“你果然命大,我就知道。”
沈昌珉也凑过来,想挤进包围圈。
我看见金在中以手肘暗暗抵过去,沈昌珉被隔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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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朴有天的表情最正常,他只说:“没事就好。”
我不知道如何解释这种奇怪的气流,从他们后脑勺的空隙望去,只看得见一团高大天空顶端的云。
庞大的,移动行走。
郑允浩开始絮絮叨叨:“早跟你说了,身边要有人跟着,你是心脏病你知道不知道啊?如果这次不是别人屋主把你救了,你怎么办?”
金在中嫌弃的翻了个白眼,一小块苹果插在刀上递过来:“俊秀乖,吃吧,把嘴张开,啊~”
管他什么事?
郑允浩管一下还情有可原,金在中都不知道来凑什么热闹装什么好心。
我不张嘴,只是看着有天。
他什么也不说,安静的看着我们,好像在看一场小型话剧。
满目虔诚,认真极了。
我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但是我只是对他笑。
我还真是爱上他了,真具有挑战性。
本以为可以摆脱的。
后来我告诉郑允浩我要搬去朴有天家的时候他果然坚决不同意。
但是我跟他说:“哥,我喜欢他,对不起了。”
他什么都没说,一定有被背叛的感觉。
我只是不相妨碍他而已,没有被我背叛的感觉,他一定不能问心无愧的和金在中在一起。
我觉得我自己很伟大,忍不住仰天大笑,都笑出眼泪来了。
结果这幅窘态落在了微笑的朴有天眼里。
他靠着一辆别克,天知道他哪儿来的钱买的。
天空是z镇黄昏一般的色泽,绚烂明目。
我想起数月前我们牵手走过z镇某个开满小雏菊的花园小径。
不过此时他的身后是浅绿色的树木,冷色调的,沁人心脾。
清风把他短短的发茬吹起,有些刻意营造的味道。
白白欣赏了一个美男,不看白不看,反正不会长针眼。
“俊秀,我来接你。”他笑眯眯过来结果我手上的行李。
“你别误会,我不过是给我哥一个清静。”我不想处在下风,以我以前追金在中的经验来看,喜欢比较多的那个人都会比较痛。
就算只是假装,好歹给自己留个面子。
我果然是个笨蛋,只是太固执。
朴有天什么也没说,提着我的行李就上车了。
楼上有灯光,斑驳的模糊,影影绰绰好像隔着毛玻璃。
我看见郑允浩在看我们,我知道他生气了。
但愿他幸福就好。
微暗的星光映衬下,一路灯火辉煌,灯影时明时暗。
水样的光点,隔着碎花,斑驳在朴有天的脸上,看不清表情。
只有羽睫的阴影,枝杈纵横的。
“俊秀,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终于承认了,我却没什么好说。
“我知道。”
一路无言,一阵尘嚣,呼啸而过的风里,有欲言又止的味道。
11.>
和朴有天住在一起其实很轻松,至少饭不用我做,清洁也与我无关。
我怀念郑允浩,让我感到我有价值,可以有个人依赖我。
可以,虽然心里繁琐但是微微开心的,照顾一个人。
其实如果朴有天愿意,我也可以照顾他。
可是他甚至连院子里面的葡萄藤都亲自浇水,阳光滤过葱绿的叶子,变成的水绿的光带。
在朴有天白色衬衣上斑驳着跳跃。
我承认很好看,只是礼貌性的淡漠。
好像他对所有陌生人都会做,我只是其中一个,那种冷清清的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感,把我冰冻在三尺之外。
现在去店里很方便,以至于我变得更懒。
但是我仍然不愿意回家,或者说,住所。
混在店里也好,正好处理金在中残存留给我的那幢别墅,我想卖个好价钱。
现在我已经保养不起这样的房子。
成了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翻看报纸欣赏已经远离的金融版的时候,看到了郑氏的新闻。
想起雪白瓷砖上散落一地的发丝,手忙脚乱袜子也穿不好的郑允浩,我突然觉得我真的不是一个好弟弟。
虽然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金在中要针对他。
明明郑允浩那么爱他。
我一整个下午都没上班,去找了一个老朋友推荐的中医。
郑允浩大概很需要去补一补吧,就算我自作多情也不过是丢一次脸而已,到底是我哥哥。
古朴的老宅,药罐特别的香味,苦涩的沁人心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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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的竹子我很喜欢,山边的屋子,微风吹过的时候。
花凌乱,影纵横。水风轻。
可是我突然看看到,翠竹掩映下,朴有天的车子。
我一直蹲在池塘边,大朵或粉或白的莲花,风吹不动的样子,还有一些不知名的爬虫涌动引起的涟漪。
直到我确实看到朴有天拿着一只黄色牛皮纸的包裹上了车,远远望去是中药包裹纸,和我手上那个一样。
看不清表情。
但是他又有什么病,以至于来看医生呢。
懒得多想,我也下了山。
我没有把钥匙还给郑允浩。
所以轻而易举进了郑允浩的屋子,他也不想着换锁,也不怕我偷他东西。
我心里有些开心,就算别人始终不在意我,我哥仍然是我哥。
好像会有个避风港一直等着我这只迷船。
只是我实在太喜欢风浪,就算和那些风波一起沉没。
是我太贱,不管他人甚事,我真对不起爸爸的在天之灵。
熬了药,已经到了8点,郑允浩还没回家。
我想我的心意很可能白费,但是我还是去厨房做了些吃的。
谁知道郑允浩有没有吃过饭?
至少我刚进他家门的时候以为到了垃圾堆,袜子衣服随便乱放,沙发,茶几,到处都是。
玻璃橱上还有好几个泡面盒子。
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装修成那样漂亮,经过垃圾的点缀,已经很‘像样’了。
电视节目照旧是无聊,但是不等到他会来,我怕我的药会浪费。
直到我实在困得忍不下去决定离开的前一秒,门口传来轰然倒地的声音。
然后是悉悉索索的寻找钥匙的声音。
我一开门,果然是已经醉倒在地的郑允浩。
我,通俗的说法是,使了吃奶的劲把他拉起来,刚进了门,他乱七八糟的往前扑,差点把我也压倒的地上。
看来我真的白熬药了,他怎么会喝,已经醉得连门都进不去。
但是多亏我回来,看了他得好好报答我。
我万万没想他会这么“报答”我。
他比我高大太多,等我勉勉强强把他扶上沙发的时候,他突然睁开眼睛,醉醺醺的,满嘴酒味。
我还想他总算醒了,还是喝了中药,要是有效,每天过来给他熬一点。
他突然抱住我的头,力气大得惊人。
我一下子栽倒在他身上,直到我感觉到他扎脸的胡茬子的时候,我才发现他是在吻我。
“你干什么你。”我含含糊糊的说,脸快被他揉扁了,不能挣扎的感觉很讨厌,我想起那次小时候被他骑在身上扁。
真的很疼,你是我哥,为什么也。
我知道我现在的姿势很贱,被他拉在怀里,分开腿坐在他腿上。
一副投怀送抱的样子。
我以为郑允浩会不一样,虽然他可能不知道现在坐在他腿上的是自己弟弟。
我凭什么要求郑允浩坐怀不乱,他也只不过是个男人和我一样的男人而已。
我用剩余的手使劲蹂躏郑允浩的脸,用尽全力向后推,并且用尽全力咬他的嘴唇,他的血很腥苦。
郑允浩醉得脸都麻木,没有知觉似的,等到我知道出大事的时候。
他左手伸进我衬衣抚摸我的后背,右已经摸到我的后门私处。
又麻又痒,还很羞耻。
我终于下定决心抱住他的头使劲往后撞,可能以后会变成脑震荡。
谁叫他乱发情,揍扁了他也不是我的错。
剧痛之下,他终于放开了手。
我一爬起来就甩他一个耳光,清晰的五个指痕。
他不是香也不是玉,我怜他做什么。
“俊秀啊,哥哥好疼,为什么打哥哥,不是说了永远和哥哥在一起的吗?”郑允浩仰着头痛呼。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知道我是谁?那他为什么要这样?
我赶紧推他:“喂,郑允浩你醒醒,起来喝药。”
我想我可能打醒他了,所有他才认出我来,他要是问我为什么打他,我就说他喝太多酒该打,可能会肝硬化。
可是我想错了,他根本没醒,一直絮絮叨叨的说,跟所有喝醉酒的男人一样邋遢。
“俊秀,哥最喜欢你了,为什么离开我呢,这世界上没人会比我对你好。朴有天有没有抱过你?我比他好的,我不会骗你……”
那金在中算是怎么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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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不做声,但是我知道金在中不会骗我这一点,我早就想问朴有天那些三天两头换的车都是哪儿来的了。
金在中以为我生气了,把头埋在我脖子里笑:“俊秀,你真有趣,既舍不得,为什么不跟他说为你留下来呢?”
我反唇相讥:“该说这句的是你才对,你为什么不跟郑允浩说。”
金在中解我的扣子:“这跟你没关系吧,你知道一件事就好了,郑允浩和朴有天至少都对你有些感觉,而我……”
他笑出来的气喷在我脖子上:“你以前不是勾引我来这吗?问我对你什么感觉。”
我推开他:“我现在不想知道,你话说完了就走。”
他又凑过来:“我知道你还对我有感觉的,我告诉你吧,我不爱你,但是对你的身体有兴趣,我倒要看看,郑允浩喜欢什么类型的。”
“那你去探索一下郑允浩好了,说完就滚。”我也不客气。
他扣好自己解开的前襟扣子:“郑允浩怎么喜欢你这种小呆瓜,没情趣,没脑筋,你以为我真的会把你怎么样?”
我反讽:“我也不稀罕。”
他说:“其实我真想你也不必为朴有天守节,他可不是吃素的,大把女人围着他,倒贴他,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我问他:“什么准备?”
他说:“准备被甩。”
我说:“你少讽刺人了,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必定有事求我。”
他沉默一会儿:“你倒是清楚得很。我只有一件事找你帮忙。”
我懒得问他,他自己会说,不说活该。
他沉默一会果然说:“郑允浩说要出国,你可不可以请他留下来。”
我哈哈大笑:“我凭什么帮你?”
他说:“凭我知道朴有天的秘密,身世,我可以告诉你。”
14.>
可是朴有天回来了,车倒进了院子,尾灯闪耀的朦胧。
我只能说金在中,天要亡你切莫怪我。
金在中冷冷一笑,我不来求你,怕你也不会让郑允浩走,你的个性忍受痛苦的时候怎么会不找个垫背的?
蹩脚却管用的激将法。
我什么也没说,对着门对他做了个请出去的手势。
金在中看我一眼:“我并没有把郑允浩逼到绝路,我只是想他不能离开我,可是我还是做不到,你知道吗?我本想录下你陈述的你和他乱伦的纪实。”
“然后呢?”我一步步往前走,等到逆耳的时候就把他推出去。
“朴有天做不到啊,我想他对你还是特别的,这么深仇大恨都不忍心毁你。”金在中好像玩扑克的人,而我,是他手中的一张牌。
“行了出去,别以为这样我就能留下你。”我一直把他往外推,直到他掰开我的手,自己隐没在黑暗中。
朴有天进门很慢,我知道他看到了金在中。
“俊秀你吃饭了没?”朴有天丝毫不提金在中来的事情。
“没有吃,做了饭没有你的份。”我看着他的眼睛,想要看出一些暗物质,穿行在我和他之间的。
“哦,我还给你带了吃的,留着早饭吧。”
“牛奶混咖啡,和白衣走进夜色,有什么不同?”我完全是答非所问,毫无道理,我已经失控。
他没听见,径直走到厨房热豆浆,我知道是给我的但是我不想再喝。
睡得模模糊糊,混乱无比。
金在中拿刀指着我,郑允浩倒在血泊里,金在中先是坐在血泊里哭,然后继续追我。
我一直一直跑,直到一间大屋子里,黑暗中,一个人坐在椅子上。
缓缓转过来,是朴有天没有表情的脸。
我欲转身,门却已经关上。
惊叫着醒过来,我知道我是在演一场慢性自杀的戏。
可是我舍不得退出,我宁愿和朴有天同归于尽,就算飞蛾扑火,我也要做那只要把火扑灭的。
黑暗中朴有天穿着睡裤出现在我眼前,靠在床边摸着我短短的发茬。
“俊秀,害怕的话和我睡吧。”
“你不会半夜掐死我吧?”我疑神疑鬼,眼神游移不定。
“我怎么会掐死你。”他把我按倒在他的肩膀上,一瞬间的钝痛。
我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入睡,活像一只大型抱枕,在朴有天的怀里不住的噩梦。
郑允浩是三天以后离开,沈昌珉一如既往的跟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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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想说:“行李不多,不用来了。”但是还是拗不过孩子的热情。
到机场的时候,郑允浩支开了沈昌珉,在我上厕所的时候。
我差点怀疑郑允浩谋杀。
郑允浩上飞机前跟我说的那段话,却让我瞬间明白了一切,联系前几天的事,整理出来,竟然好像一本时下最狗血的小说。
郑允浩说,你知道沈昌珉为什么走吗?因为刚才我跟他说,金在中说如果我走,他就自杀。
我懵懂无知的眼神一瞬间暴露。
郑允浩眼继续,这说明什么,沈昌珉爱金在中,沈昌珉的到来其实是金在中一手安排的。
我不知道,唯有点头,好厉害的反转,我以前会不知道信谁,但是我现在还可以相信郑允浩。
至少我和他没有利害关系。
郑允浩又说,你知道为什么你会接不到我的电话吗?因为朴有天给金在中帮忙 ,让你收不到王秘书的信,让你迷惑了。
我问:你这么说是在说明朴有天爱金在中么?
郑允浩笑,我想不是,只不过朴有天的父亲,就是那个和你母亲私奔的人,你母亲和他父亲很厉害,毁灭性巨大。朴有天恨你,不无道理。你有空去Z医院,运气好你可以见到朴有天痴呆的母亲。
我报以理解的笑容,我终于明白,朴有天不是骗我,而是恨我。
所以我才听不到一句真话。
我喃喃的自言自语,那次朴有天去拿药,是为了他母亲吧,是吧。
郑允浩停顿一下,认真的说,所以,俊秀你还是跟哥走吧,我会照顾你。
我摇头,对不起,哥,我不能像金在中那样爱你。
郑允浩呆立不动,我小声说,哥,我不能爱你,不是因为你是我哥,而是因为你不是朴有天。
郑允浩走的时候,背挺得很直,活像一座僵硬的雕像。
气宇轩昂的样子,一点没有颓废。
我知道金在中不会放过我。
不放过我的却是朴有天。
闲逛了一整天,买了一些玩意,到了江滩的时候华灯灿烂,油晃晃的在水面跳跃厮杀,还是回家。
“你今天去找郑允浩了?”回到家正对着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朴有天,他脸上盖满了文字,看不清表情。
“我送我哥上飞机。”我觉得胸中一团火就要涌出来,我死命压抑。
“俊秀,我好担心你会和他一起走了。”朴有天仍然埋在大张的报纸里面,只露出一顶黑黑的天灵盖,但是声音已经达到高演技水准。
“你说的真好听。”我没好气,本是想忍住,那团怒火已经烧到头顶,一下子没过头顶。
朴有天拿下报纸,深情忧郁的表情绝对可以拿满分。
“我做了晚饭等你,你回来很晚,我有些担心。”
“我会不会来关你什么事?”我觉得这是我对他最不客气的一句话,我本就不是聪明人,笨就笨好了。
“俊秀,为什么这么说?”
我看到他疑惑,温柔,真挚的目光的时候,我终于爆发了:“你不必作态,你怎么好意思还给我作态,那次在A镇之后你的消失,我家出事,紧密联系,你别以为我是瞎子,我拜托你,我们没有任何屋主和租客之外的关系,你不必和金在中演戏,你有你那些富婆,我们之间,只是满足需求的关系。”
一口气说完,心口好痛,痛的我的眼泪都沿着眼角线形滑落。蝌蚪尾巴一样,断裂的痛。
然后我背过去向房间里走,忽略了朴有天不断长大的嘴和吃惊的眼神,我都到了这个地步,他居然还要演戏。
“俊秀,你觉得我一直在骗你?”朴有天发抖的声音让我心里刺痛,我很想说,你是不是聋子,都讲了不要演戏了。
可是心口痛的说不出,即使张开嘴也被堵在喉咙里,一口一口咽下空气,挤出大团的泪。
“俊秀,至少有一句我没有骗你。”朴有天的声音越来越近,不久他就抱住了我的腰。
我挣开,却没有力气,感觉浑身都在痉挛,抖着手伸到衣袋拿药。
“俊秀,你有没有听?”
我终于摸到药,赶紧往嘴里送,心想,不骗我的话不止一句,至少今晚吃什么之类的还是真的。
“俊秀,喝药吧,我给你炖了很久。”朴有天的声音淹没在我仅存在记忆里,紧接着又是一整片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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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你幸福。”沈昌珉倒是处变不惊。
“为什么希望我幸福?你应该希望金在中幸福。”我有些好笑,这孩子老鹰不管,管起小鸡来了。
“在中哥不可能幸福了,因为他喜欢的人不喜欢他。”我觉得沈昌珉有那么些自嘲的味道,他喜欢金在中,人家不也不喜欢他么?
“那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幸福?”
“因为俊秀哥和朴老师,是相爱的。”嗬,我都不觉得,他倒胡说八道起来了。
不论如何,我已经是他的病人了,从此以后得老实听他的。
唯一的要求,是让他瞒住朴有天,如果他知道我快死了,不知道会怎么样对我。
沈昌珉哑然失笑,说是这个不用担心,朴有天一定不会嫌弃我。
他从何得来?笑死人了。
十一月的时候,我的病仍然没有好转。
离开了姑妈的朴有天必须得和我一起努力工作,我们推了金在中给的医药费,决定自己照顾朴有天的母亲。
请护工就是个麻烦事,不过也算是能自给自足,算是小康。
所以我们轮流来看护他妈妈,不需要擦身,就是瞎扯,谈天就行,不管她能不能听见。
朴有天的胃越来越不好,有几次都是吃什么吐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压力太大。
我变着花样给他做吃的还是没胃口。
我开玩笑说,你个臭教书匠,哪儿来的压力,你不是很闲吗?
他一本正经,我还想升教授的,当然压力大,你难道希望我一辈子是个小讲师。
就这么几句话,我居然能嗅到生活的味道。
我像个唠叨的主妇一样,唧唧歪歪的说:“胃不好也要去看医生啊,赶明儿我陪你去。”
他不高兴了:“那谁看店啊?不能总是麻烦Camille吧,她一个女孩难道不谈恋爱?”
我说:“我给她介绍好的啊,能见谁逮谁吗?得精挑细选。”
他笑我:“得了,弄得你倒像她妈妈,啰啰嗦嗦的,就算她看店,你也得陪我妈妈说话啊,怎么也是未来的媳妇。”
我不高兴了,冲上去打他:“你给我胡说八道,你才是呢。”
第二天却还是不能陪他去看医生,被沈昌珉一条短信催走了,说是例行检查。
我突然觉得对朴有天很愧疚,我没有告诉他我得病,又不能陪他去看医生。
说来说去,我这病已经没救,脸沈昌珉都说,只是能最好多拖长一些时日而已,我现在至少表明看来,还算健康。
也就是说,迟早有一天,朴有天会发现我的秘密。那时候的我,必然很难看,丑的不能见人。
他倒是无所谓,笑笑,戴上帽子就冲进满是黄叶的深秋里。
我们家的葡萄藤和花儿都谢了,孤零零的光杆子杵在那儿。
我还是忍不住迎着阳光浇水,看着喷壶泻出的水柱被阳光晒出一条迷你的彩虹。
这个秋天是两个病人的恋爱季节吧,笑死人了,我他妈变成一个纯情小姑娘。
死前能这么痛痛快快的活着,和朴有天一起,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真想跟Camille说,如果我死了,帮我照顾朴有天吧,却说不出口,到底舍不得。
找了一个晴好的日子和朴有天出去秋游。
钓鱼竿,登山鞋都带好了,还有一瓶速效救心丸。
朴有天背了一大包零食,说是我一定会嘴馋,怎么不说他自己呢?
天空是碧蓝映衬着金黄。
一些流云飘过,浮动在天际,游弋于沧海。
金黄色的树叶是我最喜欢的,不过偶尔有些脏,不要掉在自己身上就好。
阳光明媚却不晃眼,太阳已经移动到南回归线附近了。
暖暖的光,冰凉的风,我们穿的厚厚的还偶尔发抖,只好把手握紧了,粘合剂一般粘贴着。
朴有天的手心一直出汗有些粘腻,我从兜里拿出一双粉红色的兔子手套。
“戴上吧,我给你打的。”我有些骄傲,特意带了出来献宝。
“真的?你会?我明明看见Camille打的。”朴有天一脸狡诈,真是丢脸,这种事都被发现。
好吧,我承认我买了材料,但是打了一半手就酸的不行,后面的部分还是丢脸的交给Camille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有努力学习过,买了许多编制杂志。
“少说一句会死啊,戴上,我也有,我的是绵羊。”实话说,有些不好意思,羊和兔子都是买来现成的加上去的,我和Camille都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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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闭了嘴,看了还是很开心,老实把手套戴上了。
低头的时候,太阳光从斜上方横过来,又看到我最喜欢的长睫毛的阴影。
我突然眼眶泛红,真是舍不得啊,我们的天天。
如果我哪天就这么走了,他一定也会很难过,可是对不起了。
我手上又握紧了几分。
落叶缤纷,山道迂回,清秋天气,有些微凉。
18.>
秋天的色调是万年不变的暖黄,漫山遍野的明黄色。
灿烂的要燃烧起来,耀眼的,晚霞燃烧后最后一刻的暂停。
其实明明是转向衰亡的季节,我小时候想,那些树叶都快死了,为什么还会画上红妆呢?
我把这个疑问保留了下来,今天正好问问朴有天。
如果可以心有灵犀,我希望那个对象是他。
他想了一会,认真的说:“因为生命只有一次,所以就算死也要轰轰烈烈漂漂亮亮。”
我们还是没有想象中那么心有灵犀,我本以为,会和我一样的。
我小时候告诉自己的答案是,因为伤心,所以蜡黄了脸,偏偏被人以为是漂亮。
但是我觉得朴有天的解释似乎更有道理。
我是被他同化了吧,还是我逼着自己接近他的那个答案呢?
我们穿梭在车型稀少的盘山公路上,两边是肃穆,萧飒的枫树。
火红的季节,还是很有保存在回忆里的价值的。
好像一页书签,怀念的时候,直接顺着书页缝隙里的流苏寻来。
就是满目的温暖,完全不同于春夏的苍翠冰冷。
朴有天小声说:“俊秀,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永远都在这条路上走,没有尽头。”
我微笑:“有天,你明知道不可能。”
他沉思一会:“也是。”
我想跟他说,其实我也想这么说,但是我已经失去了浪漫的能力,或者,我从没有这个天分。
一直浪漫的,只有朴有天而已。
朴有天笑着说:“今天带了画板来就好了,可惜了这么好的素材。”
我闷声说:“画画还有很多次机会,难得我们来山上。”
朴有天说:“我是想把你画上去,等到老了,走不动了,拿出来看,还想起我们俊秀那时候那么漂亮。”
我咧嘴,笑不出来:“谢谢你啊。”
朴有天,你知道不知道你这么做真的好有先见之明,我不能陪你到最后,只有画好看。
但是,徒留着这画做什么,剩下的路那么长,难道你会一个人走?
我尚且不忍心。
朴有天有些累了,我们找了一处凉亭坐下,其实我也想休息了。
心跳有些奇怪,有些喘不过气。
凉亭里堆满黄叶,能坐下的地方就那么一点点。
斑驳的油漆翻翘着,露出原本被盖住的粗糙的砖底色,喑哑的青灰。
一些白色细缝延伸开来,露出石灰,扑簌簌细微洒落着粉末。
葛藤之类蔓延攀爬的植物类,已经枯萎,苍老颓废的枯黄朽绿,却依然牢牢缠绕在凉亭顶棚上面。
死也要缠绕在一起。
我说,我不累,你坐吧,你不是累了吗。
朴有天大摇大摆坐下去,伸开双臂,拍拍手:“过来,我抱你。”
虽然我知道他没什么肉坐上去一定会让屁股受累。
思量再三,还是坐了上去,至少腿上有肉吧,而且被他抱着,在这样静谧的山里,怕不会有第二次。
珍惜眼前才是最重要吧。
朴有天凑在我耳朵后面问:“舒服不舒服?这石板子又凉又硌,你坐着一定又嫌痛。”
那热热的暖流从耳后传来,掠过我耳际的头发,竟一直流淌到我心里,快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我突然想,我不死行不行?我不想死。
我想一直一直,和这个瘦子生活在一起,谁也别放过谁。
我们应该是纠缠一世的冤家才对,怎么能半途而废?
我没有转过头,说:“你诽谤我,我哪有那么娇气,还嫌东嫌西?”
他笑起来没声音,只有一丝丝细细的气流喷在我后颈上,我知道是笑出来的。“就算你不嫌,我也舍不得行了吧。”
我嘴硬:“咦,你会对我那么好?我不是听错吧?”
朴有天有些纠结:“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好了?我发了誓要永远对你好的。”
我转头问他:“发誓?因为愧疚?知道对不起帮金在中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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