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离府的数年久,这当是我头一回站在郦玉息的面前。瞧她日渐彩霁的一双曼睩、绮若激丹的朱唇,依稀间尚可捕捉到幼时垂髫粉雕的女儿郎。郦家的女儿都生养得极好,记忆中郦家姑姑的水蛇腰曳春摇风,好不娇媚。而刻下,只瞧她桃脸儿粉敷、贝齿一错,竟平白生出几分噬人的威。】
【我便再次垂下雪颈伏下衣襟,宝葫芦扇缘翘起一侧,抵在鬓边合成隐秘而逼仄的一角,兰息呵在她耳廓,语极轻音却是透着一股铿锵。】在佛的面前要学会软下身段、卸下铁骨。
【金灿灿的累丝项圈助长了她的威、晶晃晃的错银镯子助长她的势。但这丝丝缕缕的威,看着凛瞧着利,却是披着华丽衣裳的孩提佯装大人模样的势。本该多情似淮水的眸子既不能春月含情、又不能肖东瀛的弯刀秋霜截玉。】
你和老太太一样,都太把郦家当回事儿了。连我父亲这个正统嫡出的长子都不在乎的东西,你觉得我母亲在后来还在乎嘛?
【而后正了身形,红唇勾起轻笑,时有不可预期的熏风而过,扑击明亮的草垛、也扑击局促角力的我们。我时常想我同郦家人的重新会晤会是何局面,像一张皎白的宣纸,永不落笔便永远久远而剔透,而刻下显然令我大失所望,既我希冀的全胜告捷又无凄惨的溃不成军。】
【雪腕上吃痛,我反倒愈是发笑。】郦玉息,你道行浅得很。【反手握住了她的腕子,以其道施其身,冠上的珠钗晃动,金乌照耀下晃出明媚又魄人的泽。】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从郦府到紫禁,你便不是身处笼中局了?我尚且看过关外的大漠孤烟,看过南海的烟岚,可是你呢,时时刻刻困在方寸之地却还沾沾自喜!
【娥黛轻挑,狠放开她的腕。我实在是怜她,她理当像从前一般,娇娇柔柔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一般躲在姐姐身后,实不该率先张牙舞爪的亮翅。】
妹妹,姐姐纵使逾矩纵使骄纵也有夫君宠着纵着。和三宫六院的女人争夺宠爱,很累吧!
【雪颈扬了又扬,像高傲的白鹤;脊直了又直,像挺拔的青松,提起珠履循着来时的小径走去,又在数步后回首,向着仍在光下、仍在华服中亮翅的玉息道——】你,永远都不会懂我母亲真正在意的是什么。【也不会懂我。】(7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