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染了酒气，看上去人也有了些许醉意，连带着两颊升起两朵绯红的云，占了半张小脸，笑起来都多了几分朴实的韵味。
：这是啥？
循着酒香，翻开茅草，底下一坛坛的酒缸瞬间将目光吸引了过去，那悠悠飘来的香气，与身染的酒气瞬间纠缠在一起，已然分不清彼此。凑近，拆了纸封，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盖儿揭去，一股雄黄酒特有的浓烈气息，夹杂着药材的苦扑面而来。
：哥，你快看！

@爱新觉罗泽然

“五月五，是端阳。门插艾，香满堂。吃粽子，洒白糖。龙舟下水喜洋洋”，廊下的丫鬟叽叽喳喳嬉笑着，念着端午的小调。
我手里拿着粽子模样的香包，正准备给泽宁系上，石榴树上那只碧眼狸花猫突然窜出，一爪子挠走了香包，我们两追着碧那猫儿一路跑，也不知跑进了哪个院子，猫儿已跳上墙头不见了踪影。
我们这才缓过神打量四周，这个院子浸在一股清冽的香气中，深吸一口气，似乎有些醉人。正想领着泽宁离开，他已走到墙下，掀开了草毡。待他拆开封口，院中味道更浓郁了，不用凑上去也知道是端午日特别的雄黄酒。
忙去拉他，“嬷嬷说今日要艾草沐浴，涂雄黄酒，这该是雄黄酒。你别凑那么近，小心熏醉了。”

才一句，将刚刚探出去的手迅速收了回来，连带着方才的玩性也一并敛起，端正地站在那儿，反倒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泽然打小便是这样，和阿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性子，转瞬而来的严肃语气，总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态度，教人侧目。
：没……没事儿吧， 嬷嬷不是说，这雄黄酒去邪祟，那就是好东西了，好东西哪有会害人的道理。
张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怯怯地瞧了他一眼，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地变成几不可闻的嗫嚅声，不像是劝他，倒像是在宽慰自己。
打小在王府大院里长大的孩子，何曾见过这些，眼下也是好奇心驱使，还未听他应答，轻轻拿起瓜瓢，瞧他没有反对，更大了胆子舀了一大瓢递到他面前。

本想劝他小心，没料会吓着他，他那浑身的雀跃好奇神采飞扬，在我话语结束后，收敛点一干二净，端正地立着有些无措，只剩那湿漉漉的大眼睛瞧着我。瞧着他的样子，我知自己大概又做错了，额娘时长笑话我呆头呆脑，小小年纪一点儿活泼气都没有，净学阿玛人前那严肃的刻板样。她每次说到这里，总还要加一句，“你不知道他人后啊……”，然后停了话语，戳我的脑门儿，“你一点都没学到”。可惜我没见过阿玛人后是什么样的，我依旧呆头呆脑地长着。
泽宁偷瞄着我，见我不说话，声音也越来越小，我知该安慰他，却开不了口。抬眼瞧着他的眸子，鬼使神差地弯腰低头，凑近那瓢儿，轻轻抿了一口。散着凉意地液体从唇齿间流过，入喉入腹，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在口中散开，让我无法维持自己的表情。

他的脸渐渐凑近，我也将瓢儿举得更高了些，泽然分明只比我大几岁，却比我高了一大截，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儿。
抬头，张着好奇的眼，仔细地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精准地捕捉到了他蹙起又舒展开去的眉宇，那表情过于复杂，以至于我无法从中分析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怎……怎么样？味道如何？好喝吗？

待最初的冲击感退去，微微的辛辣，奇异的香，不知名的苦，酒的暖气，一点点被唇舌分辨出来，只觉得眼睛、耳朵、鼻子、嘴巴都往外冒着热气儿。晃了晃脑袋，甩掉些许热气，再回味只余喉头丝丝的甜，那神奇的感觉倒让人有点恋。
我眼睛瞟向那瓢，一口似乎不够，“有点奇怪，说不清，难喝，但是我还想尝一口……”
一面回想着刚才的滋味，一面回答泽宁的话语，未等他回应，握着他的手将瓢举高，又咕嘟了一大口。

：唔……
饮酒的泽然起了酒兴，看他饮酒的泽宁也有些馋了，顺着他的力道，就势伸出瓢去，他再饮一口，喉结滚动，我眼巴巴地往，也跟着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酒香盈室，待其饮尽，忙收回了手，再舀一瓢，不送上前，反而贴在了自己的嘴边。
辛辣，又带着雄黄特有的烈，顿时冲了满口满腔，像有一团火卡在了喉间，吐不出又咽不下，烧得人难受。
：咳咳……辣，好辣

饮尽瓢中酒，一团酒气在腹中翻滚，只觉得内外都热气蒸腾，我深呼吸想要缓和腹中热浪，却是徒劳。酒是不能再喝了，头已经开始晕了，只怕待会走不出这个院子里。目光逡巡，在院中寻找水缸，或许喝点水能舒服点。
刚寻到目标，再低头便瞧见泽宁手中的瓢已倾在唇边，伸手去拦已来不及，紧接着便是他的咳嗽与带着哭腔的声音。
抢过他手中的瓢，奔向水缸取水又迅速折回，到他身边，“赶紧喝点水……”，本欲说他几句，想想是自己领的头便住了口，只有指腹轻轻擦去他眼角呛出的泪珠儿，“还难受吗？”

“咕咚、咕咚……”几碗凉水下肚，与冷酒一参合，瞬间整个身子凉了半截。分明是六月天气，却感到刺骨的冷，寒气顺着背脊一路往上，直冲脑门，牙关咯噔打颤，连带着才上脸的红晕也渐渐消了下去。肚子也冷得抽搐了起来，弯着腰靠在他身上，不受控制地往他怀里钻，只为寻求一丝丝暖意。
：哥，我……我冷……

这是我能看的吗

一心只以为凉水能缓一下酒气，没料着泽宁喝了好像更不舒服了，他半闭着眼眸，难受地弯了腰，带着酒气的软软身子直往我怀里钻。
我赶紧抱过他，手掌触上他的面颊，心里担忧又忐忑，嘴里哄着 : “乖宁宁，抱抱就不冷了，哥这就带你回屋。”
一手揽腰，一手穿过他的腿弯，把他打横抱起，虽有些吃力，倒也勉强可以。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心里嘀咕，得好好锻炼身体啊，不然以后连弟弟都抱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