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人没有走，潜伏在我们野鸭滩了。”秀钟说，“莫非要杀人？要是先前还有可能，现在这地方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嗯，我们野鸭滩人烟稀少。”马白附和道。

“秀钟，我告诉你一件事。刚才你去常永三家买莲藕时，我到堤上去望风。我刚上堤就看见一个人从水里出来，拖着一个水晶柜，柜里一动不动地坐着一个白发女人。我吓得撒腿就跑，跑回了家。”

“你怎么知道是水晶柜？也可能是玻璃柜吧。”
“反正差不多吧。太恐怖了。这不是洞庭湖吗？我们的母亲湖。湖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那个人又是谁？他要把柜子拖到哪里去？”
“嗯。这种问题值得深思。外边有好多人要到我们这荒滩上来定居，我是在深夜里听到的。”秀钟说着又记起了昨夜的那两个人。

天快亮时，秀钟睡不着，就走出了外面，他看见有一个人坐在他家的鱼塘边钓鱼。没多久那人就钓到了一条两斤多的草鱼，他将鱼放进桶里，提着就走，那钓竿扔在地上也不要了。
“老乡！”秀钟追上去喊他，要还给他钓竿。
“我姓赵。就让它放在那里吧。我会打鱼草来喂鱼的。”他笑了笑说道。

“老赵，我欢迎您来。我们鱼塘里的鱼其实也吃不完。”
“嗯。我见过你的妻子。她好像对湖里的事很感兴趣。”
“啊！？”秀钟吃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想起了“水晶柜”的事。
“我姓秀，叫秀钟。”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
“我们都知道你们一家人的名字。”
“大概是那些从这里迁走的人告诉你们的吧？”
“有可能。迁走的和迁来的是一伙的。”老赵说完就告辞了，往芦苇滩那边走去。

秀钟拿着钓竿，扔也不是，带回家也不是，于是就将它放在那块大石头上了。他心里想，这老赵，真洒脱啊！这一辈子都过得差不多了吧，可他还是做不到像老赵那么的洒脱。秀钟猛地感到这有点像洞庭湖的风度。老赵刚才说他们是“里面”的人。哪个里面？这当然是湖里面了。回想他和马白在这湖区生活了几十年，但一直没有钻到湖里面去过。可这个老赵，秀钟同他说话时，并没有看到他的面部有鳃啊！？

回到家，秀钟看到马白提了个篮子要出去打鱼草，他就一挥手说道：“别去了，有人会给我们打草。”
“那种人的话你也信了”马白翻了翻白眼。
“哪种人？你全看见了？为什么不信？”
“我觉得啊，这个人属于大湖，说不定哪一天又钻进去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你打草去吧。”
“我不去了。”马白说罢就去鸭棚里捡鸭蛋去了。一会儿马白就提了一篮子鸭蛋出来了。
秀钟就回她：“你看的那个拖水晶柜的人是不是今天遇见的这一个人？”
“是啊。我不敢面对他，我一见他就发抖。这篮鸭蛋你给他送去吧。”

秀钟提着一篮鸭蛋去芦苇滩那边。他刚走近芦苇滩，就看见乱草丛中露出了老赵的那张宽脸。
“哦，来送鸭蛋啊，快给我，你回去吧，别站在这里。”
“我想去您家里看看。”秀钟说。
“啊？那跟我来吧，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你不要东张西望。”
秀钟跟在老赵后面爬那木梯，梯子摇摇晃晃的。终于进了屋，秀钟看见一位身穿天蓝色裙子的妇人坐在几副巨大的鱼骨架旁发呆，他估计这个女人是老赵的妻子。在湖区，没有人穿裙子，所以那天蓝色特别的显眼。而且这个女人的大眼睛也是天蓝色的，不像这里的人。
“她是维吾尔族人，她听不懂我们的话。”
“您妻子贵姓？”
“她的姓很长，不好记，你叫她'欢'吧。”
“你们…你们去过湖里吗？”秀钟一下子结巴起来，脸也在发烧了。
“哈，这个问题问得好！”老赵一高兴就拍起了手，“我和她经常驾船去湖里。她找她的东西，我找我的东西。”
他俩在说话时，欢突然转过脸来。秀钟看见她的大眼睛的颜色在变深，那颜色令他想起了画报上的海洋。她仍然一言不发，表情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