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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是天地初开时已经盛放的玫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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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谨重开。


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1-11-04 23:23回复
    【伊师傅搁自家攒了一场雅集,邀请了七八个他熟识的年轻翰林。我赶到时,他们刚结束一局飞花令,正要去花园子里听弹词。打四季社请的饶牧麒,学俞调,以唱《玉蜻蜓》见长。今儿给预备的一折庵堂认母,抻着能唱半个时辰。阳光甚暖,不像个深秋天气,我和伊师傅坐在当间儿,分喝一壶御赐的蒙顶甘露。饶先生今儿发挥一般,唱完倒是照例给赏钱,让司房管事儿领他走了。
    伊师傅的媳妇儿珍妮特女士留我们吃饭,大伙儿都推推辞辞,最后就剩我一个。伊师傅兴致不减,拿出他刚来北京时带的洋酒,十好几年过去了,酒瓶子上贴的画纸云遮雾障的,没一个字儿看得清楚。晚间吃菊花锅子,我埋头涮肉,老伊就给我絮叨乔西查尔斯那点子八卦,说他最近纳一房妾侍,包衣出身,是主子爷身前儿专司茶水的苏拉,春天大挑儿进宫,才十三。我撂下筷子问他:咋的,你可眼馋啊?他看看夫人,冒起傻气:不馋不馋。
    早晨睁眼,发现床帐子变了,月白变花褐,四合如意变寿山福海,人还没起就熏香,亦不是我的习惯。撩开一道缝儿喊小陈,老半天才有人答应。进来个没见过的丫头,我满以为是乌希哈新带的徒弟。问她什么时候换的帐子,她说没换,是昨夜伊先生吩咐了现挂上的。我这才留意到她身后陌生的一切,原来我不在自个儿家。
    珍妮特女士在此刻进屋,给我拿穿拿戴,问我内事儿进行的怎么样了,我摆摆手,说今年势必!
    脑子还迷瞪,却没忘了和小佟的立冬约会。伊家的车去接她,我又大摇大摆蹭一盏茶。听够老伊嗑牙料嘴,才辞别他和夫人,站铁鸟胡同的老鹳庙前等小佟,嘴里还哼唧:世间哪个没娘亲?可怜我却是个伶仃孤苦人。尾字儿拖老长,殿顶两只铁雀儿随风狂摆,是为我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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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21-11-10 1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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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23 08: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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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头背驮书卷的毛驴挡住了前路,狭窄的胡同蜿蜒溜出一条长龙,我纵身下车,索性让伊家的马夫就此折返。已是今岁第十个月头,春夏的蓬勃早消失殆尽,秋意也零落,只余下残败的、光秃秃的景致。冬日的街头没甚么可看的,愁云惨淡,一点光不漏,唯颜色与气味鲜活。黑砂里翻滚的栗子,炭火里煨熟的白薯,接连成贯的葡萄、山里红、海棠果,落在眼里,馋在心上。如此琢磨着,踏在杳然无人的小巷,这时令,也唯有暖和的吃食能吸引人抵寒赴约,再过一会儿,一定得让复珩好好给我在乐安楼点上一桌。
      与两名香客擦肩而过,香火味已指引了方向,我先看到复珩的背影,探头探脑地,似望着从东边来的车马。心下一计,悄悄向前挪步,风刮起来,微尘也蹁跹,还有腔调格韵,字已听不清了,晓得他总有这兴致,在哪儿都能搭上一句。靠一座廊柱站了一会儿,自高处打量,寻北风歇停之时,“继续唱呐!”


      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21-11-12 2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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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佟出现,风便住了。昨天的暖阳落下,再升起来竟是这样凉淡,孤令令,灰突突,悬在接近正中的东面。着急答她,却被猛灌进嘴里的凉气呛得咳嗽。】
        嗯,
        【清清嗓子,已有了主意。】
        那你听我这个拆西厢地不地道——你姑娘我是这个闺阁的女儿,擦胭脂抹粉我是总嫌不白。张君瑞本是一位唐朝的……
        【还是把舌头捋直了得劲儿,郑重其事的胡唱一气,只有她肯为我捧场,只是笑声未免太大了些,满胡同儿都有回音儿。】
        别乐了,可着大清朝还有谁听过亲王唱竹板儿书的?将就听听得了,你要笑我,以后不唱啦。
        【佯装失落,皱起眉头,然而她现今已不大吃我这套了,于是只保持了片刻功夫,自觉自愿将论题转换到下一个去。】
        你闻闻我,香不香?
        【珍女士家的熏香多少有点儿新奇,像茉莉,像柑子,像咸炒米兑奶茶,分明有花香但不女气,好不神妙。一条胳膊横在脸前,自个儿回味过了才教她闻。我看见袖子上有几个白点儿,掸掉了还冒新的。奇怪,我没站在树下,哪儿来的小白虫子?哪想到白点儿竟快速密集起来,抬头看天,才后知后觉蓦然反应过来,落在身上的是雪花儿。也许是还不到滴水成冻的天气,小小冰晶棱角模糊,没有显出锋利的六角来,有的只有一个单枝儿,也有的互相攀连、挂结成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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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21-11-14 0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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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21-11-14 0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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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我停住笑,他垂下头为我注脚。没再说话。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话多的时候,我通常就这么听着,若他兴致不高(当然这种时候不多),多半是在等我给他添把火呢。
            有光打在我们身上,却不亮,像被筛过一遍,温温地,成一个扁圆的形状,伴在我的斗篷,他的袖口。我听见了隐隐约约的扑簌,也许是铁老鹳在拍翅,或者拈香求签的来客一不小心泄露了心愿。我只晓得,此刻当把他的手臂捉住,头高昂起,腰杆也挺直,“你又去哪里留香了啊?”
            把鼻子凑近了闻,似要把这一个初冬的味道都嗅进去,他的衣袍是靛蓝色,边镶金黄的丝线,我的手斜压之处,团团隆起小山。这才把手松开,还停在空中,指缝夹住一只潦草凝结的冰点,这是与冬天握了第一次手。
            我望向复珩,他也注意到了雪的降临。胡同里突然静寂下来,铁鸟也不摇头摆尾了,若非得要听到点什么,是空气里有雪在舞蹈,而我的心中泛起歌谣。“这是初雪吧。”我看到一片雪花落在他的鼻尖,扑哧一笑。


            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21-11-15 0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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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21-11-15 0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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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21-11-15 2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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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23 08:0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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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试图回忆正月里有没有落雪,好似元宵节刚过,飘了一次来着。是混着雨滴,一挨地就没了的那种。】
                  是啊,今年雪可下得够早。
                  【才刚十月初二,往年这会儿都还穿夹袄出门,这场雪一过,棉的也该穿了。小佟机灵,已提前套上斗篷,她被领口、衣襟的风毛围住,显得脸小,身条儿也纤瘦。唯恐她鞋底打滑,借出一条胳膊给她搀,只因她说不要我拉,她来扶我,更好使力。
                  出铁鸟胡同儿,走个一刻来钟就到乐安楼。今儿算不上热闹,没人抢靠窗的座位。伙计送茶,告儿我们每桌都送一例酸汤水饺,我说那敢情好,我就吃不要钱的饺子,点什么菜全凭你大格格吩咐。
                  那我自然不可能光吃饺子,佟妞儿眼大肚小,老拿我当泔水桶似的使唤,光打扫她的剩菜就够我喝一壶(字面意思上的)。她喜欢的口水鸡、兔肉丁炒榛子酱、木耳爆腰花,每样只扒拉了几筷子,吉祥菜春卷儿和白肉血肠干脆动也没动。吃罢饭,照例点两盅话梅煮的老白茶喝。推开纸窗一探,外头白茫茫,雪片子正不要钱似的飞扑,已经在地上蓄了寸高的雪。
                  一盏茶功夫儿,雪见小了,小佟饶有兴味地拉我出去踩雪。“打姑娘我出生,就没见过这样大的初雪。”她说。】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21-11-16 0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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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21-11-16 0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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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穹还在飘雪,地上已积了几寸。北风一吹,我就脱了他手,直奔门前的空地。方才一桌吃得热乎极了,脚心后背都在冒汗,如今根本不怕冷,弯腰抓起一把雪,双手握出了一个元宝。他离得远远的,生怕雪打着他似的,顺着风,我把雪球往他那边扔,可新落的雪一点不黏糊,刚撒手就散开,待砸到他的衣袍下摆,只剩灰尘那么大的零星粉末了。
                      我拍了拍手,将指缝的雪抖落,作悻悻状:“真扫兴。”复将两只手都揣进斗篷里,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仍站在原地,只稍一会儿,竟觉得周身的雪越积越厚,雪白得刺眼,在我的眼前重重叠叠,纵百态千姿也融为一物。我朝他那边走,走了几步,险要滑倒,于是抬起右手向前伸去,袖子里露出三个指甲盖,我看着他,不说话,只轻轻地吭了一声。


                      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21-11-17 2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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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21-11-17 2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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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拼了就是说


                          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21-11-17 2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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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房里有两口黄花梨大箱子,乌希哈昨儿晚上拾翻冬衣,从尽底下找出一个琉璃圪棒儿。她说现在早没孩子玩儿这个了,难为我当宝贝似的藏这么深。我一看就乐了,这玩意儿是小陈(替我)挨打,我寻摸来抚慰他受伤心灵用的。他俩手都肿老高,只好我吹他听响儿,他什么都拿不住,我还喂他吃过两天饭。
                            小佟去玩儿雪,我却在走神儿。她说得对,北京城的初雪从没这么下过。
                            于是我想,这对我们来说,算不算得上是个新异的时刻?我们在这个时刻的经历,又是否会难以忘怀?好比琉璃圪棒儿,它是我和小陈至诚相待的证据,我珍藏它,实际是在珍藏既痛苦又快活的童年时光。那么当下个冬天来临,除了鹅毛大雪,小佟还能回忆起什么呢?
                            站得很远,她一个雪球砸来,软绵绵的,除过衣角晃动,什么感觉也没有。她看我没打雪仗的心思,便也罢手。我接住差点儿滑倒的她,不像往常内样儿笑她光顾看我不看路。】
                            老李头儿没推他的糖葫芦车车出来,你要不要吃块巧克力?我从伊莱家拿了好多——原来洋人的锡箔不是祭神拜鬼的,是拿来包糖的,五颜六色,可好看啦。
                            【一边儿讲,一边儿解下腰里的荷包,露个小口子让她摸里头的东西。】
                            你摸一个,要恰好是蓝的,晚上我就陪你去听全本儿的《燕子笺》。


                            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21-11-18 1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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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23 07:5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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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18楼2021-11-18 1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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