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脚踢动门阀，门轻被轻打开，流歌从手术室走出来，脸上满是疲惫。
“啊~”
一个长长的哈欠，伴随着舒展身体的运动。
“您结束了？”
“嗯，”流歌看了看面前整装待发的渡边医生，口罩下报以苦笑，“新来的实习生扶不住腔镜，助理医师怕是比我还累。”
渡边瞪大了眼睛，“诶，您带实习生进去了？”
流歌点点头，这时手术室的麻醉医生出来了，流歌给对方让了让路，“还是要给他锻炼的机会。对了，下一台是你的吗？我记得不是藤原医生的吗？”
“啊，早上不是您安排的吗？”渡边医生扶了扶眼镜，心里一阵苦闷，教授这是怎么回事，不会自己哪里出了问题吧？
仔细想了想，好像早间巡诊的时候确实是把藤原医生的胃大部切除交给渡边医生了。
没多久，手术室里面的患者就被推了出来，与之一同出来的还有流歌的助理医师以及实习生。实习生看到流歌和渡边之后，很明显的紧张了，赶忙鞠躬问好。
“嗯，扶镜子辛苦你了。”渡边医生的口气无不充满着打趣。
“哪里，是我学习不佳，给教授添麻烦了！”
助理医师笑着摸摸实习生的脑袋，“很努力啦，六个小时呢，我当年都做不到的，别听渡边医生的。”
“怎么样？接下来给渡边医生打打下手？”流歌也开始调戏起小实习生。
“呃......”实习生面带困窘，“还是扶镜子吗？”
渡边从流歌的口气里听出了什么，于是就顺着打圆场：“我又不是腔镜手术，不用你啦。你......下班吧。”
“真的吗？”
“真的，你结束了，辛苦了。”
“不不，您辛苦了！”实习生一鞠躬，就赶紧溜了。
看到实习生这样明显的情绪变化，流歌不禁笑了：“哎呀，我当年也是这样，能溜就溜啊。”
“我可是很认真，”助理医师笑笑，“那教授，我先去收拾了。您辛苦了。”
“辛苦了。”
渡边拿下眼镜，用口袋里的眼镜布擦拭着，“您当年跟的是，里见教授？”
“嗯，”说起恩师，流歌尊重般的卸下了口罩，“不过也确实偷过懒了......话说你还不进去？”
渡边稍有些犹豫，“您那个......嗯，那我进去了。您辛苦了。”
虽然有些在意渡边想说什么，但流歌明白手术间门口不是谈话的地方：“加油啊。”
目送戴上眼镜的渡边走进手术室后，流歌不禁叹了口气。一不小心提起了恩师里见教授，也不知道恩师现在怎么样。
毕竟上次见到恩师，已经三年多了。
......不能这样想。流歌摇摇头，这样想的话，就会想起一个可悲的现实：今年自己就40了。
不过，虽然没去成美国，但是留在京都大学医学部附属医院第一外科当副主任也没啥不好的。
这样想着，流歌重又戴上口罩，离开了手术室。

搬来京都，已经三年了。
自大河内教授介绍来京都大学医学院第一外科后，流歌很快的凭借自己的技术和水准，拿下了副教授的位置。工资和原来在浪速大学医学院相差不多，不过相比某个从月薪三十万日元左右飞到月薪三百万日元左右的人来说，流歌还是有挫败感。
“唉。”
流歌手术衣也没脱，就这样穿上白大褂走回了值班室，找了一台电脑开始下医嘱。
“带实习生就这么累吗？”
流歌抬头，是田治副教授，他最擅长的是胃肠道肿瘤相关的手术，所以知道擅长食管胸部肿瘤的流歌来到这边之后，至少看上去是真的欢迎。
“倒也不是。啊，我刚才见到渡边了。”
田治走到架子旁，取下来自己患者的病历夹，翻开查阅：“渡边啊......怎么了？”
想起渡边医生那若有所思的神态，流歌就有些在意：“总感觉好像是有什么事情似的。”
“他能有什么事。你是副主任，你都不知道的话那多半也不是啥重要的事情吧。”田治又拿了几个病历，“对了，巡音，你一会打算怎么办？”
选了几个术后常用药物，按照常规疗程正确下达了医嘱。
“嗯......昨晚是我的夜班，没啥事我一会就下班了。明后天周末我就不来了，主任说他盯着。你有啥事？”
田治靠在一旁的桌子上，用手里的病历夹指了指流歌，“喝酒去吗？”
流歌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你这是，有事求我？”
田治耸耸肩。
“那你是，想泡我？”
“诶诶诶不不不不不，”田治笑了，“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就是想和你探讨探讨医疗相关。”
“好啊，那我把藤原渡边都叫上。”
“不用，”田治走到门边，轻轻地瞥了下眼睛，“他们都会来。”
流歌心里也不知道什么滋味，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总不可能一起开个批斗会吧。流歌笑笑，自己说过有妻子之后，大家并没有怎么对自己冷眼相待，反而还对自己有些照顾，真不愧是大河内教授推荐来的地方。
不一样啊。

换过衣服，流歌走出了医院。和原来住在大阪时不一样，住的房子并不离医院近，京都早晚时刻路上又容易堵，地铁也不如东京大阪那般普及，于是流歌就习惯于坐公交车上下班。虽然很多人都劝她不如坐医院科室的配车，于情于理现在她是副主任也有权利坐，但流歌还是婉拒了。
流歌现在，不如原来那般注重物质了。
走过一个街头，四面是零星的店铺。冬日的京都雪没有大阪那么多那么大，但是闲散的京都人还是早早地关上了店铺。商店街的繁华结束时间，也从平日的八点调到了六点半。算算时间，法国那边多半是早上十点来钟，也不知道那个人的采访结束了没有。
没错，某个人自从跟了GUMI以后几乎每个月都要去出一趟差，三年前说好的，一起变成三口之家，也因为那个说好了提供单身证明的人长期不在而只好搁浅。
流歌叹口气，也不知道是该埋怨GUMI，还是那个人。
走到公交车站，公交车很准点的出现，流歌上了这辆并无什么人的公交车，却意外的看见一位眼熟的人。
——对方看上去也很惊讶。
“您是——”流歌在脑海里搜索着这一位的姓名，“啊，三木编辑？”
三木扶扶眼镜，“是，巡音太太？”
听到巡音太太这个称呼，流歌不禁有些温暖。她坐到了三木的身旁，随后公交车缓缓发动。
“您来这边做什么？”
“啊，取材，审核，然后......给人赔礼道歉，”三木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文章内容，我们组的那个......写的有点问题，我就不得不专程来这边给人赔礼道歉。”
“那为什么不让那个人来？”
三木笑得尴尬，“毕竟是我的组员，出了事肯定是我负责啊。”
看着这样的三木，流歌能想象得出，那个人那些年，背地里受过三木多少恩惠。
“对方原谅你了？”
三木摇摇头，“哪有那么容易啊。”像是才注意到一样，“她人呢？”
“出差。法国。”
“很忙吗？”
“嗯，好像是很值得做的工作呢。圣诞节都不在。”
流歌语句有些苦涩，察觉到这一点的三木也识趣的沉默。
冬日的公交车行驶的缓缓慢慢，路过两站帷煌的街区，踱入灯光如豆的市区中心。也许是圣诞的狂欢还在蔓延，也许是新年的欢欣尚未褪色，市区中心仿佛东京一般的五光十色。霓虹闪烁的大楼，金碧辉煌的建筑，就连最繁忙的路人都不得不驻足凝望这仿佛油画的夜景。
望着和前几站分明不同的华丽车站，三木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扭头询问流歌：“我一直有一个问题。”
“您请问。”流歌客气地回应。
“关于您那位。最初她从半月社转入我们这边的时候，我看过她的一些稿件，写的既落落大方又条理清晰，看上去是那么的浑然天成，”三木微垂着眼，似乎在回味着那些事情，“可是进入开樱之后，却仿佛失去了魂魄，很多时候写的词不达意、乱七八糟，巡音太太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这个问题问的是那样的切题，以至于流歌心底里的话语一下子噎在了喉咙里，好像有很多很多可以回答的，也好像没有什么可说的。
三木思索着，然后报以微笑：“不过，好像也不必问了。看着她现在发表的那些文章，那般精炼简洁的文字有时都让我愧不能及。”
“过奖了。”
流歌也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反正是被夸了这样回复总没错。
“容易把他人的误解嘲讽带入工作什么的，该说是不成熟好呢，还是不喜欢好呢，总之，您真是受苦了。”三木抬头，车子到站了，便马上恢复了冷冰冰的神态，“那我下车了，很荣幸能与您交谈，再会。”
“我才是。再会。”

目送三木编辑下车，渐渐随着公交车行驶的车辙湮没在皑皑白雪和五光十色中，流歌心头竟有一种自责的滋味。
——“快！来人啊！救命啊！”
耳边响起那日抱着未来跑去医院的场景。
流歌将头轻轻靠在栏杆上，思考着自己是不是真的搞错了什么。那几年，自己真的对她少了许多关心。没注意到她的情绪，没注意到她的工作，更没注意到，她的家人、她的身体。不然，也不至于刚才三木编辑的询问中，自己鸦雀无声的尴尬了。
至少，她也是浪速大学新闻社的学生，这一点还是可以说的吧。
流歌叹口气，看着白色的蒸汽渐渐消失凝结。
——也不知道，现在的工作，对她而言，究竟是不是快乐。
突然，流歌的眼中闪过一张随处可见的海报。她连忙按下了停车按钮，想要确认自己眼中看到的事物。公交车司机将车慢慢地停了下来，为这突如其来的乘客开了门。流歌抱着包就冲了下去，向着来时的路飞奔过去。
没跑几步，她就看见了那张海报。随处可见的候车站，随处可见的小椅子，随处可见的广告牌，随处可见的广告海报。
国际著名感情演奏家，坎斯坦大师代言的一款钢琴。画面中，是坎斯坦大师优雅弹奏的样子，旁边辅以简洁明了的广告文字。
——是她最喜欢的大师。
流歌就像找寻到了宝藏一样，怔怔的看着那几句简单到不能简单的广告词。
“指尖的韵律，琴键的魔法，坎斯坦大师的心灵鸣响。”
——是她写出来的句子。
不过，和随处可见的不一样，这张海报还多了一些东西。
画面的旁边，多了一些钢琴的介绍。
以及，撰稿人的照片。
“......”
就像一下子回到了几十年前一样，流歌呆呆的看着那张照片。不同以往的葱绿色短发，不同以往的和煦笑颜，不同以往的蓝色西服，不同以往的举止神态。几十年前，第一次在学校见到她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可是，那种心跳动的感觉，却是一如既往。
流歌向着那张不大不小的照片，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就好像她在自己身边一样，伸出手去，静静地触摸着她的脸颊。
“......”
——好想你。
此时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在做着什么。是不是在吃饭的时候掉落了筷子？是不是在喝茶的时候洒到了身上？
是不是，也在那边，想着这边？
流歌闭上眼睛，将额头抵在那张照片的胸口处。
幻想着，那个人会伸出手来，将自己拥入怀中。
电话不合时宜的响起。流歌不愿直起身来，便看都不看的拿起了电话。
“喂？”
“......你在哪啊。”
——是她。
“这话该我问你。”
流歌的脸上，有此处没有的春天。
“初音，未来。”

电话那头的未来，声音听上去脆脆的，很有天使的感觉，“我认错，自己这一次是没有来得及打招呼就跑了。下次我保证不这样了。”
“还好意思说，圣诞节都剩我一个人。”
“那不是上次出差吗？”
“你都出去几次了啊......真好意思。”流歌依旧闭着眼睛，靠在海报上未来的怀里，“不过，没必要了。我现在可是有人陪着呢。”
听到这里，未来的声调居然没有起伏，“是吗，那就好。”
“你就不问问是谁吗？”
——是你啊，傻子。
“听上去你似乎并不想我。”
“那当然咯，”流歌轻声，“我倒是更在意越洋电话的话费。”
身后传来窸窣的脚步声，以及不同于电话里的温暖声线。
“——不是说，不想我吗？”
流歌一愣，缓缓直起身，转过头去，那个和海报上毫无二致的女子，就站在那里。
初音未来。
手边是风尘仆仆的行李箱，就那样站在细雪之中的她，有着融化冬日的温暖。
“我回来了，流——”
话没来得及说完，就已经被对方牢牢的抱在了怀里。
未来闭上了眼睛，也抱住了流歌。
感受着对方身体的温度，和脸颊的湿润。
“流歌。”
流歌抬起头，成熟的脸庞上有着稚气的神情，“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因为你不是看到我了吗，我当然知道你在这里啊。”
未来用眼神指了指不远处的海报。
“嗯？”
被流歌深邃的眼神盯上，未来不得不缴枪投降。
“好吧，我刚下飞机，就收到了三木编辑的消息，说是见到你了。我一猜你可能没有到家，就沿着路一路找过来了。”
“那你怎么知道我可能没有到家？”
“和三木编辑聊了，我猜你可能心里会不舒服。”
未来捧起流歌的脸颊，向着那双温润的双唇凑近。
“你以为我已经和你在一起多少年了。笨蛋。”
流歌也闭上了眼睛。
感受着那份冬日的温暖。
“——话说，你嘴唇好干啊。”
“啰嗦。”
“好好。”
“把你的润唇膏，分我一半。”
“嗯。”
两个人就这样，相依偎在不知名的小车站。
结果第二天，初音未来就感冒了。

风大好久不见！！我最近也一直在听流歌的向日葵，真的很好听

！您回来啦？创作辛苦

风大，好久不见

风大？我在做梦？

（二）
最近比我想象中忙的多，希望五个篇章内能结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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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38.1度。”
巡音流歌看着手里的温度计，随后晃了晃水银柱。
“哇......那岂不是高烧了。”
“......这也叫发烧？”
昨天夜里，未来从法国回到了日本。两个人在车站相拥之后，体质弱一些的未来就感冒了。虽说出差回来是要休息一下，但像未来这样直接躺下的也属实少见。
“什么话，我现在可是患者。”未来气鼓鼓的嘟起嘴巴。
流歌耸耸肩，“这种症状实习生都能处理了，你找一个副主任是不是大材小用了？”
流歌将体温计放在了柜子里，走到客厅给未来接了一杯热水。京都这边的房子和北海道那边不一样，那边是一个大平层，而这边是一个不大的二层别墅。一楼玄关旁是一个卫生间，不远的地方就是开放式的厨房。顺着走过去是一个大客厅，客厅旁有一间卧室连着阳台；二楼则是浴缸和一大一小两个卧室，以及两个人共同设置的书房。本来可以装修得很豪华，但是按照未来的美学，设计得非常冷淡。只不过，作为一科副主任的流歌会觉得有些不喜欢就是了。
未来现在就在二楼的卧室里躺着。
“哼，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未来闹着小别扭，故意言语刺激对方。
“有些人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开，还好意思批评我？”
“呃。”听到这话的未来确实理亏，她因为事出匆忙，没注意到手机没电这件事，导致流歌死活联系不上她。
——就好像十多年前那次一样。
“这次也就罢了，上次圣诞节前你一言不发的跑掉，我白白浪费了定好的酒店和大餐。”
那一次流歌联系不上未来，发疯了一样满世界打电话。未来还清楚的记得联系上GUMI之后流歌对社长的那一通臭骂。
“我又不会跑了。”未来有些心虚，“答应过你的，不会作假。”
“那最好。”
流歌将杯子递给未来，未来接过一看，居然是黑色的。
“——这是热水？”
“——和药。”
左眉很自然的向下耷拉，右手的无名指也不自觉地轻轻抽动。倒不是流歌观察的多么仔细，而只是这漫长的岁月里她渐渐注意到的，未来诸多习惯之中的一个。虽然她从未提起。也许是她想将这就连未来自身都并不清楚的小习惯藏成宝贝，也许是她不愿让未来知道自己如此看着她。
就好像那些年，每次夜间当未来难以入眠在阳台上喝冷咖啡出神的时候，她也一定会在不远处默默看着未来一样。
直到这一刻流歌才终于意识到，原来自己比想象中，还要喜欢面前这个人。
不过，此时的未来很明显是在闹脾气。
“为什么一定要喝这种又酸又苦的东西，”未来流露出了厌恶的表情，“你不要总是那哄小孩的那一套来哄我。”
“‘指尖的韵律，琴键的魔法’——”
“哇！！！”
未来突然尖叫起来，试图打断流歌的“吟唱”。因为这是她写的句子，而未来最不喜欢的就是自己的句子。
“——‘坎斯坦大师的心灵鸣响。’”
脸色有些泛红，“你故意的吗？”
毕竟只要有人当面朗读未来写的东西她就会害羞到不行。
“是啊，”其实流歌是为了掩饰自己刚才差一点就隐藏不住的情绪，“我喂你喝？”
未来愣了一下，刚才还在发脾气抱怨调戏自己的这个人，居然会这么善良，该不会是有什么小算盘吧？
流歌才没有在意未来此时的想法，她拿起勺子，盛起一勺药，递到了未来嘴边：“啊——”
这人来真的？
看着流歌一本正经的眼神，未来只好认命，张过嘴去：“啊——”
——于是，流歌一下子把药喂到了自己嘴里。
就在未来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流歌用指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闭起眼睛向未来凑了过去。
“喂，那个，不是，”未来哭笑不得，“你多大了啊。巡音副主任。”
流歌不为所动。
“我发烧了啊。会传染的。”
流歌轻轻摇摇脑袋。
“......你不是，明天还有酒会吗？”
流歌睁开眼睛，用她那双澄澈湛蓝的眼睛，定定的凝视着未来。
“......”
未来感觉一下子失去了力气。
就是那双眼睛。
那双仿佛海洋一般无边的湛蓝双眸，未来从第一眼看见它的时候起，就陷入那片海洋之中，再也没有游出那里的勇气。
什么也不去思考，什么也都无法思考。
未来只想，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那双眼睛，以及那双眼睛背后的情感，更奉献给对自己拥有这般感情的那个人。
因为自己，竟是如此深深的爱着对方。
“叮铃铃~”
流歌恨不得掐死这个打电话破坏气氛的人。不过她没去在意，继续享受着和爱人的缠绵。
“叮铃铃~”
未来不得已用尽力气将流歌推开，“去接电话啦......”
以前也有过很多次这种情况，大部分都是医院来的联络，未来知道可能会很重要。
流歌只好将药碗放到未来手里，很是气愤的去一旁拿过电话，按下免提之后就扔到床上。
“啧，谁啊！”
语气的严厉让未来都吓了一跳。
“啊，万分抱歉，这个时候打扰，巡音副主任，我是主班医生石上。”
“石上，我应该说过的，在假日我不想谈任何工作的时期，有什么事情去联系渡边医生。”
未来默默的喝着药。诶，原来在这边流歌还是这么冷漠无情的训斥下属啊。
“是的，我已经联系过渡边医生了。......啊，您稍等。——喂，巡音副主任，我是渡边。”
“你今天在医院？”流歌有些困惑，该不会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吧，多年来的从医经历让她有了不好的直觉，“是有哪个患者出了问题吗？”
“是，是今天入院了一个新患者，食管癌，有颈部淋巴结的转移，以我分析可能是到T3了，二期。”
流歌想了想，“听上去没有很重啊。”
“是的，但是患者十分典型，我记得您说过您有个同学需要这样的典型病例研究？于是我给您打了电话。”
“哦哦哦，对对对，”流歌笑笑，看着未来说道，“是我浪速那边的一个同学叫神威，真亏你还记得啊，渡边医生。”
未来也笑了，那个神威同学在她们搬来京都之后还搬过不少忙呢。应该的。
“那行，我知道了，这个患者我收了。”
流歌示意未来喝药，未来将碗放置嘴边。
“患者叫什么啊。”
或许流歌只是很随便的问了一句，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命运是如此的捉弄人。
“好像是叫什么，始音海人。”
空气仿佛凝固了那么一瞬间。
“巡音副主任？”
“啊，我知道了。辛苦你了，渡边医生。”
流歌用十分平静的语气挂断了电话。她抬起头看着未来，未来已经一言不发的喝完了药。未来将空碗递给流歌，流歌起身，准备将碗放回客厅。
“流歌。”
“嗯？”
未来轻轻微笑，“明天你的酒会，我可以去吗？”
流歌叹口气，“我的生日宴会，你身为我妻子怎么可以不来。重症我都要硬拉着你。”说完，又补了一句，“你不就是为了这个回来的吗？”
回过身，流歌给了未来一个笑容。
“流歌。”
“嗯。”
未来还是那个沉稳不变的微笑。
“你是医生，他是患者。好好治疗。”
流歌就这样看了未来几秒。
“还用你说，吗。”
说罢，转身离开了卧室。
——但是她们，却并不怎么理会这企图弄人的命运。

将鼠标挪动，点击了发送按键后，流歌卸下了眼镜，默然的看着眼前的病历。
是始音海人的病历。
早上流歌抵达办公室的时候，下属医师就已经把它放在了自己的桌子上。流歌翻了翻，和昨天电话里谈到的一致，食管癌T3二期，伴淋巴转移。流歌之前在浪速大学医学院第一外科的时候，最为擅长的领域便是消化外科，尤其是食管癌的手术，几乎都快称得上业界权威了。
而面前这个病历里描述的患者，从流歌专业的角度来看，五年存活率极低。换句话说，这个患者能再活过三年，就已经算是运气好了。
只是，他并不是简单的患者。
流歌拿起了病历，再一次认真的审视了一番。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看的是病历，脑海中浮现的却全是那日的画面。
——“我现在是个患者，有什么话以后再说行吗？”
——“我现在，是个残缺的人啊。这一次真的是个怪物了。”
——“求求你......别让他们拿掉我的子宫......求求你......我不想那样......我不要......”
翻到最后一页后，流歌右手食指传来异样的触感。仿佛摸到的不是现在的病历，而是十二年前躺在病床上无助痛哭的、未来那病弱的脸庞。
“......十二年了啊。”
再次确认，始音海人的状况，凭借现在的医疗技术无法救治。就算流歌打算为他安排手术，主任也不一定会同意风险这么大的手术。
不过，神威那边就不一定了。
想到这里，神威直接给流歌打了一个电话过来，流歌放下病历，接通了电话。
“喂，我是流歌。”
“啊，流歌，真的是他？”
多年来好友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蓬勃青春，明明刚刚在美国进修一年回来，似乎完全没有任何变化，还是那个会一边打着哈哈一边插科打诨的小男孩。
“是啊，我想他没去你那边而是来了京大病院的原因也就在这里吧。”
毕竟始音海人也曾经是浪速大学的人，之前闹出那么大的事情，想必也没脸去浪速医大吧。
“怎么说呢，”神威的声音听着有些犹豫，“我确实手上有个新药的临床试验，但是......”
不过始音海人的运气也算不错，刚好神威那边有个治疗食管癌的新药。
“‘他是患者，你是医生，好好治疗。’”
“诶？”
“以上，是我家未来，昨天对我说的。”
神威那边沉默了片刻。
“我知道了，那你跟他谈过没有？”
“还没有。”
“这样啊。那你先去商谈看看他的意愿，如果他愿意转院治疗我再派学生去和他商谈新药的临床试验也不迟。——不过说起来这学生之前是你的吧，这么优秀的博士生就这么扔给我你也真可以。”
流歌笑笑：“我又不是博士生导师，你现在可是博导啊，神威副主任。”
听到流歌的揶揄，神威语调显得有些轻松起来。
“那行，详细的可以今晚再聊。——你会邀请我的吧？”
今晚是流歌的生日宴会，虽然她本人并不感冒但是周围人都想替她庆祝。
“知道了，肯定等你。记得把孩子带上，你女儿又乖又可爱，我都想了。”
“......你这人说话听着跟油腻大叔似的。”
挂掉电话之后，流歌坐在椅子上，不知看向哪里的呆了一会。

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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