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九：（哲妃，淑妃）
淑妃走后，哲妃同圣母说起淑妃偏心皇帝，一点都不体贴圣母，并自请帮圣母手抄佛经，第二日侍疾的时候，哲妃提起圣母为皇帝之母，希望皇帝也来为圣母抄佛经，这样心诚则灵，圣母也会早日康复，淑妃在侧，说起皇帝政务繁忙，自己愿意代替皇帝抄佛经，圣母面上更为嫌弃淑妃，说皇帝至孝，应当自己手抄佛经，夸哲妃孝顺，尔后宫中传闻淑妃为圣母嫌弃，哲妃为圣母最为信任之人，传哲妃淑妃不睦。

【昨儿淑妃从慈宁宫回去后，我便同圣母提起淑妃体贴万岁，非是体贴圣母，圣母自然神色不悦。于圣母身侧这些年，我知晓万岁同圣母之间并不亲近，自然圣母也听不得淑妃句句为万岁着想，此一间，最是容易拨弄。】
【前朝立后之声此起彼伏，提及最多的，也便是她。可到底淑妃与我，自入宫起，就仰赖圣母，如先后在的时候那场坤宁问责，便也是极能看得清楚。此时，若是圣母能青睐我，多过于淑妃，于我，自是没什么坏处。至慈宁侍疾，见淑妃已在殿中。同圣母娘娘闲话几句。】
臣妾想着替您手抄佛经，以示臣妾的诚意，也希望您能早日好起来。【无意间瞧了淑妃一眼。】
臣妾想着万岁爷是您亲生的，他手抄的佛经，想必比臣妾的更有心意，对您的身体康健，更有益处呢，您觉着呢？

【浮光尽掠，前尘却未落幕。慈宁朱阊虽不曾向我阖起，今日侍疾时的步履却几番踌躇、几多忧悬，纵使昨日万般情由下竭力斟酌，开口时也不免触之不豫。但我自知绝非舍本忘义之人，盖因多载受慈壶恩顾，当下便不忍见两宫龃龉，或有心、或无意间斡旋一二，也尽皆从心、从善。何况而今红墙内外、鹤堂之中不无因中宫空悬群议纷挐，我无谓挟势弄权，倒更怕旁人借此文章大做、挑拨生非】
【西墙下树影萧疏，暖阁外温花房侍送的煻花却鲜翠欲滴、群芳联袂，惜而如今阴云罩笼慈闱，祗应宫侍来往中无不屏息低眉，何曾有赏花雅致，倒怜其孤影自赏，与彼时仍痴妄调和天家母子的沈氏一般，在这肃杀之际尤显不合时宜的寥落】
【今时侍奉慈宁左右，周寰人等皆默契地不提昨日似“无伤大雅”的一曲乱音，照旧如常一般侍服汤药，又着人将自温花房撷取的新鲜桃叶曝晒、泡水，但见太后虽神色寡淡，却也未置否辞，一时倒宽心不少。余闲时燕谈两句，哲妃便翩然而至，眼下思忆起昨日之辩，不免因之神游杳蔼】
【只终教她一言招回了神儿，偏目睐其一眼，方徐道】臣妾也愿替太后娘娘誊抄经文，以求佛祖垂顾；且阖宫皆受太后娘娘慈心惠爱，早将您当做家中萱堂一般亲近，宫中姊妹们皆是一片孝心，无不盼着您早日康健，臣妾愿携齐妃、懿妃、裕妃等，一道誊经斋戒、虔心为您祈福。万岁乃真龙天子，本就至纯至孝，所谓心诚则灵，便是不消手抄佛谒，其孝心可感天地，自也毋庸置疑、无可置喙。

【慈宁风波，在淑妃此言掷地之时，便已然掀起了。望向圣母那处儿，已然面露不悦之色。我竟不知淑妃对万岁竟是如此情深，以至于今日在明知其中缘由的情势下，竟说出如此的言辞。她以为万岁尽责的话儿，落于旁人耳中，自是至孝至纯，可落于圣母的耳中，便早已变了味儿。不过一笑，对淑妃言道。】
淑妃姐姐体贴万岁的功夫，我自是自愧不如。只是古有卧冰求鲤的故事，讲的是孝道如何。如今圣母娘娘身子不爽利，世人皆知万岁爷仁孝，缘何能不在此时侍母于病榻之侧，以抄佛经，聊以忧母之情呢？
【久经宫闱，我自是知晓她言中所指，只是她一味顾及万岁，反而失了圣母的心。如今沈氏前朝，后宫风光正好，若以我之见，实非没此必要于圣母面前这般维护万岁。况万岁到底对沈氏有几分真心，谁都未曾可知，如此不管不顾的相互，更叫人猜不透。】
淑妃姐姐，你的心意，我的心意，乃至阖宫妃嫔的心意，那是咱们作为妃妾的心意，而不是圣母娘娘同万岁之间的母子情分，母子之间的心意相通，非是我们都比拟的，您说呢？

【阖宫皆知大沈氏情衷圣君，更弗会忘却我自充入掖庭便拜圣母膝下，多载受其提护不假，兢业勤侍、扬慈名於宫阊内外亦有所为，但倘若圣寿宴上初献墨笔是为求羽庇，然年岁中殷殷踅往西暖阁菽水承欢、风雨无断，则俨将慈壶视作曩昔公主府中掬育我亭亭长成的萱慈，俟其头风之症来得迅势，更无有一日不诚心祷祝、祈愿她早日康宁。太医言“太后所患乃是慢症”，这些时日自慈宁待万岁的蛛迹丝缕中偶或辨得一二草蛇灰线，便弗知慢的究竟是这表症、还是内心久郁不开的结怨】
【擎幼长於公主府，虽门第非显贵至乔梓齐荣、昆仲联辉，但至少松萝共倚、伯埙仲篪下，乃是一府融融和乐的天伦共享，长自濡染下，纵使未知登高知寒后的天家母子是否终究走向寡情薄意，却也不忍见这宫阙中我两厢爱重的尊位失睦。只我又何尝不知蚍蜉之力几多微末，无人襄助也罢，可也不待见有人反从其中添薪加火】
哲妹妹慎言，万岁如何履顺孝道，岂容你我二人逾矩妄言。【虽一贯揣人以善，但这番皮里阳秋的言辞分明指我偏向万岁，眼下不悦自是应当，但碍虑慈壶当前，便也只平平道】我既是体贴万岁，更是体贴太后之意，万岁素日勤政劳心、宵衣旰食，国政之外还要侍榻抄经，倘若累及龙体，太后娘娘又岂不忧悬？由我与六宫姊妹代劳，既为太后娘娘身康体健、也为万岁解忧两全，母子本是一体同心，体贴万岁与体贴太后，又有何异？
更何况，万岁既容你我二人、阖宫嫔御侍疾，我等便该尽心事亲；如今咱们为娘娘抄经祈福，也是代万岁尽孝，国朝之政你我弗可置喙，倘若眼下也不能替万岁将孝心尽善，那这偌大后宫岂不成了摆设？
【何尝不曾揣问慈心，自昨日便知太后不耐此言，眼下自问无愧、无悔，顿涩之际尝有犹疑，但贝齿轻衔唇珠，措息片刻，仍是道】是啊，世人皆知万岁爷仁孝，母子之间又心意相通，太后娘娘……又怎会不体察圣意呢。

【阖宫皆知大沈氏情衷圣君，更弗会忘却我自充入掖庭便拜圣母膝下，多载受其提护不假，兢业勤侍、扬慈名於宫阊内外亦有所为，但倘若圣寿宴上初献墨笔是为求羽庇，然年岁中殷殷踅往西暖阁菽水承欢、风雨无断，则俨将慈壶视作曩昔公主府中掬育我亭亭长成的萱慈，俟其头风之症来得迅势，更无有一日不诚心祷祝、祈愿她早日康宁。太医言“太后所患乃是慢症”，这些时日自慈宁待万岁的蛛迹丝缕中偶或辨得一二草蛇灰线，便弗知慢的究竟是这表症、还是内心久郁不开的结怨】
【擎幼长於公主府，虽门第非显贵至乔梓齐荣、昆仲联辉，但至少松萝共倚、伯埙仲篪下，乃是一府融融和乐的天伦共享，长自濡染下，纵使未知登高知寒后的天家母子是否终究走向寡情薄意，却也不忍见这宫阙中我两厢爱重的尊位失睦。只我又何尝不知蚍蜉之力几多微末，无人襄助也罢，可也不待见有人反从其中添薪加火】
哲妹妹慎言，万岁如何履顺孝道，岂容你我二人逾矩妄言。

【虽一贯揣人以善，但这番皮里阳秋的言辞分明指我偏向万岁，眼下不悦自是应当，但碍虑慈壶当前，便也只平平道】我既是体贴万岁，更是体贴太后之意，万岁素日勤政劳心、宵衣旰食，国政之外还要侍榻抄经，倘若累及龙体，太后娘娘又岂不忧悬？由我与六宫姊妹代劳，既为太后娘娘身康体健、也为万岁解忧两全，母子本是一体同心，体贴万岁与体贴太后，又有何异？
更何况，万岁既容你我二人、阖宫嫔御侍疾，我等便该尽心事亲；如今咱们为娘娘抄经祈福，也是代万岁尽孝，国朝之政你我弗可置喙，倘若眼下也不能替万岁将孝心尽善，那这偌大后宫岂不成了摆设？
【何尝不曾揣问慈心，自昨日便知太后不耐此言，眼下自问无愧、无悔，顿涩之际尝有犹疑，但贝齿轻衔唇珠，措息片刻，仍是道】是啊，世人皆知万岁爷仁孝，母子之间又心意相通，太后娘娘……又怎会不体察圣意呢。

【今日慈宁殿中，淑妃一言，心思昭昭，太后又岂会高兴。我知从前万岁对淑妃多有宠幸，却不知如今的淑妃对万岁也是百般维护，竟在此刻对于照拂她多年的太后都逆其意。看来前朝提请立后，在此时绝不是例外，前朝，后宫此刻却有种不言而喻的默契。】
淑妃姐姐这话倒是将这莫须有的名儿丢给我了。正是因为万岁仁孝，在此刻太后娘娘身体违和的时候，万岁更该秉承孝道，侍奉在侧，叫天下人都知晓万岁与太后的深情厚谊。
【此话自然是不会有人置喙，前朝从前动荡流言，我亦有些听闻，万岁仁孝的心思，若是能扬言内外，于前朝的名声，自然也是好事儿。只是淑妃此刻的回护，显得有些刻意，未必是好事儿。】
咱们身为后妃，侍候在侧，是咱们的孝心，自然也是万岁对太后娘娘的孝心。可太后娘娘与万岁的母子情分，非是你我二人，乃至后宫嫔妃所能比拟的。
【我与淑妃二人的话都落于太后的耳畔，眼见太后的神色变化，便也知其有些不满淑妃对万岁的回护，也未曾多有所言，只夸我孝顺，称赞几句，便令我二人回宫，歇息下了。】

【昨儿淑妃从慈宁宫回去后，我便同圣母提起淑妃体贴万岁，非是体贴圣母，圣母自然神色不悦。于圣母身侧这些年，我知晓万岁同圣母之间并不亲近，自然圣母也听不得淑妃句句为万岁着想，此一间，最是容易拨弄。】
【前朝立后之声此起彼伏，提及最多的，也便是她。可到底淑妃与我，自入宫起，就仰赖圣母，如先后在的时候那场坤宁问责，便也是极能看得清楚。此时，若是圣母能青睐我，多过于淑妃，于我，自是没什么坏处。至慈宁侍疾，见淑妃已在殿中。同圣母娘娘闲话几句。】
淑妃姐姐今日来的倒是早儿，怎的昨儿没伴架？
【昨儿淑妃的话惹了圣母娘娘极大的不痛快，我看在眼里，却也未曾再添油加醋，毕竟此刻顺着圣母娘娘的意思是好，但若是刻意针对淑妃，反而会失了圣母娘娘的好感，没得得不偿失。】
昨儿您匆匆回宫，倒不知今日可是给娘娘带了些称心的礼物来？

2
【浮光尽掠，前尘却未落幕。慈宁朱阊虽不曾向我阖起，今日侍疾时的步履却几番踌躇、几多忧悬，纵使昨日万般情由下竭力斟酌，开口时也不免触之不豫。但我自知绝非舍本忘义之人，盖因多载受慈壶恩顾，当下便不忍见两宫龃龉，或有心、或无意间斡旋一二，也尽皆从心、从善。何况而今红墙内外、鹤堂之中不无因中宫空悬群议纷挐，我无谓挟势弄权，倒更怕旁人借此文章大做、挑拨生非】
【西墙下树影萧疏，暖阁外温花房侍送的煻花却鲜翠欲滴、群芳联袂，惜而如今阴云罩笼慈闱，祗应宫侍来往中无不屏息低眉，何曾有赏花雅致，倒怜其孤影自赏，与彼时仍痴妄调和天家母子的沈氏一般，在这肃杀之际尤显不合时宜的寥落】
【今时侍奉慈宁左右，周寰人等皆默契地不提昨日似“无伤大雅”的一曲乱音，照旧如常一般侍服汤药，又着人将自温花房撷取的新鲜桃叶曝晒、泡水，但见太后虽神色寡淡，却也未置否辞，一时倒宽心不少。余闲时燕谈两句，哲妃便翩然而至，眼下思忆起昨日之辩，不免因之神游杳蔼】
【只终教她一言招回了神儿，偏目睐其一眼】哲妹妹言重了，我心系太后凤体，自然是要擎早儿侍在左右的，只伺候着娘娘服过药，谈不上甚么称心不称心的；倒是妹妹一贯心思玲珑，今日可见是“有备而来”了？
4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纵使再不愿以“来者不善”揣度昔日慈闱帐中骈行的蕙友，但这十数载临面的谣诼风霜却教人惊悟，我与圣母这些年岁经攒的默契与温情，竟也受不住淬毒冷箭的中伤。一腔真挚若总有曲解，那热血难凉、人心未冷，便皆是文人墨客於案牍卷簿中搦书下的海蜃桃源。我欲将暗涌下的剑拔弩张化做春晖指柔，奈何偏有人步步紧逼、从中作梗】
【只一面是情、一面为孝，我所行之处从非康庄，只知前路空蒙，待千帆过尽时，究竟是琼英芳盛、柳暗花明，还是遍棘丛生、万劫不复，一切尚未昭彰，偶或也会觉力竭不逮】
【时下哲妃以抄经相请，万岁若应，则国政劳神之余，心力难免受损；倘若不应，则孝义如何岂非落人口实，何况以万岁纯孝，自然弗会不应……届时二人还会有转圜之机么？阖眸一瞬，膺内太息几巡，方温言款款】
臣妾也愿替太后娘娘誊抄经文，以求佛祖垂顾；且阖宫皆受太后娘娘慈心惠爱，早将您当做家中萱堂一般亲近，宫中姊妹们皆是一片孝心，无不盼着您早日康健，臣妾愿携齐妃、懿妃、裕妃等，一道誊经斋戒、虔心为您祈福。万岁乃真龙天子，本就至纯至孝，所谓心诚则灵，便是不消手抄佛谒，其孝心可感天地，自也是毋庸置疑、无可置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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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迎瑞殿起便侍随妃主身畔的小嘉瞻大抵鲜少见娘娘这般执悟、又如此与人锋芒相对的时候，似乎曩昔受谣诼风言诋诟、群芳丛筵中刀影相现时，也大多是澹然而平实的。而今半爿身仪斜向牙榻上的慈壶、那半玉容便偃在教人看不清的晦暗一隅中，望来倒也如一贯温善，只是绷直的一弯脊项与不肯疏落而轻松地落在身畔的柔荑昭然了她的决心。此下便不愿再与哲妃颠三倒四地争讦了，且未谛闻慈音数落，便业已弯膝陈言】
太后娘娘，哲妃口口声声万岁仁孝、母子情分，却断然不顾宫阙与庙堂实情，欲将万岁与您置于两难境地，如此挑拨，亦有损您慈爱之名。
【一言掷地，周寰是触针可闻的阒寂。明朝兰闱内的飔风会添薪旺火地将我话中之意传至何人耳中、何处角隅，已然非我眼下所能意料；至于西宫帐下淑哲二人不睦，似乎便在今日已成定槌之音，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从元年伊始便蕴明其理，难得眉也未折，便徐道】
万岁爱民、朝政辛劳，但待太后娘娘的纯孝之心更是毋庸置疑；后宫不得置喙国政，但知臣民皆仰息君策，片刻不得疏漏，纵使因此不得如寻常百姓家的母子一般天伦共享、勤侍病榻，但太后娘娘与万岁乃是至亲骨肉，体知其孝心，自然有所容谅。倘若万岁一时分身无暇，臣妾等尽心侍疾便是份内，既也是秉承圣意，便没有甚么弗能比拟的。
【燕辞即止，尽管有千言万语，也尽皆消融在那冷若冰霜不为过的慈面上，惟轻声忝道】
娘娘，臣妾知道，这或许有些贪心，但臣妾待万岁情真，待您之心也从未变过……
【言语之所能达，总是单薄而浅显的，我知开弓没有回头箭，也知从今往后慈宁垂帷下的天地便又是焕然一新，甫才离身的绣凳之上似乎还留有旧人的余温，但我自座上而起的那刻起便澄晓，这柄座椅，终是我拱手相送的。便似如今母后莲座下也鲜见小沈氏身形，这偌大慈宁芳阁内，总不乏旧人曲中泪、新人靥生花，只叹我与济柔，终究殊途同归】
【初闻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