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妃主位本第八幕 延庆八年四月】

【毓妃主位本第八幕 延庆八年四月】
（“主儿，您倒是吃一些，慎刑司那边查案子总需要一些时日的，你这样子可怎么熬得下去？”）
（缩在暖炕一角，边上圆桌上摆的一应早膳未曾动过，原本还蒸腾着热气的果仁奶酪粥也都放凉了。垂帘外，当值的桃金碎步入内，道成妃来了。）
成妃来做什么，丰嘉氏看我笑话不够，她也要来寻个乐吗？
（云娘在耳边小声提醒，成妃管着慎刑司，指不定能探出什么消息来，立马改了口。）桃金，赶紧让成妃娘娘进来吧

（审办宫女这般细末事，自有掌事的承管，本不消我亲探。只是万岁既有话，总要过问，这一问，竟察出蹊跷。供状里顺理的泛假，像是擎着我这一问，便尘埃落定。）
（我是不大信的。）
（观澜堂正对福海，景物开阔，湖边起晚风，一时驻足。里头的小宫女出来请，我却改了主意。）
叫你们主儿出来回话。
（既未出观澜堂，便不算违旨。今日，我倒要亲问一问，这位供状里的“罪魁”。）

（桃金回来了，却没将成妃引进来，她说成妃要我出去“回话”。果真是在慎刑司审惯人的，圣人只是让我在这观澜堂里好好休养，合着成妃真把我当主事者了？）
（暗地小声骂了句。）成妃好大的排场啊！
（可是扬声起，待清音穿过曳地胧纱，分明说与她知的，又是另一种凄凄楚楚了。）成妃娘娘，臣妾没有照顾好文睿公主，有负圣人所托。臣妾日日在这观澜堂中忏悔，哪得将这副残容侍奉君前？若圣人真以为臣妾是谋害公主的黑手，臣妾愿一死以证清白，以报君恩！

（未见人，声先至。好一顿凄凄楚楚，只是声娇，音亮，中气十足得很，可不像谁都能“诬告”的样子。这方侧首去瞧她，自觉好笑，佯作认真问她，）
眼下那宫女已有了供状，我才来寻你的。若这个时候赴死，可一时也分不清是畏罪，还是冤屈了。
（眼前是辽阔湖色，纵无疾风，水波亦深。换我，只怕没胆子跳湖救人——到底是勇，还是计呢。）

她招供了？
（成妃这么一说，顿时止了啜泣声，从暖榻上蹦下来。早有女侍挑起曳地帘纱，赤足踱至她近前。星眸之中仍是半垂莹珠。）
您说得对，臣妾受委屈了不要紧，可不能让谋害公主的黑手逍遥法外......（这些并不重要，拉着她的手，问起了最关切的话来。）
成妃娘娘，你告诉我，那个婢子供出了谁，到底是谁要害臣妾！

唉——
（极真的叹了一口气，把手中供状抵去，由她细看。）
你瞧瞧，她一字一句，都说是受你指使，如何是好。
（一半是好笑她此刻凄凄作态，宫中多少年了，毓妃岂是这个性子。另一半，也是刻意要观她反应。此刻选在落水的湖边，附一纸字字指认的供状，要辨她到底真伪。）

啊，什么，是我？
（从成妃手中扯过那张白纸黑字的供状，一笔一画具是供述我如何以族人胁迫、利诱她为我做下这桩事的。越看越气，越看越抖，眉心嘴角全都拧得扭曲了。）
（怒不可遏地骂了句“一派胡言”，应声而撕裂的供状，被揉成一团丢在成妃脚下。眼眶依旧湿润，原本微微发红的眼睛却露出了猛兽企图脱困时凶锐的尖光来。）
成妃娘娘，您觉得这供词能信吗？这种满嘴胡邹诬主的奸婢，就不该到这人世间走一趟。成妃娘娘还是发发善人心肠，送她一程吧。
（凑近了她耳侧，苍白的唇色正映得她耳缀的红珊瑚宝石如血般妖冶。）就告诉别人，她死了，死之前什么都吐干净了。

（她既诧，又怒，一扫方才的柔势，露出素日里的性子来。心下已有成八九分，纵是此事与她有关，也绝不是供状所述。）
（再闻后话，却又起了疑。不知她是恨极，还是露了底，言语中竟想治死这宫女。）
她若死，可就翻不了供了——
（直视她眸，一字字缓重道来。姑且信她是气昏了头，纵不是，一个无子的汉妃，一个借皇后得势的番女，我也不介意一些适当的把柄。）
彼时唯你跟灵斋二人，事发也电光石火之间，旁人自难插手。不如静下心细想想当日之事，还有何细枝末节可查。

（嗤声漫过妙唇，红艳的珊瑚宝石将美人的赤辣都完好地隐藏在光华之下。）成妃娘娘，您怕是误会了呢，臣妾让您“送她一把”，不就是想让真相早日大白么。人在您慎刑司的牢房里，是死是活，还是不死不活，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
（末了，宽袖掩中，轻抚过光滑的手背，与她对视一瞬。）不会脏了您的手。
（曈眸凶光收敛后，堂而皇之告与旁人的依然是那双无辜得像孩童般的美目。）翻不了供了，那可怎么办，本来以为您会来帮我的......算了，您回去吧，若见着圣人也不必替臣妾喊冤了，就说，就说臣妾想他了......
（夹带着哭腔，又颓然窝回暖炕一角，禁足令是谁下的，成妃为何能出入观澜堂，我端得一清二楚。戏词唱得是不是真情切意不要紧，听得人闻其意，余话自不必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