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妃主位本第六幕 延庆八年四月】

【毓妃主位本第六幕 延庆八年四月】
（我记得我是拖着灵斋上了岸的，她可真沉啊，四周有宫娥提着厚毛毯拥上来，一下子把我包起来了......再后来的事情我就不记得了。）
（热得焦躁，舌头舔了舔已然干枯的嘴唇，细声蚊语唤着云娘。）来人啊，人呢，我要水......
（落地丁香勾银茜色纱帐被轻挑起，除了云娘以外，另一副面孔叫我有些诧异。）你来做什么？

（若非心系文睿，观澜堂的地界我并不愿踏足，盖因此处所居之人，乃由泼水结怨的陆氏，平素因此处僻静，倒是落得两相眼不见为净的清静。至于今朝登门，确实不为关怀她落水以后是否无虞。）
我麽，自然是来瞧你笑话的呀。
（聆其诧然问询，明眸轻瞬，笑意盈盈地作应。既然早种了怨怼的因，这壁厢猫哭耗子假慈悲的事儿我可不稀得做，故而流于粉靥的幸灾乐祸全然不掩。）

（笑是笑得甜美，声音也甜，难怪圣人会喜欢听她唱曲儿。可这说出来的话，却只想叫人猛地往她脸上扇一巴掌去。）
（云娘从后头端了盏白水来，看看敏嫔，诧异地矮身行了道礼，这才把茶盏端到近前来。润了润嘴唇，慢条斯理瞥了她一眼。）
那你笑够了没有啊，下回见着圣人，唱曲就得了，可别张嘴，不会说话惹人嫌弃。

（不欲沾惹她这里的茶味儿，纨扇轻摇间示意那见礼的宫娥不必准备，只闲闲地落了座，支颐瞧着陆氏惨兮兮的模样。）呿，仿佛谁耐烦来瞧你似的。
（轻哼一声，彼此将嫌厌摆在明面上，说话便也不客气。）
——原来你是等着圣人来探望你呀？（冷嗤愈甚。）
我劝你甭做白日梦了，圣人看过文睿以后见你没醒，径往接秀山房去了。

（我瞥了她一眼，也瞥了周遭小鬟一眼：是哪个不长眼的把她放进观澜堂的，我才醒来，还在琢磨着灵斋到底怎么回事，现下被敏嫔的冷嘲热讽闹得一点心情也无了。）
（听她说圣人来瞧过灵斋之后，径直往接秀山房去了，怎么可能？穆妃落水，我也落了水啊，何况灵斋还是我救起来的，圣人怎可如此偏心！）
（伤心得将百子千孙红衾都掐出皱褶了，执念之下猛地摇头。）我才不要听你在这胡说八道，圣人怎会不来看我，他只是，只是够......
（泪花在眼眶里打着转，不由得叫人想起那夜福海泛舟，做笑一问，他说穆妃育有皇嗣，身份贵重不可有失。未想得一语成谶，圣人他当真是——）
（君！无！戏！言！）

（气恼神色原在我意料之中，孰料未几竟见其满含伤怀的苍白面容，而盈润的水花满斥于眼眶子里....）
（陆氏这般模样委实教我吃惊。）你——
（愣怔的片刻，膺内不自觉地掠过轻浅的恻隐之意，然而因昔年积攒的旧怨未消，今朝又添新恨，料想往后必不得太平，索性也不怕将话儿说得更敞亮些。）
你当真不明白吗？（复哼笑道。）前路艰难，眼看着大祸临头了你还有空伤春悲秋呢。
（忒糊涂！）

明白什么？
（连续的啜泣声惹得咳喘不止，一双带泪光的星眸望着她，失落之中渐渐掺杂进惊诧与不解。难道，难道灵斋落水的事她们还有怀疑到我头上来？可我明明是救人的那个呀！）
（强从床榻上撑起，连声音都跟着颤动起来。）
不会的，不会的，你们怎能将白抹成黑，灵斋那双鞋子是穆妃送她的，我从头到尾除了救人，清清白白！

（啧啧，好个我见犹怜的梨花带雨。可惜她这矫揉造作的“无辜”样儿于我无用，我偏是那不解风情的顽玉，纵然不知她此番作态蕴着几分真情流露，仍是无动于衷。）
你清清白白......？（唇畔扬起的嗤嘲弧度更深了一分。）说出去谁信呐？
（斜乜去一眼，只瞬霎便收回目光。）更遑论穆娘娘身份贵重，待人又和气，缘何会对娜蒙姐姐的女儿心存歹意呢。

（人不可貌相，她当以为穆妃又是什么慈眉善目的菩萨么，学着她拿腔拿调的作状之态，反驳回去，连话都是“拿来”的）我与纯妃素来无冤无仇，待人又和气，缘何要对纯妃女儿心存歹意呢？
（她的话不好听，我不想听了，转过身去，云娘便识得这是要送客的意思了，“敏主儿先回吧，毓妃娘娘刚醒过来，还需时日休养......”）
（云娘话说得客气，我就不一样了，从一开始就没对她客气过。）你们信不信，谁在乎，他信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