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妃主位本第五幕 延庆八年四月】

【毓妃主位本第五幕 延庆八年四月】
（也许是旗头上的鎏金珍珠流苏步摇走起来太响了，我竟是被灵斋嫌弃了。）
（听她说想要去福海捞条锦鲤许愿，我陪她早早来了，却是因步摇太响，吓跑了她的锦鲤，被赶出来了。唉，不让陪就不陪，我还乐得清静呢！）
（风亭之中，一茶一人与众仆，倒也是真自在。）

（福海水波浩渺，围岸却仅有一条长廊，廊中设亭，四面皆通，难与亭中人相避。既然避无可避，免不了要寒暄一二句，不免步伐放缓，惦思着该从甚么说起，最好寥寥几句，各自识趣别过。）
（余光睇见亭边那双蜀锦绣鞋，刺绣做工，俨然是出自接秀山房，不免心中一顿，环顾四下不见帝姬踪迹。）文斋去了哪里？

（不是冤家不聚头，每回遇着穆妃，不是“亲儿子”遭劫，就是被牛踢一脚，准没好事。今个儿遇着穆妃，她不来打扰我的自在日子，我倒愿意与她寒暄两句，赶紧送客。）
你问文睿啊，她说要去福海里捞锦鲤，嫌咱们围在旁边吵，我就走了呗。
（循声望去，准备跟眼色不好的穆妃“指指路”。）你瞧，人不就......
（湖岸边上，除了一双新制的花盆底凌乱地躺在地上，哪见得着人影。）啊？人呢？

（芳洲去拾起那双绣鞋，呈到近前来，细细一端详，才发现左侧的花盆底已有开裂。分明是前些时日制成的新鞋，帝姬贵重，做工自然不能有丝毫懈怠，如今鞋凌乱落在地上，人却不见踪迹，心底不祥之感愈甚。）
（顾不得与毓妃计较，急急追问。）文睿身边一个近前侍候的人不在吗？

（穆妃质疑时，小声嘀咕了两句。）可不能怪咱们，是文睿嫌吵，不让咱们跟着吧？
（左右四顾，除了一双开裂的花盆底，文睿还能朝哪儿跑去，讷讷地望着远处，湖岸开外十几米，一圈圈涟漪正往外泛着，今日无风，福海上当静无波澜才是。身旁的穆妃不说话，当将她此刻心中疑惑全然倒出。）
你看那，那儿......不会是掉湖里了吧？

（捞锦鲤之说浮上心头，视线自岸边循向浩荡福海中，毓妃语带迟疑的猜测和视线恰好撞个正着，果然看见湖中沉沉浮浮，分辨不清身形，但珠翠隐约在光下明灭，正是从前曾在文睿髻间所见。）
就在湖中！快！快去寻人救公主！（当下决断，立遣人去寻救援，但廊亭偏僻，又是午后时分，巡逻的侍卫都不见踪迹，身边仅一个芳洲，已被遣去求援，情急之下顾不得许多，脱去累赘的花盆底，跌撞下湖。）

（顺着穆妃的眸光望去，方才那片泛着涟漪的湖区中果真有个小点，咕咚咕咚地往外冒着气泡。一边急得脸都憋红了，一边还蹙着翠眉，在纠结着是怎么一回事。）
文睿孩子怎么捞着捞着锦鲤，就捞到湖里去了呢，真是不省心。咦，你说这孩子不会是端午的时候看了折《屈原沉江》，觉着新鲜，就有样学样了吧。哎呀，咱们就该去圣人跟前进进言的，好好的端午演什么小儿不宜的戏折。瞧瞧这多危险啊，好好的孩子都跟着学坏了呀......
（絮语之中，只闻见“扑通”一声，身旁穆妃竟然跳入了湖中，唯剩自己一人独立寒秋。）哎，你怎么回事啊！
（听远处急促的步声，该不会是去寻人的宫女回来了吧，那时候湖边只有我一个，发生什么事，岂不是说不清了。看着眼前烟波浩渺的福海，冷不丁地打了个颤，往后退了一小步，却又闻见宫娥疾呼声：“快去救人啊！”）
（把心一横，跟着穆妃跳了下去。）

（四月倒春寒，湖水浸透裙裳，是沁入骨髓中的凉意。我并非不擅水性，却也不是长于水性，旧游钱塘江，长兄迎潮弄涛，能越深水、渡江河，我虽随他学过一阵泅水，不过是戏闹更多。）
（入宫这些年莫说下水，处处养尊处优，连沾湿裙摆都不曾，贸然跳进福海中，只得凭借方才在岸边的方位记忆，奋力向文睿的位置游去，之后的岸边惊呼声、紧随其后的落水声都融进潋滟水波中，似近而远，似是而非了。）

（漓江山水的丰秀，不仅是养出娇美小娘子的毓秀之处，浪花里戏游的本事更是山川的天然馈赠。然而自游的畅快岂能与水中救人相较，揽进怀中的小儿因惊惧害怕，不停地在水面上折腾，连带着沉入海中， 呛了好几口水。却依然是凭着熟悉的水性，将小儿连拉带拽地游向湖畔处。）
（岸边已是喧闹非常，云娘连忙上来，将厚实的毛毯覆在身上，可我实在太累了。拥着毯子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懵然不知后事。）

（在我犹与水波纠缠时，毓妃比我更快地揽住了文睿，目送她们将近岸边，紧悬的心弦始敢稍稍松懈，这一松劲，腿肚抽筋般的疼痛感借机涌占上风，狼狈地呛了几口水，幸而有善水的宫婢已游到了跟前。）
（毛毯覆上肩头，半点血色都不见的苍白面容重得慰藉，此时岸上闹纷纷，定了定神去看昏迷的毓妃与文睿，强撑着指点宫侍去请御医，又吩咐完诸般事宜，才彻底瘫软在芳洲臂弯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