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郊|圆明园】山高先得月

自六年六月南下，距今将逾一载，盖因京畿地动，停驻圆明园业已两月有余。我到了没能去请缨返京，困在园子里虚度时光。
彼时已入夏了，枝头的蝉鸣聒噪，扰人清梦，我不得不早早地起身。去向额娘请安，她正和秦疆雪拾掇义卖的物件，摆摆手把我打发出来。
于是直到攀上山高先得月，于风中纳来一丝清凉时，我的心情仍旧不大美妙。

【圆明园事务非比往昔在紫禁城里的多，倒也多谢闲暇时日。惦起那日甜在心头的学马，而如今滇西银镯呈在皓腕之上，又与其品了山珍滋味，看了穹顶星空。如此他一步我一步，我是有痴心，欲要在其的身侧与他携手。可万般皆是规矩，岂能如此胆大妄为。只好将日夜开心，全然放在静夜时分为他打来南国络子。他爱执扇，风流倜傥岂不是让我痴心以付。今日拾级而上，九州风景在眼前，只是眼下宫娥与自己道其终于来此了。自己佯装的偶遇也踌躇了一段日子。】
【迎身而去，盈盈怀抱心中喜悦，踱步而去，柔声】
“奴婢见过郡王爷~”

如今正盛夏时，圆明园景致最好，我在亭上恰能望见，十里菡萏盛开。可再好的景儿，连看两个月，也都腻了。
驻足片刻，到底无趣，转身要回的时候，却听见一道娇软声音。抬目去，迎面倩影拾阶而来，她比头年在丽江时似乎更高了些，许是身量纤细显得。
“是你啊。”放缓了神色，也抬手教她免礼，“我瞧着她们都在打点义卖的东西，怎么，你今儿不忙么？”

【盛夏初荷，圆明园之中定然是比在紫禁城内自在。但这岂能言出口呢？义卖一事自是办妥帖了，且难得与他面见一回，可解开我日夜相思之苦。不过我们横着身份规矩，岂能教我能随心所欲呢？已然不如往昔那般的胆怯，不由将眸光攀上他俊俏的脸庞，斜飞英挺的剑眉，乌黑深邃的双眸，淡淡透着其身的矜贵。心间又一阵猛然的起伏，深知这不知名的悸动是要不得，可无奈心之所向，我能如何。眸眼带笑，笑意胜星华】
“是的，是奴婢。”
【闻他后头紧接着的话语，道】
“刚将事儿都料理完了，且是瞧见郡王爷，这宴请及学马一事，学生还当真记挂在心。”

一晃五六年的光景，她早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丝毫不见最初见时的怯懦——时日太久了，我也几乎将那副模样忘了干净，只是偶尔对上她一双漾着笑意的晶亮明眸，会感慨一声女大十八变。
“喔……”颌尖一颔，倒是想起给她当先生这件事来，滚落两声笑音，“我记得你说答礼要别出心裁来着，是做好了？”
我当日不过作玩笑语，并没有真正教过她些甚么。至于丽江种种，更是彼时兴起而已，实则从未放在心上，是以其实不曾期待。

【身入升平署，亦然是他昔日一句，舞姿动人。当然这厮年我盼又盼，只望得其左右，可换其展颜。君生未娶，我亦未嫁。每当念此我如那情窦初开的女郎，日夜思得其所欢喜。闻言我从其俊俏容颜上恍然回神，他记得自己所言念得我应允之事，早已心满意足。但当日既然应诺岂会食言，唇角蕴着温暖的弧度】
“嗯，学生当然记得，正念着为先生差送而来~”
【从衣袂中轻软掏出一缕绣帕，自是摊开。明黄绸缎编花的南国络子，与他一贯身上带的折扇极为相配。自己偷偷在里头藏了一颗红豆，以寄相思。】
“喏，先生收？”

目光凝落于她平伸而来的纤细手掌，摊开的掌间一枚络子安静地躺在锦帕中间，编着我看不懂的花结。
缓缓抬眼，对上她一张俏丽的笑靥，眉眼间都藏着满满的笑，和着温软的语调，我觉得我好像忽然懂了她目底一丝隐隐的期待。
摩挲着扳指，我大概停顿了一些功夫，才终于是探手取过，顺滑的流苏沿着掌纹垂落。
“很精致，打了很久么？”我望着她，也笑，“我收下了，可惜今日没佩折扇。”

【络子纤绳于指，一扣一节一相思，每一处的皆融了我日夜心思。满目的期待，他终究是应承而下，悬着的心终于了安稳下来。本念着能窥其折扇系上我这络子，只能翘首盼来下回能见得。柔风来，分外沉溺在其雕刻般的俊美脸颊，不为别的就是满心喜欢，只愿待其的身旁久一些再久些许。】
“先生能收下这份谢礼，学生自是欣喜。”
【在深宫若久，难得他如一束光照亮我这阴沉的日子，明知这是逾越了却听由心中。】

她的络子编得细致，远比梁令手艺更好。我将它扣在掌心，眉宇间仍是一片温和。
我心中业已有所感，然而短暂的斟酌之后却任由顺其自然，只是竟有一丝良心发现，由是喟叹，“我并不曾认真教过你甚么。”
“你费心了。”又是几息沉默，始得此一句，徐然地，“我应了额娘去替她看看义卖有些什么物件儿，先走一步了。”

【既得心中良人收下如此，心中暗生窃喜。但终究佯装矜持，只要他喜欢，我怎般费尽心思都可以，就如今朝我身居升平署，亦然氏当初他那般一句我跳舞好看。从未生悔，只盼他待我一笑，只愿能与其一同逐月流星。一句费心自在心中多番扬起涟漪，他只言之未曾但并不重要。只要日后，只要有日后】
“先生领入门，领会靠自身。这非一朝一夕之事，学生盼来日夫子再教我。”
【自是目送其远去，但心中如含蜜甜，甚是高兴 。】